宋宁而
关键词:“综合海洋安全保障”;日本《海洋基本计划》;北极战略;海洋战略
中图分类号:D83/ D8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8049(2023)12-0083-13
日本是北极事务最活跃的参与者之一,自从2013 年获得北极理事会观察员国身份之后,一直积极开展与中韩的北极合作。中日韩三国迄今已在首尔、东京、上海、釜山举办了四届北极事务高级别对话,显示出与东北亚海洋安全领域截然不同的合作趋势。2013 年,日本出台第二期《海洋基本计划》,筹划将北极纳入国家战略;2015 年出台《我国北极政策》(以下称《日本北极政策》);2018 年发布第三期《海洋基本计划》,正式将北极政策列为基本施政方针,并单独对北极事务做出规划安排;当前,第四期《海洋基本计划》出台未几,中日北极合作是否还能继续,日本北极战略会发生哪些变化,这些都值得予以关注。
一、问题的提出
学界普遍认为共赢效应是日本与中韩等非北极国家合作的持久性动机。国内有研究指出,中日韩参与北极事务的身份、利益、出台的北极政策都具有共通性和相似性,构成了三国北极事务合作的动力,三国在北极参与问题上相互联合能有效缓和北极域内国家的排外态度,引导域内国家主动发出参与邀请,实现北极利益共享;还有利于提出符合东亚地区利益的方案,在北极地区建立符合国际礼仪的新秩序。①国外学界同样重视这一共赢效应。池岛大策(Taisaku Ikeshima)指出,北极安全既是各国安全问题,也是北极乃至全球安全问题,相关各国需兼顾各自与整体,建立机制,加强国际合作;①金钟德(Jong Deog Kim)也认为中日韩在海洋科学等领域拥有高度的研发能力,合作将有助于三国在北极事务的各个领域开展更为全面的对话。② 阿尔马佐娃·伊丽娜(Almazova-Ilyi?na)认为,尽管中日韩三国存在诸多分歧,但在北极事务的合作共赢方面却有着强烈的共同愿望。③
此外,学界也没有忽视日本北极合作的外溢效应。日本与中韩在北极事务上保持对话与合作,是东北亚区域一体化合作的重要形式之一,而北冰洋的融化不仅会带来航道缩短等经济影响,也会带来地缘政治环境的变化。日本可以通过积极参与北极事务,发挥影响力,从而成为北极国家与亚洲国家之间的沟通桥梁。④可见国内外学界已基本形成共识,即日本为了争取本国利益,将在北极事务上与中韩等非北极国家保持合作。
日本若能在北极事务中保持合作态度,前景无疑是令人期待的。然而,期待并不意味着实现。日本北极战略与《海洋基本计划》之间的关联正在日益密切,这一新趋势值得关注。2015 年出台的《日本北极政策》明确指出:北极政策秉承的是第二期《海洋基本计划》的理念方针。⑤ 在落实具体政策时,日本政府更为明确地指出:北极问题具有跨领域性质,需由内阁府综合海洋政策推进事务局牵头指挥,综合协调政府各部门,建立统一体制,筹划北极事务。⑥ 而负责指挥北极事务的综合海洋政策推进事务局正是《海洋基本计划》的主管部门。2018 年出台的第三期《海洋基本计划》将北极事务列为基本方针,并为日本参与北极事务做出了具体的规划。至少从制度设置上看,日本实施北极战略是以国家海洋战略为指引的。
《日本北极政策》与《海洋基本法》《海洋基本计划》从不同层面,共同构筑了日本海洋战略的基本体系。大西富士夫认为《海洋基本计划》使得日本的北极政策成为更加连贯的战略性工具,但也因此忽视了北极陆地的潜在商机。⑦ 可见,学界已经认识到日本海洋战略对北极战略的影响,只是尚未对此做出深入分析。
北极战略被纳入国家海洋战略,本是国家为发展海洋事业做出的长远性安排,但近年来日本海洋战略的走向开始引起忧虑。早在日本海洋战略成形之前,张景全已做出提醒,日本正在形成的“新综合海洋安全观”将对我国推进海洋事业构成挑战;⑧ 第二期《海洋基本计划》(2013 年)出台后,日本新海洋战略开始加强对我国周边海域的军事辐射能力;⑨到第三期《海洋基本计划》(2018 年)之时,海洋政策的核心内容已发生重大转向,对东北亚海域安全造成显而易见的负面影响。而已然成型的北极政策恰巧出现在第三期《海洋基本计划》中,令人不得不担忧,日本政府在北极事务上的对外合作态度能否持久。
