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时期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与中华民族共同体发展

2023-04-24 13:07王文光孙雨蒙
学术探索 2023年11期
关键词:和亲朝贡交融

王文光,孙雨蒙

(云南大学 西南边疆少数民族研究中心,云南 昆明 650091)

一、贡赐、互市与北魏时期民族交往交流交融

贡赐是中国古代中央王朝与边疆地区少数民族交往交流的一种重要方式,政治意义是表达彼此之间的政治关系,经济意义是可以让不同区域的物产得到交往交流,即边疆地区的少数民族使者带着自己的方物(即土特产)作为贡品贡献给中央王朝,中央王朝通常会赐给等值的财物,甚至常常超过贡品价值,《尚书·禹贡》孔颖达注:“贡者,从下献上之称。谓以所出之谷,市其土地所生异物,献其所有,谓之厥贡。”[2](P69)也就是说边疆少数民族的贡品是“其土地所生异物”,即以方物作为贡品;而“赐”则是对“贡”的回赠,因此贡赐除了表示贡赐双方的政治关系之外,还具有经济文化交往交流的性质。与此同时,中央王朝还会给贡者诸多荣誉性质的册封,因此贡赐不但能够使不同区域的物品进行交换,还能够使不同民族政治集团的联系加强,丰富着中华民族文化,推动着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发展。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时(424—452年),高句丽国王钊的曾孙琏开始派遣使者安东奉表向北魏贡献方物,拓跋焘“嘉其诚款,诏下帝系外名讳于其国,遣员外散骑侍郎李敖拜琏为都督辽海诸军事、征东将军、领护东夷中郎将、辽东郡开国公、高句丽王”。[3](P2214~2215)随之李敖到访了高句丽国的政治中心平壤城,了解到了高句丽的诸多文化,通过这次相互访问,高句丽与北魏建立了密切的关系,“岁致黄金二百斤,白银四百斤。”至孝文帝时,高句丽国王琏“贡献倍前”,孝文帝则明令所赐物品的价值必须要高于贡品的价值,这说明北魏的“赐”具有强烈的政治色彩,表达着双方的政治关系。例如孝文帝太和十五年(491年),高句丽国王琏去世,孝文帝“遣大鸿胪拜琏孙云使持节、都督辽海诸军事、征东将军、领护东夷中郎将、辽东郡开国公、高句丽王,赐衣冠服物车旗之饰,又诏云遣世子入朝,令及郊丘之礼”。[3](P2216)这里说的“赐衣冠服物车旗之饰”是礼仪性质的物品,具有强烈的政治意义。

在高句丽的东北边有肃慎系统的民族勿吉,孝文帝延兴年间(471—476年),勿吉使者乙力支到洛阳朝献方物,勿吉最有特色的方物是已经具有千年历史的楛矢。太和初年(477年),勿吉使者又向北魏贡马五百匹。对于要不断反击北方蠕蠕攻击的北魏政权而言,马匹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因此勿吉才会一次性就贡五百匹马。太和十二年(488年),勿吉又派遣使者到洛阳贡楛矢等方物。太和十七年(493年),勿吉“又遣使人婆非等五百余人朝献。景明四年(503年),复遣使候力归等朝贡。自此迄于正光(520—525年),贡使相寻”。[3](P2221)勿吉之所以如此频繁到北魏朝贡,目的是通过朝贡,获得东北地区诸多不能够生产的内地物品,这样的交往交流使东北边疆各民族与中原地区产生了相互依赖性,是形成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内在凝聚力的积极因素。

