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初期社会革命的路径生成及其启示意义研究

2023-04-17 19:28刘玉东
广西社会主义学院学报 2023年6期
关键词:革命领导政治

刘玉东

(中共南京市委党校,江苏南京 210046)

社会革命是多维度、深层次的变革,涉及国家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各个领域。恩格斯指出,“任何一次真正革命都是社会革命,因为它使新阶级占据统治地位并且让它有可能按照自己的面貌来改造社会”[1]276,揭示了社会革命改变旧秩序,建立新社会秩序的路径特征。习近平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提出“以党的自我革命引领社会革命”[2],进一步揭示了作为执政党的中国共产党与社会革命路径选择的关系。经过1949 年新中国成立至1956 年社会主义改造完成,我国社会主义制度正式建立。新中国成立初期的这场伟大的社会革命,不仅使中国社会阶级结构发生改变,生产关系和所有制形式发生转变,文化观念不断更新,也探索了实现社会革命的路径,对新中国的发展具有重要启示意义。审视新中国成立初期社会革命路径的生成轨迹及其经验,有助于深刻理解社会革命的路径及其优势。

一、社会革命路径选择的价值观原则分析

社会革命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有长远的视角和规划,也需要分阶段推进,从而避免盲目冒进或过于保守。因此,领导者必须根据具体情况和目标,制定适当的策略和行动方案。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国情相结合,分析中国社会的矛盾和问题,提出社会革命的主题及其实施方案。

(一)社会革命以坚持人民民主保证人民的政治权利

新中国成立前后,政治问题异常复杂,既要解决军事管制委员会向人民政府移交权力、旧政府工作人员去留等具体问题,也要着眼于破除旧的政治影响,建立新的政治生活等长远性、根本性问题。社会革命的政治主题涉及对革命目标的明晰设定,需要建立新的领导制度与决策机制,以保持对革命方向和进程的控制。党的领导必须反映人民广泛的需求与期望,鼓励和支持公众参与政治活动,并获得人民的政治支持。

1.社会革命以实现人民民主为政治目标。马克思主义的国家理论对政治体制的预期,在《共产主义原理》中有比较明确的说明,就是“无产阶级革命将建立民主的国家制度,从而直接或间接地建立无产阶级的政治统治”[3]239。1949 年6 月,毛泽东发表的《论人民民主专政》是马克思主义国家职能理论中国化的代表著作,阐释了中国共产党建立民主政权的政治主张。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选出的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包含了工农大众、民主党派、人民团体、社会贤达等群体的代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以下简称“《共同纲领》”)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体是“中国人民由被压迫的地位变成为新社会新国家的主人,而以人民民主专政的共和国代替那封建买办法西斯专政的国民党反动统治”[4]2。《共同纲领》中关于召开人民代表大会的政治主张,从根本政治制度层面明确了国家权力属于人民的政治原则。1954 年,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将“一切权力属于人民”的政治原则纳入宪法,清楚地阐明了社会革命必须实现人民民主的政治主题。

2.人民民主以坚持党的领导为政治保证。现代政治不仅要回答权力归属问题,还需因政治的复杂性,将一定的政治权力委托给专业政治家,从而逐步发展出政党政治。马克思指出,共产党是领导无产阶级运动最具资格和能力的政党。在资本主义社会向共产主义社会转变的过程中,政治上需要一个过渡时期。在这个时期,“国家的形式只能是无产阶级的革命专政”[1]314。列宁进一步指出,这个过渡时期共产党应是“整个运动及其根本和主要目的的代表”[5]。因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地位成为新中国首要的政治问题。《共同纲领》明确规定,“实行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团结各民主阶级和国内各民族的人民民主专政”,明确了建立中国共产党领导体制的政治原则。1956 年,周恩来提出“专政要继续,民主要扩大”[6],清晰地总结了党的领导与人民民主在政治实践中的关系。

(二)社会革命以社会主义生产方式保证人民的经济权利

新中国成立前后,不仅面临恢复生产的问题,还要解决劳资矛盾、地主与农民矛盾等深层次问题。这些矛盾与旧社会积弊交织在一起,显得尤为复杂。社会革命需要识别经济活动中的问题,建立新的、更公平且有效的经济模式,以调整改善资源和财富的分配,解决可能的经济冲突和困难。由此,人民的劳动权利成为保证经济建设可持续性的条件。