如果日本当局的确对周边国家抱有敌意,这将对《海洋基本计划》以及北极战略带来怎样的影响? 这一问题的实质是分析观念对国家行为的影响。社会建构主义理论主张观念建构了国家的身份利益,身份利益又建构了国家的行为,①为系统解答上述问题提供了必要的理论支持。而日本北极战略与《海洋基本计划》的关系如何? 日本《海洋基本计划》的理念是否会影响日本参与北极事务的国家身份与利益? 被建构的身份与利益又将对日本的北极战略产生怎样的影响? 本文将系统分析日本北极战略的观念、身份、利益与行为选择。
二、“综合海洋安全保障”理念下的日本北极战略进程
2.1“综合海洋安全保障”理念
解析日本《海洋基本计划》理念的影响,第一步是揭示理念的本质。2007 年,日本《海洋基本法》颁布,第一条即规定:“设置综合海洋政策本部,综合且有计划地推进海洋相关政策的实施。”2008 年出台的第一期《海洋基本计划》指出:“本计划旨在促进各领域海洋相关机构的互相合作,为战略性地推进海洋政策打下基础。”第二期计划进一步强调:“本期计划的目的是综合性、计划性地推进海洋政策的实施。”第三期正式提出政府将基于“综合海洋安全保障”理念推进计划的一体化建设。第四期则表明,要在“综合海洋安全保障”的基本方针之下,实施海洋政策之间的“横向串联”国家战略。② “综合海洋安全保障”包括“海洋安全保障”与“强化辅助基础”两部分。前者是核心,包括确保领海权益,维持并发展国际海洋秩序,保障海上通道安全和海洋防灾减灾等;后者是辅助性政策,包括保障经济安全,提升海域态势感知能力,保护与管理国境离岛等。③ 《海洋基本计划》之所以正式提出“综合海洋安全保障”理念,目的在于强调综合化的海洋安全存在核心与辅助之别,换言之,确立“综合海洋安全保障”理念的目的是重塑日本的海洋安全认知体系。
巴里·布赞等认为判断安全认知需要综合运用主观安全、客观安全与话语安全的三个维度,分别解析安全的主观感知、安全的物质界定以及安全议题的呈现方式。④ “综合海洋安全保障”理念的安全认知可做如下解读。
首先,相关政策注重周边海域“威胁”的主观渲染。第三期《海洋基本计划》明确指出,日本的海洋权益正在遭遇前所未有的严重威胁与危机。第四期《海洋基本计划》沿袭了这一论调,并特别强调中俄海上联合巡航是在向日本示威。⑤ 《海上保安白皮书》(2022)强调,中国、俄罗斯、朝鲜、韩国等与日本发生的所谓“重大事态”正呈现出逐年多样化的态势。⑥
其次,相关政策也重视对海上“威胁”的客观描述。近年来,日本政府一直强调中国公务船在周边海域活动的数量,从而凸显“威胁”的严重性。《海洋白皮书》(2022)披露中国公务船与海警船驶入钓鱼岛海域的船数, 2019 年为126 艘,2020 年为88 艘,2021 年为110 艘;驶入钓鱼岛临近海域的船数,2019 年为1097 艘,2020 年1161 艘,2021 年为1222 艘。① 白皮书列举数据看似“客观”,但对数据及其变化所代表的含义却不予阐述,只是通过罗列数字以凸显中国的“强硬”姿态,借机提出加强海空警戒的必要性。
最后,“威胁”已经成为提出“综合海洋安全保障”理念的必要话语。第一期《海洋基本计划》指出,日本政府必须充分认识到海洋作为“场域”的可能性与容量,站在“场域”管理者的立场上制定方案,构建政策体系。可见,日本海洋政策的调整依据是周边海域所蕴含的变数,政府需要审视“场域”的形势变化,做出“适当”的政策更新。第三期《海洋基本计划》正是以“场域”变化为抓手,强调局势已经严峻到需要政府实施综合性安全保障的程度。第四期则进一步强调,当前的安保问题已呈现出广泛化与多样化态势,以日本一国之力应对困难重重,需与同盟国及志同道合的国家进行合作,以维护海洋安全保障环境。② 由此不难判断,海洋安全保障环境恶化的“事实”,已经成为日本推行“综合海洋安全保障”理念的必要条件。日本当局树立这一理念,视周边国家为假想敌,假设最危险的情况,并建立危险管控体系,实际上是在通过“安全实践”制造“不安全”。
2.2日本北极战略的体系化进程
日本北极战略如果秉承上述安全认知,则中日韩北极合作未必能够持续,但也有一种可能,即北极战略始终保持相对独立,只不过在形式上被纳入《海洋基本计划》。揭示《海洋基本计划》的安保理念对日本北极战略的影响,需要回顾其形成经纬。
日本是在2009 年向北极理事会提出的观察员国申请。与此同时,日本海洋政策研究财团开启了北极政策研究,并于2012 年4 月提交《日本北极海会议报告》,呼吁日本加快推进北极事务的战略规划,并从安全保障、气象观测、造船海运等多个维度对北极政策与战略进行了探讨。③ 日本在2013 年成为北极理事会观察员国,随后便启动了制定北极政策的议程。当年出台的第二期《海洋基本计划》明确提出,应针对北极航线进行可行性研究。同年,《北极治理与日本外交战略报告》提出,目前正是推动综合化北极战略的大好时机。④ 日本制定北极战略,与开发利用北冰洋航线密切相关,呈现出明显的海洋特性。
