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正义思想的多维透视

2023-04-19 23:17徐建立王朝有
周口师范学院学报 2023年6期
关键词:正义资本主义马克思

徐建立,王朝有

(中原科技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南 许昌 461100)

自1971年罗尔斯《正义论》一书出版以来,正义问题这一古老话题被引起热议,激起了思想的波浪,马克思与正义问题也成为国内外学界讨论的热点。由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特殊地位和作用,马克思的政治哲学思想被高度关注,加之当今世界处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时代,各种社会矛盾和问题表现得异常突出,社会公平、正义问题凸显,马克思文献中有关正义的问题自然成为讨论的聚焦点,成为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的新的生长点。马克思的正义思想主要体现在对资本主义的剖析和批判过程中。

一、资本的维度——从资本逻辑助推社会不正义现象的发生展开正义的反思

马克思较早发现资本力量及其内在矛盾对社会的作用。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到呕心沥血40余年写的鸿篇巨著《资本论》,包括马克思为了写《资本论》阅读资料形成的一系列手稿。马克思为了对资本主义社会非正义性的揭露,“从生产逻辑进入到资本逻辑”(仰海峰观点),对资本的本质层层深入,剥茧抽丝。对资本逻辑所引发的问题进行了深入的论证,深刻批判了资本主义对劳动大众的剥削、压迫和不公正对待,高扬正义的旗帜。

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已经发现了资本逻辑的秘密,它是产生社会不公正现象根源之一。马克思曾引用亚当·斯密的观点:资本占有者决定把资本投入生产领域的唯一动机是对他自己的利润、利益考虑,并且他们的利益决不会同社会的利益相一致,他们的利益一般在于欺骗和压迫公众。马克思进一步讲,资本的膨胀必然带来竞争,“在这种竞争中,商品质量普遍低劣、伪造、假冒,无毒不有”[1]。此时,马克思的理论分析框架带有抽象人本主义倾向,因此对不公正现象的解释有待于进一步完善。在《关于自由贸易问题的演说》中,马克思指出,理解资本主义社会不平等的钥匙在于理解资本与劳动之间的关系:“在现代的社会条件下,到底什么是自由贸易呢?这就是资本的自由。排除一些仍然阻碍着资本前进的民族障碍,只不过是让资本能充分地自由活动罢了。不管一种商品交换另一种商品的条件如何有利,只要雇佣劳动和资本的关系继续存在,就永远会有剥削阶级和被剥削阶级存在。”[2]

在《神圣家族》中,马克思对资本的认识由不成熟逐步走向成熟。马克思认为,资本家利用资本在进行双重生产,既生产财富又生产贫困,同时,既催生无产阶级的觉醒又为消灭私有制自身而准备。也就是说,马克思逐步认识到了资本的两面性,资本的深层本质逐步被揭示。因此,马克思已经开始从社会内在矛盾动的角度来对社会问题进行思考和把握。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发现人们对资本认识的局限性,开始从资本的客观现实层面上来理解社会的不公正问题。

被马克思看作“它是十五年的,即我一生黄金时代的研究成果”的《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工人和他自己的劳动不是统一的,而是分离的、异化的,他对自己的劳动无法选择。“从资本和雇佣劳动的角度来看,活动的这种物的躯体的创造是在同直接的劳动能力的对立中实现的,这个物化过程实际上从工人方面来说表现为劳动的异化过程,从资本方面来说,则表现为对他人劳动的占有,—— 就这一点来说,这种错乱和颠倒是真实的,而不单是想象的,不单是存在于工人和资本家的观念中的。”[3]在工人的整个劳动过程中,工人被“物化”为客体丧失主体性成为被支配者、执行者,资本家则物化为资本而成为支配者、命令者。

