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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时针慢吞吞地指向数字“10”。灯都熄了,闹腾了一天的微信也消停了,世界终于万籁俱寂。我长舒口气,洗漱上床,准备迎接期待了一天的“精神朝圣”——熬夜。
晚上十点到凌晨一点,是我雷打不动的熬夜时间。在这种无人打扰的自由里,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取悦自己。切上水果,精致地摆个盘,再点上新买的香薰,放一缸热水,舒舒服服泡个澡;或是开启投影,瘫在床上看一场轻松搞笑的喜剧电影;抑或是什么都不做,刷刷手机、闭目冥想,任思绪漫无目的地远游。若是碰上周五就更爽了,倒上一杯红酒,肆无忌惮地醉一场,反正第二天不用早起。
总而言之,一切白天没有耐心、没有精力做的事情,都能在晚上徐徐圖之。紧绷的神经,就在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里得到放松,然后重新充满能量。差不多熬到凌晨一点,困意袭来,我才会放下手机,安然入睡,心中还伴随着舒服的喟叹:“这才是生活啊!”
追溯起来,我熬夜的习惯大约是从进入职场开始养成的。之前在学校生活规律,我有充足的时间支配,自然不会留恋晚上这点空闲。那段时间,我的生物钟健康得令人发指。后来一开始工作,即便能做到晚上六点准时下班,也觉得时间骤减,根本不够用。久而久之,我入睡的时间一再推迟,最后稳定在了凌晨一点左右。
我身边的家人朋友也是如此,比起多年前寡淡无味的夜生活,大家现在都有丰富多彩的事情去做,哪怕是无聊地刷会手机,也不肯乖乖上床早睡。
诚然,熬夜对于身体健康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几年混乱作息下来,我的身体率先举起了白旗。黑眼圈自不必说,我开始脱发、长痘、内分泌失调,乳腺和甲状腺部位还长了很多小结节。
考虑到健康因素,我开始尝试各种方式戒掉熬夜的陋习。但形成固定生物钟的人想要早点入睡,并没有那么简单。晚上十点之前,就算我躺在了床上,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总是想伸向身边的手机。为了寻求心理安慰,我还加入了一个“早睡打卡群”。群友们要每天晚上十二点之前在群里打卡睡觉,绝对不能起来玩手机。一开始,群里还很热闹,90%以上的人都能达成目标。但渐渐地,接龙打卡的人越来越少,也没什么人说话了。最后,一百多人的群解散了,我的早睡计划也随之搁浅。
后来不甘心的我还尝试了各种助眠药物,但头痛的副作用也没有让我坚持太长时间。三番五次自救失败后,我彻底放弃了早睡计划,重新投入夜晚的怀抱。
我为什么这么喜欢“熬夜”呢?大抵是因为,这是一场难得的放松和疗愈。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已被他人和工作占去,快节奏的时代,无法停滞的奔波和劳碌,俨然剥夺了我的“白日自由”。唯有夜晚,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浪漫时刻。两三个小时的短暂放松,足够缓解白天的拥挤和忙碌,让灵魂得以喘息。
时至今日,“熬夜”现象早已不是个例。不信的话,半夜十二点发条朋友圈,评论的人怕是比早八点要多。据《2022中国国民睡眠健康白皮书》显示,当下有44%的19~25岁的年轻人熬夜至零点以后。甚至网络上还衍生了一个最新的名词——“报复性熬夜”。
个体心理学开创者阿德勒曾说:“当人们因生理或心理问题感到受挫,便会不自觉用其他方式来弥补这种缺憾,缓解焦虑,减轻内心的不安。”为了补偿白天的不满,我们就将娱乐时间挤压到夜晚,抱着“夜晚时间才属于自己”的心态,疯狂熬夜。
这种想法在学生党和打工族中更为严重。他们将熬夜视为一天的冲刺时刻,意图用延缓睡眠,来实现自己在白天无法完成的想做的事,用健康与生活对赌,重拾对生活的掌控感,这正是一种心理上的代偿机制。
和失眠不同,“熬夜”不是一种生理逼迫,晚睡人群往往是自愿不睡,是一种主动的心理选择。在信息无远弗界、无所不在的媒介环境中,很多人都沉迷于手机制造出的信息茧房。刷不完的短视频、看不完的八卦……永远有层出不穷的新鲜内容夺人眼球。若是有人觉得白天过得没有意义,晚上就会通过刷手机、打游戏、追剧来弥补内心的空虚。
就像我们这种上班族,白天在单位累死累活干了一天,晚上并不想立刻洗洗睡觉,而是要在一堆垃圾食品和肥皂剧里躺平,耗费掉一段虚无的时光。难道我们真的想一直玩手机、刷视频吗?并不是,只是手机和追剧,是最廉价的消遣道具,而这些唾手可得的“小确幸”,能够清洗掉一天的不甘心。这也是大众明知“熬夜伤身体”的道理,却仍然过不好这一生的原因吧。
如今,我重新养成了一套稳定的生物钟,晚上十二点睡,早八点起,基本能保证一天的精神抖擞。比起现在的年轻人,也还算在合理范围内。其实我一直觉得,熬夜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熬夜。是生活空虚,还是工作焦虑,抑或是单纯为了排遣?只有理解自己熬夜的原因,才能真正停止强迫性熬夜。
如果因为熬夜出现身体不适,最好还是改变一下作息。但如果你比较自律,能在保证身体健康的基础上适度“熬夜”,或许也能变成一种安静独处、深度思考的生活方式。这夜,也没算白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