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的力量

闫晗

《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中，福尔摩斯第一次见到华生时，就迅速推断：“你是名军医，来自阿富汗。”正确的推断就源于他惊人的洞察力。因为华生既有医务人员的风度，又透着几分军人气质，显然是个军医。华生脸色黝黑，但衣服遮住的手腕处皮肤白皙，可见脸黑是由日晒造成，而不是自然肤色，由此推断，他刚从热带或亚热带地区回来。华生面容憔悴，显然历经种种磨难。左臂动作僵硬，不能自如活动，说明受过伤。当时背景下，与英国有战争的处于热带或亚热带的国家就只有阿富汗。

福尔摩斯的“神”，脱胎于作者柯南·道尔的观察。写作离不开观察，好的作家常常都是好的观察者，会看到生活中真实存在的东西，用来滋养自己的写作。刘震云喜欢在路边街头观察人来人往，留心行人的表情、动作和说话的语气。他小说中创造的那些人物都是活生生的有鲜明特点的，非常接地气，也许就得益于他对生活的观察。

善于观察，是某种意义上的超能力，无论做何种行业都有帮助。城市设计师何志森是一个有趣的观察者，担任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老师后，他开设的工作坊，主营“盯梢”小贩、城管、流浪者、城中村居民等。

作为建筑学院的老师，他教学的重要部分是，教学生观察街心花园里的流浪者，看城管与小贩斗智斗勇，区分流浪狗和家养狗的活动范围。观察和看不一样，要动用推理能力。很多事物都有自己的玄机。为什么超市会把牛奶放在最里面？因为会诱导顾客看见更多商品。高利润的商品要摆放在顾客的必经之路上，货架上跟视线平行的地方放贵重的、体积小的商品，最下面放更重的、体积大的，最上面放便宜的、打折的商品。何志森布置的作业也很怪，比如，早上起来到菜市場跑步，因为跑步和走路的时候观察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这样观察有什么用呢？对流浪者的观察，让他对设计广场有了不一样的感悟，会考虑增加给流浪者休息的空间，他们是午夜后广场的使用者。凌晨12点后的现象是躲在屋子里画图的设计师永远想不出来的，自然也无法做出相应的设计。每个空间都有很多不同的使用者，作为建筑师，要尽可能兼顾更多人的需求。

他还想给农村的留守老人和小孩设计一款兼顾安全与交流功能的厕所。农村厕所只有一个坑，有时老人进去，小孩留在外面容易出事，都进厕所又尴尬。对于建筑师来说，充分观察生活，了解人的需求，才能有人性化的产品设计。建筑史上不乏一些看似高大奢华，实际不宜居住的失败建筑。也许设计者只顾出新，脱离了生活，也违背了自然规律。

美国艺术史学家艾美·赫曼写了一本书《洞察：精确观察和有效沟通的艺术》，她教授人们用欣赏艺术的方式锻炼洞察力，因为各行各业都需要好好观察工作和生活中的细节。她告诉医生，要注意观察病人而不是单纯看数据；提醒警务人员，在调查罪犯时要将事实从意见中提取出来……美国国防部、海豹突击队等都请她作过演讲。

书中举出的事例很有意思，比如注意到人们的衣着，有时竟能阻止一场恐怖袭击。当一个机敏的服务生在一家拥挤的咖啡厅注意到只点了一杯水的男学生，这个男生在暖和的天气里却穿了一件大衣，流了许多汗。服务生便更仔细地观察，发现一根细小的金属丝正粘在那男孩的黑色大行李袋上。他的观察就能阻止那个男孩引发一次大爆炸。当酒店收拾房间的清洁工注意到一个年轻女孩独自在房里，眼睛不看她，即使冷天也衣衫单薄，还没有行李，她就可以去报告，可能因此会揭发一桩国际贩卖案。反之，错过这些细节，就可能会酿成悲剧。

撇开这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即使普通的日常，也充满着无限的细节，有可能被我们忽略掉。向别人描述这些细节的时候，要用陌生人的视角，因为对你来说熟悉的事物，对别人来说也许是陌生的。当你想让别人了解自己的生活时，可以问自己几个问题：我是否忽略了什么？我把什么当作理所当然的？当别人进入我的世界时，有哪些事情是他可能不知道的？

当观察到位，就仿佛打开了心灵的眼睛，看到更多，也能更好地与他人沟通。

闫 晗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硕士，《青年文摘·彩版》副主编，专栏作家，副编审，央视《谢谢了，我的家》节目文学顾问，《中国青年报》“书单”评委，在北京重点中学开设阅读与写作课程；发表作品百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