2015 年10 月,《日本北极政策》正式出台,在列出全球环境、北极原住民、科学技术、国际合作、北极航线、资源开发、国家安全七个重点领域的同时,还明确指出北极政策是依据第二期《海洋基本计划》(2013 年)的方针制定的,在多个领域综合产、学、政界的力量,采取战略性措施,使日本成为国际社会应对北极问题的主要贡献国。⑤ 至此,北极战略的实施路径已然明晰,即以综合化、跨领域、体系化的方法,将北极事业的重要课题与海洋事业的重点领域进行对接。
2017 年11 月,日本出台《北极重点课题与实施政策》,着重强调将北极政策置于《海洋基本计划》体系之中的必要性,并提出了北极政策的五个重点课题:加强北极海域调查研究、保护北极海洋环境、促进北极海洋经济、确保北极海洋安全、推动北极国际合作。⑥ 日本北极战略的重点课题与第三期《海洋基本计划》的基本方针“发展产业、保护环境、提升科研、加强国际合作、培养人才”⑦十分契合。可见,日本的北极战略与国家海洋战略已然高度一致。
2018 年5 月出台的第三期《海洋基本计划》明确以“综合海洋安全保障”为政府处理海洋事务的指导理念,并在局势变化、基本方针、主要政策等多个环节专门阐述了北极问题。在局势变化环节指出,北极的海冰正在急剧减少,全世界都开始重视利用北极航线和开发北极资源的可能性。在基本方针环节指出,探索北极等海洋未知领域是本期计划的重要方针。在主要政策环节更是将北极政策单列为本期计划的九项主要政策之一,围绕北极研究开发、参与北极事务的国际合作、北极航道等海洋环境的可持续利用等领域制定了具体的施政纲领。以第三期《海洋基本计划》为标志,日本的北极战略被正式纳入国家安全保障战略体系。
战略是国家为达目的而对战斗的运用,它确定目标,拟定计划,制定方案,部署其中的战斗。① 日本的北极战略从制定之初,即拟定了逐步进入海洋战略体系的计划,在海洋战略的方针指导下,将北极事业与海洋战略进行对接,并设计出与海洋战略高度一致的北极重点课题实施方案,其目标无疑是要将北极战略实质性地纳入国家海洋战略体系。《海洋基本计划》的安保理念对北极战略有实质性影响。
三、“综合海洋安全保障”理念下的双重身份
国家在互动中构成了观念结构,结构又建构了国家的身份和利益。② 揭示安保理念对日本北极战略的影响,首先要探究这一理念对日本参与北极事务身份的影响。
3.1“近北极国家”身份
《日本北极政策》对日本参与北极事务的角色与地位有着清晰的定位:北极气候环境正在发生变化,日本作为国际社会成员,又是科技大国,必须在开发航线、保护环境、区域安全等领域积极发挥引领作用。③ 对于这一定位,学界有“近北极国家”“非北极沿岸国家”“北极利益攸关者”等称法。其中,“近北极国家”强调地理位置靠近北极的国家区位特点,同时也指与北极地区在地缘政治经济与科技等方面联系密切的国家。④ 我国北极政策对“近北极国家”的称法与概念也持认同态度。《中国的北极政策》指出:“中国是北极事务的重要利益攸关方。中国在地缘上是‘近北极国家,是陆上最接近北极圈的国家之一。”⑤“近北极国家”无疑是对中日韩等国北极参与身份的合理称法。因此,本文将日本参与北极事务的身份概称为“近北极国家”,但需指出,这一称法并不能涵盖日本参与北极事务的全部身份信息,这里仍有拓展的空间与必要。
第一,日本是邻近北极的岛国。从根源上说,日本参与北极事务的资格来自其地理位置。日本虽然不是北冰洋沿岸国家,却是亚洲国家中最接近北冰洋的国家之一。宗谷海峡、津轻海峡、对马海峡等日本周边的海上通道可以直通北极航道,而且极易受到北极环境变化的影响。《海洋白皮书》指出,在亚洲国家中日本最接近北冰洋,这一地理位置虽然极易受到北极气候变化的影响,但也因此获得了利用北极航路的商机。⑥ 并且,一旦北冰洋航线投入使用,各国船舶必然大量行经日本周边海域,安全保障也将更为重要。⑦ 地理位置是一切地位资格的前提。
第二,日本是海运大国。航运贸易上的优势是日本参与北极事务最直接的动因。日本的经济发展高度依赖海运。2021 年,日本贸易量的99.5%来自海上贸易,海上贸易量的60.1%由日本商船队承担。① 从世界各国海运公司的商船队规模来看,2020 年日本的三大海运公司,即商船三井、日本邮船与川崎汽船拥有的商船数量分别位列世界第二、第三与第八。② 不难估测,北极航线一旦投入使用,日本必将是这条航线的主要受惠国,其地位不言而喻。