1.社会革命以建立计划体制保障人民参加劳动的权利。恩格斯在《雇佣劳动与资本》中指出,理想的生产方式应是“通过有计划地利用和进一步发展一切社会成员的现有的巨大生产力,在人人都必须劳动的条件下,人人也都将同等地、愈益丰富地得到生活资料、享受资料、发展和表现一切体力和智力所需的资料”[3]330。新中国成立之初,中国共产党就着眼于建立组织社会化大生产的计划管理体制。在实践层面,全民占有生产资料是一个整体概念,个体并不能以所有者的身份任意支配。因此,恩格斯所说的“计划地利用”“人人都必须劳动”,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只能表现为社会主义国家代表人民来支配生产资料,组织社会化大生产,以及组织实现这种生产关系下的社会分配。中共中央于1953 年2 月颁布《关于建立计划机构的通知》,提出建立和健全计划机构、统计机构,要求各级党组织成为社会化大生产的领导者和组织者,保证人民充分占有和使用生产资料,保护和发展工业,公平分享发展成果,建立有计划、有组织的经济体制。第一个五年计划(1953—1957年)启动后,毛泽东在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提出“准备在几个五年计划之内”把中国建设为“工业化的具有高度现代文明程度的伟大的国家”[7]。

2.社会革命以建立公有制保障人民公平获得劳动权益。要实现恩格斯的“同等的愈益丰富地得到生活资料、享受资料”,就必须限制资本的剥削,建立全民占有生产资料的社会主义经济制度。在马克思的理论中,社会主义是一个向共产主义过渡的阶段。在具体的历史背景和经济水平下,各个国家有着具体的实现方式。在斯大林的《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中,全民所有制和集体所有制都是人民自主占有生产资料的所有制形式,即便集体所有制代表的是全社会局部的、一部分人的利益,这种利益也不是个体的私人利益。为化解新中国成立前后国内尖锐的阶级矛盾,中国共产党借鉴了苏联经验,在《共同纲领》中规定所有未进行土地改革的地区必须“实现耕者有其田”。1950 年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改革法》,进一步明确了依据这一原则进行土地所有制改革的规范。1953 年的社会主义过渡时期总路线提出,“要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逐步实现国家的社会主义工业化,并逐步实现国家对农业、对手工业、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8],这就是经济领域“一化三改”的社会革命。毛泽东指出,“党的这条总路线是照耀我们各项工作的灯塔”[9],再次强调了这一社会革命主题的重要性。

(三)社会革命以推进社会组织化保证人民的社会权利

新中国成立初期,社会管理较为粗放,一些地痞流氓混入保甲组织,个别保甲长甚至是国民党反动派残余分子,封建家庭伦理关系和不良习俗在社会生活中依然存在,一贯道、宗族组织、同乡会馆等组织存在藏污纳垢现象。这一领域的社会革命,就是要通过对公共服务部门的改革,提升公共服务的质量,同时通过鼓励和提高公民的参与和合作,推动社会生活向更公平、人民更满意的方向发展。

1.社会革命以建立高度组织化的公共生活保障人民的权利。社会建设需要一套有效的制度来规范人们的基本权利和义务。马克思和恩格斯在1845 年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对于无产者来说,他们自身的生活条件以及当代社会的全部生存条件均为偶然之物,“单个无产者无法加以控制,也没有任何社会组织能使他们加以控制”[3]120。恩格斯在《共产主义原理》中也指出:“在国有土地上建筑大厦,作为公民公社的公共住宅。”[3]240这些论断强调了基于国家公共责任,用有组织的方式解决公民生活问题的重要性。中国共产党执政后,为了承担更多的社会生活中的公共责任,必须提高社会建设的组织化程度。1949 年,毛泽东亲自参与起草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次全体会议宣言》提出,“将全中国绝大多数人组织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及其他各种组织里”[10],以提高社会组织化水平。此后,毛泽东多次发表提高组织性的讲话,将其作为社会建设的导向。在“三大改造”完成后,资本家和地主作为阶级被消灭,城镇居民大多成为机关、学校、国营或集体所有制企业等单位的职工。个体农民向集体农民转变,每个人都被纳入特定的单位,形成大范围的分工合作,从而摒弃小农社会分散个体与扩大社会合作相矛盾的社会结构。人民在这种以单位制为代表的公共生活中,获得工作以及相关的工资、医疗等福利保障。