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控告“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资本对劳动者剥夺的历史就是资本主义的发展历史,“是用血和火的文字载入人类编年史的”。并指出资本具有贪婪的本性:“资本由于无限度地盲目追求剩余劳动,像狼一般地贪求剩余劳动,不仅突破了工作日的道德极限,而且突破了工作日的纯粹身体的极限。它侵占人体成长、发育和维持健康所需要的时间。它掠夺工人呼吸新鲜空气和接触阳光所需要的时间。”[4]294-295这表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自身存在着不平等和不公正,因为从工人和资本家之间的关系角度看,他们之间不仅不平等,而且资本家对工人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掠夺和剥削。

马克思透过资本的现象深入其本质,发现资本使工人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劳动、资本家发工资这是平等的交换,殊不知,这种“平等的关系”从交换一开始的时候就有很大的迷惑性。在资本主义的交换关系中:“事实上这种平等已经被破坏了,因为这种表面上的简单交换是以如下事实为前提的:他是作为工人同资本家发生关系,是作为处在与交换价值不同的独特形式中的使用价值,是同作为价值而设定的价值相对立;也就是说,他已经处在某种另外的在经济上具有不同规定的关系中了——在使用价值的性质,商品的特殊使用价值本身都是无关紧要的那种交换关系之外。”[5]

资本的维度告诫我们:第一,资本的自我扩张本性摧毁了人的正义观。只要资本逻辑在,不被摧毁,它的扩张主义逻辑就会在人的或社会的行为中起支配作用,甚至其扩张逻辑会愈演愈烈,它就会践踏人间的正义。贪婪性的资本扩张还造成全球贫富分化问题凸显。第二,原则性的矛盾存在。资本逻辑有两面性,一方面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原则,它会引导人们为了利益可能会不惜破坏自然的规律和践踏人类的规范、法则;另一方面,资本也有“文明面”,如促进生产力的发展、为社会创造更多的财富等。这要求我们在现代社会发展中驾驭资本逻辑,尽可能遏制和消解资本的负面作用,将资本逻辑的“文明面”弘扬。第三,资本逻辑存在的社会资本有奴役性。从马克思对资本的批判中可看出,资本奴役工人,使工人不仅丧失主体性而且沦为客体,被资本化的资本家剥削。资本逻辑伤害公平、公正的社会道德。第四,资本的破坏性使人们看清了它的本质,资本逻辑唤起了工人阶级的觉醒。

二、制度的维度——从资本主义制度是产生非正义的温床展开正义的批判

人类的社会制度与正义有着密切的关系。当代著名政治哲学家罗尔斯曾说:“正义是社会制度的首要价值,正像真理是思想体系的首要价值一样。”[6]比马克思稍早的匈牙利作曲家菲列涅茨·李斯特已认识到社会制度对人的存在和发展的意义,法国工人阶级尽管积极参加推翻波旁王朝的斗争,但并未得到胜利的果实,生存依然艰难,处境每况愈下。他说:“一到里昂就陷入一种骇人听闻的苦难和令人难以忍受的贫困环境之中,使我非常激动,深感世道不公,心里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悲痛”;“老人不得安宁,青年人毫无希望,儿童也没有一点快乐!大家一同都挤在臭气熏天的贫民窟内”;“连从未见到母亲嘴角上挂过笑容的孩子们也要俯身在织机上操作,用浑浊的目光注视着他们手指下现出供达官贵人的子崽们玩赏的阿拉伯式图案或花纹。”[7]最后,里昂工人被逼无奈,为求生存不得不武装起义。起义尽管失败了,但这是工人们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抗争和对正义的呼唤。

1842年,刚刚大学毕业的马克思到莱茵报社工作,就通过“林木盗窃法的辩论”“书报检查和出版自由问题”“关于摩泽尔河沿岸农民的贫困状况”三个问题,向存在剥削、压迫的不公正、不平等的资本主义制度开火。面对政府的责难、攻击和迫害,甚至驱逐,为了批判社会的不公和非正义性,他毫不退让。这说明,马克思一参加工作就迅速从柏林大学的“青年黑格尔派”的哲学天国回到了尘世,并决心在人间为尘世的问题而斗争。

