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霞
(广东女子职业技术学院 外语外贸学院, 广东 广州 511450)
一般认为,现代高等学校具有三种职能:培养专门人才,发展科学知识,为社会服务。其中,培养专门人才是高等学校的本质所决定的,是与高等学校共生的本体职能,并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变化、提高[1]。人才培养作为三大职能的基石,始终深刻地塑造着高等教育的样式。长期以来,经历了国家示范校、骨干校、优质校建设,“高职教育”无论内涵还是外延均发生了重大变动,一种独立类型的高等教育初现端倪。但在关于其“技术技能人才”培养方面,始终存在着表面化、操作性不强、若干基础性命题未能得到解决的现象。这一现状对“双高计划”建设构成重大挑战。“技术技能人才培养高地”的有效建构,其评价标准是什么。能否认为,验收要点全部完成、标志性成果大量涌现、量化指标全部达成、形成各种案例,“双高计划”的“技术技能人才培养高地”就得到了顺利建构,这个基础性命题对高职教育的一线工作者形成了某种困惑。
因此,有必要再次对“技术技能人才培养高地”这一概念进行基础性反思,深入探索技术技能人才培养高地的预期形态,并与现时建设形成对照,为“双高建设”下一步发展提供启示。
“技术技能人才培养高地”是什么样的,其核心要义是什么,这是建构“高地”的理论前提。 简而言之,“技术技能人才培养高地”需从其所蕴含知识的视角出发去加以定义。理由主要有三:首先,人才培养高地,其核心是专业知识的集聚;其次,人才培养高地要迈向知识的高端;最后,人才培养高地要建构起专业化体系。三者全部实现,基本框架初步达成,再配之以师资、平台、机制、设施,有效的“技术技能人才培养高地”才得以形成。否则,脱离知识的视角,该高地可能就是一个空架子或者半成品,任何外在的华丽装饰也难以掩饰其内在的空洞。这是当前为数众多的“双高计划”建设校所亟需关注的基础性命题。
所谓“高地”,必然是一个系统化的平台,形成知识的专业化。经过专业化整合的知识才能优化结构、形成逻辑、发挥出系统效能,否则只是零碎的知识简单、杂乱、无序的堆积,难以发挥教育价值,也难以形成市场价值。独立有效的专业化过程,构成有效整合知识、接洽行业标准、打造新型组织架构、最终彻底摆脱传统普通高等教育模式窠臼的基本路径。现行高职院校,知识专业化程度普遍不高,构成课程教学的知识零碎,缺乏系统性。书本知识和实践知识分离、理论知识与操作技能脱节现象普遍存在于当前高职教育课程和教学中。知识的专业化问题,集中体现在对实践性知识的陌生。高职院校对以实践性知识为主的知识吸引、集聚、遴选、加工、甄别、整合的能力明显不足。缺乏知识的专业化,就不能打造出高职教育的特色,难以形成独立的类型,从而湮灭在传统知识的汪洋大海之中。只有对来自产业链一线的实践性知识反复整理,去粗存精、去伪存真,通过遴选与淘汰,实现知识专业化,才能最终激发出知识的效能。
高职院校知识的专业化,需要一大批合格的兼具学术领域和产业链领域相关知识的教师群体。目前,大部分高职院校要求师资是“双师型”。但是这个标准远远不能满足要求。首先,关于“双师”的标准体系没有真正建立。基于人事体制机制的复杂与僵化,相当部分的“双师”标准更多地体现在形式上,未能如同德国“双元制”实现教师标准的制度化。其次,目前高职院校教师的主要来源依然是普通本科高等院校,缺乏技术师范学院等专业性教师培养机构。
可以说,在新的起点,依据高职教育知识的内在规律推进独立、有效的专业化,是建构“双高计划”中“技术技能人才培养高地”,解决当前高职教育发展障碍、破解高职教育发展问题的核心命题。
所谓“高地”,必然是高端知识的集聚。高职教育的价值,本质上取决于高职教育所涵盖的知识的价值。知识的高深程度往往与其市场价值成正比。虽然知识并非越高深越适合,但我国高职教育长期以来层级低下,最主要原因在于其蕴含的知识简单、价值低下。这决定了高职院校在整个高等教育体系中长期处于边缘化,社会声誉和影响力远不如普通高等教育。