2.党组织在社会公共生活中发挥着凝聚人民群众力量的作用。基层党组织对于促成社会成员共同的追求目标与价值观,以及协同行动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为提高党在社会建设活动中的领导与组织能力,基层党组织需要深入各类社会单位,履行联系与组织群众的职责。1950 年5 月,《中共中央关于发展和巩固党的组织的指示》否定了部分地区实行的“自报公议党批准”的建党方法,明确了以“公开建党”代替“自报公议党批准”的工作原则,以加强党的领导。“公开建党”要求基层党组织从“地下工作”向“地上工作”转变,推进各行业党组织建设,并要求各级党组织公开开展宣传教育活动,提高群众觉悟。该指示还强调党组织应全面参与社会治理,坚定地将贯彻群众路线作为基本工作原则,以防止出现忽视群众意见和放弃党的领导的偏差。由此,中国共产党提出了以党组织作为联系社会各方的纽带,保证新的社会整合与治理合作得以实现的策略。

(四)社会革命以突出人的主体地位保证人民的文化权利

尽管近代以来西方文化在一定意义上丰富了我国文化,但到1949 年新中国成立时,中国以革命和解放为核心的马克思主义文化、以经世致用和博雅为特色的传统文化以及以民主和科学为主旨的新文化之间缺乏有效融合,导致价值共识度降低。社会革命同样要针对文化建设中的问题,打破传统束缚,塑造新的主流文化和价值观。在此过程中,教育和思想工作都要尊重和支持人民的文化经验和表达权利,增强其文化建设的参与度。

1.社会革命以马克思主义引领人民群众的意识形态。马克思主张,在每个时代,统治阶级的思想都是占据主导地位的,并强调“一旦理论掌握了群众,它就会变成物质力量”[3]9。中国共产党对马克思的这一观点有深刻的理解。一方面,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与中国国情相结合,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融合,形成了富有中国特色的理论成果,易于民众理解和接受。1955 年,《中共中央关于宣传唯物主义思想批判资产阶级唯心主义思想的指示》对文化建设的方向性阐释具有代表性,即让干部职工“在实际工作中学会运用马克思列宁主义这个思想武器,改进党和国家的工作”[4]64,从而以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改造人们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另一方面,广泛传播党的理论是引导国家意识形态建设的关键。党中央提出,党的基层组织和党员都必须“随时随地向人民群众进行宣传”,并要“向一切反动的和错误的思想与主张进行不调和的斗争”[11]。唯有如此,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才能整合社会的多元价值观,塑造主流文化和社会的根本价值理念,为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和国家的长治久安奠定坚实基础。

2.社会革命以服务人民的文化建设为国民教育的目标。毛泽东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就指出了“为什么人的问题,是一个根本的问题,原则的问题”[12]857,后又进一步指出“我们的文化是人民的文化”[12]1012,主张“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明确了文化发展方向。马克思主张普及教育,并强调这种教育应当是义务性的,以确保民众文化素质的普遍提高。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指出:“我们的教育方针,应该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几方面都得到发展,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13]从国民教育的内容来看,必须是德智体等方面的全面发展;从教育的主体来讲,必须是为人民办教育。这样,人民的文化观念和价值导向才能得到普遍的改革。毛泽东在《在普通教育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提出“思想教育”和“全面教育”的概念,统一了国民教育问题上的认识。社会革命在这个过程,也是围绕着一种共享的意识形态展开的,这种意识形态为革命提供了道德和政治上的正当性。经验表明,这种意识形态需要通过宣传、教育和其他形式的信息传播在社会中推广。

总之,坚持从人民立场出发认识问题和解决问题,是中国共产党确立社会革命的主题和提出国家发展战略蓝图的实践原则。从本质上看,从人民立场出发制定政策,就是马克思主义方法论在中国的运用,就如毛泽东所强调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来到中国之所以发生这样大的作用,是因为中国的社会条件有了这种需要,是因为同中国人民革命的实践发生联系”[14]。社会革命是新秩序对旧秩序的替代,而建立新的政治体系、经济社会体制以及文化教育体制,还必须建立相应的组织基础,这是社会革命必须解决的又一问题。

二、社会革命路径演变中的组织结构构建分析

在社会革命的过程中,成功的领导者必须建立一个稳定且可以持续推动国家发展的路径。列宁为这个过程确立的政治原则,是要求共产党对“苏维埃国家的全部政策实行总的领导与指导”[15]。新中国党的组织体系的发展为党领导社会革命奠定了坚实基础,在党的政策制定、执行以及动员广大人民群众参与革命的过程中,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从组织建设的角度去研究党如何领导社会革命,是深入理解中国社会革命成功之道的重要视角。