北方草原民族高车的政治首领弥俄突即位之后,马上派遣使者到北魏朝贡,奉表献金方一、银方一、金杖二、马七匹、驼十头。北魏宣武帝亦随即“诏使者慕容坦赐弥俄突杂彩六十匹”。[3](P2310~2311)同时还特别强调:“卿远据沙外,频申诚款,览揖忠志,特所钦嘉。蠕蠕、嚈哒、吐谷浑所以交通者,皆路由高昌,掎角相接。今高昌内附,遣使迎引,蠕蠕往来路绝,奸势。不得妄令群小敢有陵犯,拥塞王人,罪在不赦。”不久弥俄突与蠕蠕首领伏图战于蒲类海北,被伏图打败,“西走三百余里。伏图次于伊吾北山。”其后,弥俄突杀伏图于蒲类海北,“割其发,送于孟威。又遣使献龙马五匹、金银貂皮及诸方物,诏东城子于亮报之,赐乐器一部,乐工八十人,赤绸十匹,杂彩六十匹。弥俄突遣其莫何去汾屋引叱贺真贡其方物”。高车与北魏相互之间频繁的贡与赐,加强了北魏与北方草原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在很多情况下,边疆少数民族朝贡时虽然没有具体的贡品,但是中央王朝仍然给予赐物,表示的是彼此之间的政治关系,例如正光二年(521年)正月,蠕蠕政治首领阿那瑰等五十四人朝贡,孝明帝亲临西堂,引见阿那瑰及其伯叔兄弟五人,升阶赐坐,赐予了太多的物品,孝明帝赐给阿那瑰这些物品种类繁多,对于北方草原民族而言,这实际上是一种深度的交往交流交融,表现了中华民族共同体内在的相互依赖性。

除了贡赐之外,民间的贸易交换也是十分重要的,丰富着不同地区各民族的物质生活。互市是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重要方式,《册府元龟》载:“由汉以来,济以威信,命单车以通绝域,置都护以总北道,由是鱼龙雀马之殊玩,犀甲珠翠之名宝,……莫不充于内府,而陈于外庭。”[4](P11367)从北魏辖境内的经济类型来看,主要是中原地区的农业和北方草原的畜牧业,因此互市也使农耕经济和游牧经济产生相互依赖。

北魏道武帝登国年间(386—396年),道武帝亲自出讨库莫奚,目的是希望对东北地区的民族进行有效控制,此后库莫奚接受了北魏的治理,在“高宗、显祖世,库莫奚岁致名马文皮”。[3](P2222~2223)孝文帝时期库莫奚仍然不断与北魏交往交流。从太和四年(480年)开始,库莫奚民众不断向北魏表示希望进入内地“与民交易”。 库莫奚民众不断进入边塞目的是明确的,就是希望与其他民族进行交往交流。北魏宣武宗对此下诏说:“库莫奚去太和二十一(497年)以前,与安营二州边民参居,交易往来,并无疑贰。至二十二年(498年)叛逆以来,遂尔远窜。今虽款附,犹在塞表,每请入塞与民交易。若抑而不许,乖其归向之心。听而不虞,或有万一之警。不容依先任其交易,事宜限节,交市之日,州遣上佐监之。”由于有宣武宗的开明政策支持,“自是已后,岁常朝献,至于武定末(550年)不绝”。

不良的生活习惯:长期嗜好烟酒,有嚼烟草或槟榔的习惯。饮酒和吸烟会增加患口腔癌和口咽癌的风险。研究表明,大约30%的口腔和口咽部肿瘤是由饮酒引起的。在英国,60%以上的口腔癌和口咽癌是由吸烟引起的。习惯于嚼烟草或槟榔的人群,由于在咀嚼过程中,烟草或槟榔会造成口腔内黏膜的损伤,长期的咀嚼是可以导致癌症发生的。

二、政治交往、和亲与北魏时期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

北魏建立之后,辖境内有众多的民族存在,如何处理好与这些民族的关系,事关北魏的政权建设,特别是在中国南方还存在着南朝政权,彼此都在以不同方式吸引相关民族成为自己政权的支持者,因此在民族交往交流交融过程中,政治交往便成为了一个重要内容。

北魏太武帝时期(424—452年)以后,契丹不断“求朝献,岁贡名马”,[3](P2223~2224)孝文帝太和三年(479年),“高句丽窃与蠕蠕谋,欲取地豆于分之。契丹惧其侵轶,其莫弗贺勿于率其部落车三千乘、众万余口,驱徙杂畜,求入内附,止于白狼水东”。契丹政治首领归附北魏的行为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发展是具有积极意义的。故从此之后岁常朝贡。当契丹发生饥荒时,北魏皇帝“矜之,听其入关市籴。及世宗、肃宗时,恒遣使贡方物”。到了北魏孝明帝熙平年间(516—528年),“契丹使人祖真等三十人还,灵太后以其俗嫁娶之际,以青氈为上服,人给青氈两匹,赏其诚款之心,余依旧式。朝贡至齐受禅常不绝”。这说明契丹与北魏建立了比较稳定的政治关系,是通过政治关系来达到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目的。