第三,日本是造船大国。日本在1956 年超过欧洲,成为世界造船吨位数第一的大国,到20世纪90 年代初,其建造量依然占据着全世界约五成的份额。③ 2021 年,日本的船舶建造量占全世界份额的18%,是继中国和韩国之后的世界第三造船大国,相比欧洲及其他地区优势明显。④ 北极航道环境特殊,对商船的性能、船员的操船技术有着比其他海域更高的要求。当前,日本为强化本国海运业及造船业的国际竞争力,着重建造高性能、高品质的船舶。为此,日本国土交通省还专门制定了“特定船舶导入计划”。海运造船的优势地位是日本高度重视北极战略的关键原因。
第四,日本是环境科技大国。日本海洋政策研究财团报告称:“我国极地研究领域处于国际领先水平,应该认识到本国的责任,为观测北极圈与北冰洋做出贡献。”⑤早在20 世纪90 年代,日本就已经成为国际北极科学委员会的创始成员。2011 年5 月,日本北极环境研究联盟成立,由此开启了北极气候变化的卓越绿色网络(Green Network of Excellence, GRENE)研究项目。⑥ 日本国立极地研究所早在20 世纪70年代就开始进行北极区域的中空以及超高空相关科研,1990 年在研究所内设立了北极圈环境研究中心,1991 年又在挪威斯瓦尔巴群岛新奥勒松建立观测基地。日本的海洋研究机构自1991 年即开始致力于北冰洋海洋观测。日本宇宙航空研究开发机构也在进行IARC-JAXA 北极圈研究项目。此外,北海道大学一直从事低温环境下的自然科学研究。卓越的环境科技力量是日本参与北极事务的又一重要砝码。
综上,日本之所以积极参与北极事务,主要是因为本国毗邻北极的地理位置、四面环海的岛国环境、海运造船的大国地位以及长期积累形成的环境科学技术优势。可以说,以上资质能力建构了日本参与北极治理的“近北极国家”身份。
3.2“海洋国家”身份
既然日本已将北极战略置于国家海洋战略体系之中,则“近北极国家”必然不会是目前日本参与北极事务的唯一身份。在海洋战略形成之初,日本就已经对本国身份进行了定位。《海洋基本法》第一条指出,制定本法的目的在于“考虑到实现新海洋立国的重要性”。⑦ “新海洋立国”指的正是日本“海洋国家”的身份。
“海洋国家”的自我定位源于日本学界与政界的呼吁。早在20 世纪60 年代,高坂正尧就提出了“海洋国家”的身份设想。在世纪之交的1998 年至2001 年间,智库“日本国际论坛”声称日本的国家身份需要重新进行定位,因而组织专家进行了为期三年的研究。专家组中不乏北冈伸一等日本政府长期倚重的外交智囊,⑧最终形成了系列著作,⑨不仅提出确立“海洋国家”身份的愿景,还论证了建构身份的依据。
首先,日本是四面环海的岛屿国家。海洋不仅为日本提供了生存资源,也为其构成了保护屏障。正因如此,日本就容易闭塞保守,从而形成“岛国根性”。五百旗头真等指出,地理条件会影响国家的政治制度,日本是被海洋包围的狭窄岛国,应该重视本国的海洋性特点。① 岛国的属性决定了日本必须对地理环境扬长避短,突破自我封闭,进而自我转变成自由、开放的“海洋国家”。
其次,日本有着“海洋国家” 的传统文化。北冈伸一指出,传统的“和文化”是决定日本身份的重要因素。西尾干二认为中国五千年的历史很容易影响日本的自我判断,因此有必要回溯到远古时期,再次确认日本与中国之间的差异。② 据此判断,历史传统决定了日本不同于“大陆国家”,从根源上便是向往所谓“自由、秩序、民主的海洋国家”。
再者,岛屿国家有着“共同” 的传统文化。五百旗头真指出,英国基本不具备“大陆国家”的特性,是近乎纯粹的“海洋国家”。英国利用海军、情报、外交、产业等资源,以通商自由为基础,建立了多元化、有弹性、开放的国际秩序。日本应该学习英国的海洋国家理念,思考海洋同盟之路。川胜平太提出日本应该与西太平洋上同经度的东南亚海岛国家联合。③
按此逻辑,历史地理环境决定了日本的“岛国根性”,若要突破,必然需要挖掘本国海洋特性中的民主、开放、自由、多元潜质,变身为“海洋国家”。不言而喻,日本与东南亚海岛国家以及以英美等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同为“海洋国家”。日本的结盟标准是与“海洋国家”合作,远离“非海洋国家”。“海洋国家”论无疑带有浓重的意识形态色彩。④ 五百旗头真将日美同盟称为“海洋同盟”,评价其为“太平洋文明的脊梁”,对维护亚太地区已经确立的自由世界至关重要。⑤ 而北冈伸一认为,日本不能根据当下的利益判断是否与中国合作,而是要挖掘日本传统文化中的价值观。国家身份的重点在于文化价值。⑥ 结盟合作的选择无疑涉及国家利益,自然也涉及北极利益。