(一)党在政治领域领导社会革命的组织衔接

新中国成立初期的政治发展聚焦于政治体制和党的执政体系建设,确定中国共产党与国家政权机构的关系是建立党领导社会革命路径的核心问题。在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确立了在政治领域推进社会革命的基本路径,即建立以党员干部为骨干的政权机构,并确保党对一切政权机构的领导。首先,推行党委制、党组制,规范党组织与党外组织之间的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在俄国十月革命后,列宁领导下的俄共建立了一党执政框架下的党团制,其核心理念是在党外机关中建立党团,党团接受党委会的领导,党委通过党团实现对所有政权机关的领导。中国共产党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期间借鉴了这套制度经验,党的七大以后正式将党团改为党组,发展出党委制和党组制,要求党中央关于政府工作的一切决定由政府中的党组执行,从而强化党对各级政权机构的领导,确保党的政治理念和方针政策贯彻落实。1949 年11 月,《关于在中央人民政府内组织中国共产党党委会的决定》和《关于在中央人民政府内建立中国共产党党组的决定》规范了新中国党和政权机关的基本关系,此后推行到各个层级的地方机关,形成了中央集中统一领导重大工作的体制机制。其次,通过制度的创建与完善,细化党政关系的组织规范。这一时期,党还陆续制定和完善了党政机构之间的请示报告制、党委领导下的行政首长负责制、党管干部制、分口领导和双重领导制度。党的组织体系与国家政权体系上下贯通,形成了以党委为核心的政治格局。最后,统一培养、训练和调配干部。为保证制度路径畅通,1953 年颁布《中共中央关于统一调配干部,团结、改造原有技术人员及大量培养、训练干部的决定》,开始对干部进行统一培养、训练和调配,从干部人事组织建设上进一步强化了党对政权体系的领导,使得党在政治领域的影响力不断扩大,党政关系更加紧密。总之,党的组织体系与国家政权体系衔接,保证了党对政权机构的领导,凸显了党在社会革命中的核心作用,为党领导社会革命提供了坚实的政治基础、组织保障。

(二)党在经济领域领导社会革命的组织衔接

为组织人民群众广泛地参与社会化大生产,党领导建立了社会主义公有制和计划管理体制。中国共产党在中央层面设立了政务院财经委员会和国家计划委员会,建立从中央到省、区、市各级计划管理机构,在国家计委领导下展开工作。在省、区、市层面,设立企业工委以在国家计划的宏观框架下领导地方工厂、企业开展工作。在生产单位的微观层面,全国范围内的厂矿、交通等企业展开民主改革。各级党委大量抽调干部到企业,训练工人中的积极分子,选拔一批职工进入管理岗位掌握企业领导权,并建立工会委员会、职工代表会议以联系普通职员和工人。因此,党的组织体系成为经济建设体系的骨干,保证了社会化大生产组织方式的历史性变革。

党的政治领导保证了全民所有制和集体所有制的建立。首先,没收帝国主义国家在华资本,掌握国家经济主权。1949 年3 月,党的七届二中全会明确提出了“有步骤地彻底地摧毁帝国主义在中国的控制权”的方针。新中国成立初期,虽然允许外国企业在遵守中国政府法令的前提下继续经营,但在华外资企业逐渐采取自动歇业、转让出售或出租等形式放弃经营。1950 年美国对中国实行禁运封锁后,中国陆续接收了这些企业。其次,没收官僚资本为国家所有。到1949 年底,没收的官僚资本企业达2 858个,涉及产业工人75 万多人。此后,进一步对企业中公股公产进行清理,没收战犯、汉奸、官僚资本家和反革命分子的财产,扩大国有经济占比。最后,实施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在整个土地改革中,共没收征收了约7 亿亩的土地,并将这些土地分给了约3 亿无地和少地的农民[16]。此后,党在农村的中心工作是进一步发展互助合作运动。同时,在城市进行资本主义工商业和手工业的社会主义改造。

新中国成立后,党的组织体系与生产管理体系的衔接,形成了引领经济领域重大变革的途径。计划管理体制和地方企业工委的建立、生产单位的改革以及所有制的改造,进一步强化了党在经济领域的核心地位,从而确保党能够有序推进社会化大生产。这些因素共同奠定了社会主义经济基础的基石,为中国经济的持续发展提供了坚实支撑。