虽然蠕蠕是北魏在北方草原最大的政治对手,但是北魏皇帝依然通过招徕蠕蠕的一些政治首领,希望与蠕蠕友好相处,正光元年(520年)九月,孝明帝“封阿那瑰朔方郡公、蠕蠕王,赐以衣冕,加之轺盖,禄从、仪卫,同于戚籓”。[3](P2298)即北魏政权认可了阿那瑰在蠕蠕政权的政治地位,这样可以减少双方的矛盾冲突,减少来自北方草原的政治和军事压力,有利于北魏政权的和平发展。

高车迁徙到鹿浑海之后除了与蠕蠕发生矛盾冲突之外,因为物质匮乏等原因,也还常常攻击北魏,目的是掠夺生产生活资料,因此道武帝亲自反击,于是高车大惧,诸部震骇。不久高车国王的侄儿“利曷莫弗敕力犍率其九百余落内附,拜敕力犍为扬威将军,置司马、参军,赐谷二万斛。后高车解批莫弗幡豆建复率其部三十余落内附,亦拜为威远将军,置司马、参军,赐衣服,岁给廪食”。[3](P2309~2310)至此,在北魏恩威并治策略下,高车内部开始分化,不少高车民众内附进入靠内地区,加快了北方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推动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发展。

蠕蠕政治首领社仑被北魏打败之后,收拾部落,转徙大漠之北,并且侵入高车之地,这样的地缘政治格局是不利于北魏稳定发展的。因此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亲自出征蠕蠕,“破之而还,至漠南,闻高车东部在已尼陂,人畜甚众,去官军千余里,将遣左仆射安原等讨之。司徒长孙翰、尚书令刘洁等谏,世祖不听,乃遣原等并发新附高车合万骑,至于已尼陂,高车诸部望军而降者数十万落,获马牛羊亦百余万,皆徙置漠南千里之地”。[3](P2309~2310)这使部分高车再一次向漠南迁徙,对于高车自身的发展是有巨大意义的,故《魏书·高车传》载:“乘高车,逐水草,畜牧蕃息,数年之后,渐知粒食,岁致献贡。”说明南迁后的高车接受了农业文明,开始农耕生活,因此才会“渐知粒食”。

西部地区氐人的历史是悠久的,分布在北魏政权的西部,一直都是中华民族共同体的重要组成部分。北魏道武帝登国四年(389年),氐人政治首领杨定占有秦州之地,自号陇西王。天兴初(398年),杨盛派遣使者向北魏朝贡,道武帝“诏以盛为征南大将军、仇池王”。至此,氐人杨氏家族的政治首领与北魏建立了政治关系。由于氐人分布区的重要性,所以南朝刘宋也希望与氐人建立友好关系,因而北魏便积极争取氐人的政治首领,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册封氐人政治首领杨保宗为“征南大将军、秦州牧、武都王,尚公主;保显为镇西将军、晋寿公。后遣大鸿胪崔赜拜难当为征南大将军、仪同三司、领护西羌校尉、秦二州牧、南秦王”。[3](P2230)不久杨难当首领军队攻击刘宋政权西部地区,目的是希望占领蜀地;刘宋文帝元嘉十九年(432年),刘宋的龙骧将军裴方明等讨伐氐人,攻占了仇池,不久仇池又被北魏攻占。氐王杨难当的侄儿子杨文德聚众于茄芦,刘宋政权这时改变了策略,联合氐人对抗北魏,因此“宋世加以爵位。文德死,从弟僧嗣、文庆传代之”。[5](P1028)氐人政治首领在南朝和北朝之间左右事之的行为,从历史发展的长时段来看对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应该是具有一定积极意义的。