尽管马克思不否认资本主义制度在历史发展中起过积极作用,但他一生致力于对资本主义的批判,致力于人类的解放和发展。他认为只有到了共产主义社会,“人和自然之间、人与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才能实现。在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构想中,“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8]120。马克思所向往的理想社会共产主义特征是“对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扬弃”[8]120。在马克思看来,私有制不仅压迫人类,而且是人类罪恶和痛苦的根源,同时也是人类无自由和戴枷锁的渊薮。为了求得人类解放和自我实现,马克思在对没落的制度和腐朽的政府挑战和批判中阐释了他的正义观,即只有消灭私有制才能铲除非正义现象产生的根基,才能实现真正的社会正义,才能使人类获得彻底解放。

马克思之所以要致力于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因为以生产资料私有制为本质特征的资本主义制度是剥削、压榨、奴役、摧残等非正义现象产生的根源。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对私有财产或私有制展开了集中的、猛烈的批判,他认为:“私有制使我们变得如此愚蠢而片面,以致一个对象,只有当它为我们拥有的时候,也就是说,当它对我们说来作为资本而存在,或者它被我们直接占有,被我们吃、喝、穿、住等等的时候,总之,在它被我们使用的时候,才是我们的。”[8]124这表明资本主义私有制奴役人,使人的人性发生严重的扭曲,导致人的异化,人的全面发展受到阻碍。

马克思认定资本主义制度的非正义性,对于要推翻这种制度他态度坚定,甚至当作自己一生的事业。当革命遇到困难和挫折甚至有人变节、反对时,他毫不退缩。正当反动势力向工人们“采取新的、更残酷的镇压措施”“迫害已在策划的时候”,国际工人协会成员之间出现分歧,马克思在1872年9月8日的海牙代表大会上发表了一项正气凛然的声明,称“至于我个人,我将继续自己的事业,为创立这种对未来具有如此良好作用的所有工人的团结而不倦地努力。不,我不会退出国际,我将一如既往,把自己的余生贡献出来,争取我们深信迟早会导致无产阶级在全世界统治的那种社会思想的胜利”[9]180。事实上,马克思一刻也没有放下为被压迫者而斗争的神圣旗帜。“斗争是他的生命要素”(恩格斯语),马克思在斗争中争取正义,在斗争中实现正义,在斗争中“改变世界”。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借助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进一步阐释了他的正义观。马克思的这部惊世之作是在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英国首都伦敦完成的,这比在其他任何地方更有利于巨著的完成。正如1883年斯图加特《新时代》第1期载文所说:“在伦敦这个世界经济最发达国家的首都,资本主义体系的心脏和中心,马克思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成功地观察或者说彻底研究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秘密。”[10]128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资本是死劳动,它象吸血鬼一样,只有吮吸活劳动才有生命,吮吸的活劳动越多,它的生命就越旺盛。”[11]260资本主义社会的资本家,是人格化的资本,资本受资本家驾驭,资本中附着资本家的灵魂。在这里,马克思看似在批判资本家,实际上是在批判被资本问题遮蔽的资本主义制度,是资本主义制度赋予资本家的权力,他深信资本主义制度所导致的基本矛盾,必然导致社会成员的两极分化,因此存在着价值上的不公正性。“他也深信,社会正处在瓦解的过程中,例如英国在经济上已达到这样的程度,即能够毫不困难地实现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生产方式的转变。”[10]204

邓小平也充分认识到制度的好与坏对人的影响。他从制度与人的关系角度认为:“制度好可以使坏人无法任意横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无法充分做好事,甚至会走向反面。”[11]好的社会制度能够规范权力、限制权力、合理运用权力,权力就不会滥用,规则就不会破坏,道德就不会践踏。腐败的制度能诱发人性中最丑恶的部分外化出来,而人性中最丑恶部分又天衣无缝地维护和进一步坚固这坏掉的制度。当制度被破坏,在权力绝对控制社会的状态下,再也没有什么独立于政府权力的民间社会了。甚至优秀的文化传承也会出现“断裂”,国人的性格会扭曲、异化。