四、双重身份下的北极利益建构
制度规范赋予行为体以特定身份,使之具备适当行为的准则。⑦ 身份决定利益,正是因为特定身份赋予了行为体以特定的行为准则。同理,“近北极国家”与“海洋国家”的双重身份是否会指向统一的战略利益,也取决于两种身份所内涵的行为准则是否一致。
4.1“近北极国家”身份下的利益建构
日本毗邻北极航线的区位与海岛地理环境,必然令其担忧北极环境气候变化所带来的隐患,同时也必然驱使日本重视开发与角逐北极航线的价值。而日本为了维持海运大国地位,必然要努力降低北极航运成本,提升航运竞争力,并凭借先进的造船技术,为北冰洋的船舶航行提供安全保障,这些准则构成了日本的北极战略利益。
第一,近北极的海运、造船、贸易大国必然注重开发北极航线,降低航运成本。日本经济高度依赖能源与商品进口,缩短航线、降低成本事关国计民生。从欧洲到亚洲的海运如果经由北极的东北航线,可以比经由苏伊士运河缩短约40%的距离,运输时日大幅缩短,燃油费用可相应削减,温室气体排放量也将随之削减,还可以避免索马里等海域的海盗安全隐患。⑧ 总之,对日本来说,最重要的问题是通过横穿白令海峡的东北航线,实现东亚与欧洲之间商品的高速、廉价、安全运输。缩短航线、降低成本,可以说是日本北极利益的核心。
第二,近北极经济大国必然高度关注北极圈资源。日本是GDP 世界排名第三的经济大国,但国内能源贫乏, 需要高度依赖进口。2011 年,受地震海啸灾情影响,日本国内能源生产下跌,对进口的依赖程度更趋走高,致使2014 年能源自给率降至6.3%,至2020 年仍只有11.2%。① 而据美国国家地质勘探局(USGS)发布的报告,北极地区天然气资源和石油储备量分别约占全球的30%和13%,拥有大量不可再生的矿产资源、油气资源与可再生的生物及水资源。② 一旦北极航道开通,日本能源运输成本下降的同时,开采运输北极能源与资源的可能性也将增加。
第三,近北极环境科技大国必然致力于争取北极治理话语权。日本季风性气候显著,相关科研已证实,北极海冰面积变化会对东亚季风造成显著影响,③极端气候、海平面上升、自然灾害等北极气候环境变化所引起的非传统安全问题是日本的利益所在。因此,日本发挥环境科学技术优势,监测北极海冰、航道、气候与其他环境变化,进而凭借上述优势深入北极治理的国际组织,掌控北极治理话语权,也是日本北极利益的重要组成部分。
第四,近北极海运、经济、环境科技大国必然需要关注航道安全。航运繁荣不仅牵涉海难、漏油、海盗等非传统安全利益,也会引发军事行动,触动相关国家传统安全利益,因此早在北极战略制定之初,日本智库报告已做出提醒:融冰之后,北冰洋海域的制海权博弈将加剧,日本需要重新调整防卫政策,在千岛列岛至宗谷海峡、津轻海峡的海域加强自卫队与海上保安厅的警戒、监视与防卫。④ 航道安全关系到日本各层面的北极战略利益。
尽管学界对上述北极利益已形成一定的共识,但由于普遍缺乏从行为体身份分析利益的视角,因而也大多忽略了日本北极逐利行为的以下特点。
第一,日本在北极追求的主要是未来利益,所获利益的价值有待评估。无论是北极气候变化对东北亚海域洋流气候的影响,还是北极航道开发利用有可能带来的航运成本降低,抑或是制海权博弈对东北亚地缘政治的影响,都不可能在当下做出准确估算。虽然北极融冰是预期将要发生的现象,但何时融冰,航线何时及多大程度上投入使用,此刻都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日本重视北极利益,主要在于确信在未来北极环境发生变动之际,以本国所具备的能力,能够实现北极战略利益。
第二,判断利益变化的标准仍具不确定性。北极环境变化的速度、规模和形式无一不需要依靠科学监测和数据分析予以判断,而人类探索气候、洋流、极地的科技力量仍在不断发展,因而判断北极利益的标准仍具有不确定性。日本致力于掌握北极环境治理的话语权,也是为了有效确定利益变化的判断标准。
第三,日本追求北极利益的空间主要在北极区域,而非日本周边。北极航道能否开通、开通后能否顺利投入使用,以及北冰洋的融冰进程与洋流变化对日本获取北极利益都至关重要。但以上关键因素无一不根植于北极区域,与日本周边环境并无直接联系。日本为未来北极利益布局,实际上也是在打造不同于东北亚地缘政治的北极经略模式。