现行高职院校知识高深程度的缺失,主要原因在三个方面:一是我国高职教育发展时间过短,知识总量积累不足、类型单一,难以实现知识发展所需的大量交叉融合;定位过低,培养的主要是掌握简单操作能力的体力劳动者,应对了我国长期处于世界产业链尤其是制造业低端的现实。二是我国高职院校长期封闭性办学、校企分离,导致产业链一线前沿知识难以进入高职教育课程教学领域。尤其是与行业龙头企业、世界一流企业合作不足,从中汲取前沿、一线的代表先进生产力的新知识、技术、技能能力不足,引入的先进工艺、流程、证书较少。三是真正具有“双师”素质的师资培养远远不够。现行高职院校师资基本上来自普通高等院校,基础知识深厚,但缺乏行业企业经历,在机制上也缺乏毕业后去企业深造或者就读期间赴企业历练的相关规定。
需要指出的是,知识的高深程度,并非绝对意义上的。知识的价值,取决于其所愿意付出的成本。高职院校不可能也不需要选择专业领域中最高深的专业技术。高职院校的师资与设备不可能对这种知识实现有效的支撑。高职院校应根据市场需求,选择具有一定高深性、前瞻性、高附加值的知识,同时积极淘汰掉落伍、低附加值的知识。与之相匹配,高职院校必须具有一定程度的研发能力。
当前对“技术技能人才”概念并未形成系统性的归纳,对其释义仍流于经验性的各种解读,但人才最本质的特质在于其所蕴含知识的特性[2]。一是知识类型。初步认为,技术技能人才内核在于其具备实践性知识为主的知识;实践性知识是一种程序性、经验性知识,具有应用性、职业性、操作性、隐性等特征。与传统的学科知识相比,这种知识具有不同的编排逻辑,理论性不强,提升了实用性、操作性要求。二是知识来源。实践性知识主要来自于产业链,是产业链条中各种人类智慧含量的聚集。可以说,这类知识大部分游离于传统学术范畴之外。产业链和传统的学术领域一样,是新知识的重要来源地[3]。
伴随着现代科技背景下知识、技术、技能之间形成了新的交叉与融合,旧知识不断消失、新知识不断涌现的现实。高职教育作为一个独特的领域,知识得以逐渐聚集。高等职业院校是知识生产主体之一,高等职业教育是知识生产的组成部分; 高等职业教育的基本职能是通过対学科分类的基础理论知识的应用性加工和对职业或行业分类的实践性知识的提炼性加工、生成通向能力转化的、职业性的知识体系,这是高等职业教育知识生产区别于其他知识生产的关键所在[4]。因此,高职教育人才培养必须立足于实践性知识为主体、涵盖若干基础理论知识,按知识的内在逻辑对传统课程设计进行系统性设计和根本性变革,围绕实践性知识设计课程体系,围绕产教深度融合重新设计教学。可以说,对知识的选择和经营能力,构成当前高职院校发展的重大挑战。
有效知识体系的建构,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必须立足校企深度融合、深入到教学一线、课程建构、师资培养,以及配套教学管理的建立。目前高职院校知识体系建构基本上较为低效,缺乏有效的人员、机制甚至顶层设计。即使在如“双高计划”这样的宏大项目中,关于人才培养评价的指标体系某种程度上依然处于宏观层面,流连于数量与成果,缺乏质量与过程指标。
在国家科技创新体系持续完善和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深入实施的新时代背景下,大学的知识形态及其生产方式发生了根本性和革命性的深刻变化,正在从高深知识、学术知识和经验知识等传统理论形态向普惠知识、技术知识和实践知识等现代科学形态过渡与转变[5]。在这个背景下,“技术技能人才培养”高地具有了新的意义。应始终围绕知识特质,瞄准高职教育的应用性、专业化、职业性特征[6]。在这些因素共同作用下,始终不偏离高职教育发展方向。首先在应用性层面,要确定服务对象,据此厘清知识范畴,按照前瞻性、实用性、市场价值等标准建构知识体系毋需脱离院校发展实际刻意寻求“高大上”走向另一个反面。其次在专业性层面,按照服务对象特质,集聚、遴选出相关的知识,再按照知识的内在逻辑对知识实施专业化整合,建构起有效的专业结构,使之焕发出巨大活力,实现教育教学价值和市场价值。最后在职业性层面,探索以市场价值实现程度为标准对平台进行科学评价。三者围绕“知识”核心,构成逻辑严密的闭环,实现了良性运行。