三、时空的维度——在时空的流变中“正义”的内涵有不同的解读

在时空的流变中,每个时代的人都从时代的视野对正义概念进行解读,同一时代处在不同关系中的人不同的解读。

从历时态视野看,正义是一个历史范畴,正义是具体的、历史的;在时空的流变中,正义的内涵不断嬗变,人类在不同历史阶段对正义的理解是不同的。首先,人的正义观不是先天的,而是人在实践中逐步形成的,它源于古人的平等观,形成于私有制出现以后。随着社会的变迁,人们会遇到新的社会生活矛盾、产生纷繁复杂的冲突,人的世界观、价值观、伦理观会有所改变,人的正义观也会发生变化。思想史上的“永恒正义”以及“存在即正义”的看法是超时空的,现实中也是不存在的。唯物史观认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作为社会意识形态的正义的观念也随着人类社会实践发展而发生变动。“正义随着经济关系的变化而变化,永恒的正义是不存在的。”[12]恩格斯有一段相关的论述:“希腊人和罗马人的公平观认为奴隶制度是公平的;1789年资产阶级的公平观则要求废除被宣布为不公平的封建制度。在普鲁士的容克看来,甚至可怜的专区法也是破坏永恒公平的。所以,关于永恒公平的观念不仅是因时因地而变,甚至也因人而异,它是如米尔柏格正确说过的那样‘一个人有一个理解’。”[9]310其次,正义的内涵会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生产关系的变化,在不同的历史阶段而发生嬗变。马克思通过研究人类社会发展规律,认为随着生产方式和社会经济结构的变化,正义的内涵不断丰富递进,人们对正义的认知也发生变化。马克思曾恳切地告诉我们:“判断一个人不能以他对自己的看法为根据,同样,我们判断这样一个变革时代也不能以它的意识为根据;相反,这个意识必须从物质生活的矛盾中,从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现存冲突中去解释。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13]也就是说,不同的生产力水平、不同的社会经济形态人们对正义的理解也会不同。最后,人类社会批判的历史也是正义的发展史。马克思在给时任美国总统林肯的信中曾说:“工人阶级到处耐心忍受着棉业危机带给他们的困苦,激烈反对有产者当局竭力想采取的有利于奴隶占有制的干涉行动,——而在欧洲的大多数国家里,工人阶级为了正义的事业已经献出了自己的鲜血。”[14]工人斗争中流血、运动结果失败的现实使马克思认识到,掌握政权是解决问题的根本,“谁有剑,谁就有面包!有了刀剑就能使人屈服,手无寸铁的人群就会像糟粕一样被扫除”[15]。所以,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号召“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砸碎旧的国家机器,方能形成真正的“自由人的联合体”,获得“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并且在对哲学、政治经济学和共产主义理论研究作了系统分析后,发现了历史发展趋势,提出了“两个必然”论断。

从共时态的角度看,正义的首要问题是社会关系的正当性,这种关系包括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社会与社会之间等。正义关注的是主体间的平等关系,即人作为社会的主体人与人之间从理论上讲应该是对等的。马克思说:“每一个主体和另一个主体发生的社会关系就是后者和前者发生的社会关系。因此,作为交换的主体,他们的关系是平等的关系。”[16]美国哲学家桑德尔在谈到社会正义时说:“要看一个社会是否正义,就要看他如何分配我们所看重的物品——收入与财富、义务与权利、权力与机会、公共职务与荣誉等等。一个正义的社会以正当的方式分配这些物品,它给予每个人以应得的东西。”[17]因此,无论是人与人,还是人与社会之间,公平、公正地处理他们的关系是理想的社会目标,但社会的现实往往是不尽如人意,因为人的生存、发展以及自我实现等,通常受“他者”的影响,甚至有时受“他者”支配和决定,这种社会关系的非正义性就在所难免了。