吐谷浑虽然分布在西部,但控制的地方数千里,是北魏西部的民族政权,也是南朝争取的对象之一,南朝刘宋皇帝刘义隆曾经册封吐谷浑国王慕璝为陇西公,慕璝去世之后,慕利延继立,刘义隆又册封慕利延为河南王。但是为了自我发展的需要,吐谷浑除了和南朝政权联系之外,仍然和北魏政权交往,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时,慕璝派遣“侍郎谢大宁奉表归国,寻讨禽赫连定,送之京师。世祖嘉之,遣使者策拜慕璝为大将军、西秦王”。[3](P2235~2236)太延二年(436年),拓跋焘册封慕利延为镇西大将军、仪同三司,后又改封西平王,册封慕璝的儿子元绪为抚军将军。慕利延死后,树洛干的儿子拾寅继立,拾寅一方面接受北魏的册封,另一方面也与南朝刘宋交往,同样是在北魏和南朝之间左右事之,即“其居止出入窃拟王者。拾寅奉修贡职,受朝廷正朔,又受刘义隆封爵,号河南王。世祖遣使拜为镇西大将军、沙州刺史、西平王”。[3](P2237)吐谷浑这样的做法具有政治智慧,客观上加强了吐谷浑民族与南北方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有利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发展。

宕昌羌是先秦时期羌人的后裔,羌人的分布区广大,北魏太武帝初年(424年),宕昌羌的政治首领弥忽请求内附。但是由于吐谷浑分布在宕昌羌的东部,“颇为吐谷浑所断绝”。[3](P2238)孝文帝即位之后,宕昌羌首领弥机“遣使子桥表贡朱沙、雌黄、白石胆各一百斤。自此后,岁以为常,朝贡相继。”孝文帝也马上派遣鸿胪刘归、谒者张察册封弥机为征南大将军、西戎校尉、梁益二州牧、河南公、宕昌王。同时还赐以车骑、戎马、锦彩等。与宕昌羌有民族亲缘关系的邓至羌也称为白水羌,北魏孝文帝时,邓至羌的政治首领像舒治派遣使者到洛阳要求内附,孝文帝册封像舒治为龙骧将军、邓至王,此后“遣贡不绝”。在邓至羌的带领下,与邓至羌有民族的亲缘关系的赫羊等二十余个民族群体按时“遣使朝贡,朝廷皆授以杂号将军、子男、渠帅之名”。[3](P2245)这样的政治交往是非常有利于北魏的政权建设的,对于赫羊羌等民族群体融入中华民族共同体同样具有重要意义。

北魏时期,北魏对西域的治理也是成效显著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没有中断,特别是西域各民族与北魏的政治关系十分密切,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发展作出了诸多贡献,特别是丰富的史实说明了即使是在南北朝多个政权分立的时期,西域多民族也是中国不可分离的重要组成部分。北魏太武帝太延年间(435—440年),西域各民族开始主动与北魏交往,《魏书·西域传》载:“魏德益以远闻,西域龟兹、疏勒、乌孙、悦般、渴般陀、鄯善、焉耆、车师、粟特诸国王始遣使来献。”[3](P2260)北魏太武帝也派遣“行人王恩生、许纲等西使,恩生出流沙”。由于使者在途中被蠕蠕所阻,北魏皇帝又派遣散骑侍郎董琬、高明等多赍锦帛,出鄯善,招抚九国,“厚赐之。已而琬、明东还,乌孙、破洛那之属遣使与琬俱来贡献者十有六国。自后相继而来,不间于岁,国使亦数十辈矣”。

鄯善国与北魏的交往交流是从太武帝太延四年(438年)开始的,鄯善国国王派遣他的弟弟素延耆作为质子到北魏入侍。双方建立了良好的政治关系太武帝册封鄯善国国王为征西将军、领护西戎校尉、鄯善王,“赋役其人,比之郡县”。[3](P2261)从太武帝把对鄯善国的治理“比之郡县”来看,北魏与鄯善国的政治关系是比较紧密的。

由于于阗国地处中亚通往中国的必经之地,北魏曾经派遣使者韩羊皮出使波斯,“波斯王遣使献驯象及珍物。经于阗,于阗中于王秋仁辄留之,假言虑有寇不达。羊皮言状,显祖怒,又遣羊皮奉诏责让之,自后每使朝献”。[3](P2263)由此于阗国归附了北魏,不断向北魏朝贡。

太武帝初年(424年),车师国国王开始派遣使者到北魏朝献,太武帝下诏让行人王恩生、许纲等回访车师。[3](P2264)真君十一年(450年),车师王车夷落派遣使者琢进、薛直上书北魏皇帝说:“臣国自无讳所攻击,经今八岁,人民饥荒,无以存活。贼今攻臣甚急,臣不能自全,遂舍国东奔,三分免一,即日已到焉耆东界。思归天阙,幸垂赈救。”对此,太武帝下诏抚慰之,并且命令“开焉耆仓给之。正平初,遣子入侍,自后每使朝贡”。总的来看,车师国与北魏的关系是十分友好的,在政治上是一种从属关系,所以才会“遣子入侍”。