从知识的应用性视角出发,围绕消费者需求建构人才培养目标,构成技术技能人才培养的起点。作为基础性的消费者,学生集中反映出当前高职教育现实需求。相比传统的“教师中心”模式,高职教育中“学生中心”模式主要体现出三个优势:一是契合了学生作为高职教育直接消费者的地位,凸显高职教育的产业属性。二是适应了大众化高等教育的要求,教育成本进一步降低,形成了竞争优势。三是有利于充分利用市场机制获取办学资源、销售教育(服务)产品。可见,学生中心是符合高职教育发展规律的必然选择。如果在高等教育大众化和市场机制逐渐占据主导位置的今天,依然在高职院校中实施“教师中心”模式,“技术技能人才培养高地”就无法满足市场需求、有效选择知识,无法设计出适宜的课程教学编排逻辑。
围绕学生需求,建构起一整套涵盖师资、教学、质量保障的体系。整个体系围绕学生加以建构,办学体现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首先,积极践行学分制。这是基于学生对知识的多样化选择权利。学生的选择,是专业知识配置的重要因素。学生不应该被动接受所谓的知识灌输。只有被选择的知识,才是有价值的知识。在多样化选择中,学生个体需求得到充分满足,学习动力进一步增强,积极性与创造性得到合理发挥。完全学分制目前在高职院校实现有一定难度。但这是发展方向,也是实现学生中心的基础性环节。
其次,营建竞赛文化。通过有效的机制吸引学生全员参与各种竞赛,使竞赛文化和竞争意识深入到校园文化方方面面,形成对动手操作能力的高度关注,彰显高职教育特色。这是为学生提供知识应用的有效路径。竞赛是知识应用的良好途径。因为只有在应用中,知识的效能才能得到最好的发挥,从而极大提升学生对知识的掌控。这是当前不少高职院校在做的。很早就有高职院校把“在校三年中是否参与一项技能竞赛”作为毕业条件,对学生能力素质提升起到重要促进作用[7]。
最后,合理分流、分层培养。这是针对不同的学生,实现不同层次知识的最优化配置,使得知识的分配与学生能力、学生需要形成最佳配置。通过学分制和技能竞赛,一批有天赋的学生被选拔,得到了更多的选择和更好的发展机会,学生群体由此形成了差异化发展态势。部分学生通过项目合作、技能竞赛等形式进一步融入市场标准,在国际交流中接触国外先进的工艺与证书体系,拓展学校的声誉。
从知识的专业性视角出发,以实践性知识为核心建构课程教学体系,构成技术技能人才培养的关键。通过专业群和职业群之间的深度融合,产业链前沿知识与技术可以进入教育教学领域,并内化为课程教学体系。
首先,通过体制机制改革,吸引大量兼具学科知识和企业知识、尤其是掌握了产业链一线前沿知识的“双师型”人员,积极投身高职院校的教学与科研活动,成为高职院校教学和科技创新的主体。这个任务难以一蹴而就,必须形成有效机制、经过长期投入、持续性积累,任重而道远。
其次,打造各种实体平台,夯实校企深度融合。通过职教集团等平台,建构起基于校企深度融合构建利益共同体,形成资源、资金、人才的交互流动,并在流动中增值;产业链知识和技术大量流入教学内容和课程,教学过程实现了真正意义的工学结合。院校与区域企业尤其是龙头企业形成稳定的合作关系。