第四,经济利益是日本北极利益中的根本利益。日本参与北极事务,最在意的莫过于开通北极航线后,获取海运贸易带来的经济利益。日本在北极事务上关注传统安全,重点也在于确保航道畅通安全,降低航运风险。利用航线和经济获利才是日本逐利北极的根本需求。
因此,日本的北极利益具有时空特性。日本的地理空间与北极区域相分离,这使得日本与其他非北极国家拥有相似的立场,也正因为北极利益具有不确定性,致使非北极国家可获取的利益无法明确界定,反而更令人期待。中日韩三国无论在北极环境变化带来的环境安全利益上,还是在北极航道、能源、资源利用的经济利益上都具有很大的相似性,在“近北极国家”的身份之下有着诸多共同的北极利益诉求。
4.2“海洋国家”身份下的北极利益建构
日本的北极战略利益扎根于北极区域,有着显著的时空特性。但是,时空特性却可能因“海洋国家”身份而发生改变。
(1)利益判断标准固化
“海洋国家”的身份赋予了国家安全以特定的内涵。《国家安全保障战略》明确指出:“我国作为海洋国家,应建立海洋秩序,维持和发展‘开放安定的海洋。”①第三期《海洋基本计划》更是明确指出,政策实施的首要领域是更加努力、积极地建设开放且安定的海洋,因为自由、民主、人权、法治是世界和平、安全与繁荣的基础。② 具有特定含义的“自由、民主、人权、法治”已经上升为国家利益的判断标准,因而结论已趋于固化,不再以具体政策所指向的特定利益为转移,自然也不以北极政策所指向的北极利益为转移。日本智库学者直接提出,日本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海洋国家”,参与制定北极国际规则攸关国家的生死存亡。③ 日本判断北极利益,很难不受“海洋国家” 的所谓行为准则影响。
( 2)利益判断的节奏同步化
《海洋基本法》以“海洋立国”为理念,规定《海洋基本计划》每五年调整一次,以适应不断变化的周边海域局势。因此,判断相关利益也是将五年作为时间单位。从国家社会变迁的维度看,五年调整一次是比较合理的区间节奏,但这一节奏对判断北极利益却未必合理。北极环境、气候变化的速度与规模都呈现出与东北亚海域显著不同的态势,对北极环境、气候、航道、生态等变化的监测与观测都不必然适用《海洋基本计划》的调整节奏。北极政策适用《海洋基本计划》,意味着无论日本的北极事业呈现怎样的发展变化,政府都会按照五年一次的频率,对北极事务进行评估或反思,并为实现利益最大化而调整政策。
(3)海洋安全利益一体化
《海洋基本计划》旨在对“海洋国家”日本的安全进行综合化评估与保障,这一宗旨发展到第三期计划时,形成了一项重要举措,即建立海域态势感知( Maritime Domain Awareness,MDA)体系。MDA 的信息不仅包括防卫省、自卫队及海上保安厅等关注的传统海洋安全信息,还包括水温、洋流、海冰等海洋环境,以及海洋气象、科考、渔业、船舶航行、海底海沟等相关信息。④ 日本政府在制定具体北极政策时明确指出:日本应建立MDA 体系,对可能影响北极海安全、经济、环境的多元化信息,进行集约化管理,相关部门互通共享,协同应对。⑤ 第四期《海洋基本计划》则特别重视研发北极科考船、无人观测艇、海底光缆、VDES 试验卫星,用以收集北极区域及其他海域的信息。⑥ MDA 体系之下,海洋安全显然囊括了传统与非传统安全,而MDA 体系由政府主导,因此传统安全始终是核心,这与北极利益以非传统海洋安全为主的结构显然相异。安全利益的一体化将不可避免地重构北极利益。
日本在“近北极国家”与“海洋国家”的双重身份下,北极利益的模糊化将不可避免。首先,未来利益与当前利益混淆。无论是哪个国家,北极利益都重在对未来的预期和布局,而非对既得利益或近期可获利益的争取。北极冰融化的发生时间仍然存在诸多变数,其中既有科学尚未揭开的自然之谜,也存在人为干预导致变化的可能性。而日本海洋政策则立足当下,主要关注近期利益的变化。以错位的时间维度判断北极利益,混淆与置换难以避免。其次,北极区域安全利益与日本周边海洋安全利益的混淆。日本海洋战略主要关注日本周边海域变化。虽然北极与东北亚海天相连,却是一个区位、环境、地理、气候等完全不同于东北亚海域的半封闭区域。任何发生在东北亚海域的安全形势变化都不必然与北极相关,空间错位同样会干扰日本对北极利益的判断。
五、日本北极参与的战略选择