高昌国的民众多为汉人,北魏太武帝时,阚爽自立为高昌太守。北魏文成帝和平二十一年(497年),高昌国王主动派遣司马王体玄奉表向北魏朝贡,而且目前表示请求“举国内徙”。虽然高昌国王希望“举国内徙”的目的没有达到,但是可以看到能够统一北方的北魏是具有向心力和凝聚力的,这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发展的重要动因。

和亲,在多民族大一统中国发展历史时期是皇帝把公主或者贵族的女儿以公主的名义嫁给少数民族政治首领的联姻;在多个政权分立的时期则是各个政权的政治首领相互之间以及各个政权的政治首领与相关民族建立婚姻关系。中国最早的和亲开始于汉朝,《册府元龟》载:“汉高始纳奉春之计,建和亲之议,岁用絮繒酒食奉之,非惟解兵息民,亦欲渐而臣之,为羁縻长久之策耳。”[4](P11486)说明和亲的最初目的是中央王朝为了加强对边疆民族的有效治理,具有鲜明的政治色彩,是一种处理民族关系的政治策略,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重要内容。例如蠕蠕的政治首领社仑为了扩大自己的政治势力与后秦姚兴和亲。

北魏政权存在期间,民族关系的主要方面是与北方蠕蠕的关系,因此蠕蠕的政治首领常常利用和亲来处理诸多的矛盾冲突,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这样的行为客观上有利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蠕蠕斛律继可汗位后,为了联合其他政治力量,神瑞元年(414年),斛律与北燕皇帝冯跋和亲,“跋聘斛律女为妻”,[3](P2291)斛律与冯跋和亲后,冯跋封斛律为上谷侯。

蠕蠕政治首领吴提继位后,希望改善与北魏的关系,派遣使者到北魏朝贡,太武帝“厚宾其使而遣之”。[3](P2294)为了牵制蠕蠕与南朝政权的密切交往,延和三年(434年)二月,太武帝主动与蠕蠕和亲“以吴提尚西海公主”,与此同时“蠕蠕吴提奉其妹,并遣其异母兄秃鹿傀及左右数百人朝贡,献马二千匹”。[3](P83)即太武帝“纳吴提妹为夫人,又进为左昭仪”。太武帝对这次和亲十分满意“班赐甚厚”,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蠕蠕没有发动对北魏的攻击,大大改善了北魏与蠕蠕的关系,减轻了北魏来自北方草原的压力。

北魏孝文帝延兴五年(475年),蠕蠕的政治首领予成向北魏请求和亲,“有司以予成数犯边塞,请绝其使,发兵讨之”,[3](P2296)所以和亲没有结果,蠕蠕“终显祖世,更不求婚”。到了孝文帝太和元年(477年)四月,予成再次派遣莫何去汾比拔等人到北魏献良马、貂裘,孝文帝太和二年(478年)二月,予成“又遣比拔等朝贡,寻复请婚焉”。孝文帝“志存招纳,许之”,虽然最后和亲没有成功,但大大改善了双方的关系。

孝武帝太昌元年(532年)六月,蠕蠕政治首领阿那瑰派遣使者“乌句兰树什伐等朝贡,并为长子请尚公主”。[3](P2303)这是蠕蠕政治首领主动请求与北魏和亲。到了永熙二年(533年)四月,孝武帝“诏以范阳王诲之长女琅邪公主许之,未及婚,帝入关。齐献武王遣使说之,阿那瑰遣使朝贡,求婚。献武王方招四远,以常山王妹乐安公主许之,改为兰陵公主。瑰遣奉马千匹为聘礼,迎公主,诏宗正元寿送公主往北”。和亲之后,蠕蠕不断向北魏朝贡,而且蠕蠕政治首领阿那瑰还认为“齐献武王威德日盛,请致爱女于王,静帝诏王纳之”。即阿那瑰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齐献武王。通过和亲北魏与蠕蠕建立一种新的政治关系,这是一种友好的关系,双方出现了友好交往交流交融,因此“自此塞外无尘矣”,没有来自北方草原民族的压力,有利于北魏的发展,同样有利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发展。