最后,形成高职教育专业化的认定标准。对高职院校专业化的认定,不能照搬普通高等院校标准体系,必须重新设计标准。其核心是对实践性知识的认定标准,实现不同类型知识的有效遴选、整合、分级。要实现这点,必须广泛深度地推进校企合作、融合。在知识的不断积累中,促进专业群与产业群形成深度交叉、融合,使之成为实践性知识创新的孵化器,成为新知识的重要来源。在这点上,可以对德国、英国、澳大利亚等职业教育发达国家(地区)标准进行深入认知与借鉴基础上,依托《悉尼协议》的内涵与架构,结合院校发展实际,从培养目标、学生发展、毕业要求、课程体系、教师队伍、支持条件、持续改进等七个方面建构技术技能人才培养高地标准体系,形成高职教育要素的标准化。
从知识的职业性视角出发,积极发挥市场机制,为人才市场提供高附加值教育产品(服务)能力。职业性的内涵在于充分地利用市场机制给高职院校发展带来的重大利好。伴随着市场机制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前景进一步明晰,人才市场日益走向开放,竞争成为推动人才发展的基础性动力,市场价值成为衡量人才培养效能的基础性指标。技术技能人才培养高地,亟需高度关注人才的产品意蕴,打造出符合市场需求、具有高附加值的教育(服务)产品。高职院校从市场获得充分的办学资源和就业需求,市场与教育真正做到一体化对接。我国高职教育只要能够破除封闭性、行政化办学的强大惯性,积极拥抱市场,就能探索一条有效的、符合我国区域实际状况的校企融合路径。
首先,树立起院校经营的理念。高职教育的产业属性特征,使之与市场形成了天然的联系,成为院校经营理论依据。院校经营主要针对当前我国高职院校普遍粗放式运行、机构臃肿、效率低下、尚未现代院校制度的现状而言。院校经营本质上是利用市场机制对资源进行更有效地配置,从而达到提升运行效率、降低成本、提高效益,最终建立高效的现代院校制度之根本目的。
其次,推动高职院校结构优化。现行高职院校绝大部分属于公办院校,体制机制受到较大的限制。而市场机制对资源配置起决定性作用的重大趋势,推动着传统院校发生重大变动的可能。通过集团化办学和实施理事会制度等制度创新,高职院校通过这些符合市场规律的举措,规模得到进一步拓展、资源得到更好的集聚、实力得到进一步加强,结构更为优化,功能显著增强。
最后,进一步加强开放性。通过进一步开放,集聚更多的办学资金、优势师资、优质生源等资源,实现更好的教育产品(服务)销售,打造品牌。通过国际交流与合作,大量的先进工艺与流程、证书融入到学校的课程教学体系,形成了具有鲜明特色的校本教材。在实践中发展成熟的人才培养模式和课程标准,在培养出大量优质毕业生,进入世界一流企业的同时,也吸引大量留学生;另一方面院校形成的人才培养模式和课程标准也积极向域外拓展,形成了广泛的合作办学态势。通过人才和标准输入与输出,辐射带动周边教育和产业发展。这些输出的模式和标准在不断的检验中实现了优化。
现代高等院校的三大功能——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在高职教育中得到越来越明显的体现。高等院校的三大功能越来越集中,资源在此基础上实施了更有效配置。目前,在“双高计划”推动下,具有本科层次的高职教育已经出现。从这个意义上,“双高计划”起到一种重要的承接性作用。在这个过程中,人才培养始终具有核心性功能,直接决定着“双高计划”的实施效果,以及其他功能的实施成效。
“双高计划”本质上是一种由政府行政力量推动的高职院校建设项目,与国家示范校、骨干校、优质校建设类似,具有短期性和量化特征。而人才培养始终是个复杂的技术层面问题、具有长期性、量化程度低的特质。这也是“双高计划”中“技术技能人才培养高地”独特的难点。
基于此,必须超越表面数据,从更高层面对“技术技能人才培养高地”实施系统化的整合,推动“双高计划”背景下“技术技能人才培养高地”呈现出更为立体的形态。这一形态以知识为核心,涵盖了对知识的来源、遴选、整合,确保构成高职教育的知识既包括来自学术体系的基础知识,也包括来自产业链的实践性知识,并形成以后者为主体的知识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