日本双重化的国家身份会带来北极利益的混淆,而混淆的北极利益又会影响日本参与北极事务的战略选择。
5.1北极战略进一步强化“海洋”符号
《海洋基本计划》的安保理念固化了利益的判断标准,改变了利益的判断的节奏,甚至置换了安全利益的内涵,从长远看,日本北极战略的知识体系将发生结构性变化。日本的海洋政策已经建立起一套相对独立的专业知识系统,由日本学界的海洋国家战略构想作为理论指导,①由《海洋基本法》决定政策实施的基本原理,《海洋基本计划》提供具体的制度安排及评估体系,综合海洋政策本部独立领导,并由综合海洋政策推进事务局具体负责管理实施,由MDA 体系统一负责收集分析所有海洋相关数据,由海洋政策研究财团为首的智库组织提供评估与反馈信息。无疑,日本的海洋政策已经形成了一体化的知识系统。专业知识系统必将强化“海洋”符号。因此,理论引导了对“海洋”的界定,政策体系决定了“海洋安全”的判断逻辑,MDA 体系的技术改变了海洋安全的认知标准。2022 年出台的《国家安全保障战略》已将“北极航道开发利用”列为日本海洋安全保障的重要一环,②日本北极战略无疑已被贴上“海洋”标签。如若日本使用“海洋”知识体系判断北极战略,则很有可能得出“海洋安全利益即北极利益”的结论,从而影响其北极战略的选择。
5.2日本北极航道政策将出现“ 传统安全化”
转向北极航道政策一直是北极政策的核心,并且关注的重点一直在于确保航行安全。但近年来日本愈发关注中俄两国在北极航线上的军事动向,日本北极航道政策已经出现明显的“传统安全化”转向。
首先,日本关注中俄两国近年来各自在北极的军事活动。近期的日本智库报告称,中国近十年来推进北极战略,制定北极政策,与北欧各国加强关系等动向是“海洋进出与北极进出”,并宣称日本应与欧美国家一样,对此持警戒态度。③ 《海洋安全保障季报》则认为俄罗斯的太平洋军力部署是美日两国及太平洋同盟国不可忽视的地缘政治学要素。④
其次,日本也格外重视中俄两国在北极的军事合作动向。《国家安全保障战略》宣称,中俄两国在日本周边海域的联合巡航等军事动向给本区域的安全保障制造了强烈的悬念。⑤ 相关政策指出,现阶段中国在北极圈的军事活动虽然比较有限,但中俄正在通过共同调查与军事演训,加深对北极圈的知识积累。而俄罗斯的军民两用技术也可能帮助中国提升军事能力,今后中国与俄罗斯在北极圈的军事合作关系将会削弱美国在北极圈的威慑力。⑥ 在关注中俄北极军事动向的话语之下,日本北极航道政策的重点愈发偏向传统安全问题。
5.3日本或将放缓与中韩之间的北极合作
日本北极航道政策的“传统安全化”转向又会使中日韩之间的北极合作面临挑战。截至目前,中日韩三国在北极事务中都呈现出积极合作的态度。东北亚国家之间如果能强化海上非传统安全合作,将会提升彼此信任,还会对共建海洋命运共同体具有示范性意义。但我们不能因为对此有所期望,就判定中日韩三国的北极合作会进展顺利;相反,应该对三国的合作条件保持清醒的认识。中日韩三国相似的身份与共同的利益仍将驱使日本发展与中韩之间的北极合作关系,但带有戒备与敌意的理念又将时时掣肘,使得日本外交实践与合作态度发生偏离。这种方向性偏离,不仅会影响北极区域的合作,甚至还会侵蚀东北亚各国在海上搜救、海洋污染防治、海盗预防等非传统安全领域的既有合作成果。
5.4美日同盟在日本北极战略中的地位将进一步凸显
与放缓中日韩北极合作相对的是,日本将强化北极领域的美日同盟合作。近两期《海洋基本计划》都提出强化与美国等同盟国之间的友好合作关系。事实上,美国对中国的戒备态度一直是中日北极合作中最大的阻碍因素。近年来,美日同盟逐渐从日本实现国家战略的手段转变为其对抗区域安全合作的工具。美国近期高度关注中国参与北极事务的动向,时任美国海军长官的布雷斯韦特(Kenneth Braithwaite)指出,美国应正视中俄在北极日益具有攻击性的行动,并维持有利于本国与盟国的北极势力均衡。美国显然已经认定俄罗斯与中国对美国的北极利益构成了“威胁”。① 2022 年出台的日本《国家防卫战略》提出日本防卫战略要与美国国防战略实现“并轨”。② 日本将北极纳入海洋战略范畴,既迎合了美国对盟友的要求,又可借美日同盟强化自身在东北亚区域的军事存在。
5.5“中国北极威胁论”在日本渐成气候