匈奴宇文莫槐分布在辽东塞外,与匈奴南单于有亲属关系,匈奴宇文莫槐因为“虐用其民,为部人所杀”,[3](P2304)到了逊昵延时“乃卑辞厚币,遣使朝献于昭帝,帝嘉之,以女妻焉”。由此来看,北魏政权对于匈奴仍然是以招抚为主,故才会与之和亲,即“以女妻焉”。

三、小 结

第一,北魏时期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体现了强烈的目的属性。以互市、贡赐等表现形式的主要体现了物质交换属性。通过物质交换,给彼此带来了需要的物资与奇珍异宝,这种物质交往带着早期经贸往来方面的目的存在;政治交往则体现了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的文化交流与政治博弈。以互派使节的方式及时地分享了本民族文化发展。与此同时,在不同的阶段,民族间会选择更有利于自身发展的交往手段,因而体现出了对于南北朝的左右事之态度,这是民族间政治博弈的体现;和亲则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的民族交融趋势,促进中华民族的形成。这些不同目的的交往交流交融形式体现了民族间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彼此相互依存关系。北魏时期各民族交往交融交流的目的多样,促进了民族间的了解与信任。空间广、形式多样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构成了这一时期别具一格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形态。因精神文化与物质文明间的相互依赖关系,北魏时期的边疆民族积极主动地通过形式多样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手段,与北魏王朝形成了相互离不开的共同体,并通过交往交流交融,加深了对彼此的理解与信任,使得长期自在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得到了进一步加强。

第二,北魏时期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在空间上具有方向性、多样性。一般而言与北魏政治中心距离比较近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程度比较深入,而分布在东北地区的勿吉等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就相对少一些;北魏时期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目的多样,有以物质交换为主要目的的,有以建立政治关系为主要目的的,有把和亲作为加强政治关系为主要目的的;等等。以政治、经济、文化为目的的交往交流交融,对内巩固了北魏王朝的政权巩固,加强了自身统治的合法性,对外则形成了政治联盟,消除了外部威胁,加强了民族间的相互了解,促进了中华民族的发展。

第三,北魏时期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具有强烈的政治色彩,部分民族为了自己的发展需要在北魏政权和南朝各个政权之间左右事之,使北魏时期北方民族的民族关系表现出了复杂性特征。其内在原因是北魏和南朝各个政权都希望成为正统,故把加强与北方边疆民族的联系作为一种政治策略,目的亦是为了发展自己。左右事之的民族虽有摇摆的倾向和不忠的趋势,但其客观上促进了南北方民族间的交往交流交融,加深了南北方政权对于辖境内外民族的了解。因此,这些具有强烈的政治色彩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同样有利于中华民族的发展。

第四,在南北朝时期南北对峙的历史格局下,南方各个政权与北方民族和西域民族的交往交流出现了变化,因为北魏的阻隔,南朝政权便通过甘青高原南部和四川西北高原通道与西域民族以及北方民族进行交往交流,“建立起了以长江上游益州、中游荆州为重镇的丝绸交通网络,体现出了南朝中央的‘大一统’国家观和民族观,维系了秦汉以来以中国为中心的‘世界秩序’及‘朝贡制度的延续’,并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7]这条开始于建康一直向西的通道通过益州,转向西北的吐谷浑占领的青海,再进入西域,中国南方的民众可以通过西域与北方民族进行交往交流。吐谷浑、氐人杨氏家族、宕昌羌等被称为“西北诸戎”的民族群体在这条道路上的贡献是十分巨大的,这些民族分布在西北和西南之间,对南朝各个政权处理地缘政治、开拓地域经济,经营西北和西南都具有重大战略意义,体现了南朝各个政权的大一统观念实践,以及大一统国家观念。

第五,北魏时期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客观上促进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发展壮大。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发展格局,离不开政权分立时期对辖境内外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北魏通过贡赐、和亲等形式的交往交流交融,在政治上、经济上、文化上与辖境内外民族进行交流共享。如此同呼吸、共命运的紧密联系,使得各民族之间共同性增加,差异性缩小。这样的变化有利于中华民族的形成与发展,促进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内在转化,为后来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从自在到自觉的转变积蓄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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