社会关系不仅发生在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之间,而且也发生在社会的机构之间、国家之间。由于不同的社会机构掌握的社会资源(政治资源、经济资源、文化资源等)多寡不同,随着权利与支配的关系逐步在历史演变中呈正常化、合理化,这就导致人们对主体地位(或者说支配权)的争夺,由此,就衍生出不平等、非正义等现象发生。

资本主义社会的扩张,对外贸易和殖民地的出现,非正义性活动也由欧洲走向世界,使非正义行为“空间转移”。在《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一文中,马克思从道德上谴责了英国殖民主义者在印度的暴行:“从人的感情上来说,亲眼看到这无数辛勤经营的宗法制的祥和无害的社会组织一个个土崩瓦解,被投入苦海,亲眼看到它们的每个成员既丧失自己的古老形式的文明又丧失祖传的谋生手段,是会感到难过的。”[18]而在《资本论》中,马克思认为,随着资本主义的扩张,“各国人民日益被卷入世界市场网,从而资本主义制度日益具有国际的性质”[20]831,也就是说,只要资本主义势力范围到哪里,哪里就出现思想、观念、制度被强加现象,哪里就会出现“实质不平等”,非正义在实现“空间转移”。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曾对此行径加以批判说:“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它迫使它们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谓的文明,即变成资产者。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了一个世界。”[19]资产阶级的教化的非正义性,迫使“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反对资产阶级。这种“空间转移”会导致生活由安逸到动乱,自给自足的劳动现实被打破后处于被剥削被压迫之中,生存状态进一步恶化等社会现象发生。

马克思认为,世界上不存在天然的、永恒不变的正义,“说什么天然正义,这是毫无意义的。生产当事人之间进行的交易的正义性在于:这种交易是从生产关系中作为自然结果产生出来的。这种经济交易作为当事人的意志行为,作为他们的共同意志的表示,作为可以由国家强加给立约双方的契约,表现在法律形式上,这些法律形式作为单纯的形式,是不能决定这个内容本身的。这些形式只是表示这个内容。这个内容,只要与生产方式相适应、相一致,就是正义的;只要与生产方式相矛盾,就是非正义的。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基础上,奴隶制是非正义的;在商品质量上弄虚作假也是非正义的”[20]379。同时,这也是一段极易引起误读的话,被塔克尔、伍德以及国内一些学者当作“马克思并不认为资本主义是不正义的”重要依据。正如戴维·麦克莱伦所说:“为了理解马克思本人的思想,必须剥去很多历史的外壳。马克思的思想被很多不同的解释所遮蔽。”[21]实际上,马克思不仅从来没有说过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正义的,而且在不同的著作中一直尖锐地批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马克思的这段论述表明:一是从古至今正义问题离不开社会关系,但没有天然永恒的正义,在某一时期的正义可能以法律的形式固定下来,成为固定的社会准则;二是马克思认为正义与生产方式密切相关,尽管正义具有意识形态性,属于上层建筑,但它以经济基础为基础,或者说它受生产方式的影响。

只要人类活动既合目的性又合规律性,即有正义的属性。历史上只要是先进的、积极的、有生命力的事物或现象,代替落后的、消极的、趋于灭亡的事物和现象,都具有正义性。如封建社会代替奴隶社会、资本主义代替封建主义都是正义性的。但是,正如不同时期有不同的道德标准一样,具体的正义问题随着时空的转换也会有差异。从唯物史观的角度讲,要真正实现正义,就要通过转变生产方式、消灭私有制。今天,我们重视马克思关于正义思想的文本解读,其意义不在于这一理论对今天的正义问题提供了多少现成的答案、回答了多少问题,而在于为我们拓展视野、打开思路、提供方法来思考今天的正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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