分析中日关系与日本的战略选择,特定论调及其背后的社会思潮需予以特别关注。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增长,日本社会的“中国海洋威胁论”逐渐喧嚣尘上。就在最新出版的《防卫白皮书》中,日本政府将中国定位为本国“前所未有的最大战略挑战”,称中国在东海、南海“单方面改变现状”。③ “中国海洋威胁论”已经严重影响到中日关系的发展。近年来,日本更是基于这一论调滋生出“中国北极威胁论”。日本媒体人士称,中国向北极圈扩张势力的野心正在引起世界各国普遍的警惕。④ 日本智库学者指出,既然中国在南海与东海正采取“过激”的海上行动,则无法确保中国在北冰洋保持慎重态度,需要对中国通往北冰洋的日本周边航线加以密切关注;⑤中国拥有航空母舰打击群、陆战部队,并有渔船队广泛分布,商船队的活动也是全球规模的,科研调查船队在南极北极以及印太周边海域的势头也日益活跃;⑥甚至认为,中国对北极圈的野心将造成日本国家安全保障的不确定性。⑦ 可以说,“中国北极威胁论”正在促使日本戴上有色眼镜看待中国的北极活动。
5.6日本对待北极合作的态度更趋双面化
尽管日本有着上述战略选择的动向,但我们仍需看到,北极治理机制受北极八国主导,对非北极国家的排斥难以轻易改变,日本仍需将与非北极国家之间的合作视为北极战略的重要手段。但俄乌冲突之下,俄罗斯与西方总体关系断裂,北极治理正在走向美俄对峙与分而治之。⑧ 俄罗斯或将加强与中国在北极与远东地区的合作,而同为“海洋国家”的美日同盟之间又必将加强北极合作。相应地,日本与其他北极域外国家、特别是“近北极国家”间的战略利益也将分化,合作空间缩小,合作对象的选择性也将被强化。经济利益与安全利益的对立化必然导致言行态度的双面化。一方面,军事变数被不合理地夸大,日本必将与其他非北极国家渐行渐远。而另一方面,日本的北极利益相关群体又会不断推动本国与上述国家之间各层面的合作。长此以往,日本对待北极合作的态度,也会像其他方面的外交态度一样,成为他国眼中的“双面人”①。
罗伯特·利珀认为,国际关系理论对事件未来发展的预测,实质是对事物发展和结果发生的模式或总趋势的预测,而非对具体事件发生的预测。② 对日本北极战略动向的预测也只能是对趋势的整体性预测。然而,日本北极战略凸显“海洋的规则、民主、人权”内涵,重视“海洋国家”之间的合作,强调北极航线的传统安全问题,对非“海洋国家”愈发持警惕态度,日本的北极战略终将受制于海洋战略。
六、结语
在安保理念与双重身份之下,日本参与北极事务必将承受其国家战略带来的选择限定,中日北极合作必将面临挑战。然而,以上动向并不意味着中日北极合作不再可能。相反,由于两国北极合作有着显而易见的共赢效应与外溢效应,探索两国北极合作的发展道路十分必要。只是需要看到,“综合海洋安全保障”理念所具有的敌对态度会潜移默化地深植到本应以合作为初衷的外交实践中,使日本一方面呼吁合作,另一方面又对合作多加阻挠。缺乏诚意的反复无常态度,对合作互信而言是不可逆转的伤害。我们需要认识到这一态度对中日北极合作的危害性。
进而,仅仅认识到危害性是不够的,还要积极推动中日北极合作向前发展。稳定良好的东北亚海域安全环境对我国建设海洋命运共同体不可或缺,而非传统安全合作又是中日之间较具可行性的合作领域。因此,即使存在困难,我们仍然需要重视在各种可能的领域发展中日建设性关系。值得一提的是,中日民间的北极合作一直在持续推进。近年来,日本海运公司商船三井一直致力于打造高品质、高性能的海运服务。2019 年该公司的年度报告指出,随着人类地球环境意识的提升,绿色能源天然气备受关注,对LNG 船的需求也在不断增加。在亚马尔LNG(Yamal LNG)项目③中,商船三井公司是日本方面参加该项目的海运公司,该公司通过与中国远洋海运集团有限公司、韩国大宇造船海洋有限公司的合作,参与建造破冰型LNG 船,竣工的船舶目前已投入北极航运中。商船三井宣称将充分利用已有的经验,继续全力前进,成为引领世界的海运公司。④ 海运公司层面的中日北极合作是近期可以期待的重点。
结构作为实践的条件,循环反复地组织起实践,同时又成为特定空间与时间中实践的后果。⑤ 我们应确信,具有共同身份与相似利益的中日两国必然能形成合作的共识,共识又将进一步推进北极合作。但同时也应看到,日本所实施的国家安全战略与海洋战略同样有可能制造敌对观念,阻碍北极合作的进程。在“综合海洋安全保障”理念及由此形成的双重身份之下,日本参与北极事务的战略选择必将愈加受到来自本国制度与规范的自我限定。
编辑 邵雯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