(三)党在社会领域领导社会革命的组织衔接

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国共产党以党的组织体系为骨干,构建社会治理架构,将人民群众组织到社会管理和社会服务之中,形成高度组织化的社会结构,为引领社会革命奠定了组织基础。首先,建立街居制的社会治理系统。新中国成立之初,各地探索居民委员会、街人民代表会议等基层组织形式,以替代保甲制治理功能。居委会与街道职能有效对接,成为党和政府政策的有力推动者。其次,建立行政村制的社会治理系统。新中国成立初期,农民协会或农民代表会议既参与选举乡政府委员会,成立乡人民政府,也协助政府工作,逐步发展出农村自治组织与基层政权紧密联系的组织关系,行政村成为社会合作治理的基本单元。再次,建立户籍制的社会治理系统。1950年,公安部提出有步骤地建立全国性户籍制度,于1951 年颁布《城市户口管理暂行条例》。此后,民政、街道等行政单位将社会福利与户口挂钩,使户籍制在社会管理和服务中发挥重要作用。最后,建立单位制的社会治理系统。单位提供职工医疗、保险等社会保障,一些单位还为职工建设住宅,并组织家委会进行管理。从整个社会来看,农民由农业部门管理,通过劳动部门申请办理招工(就业)手续后成为工人;工人受劳动局管理,通过人事组织部门办理吸收、录用手续后成为干部;干部由人事局管理,包括干部的工资福利、人事变动等。社会组织化程度的提高,确保了党领导的社会治理体系在社会领域变革的顺利进行。

此外,零散的社会组织也被整合起来。一方面,主张积极发展各种社会组织,因为“各种群众性自治组织的建立完全符合人民的利益,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17];另一方面,主张强化管理,对社会团体重新登记,同时重视加强工会、农会、青年团组织工作。党既要依靠这些群众团体完成社会治理任务,也要借助这些组织大量发展党员,并强调这是党的组织工作方针之一。为确保工作有序推进,各级党委分配干部到这些组织兼任职务,进一步增强了党对社会成员的有效组织。

新中国成立初期,党的组织体系与社会治理体系衔接,形成了引领社会变革的路径。党通过建立街居制、行政村制、户籍制和单位制等社会治理体系,引领社会革命,推动中国社会的变革和发展。这种高度组织化、有序化的社会结构,为党的领导和社会治理提供了坚实基础。

(四)党在文化领域领导社会革命的组织衔接

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国共产党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发展以人民为服务对象的国民教育,构建了引领文化领域社会革命的路径。党一直高度重视思想文化工作,很早就设立中宣部专门负责意识形态、新闻出版和教育方针等工作。新中国成立后,相继设立了负责管理文化教育工作的政府机构,如文化部、教育部等。在党组织领导下,这些机构与中央、各级宣传部共同制定党的思想宣传和文化教育政策。为了传播党的思想文化,党还建立了众多教育机构并组织培训活动。例如,普遍建立党校系统、军政大学、革命大学等培训机构和开设各类训练班、学习班,以增强党组织传播思想观念的能力;在城市中按区域或系统设立业余政治学校和政治夜校,组织在职党员及党外干部的政治学习;在高等学校开设马克思列宁主义课程,中等学校开设关于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教学内容;运用广播、报纸、出版物和各类文教工具向社会传播马克思主义思想,所有的“报刊编辑部和学术机关应当在党委领导之下发起和组织学术问题的讨论”[4]68。

党的组织体系与宣传教育体系的衔接为文化建设提供了路径,有力地推动了中国社会的文化发展,确保了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1951 年毛泽东在全国政协一届三次会议上提出开展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指出“学术的批评和讨论,一般地应当服从于向广大知识分子和人民宣传唯物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其他思想的基本方针”[4]69。此后,全国范围内大中小学教职工和高中以上的学生推动思想改造。1952 年1 月,全国政协决定成立学习委员会,专门负责组织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以及工商、宗教界人士开展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主要内容的学习运动,使这些群体成为马克思主义新生力量。同时,文化建设更加关注普通工农大众,提出“文艺为人民服务、首先为工农兵服务”的基本方针[18]。学校向工农敞开大门,各地大力发展工农教育,举办工农速成中学、干部文化补习学校(班)等。在党的领导下建立宣传教育体系,不仅提高了国民综合素质,也塑造了民族国家的政治共识和价值认同。

总之,党的组织体系与国家治理体系的组织同构,构建了党在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等领域领导社会革命的组织基础,由此党自我革命所形成的变化,必然会通过一定的组织渠道对社会革命产生深刻影响。

三、党的自我革命引领社会革命的路径特征分析

从新中国成立后社会主义过渡时期的社会变迁可以看出,中国共产党在社会革命中起到了把方向、保落实的领导核心作用。这种客观作用使党能够以持续的内部改革和自我优化,为社会革命注入源源不断的动力,从而推动国家的进步和发展。

(一)以党的自我革命引领社会革命坚持正确的发展方向

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实际相结合,探索符合国情的中国道路,是社会革命的重要任务。正如列宁所指出,国家发展必须依靠共产党的“政治领导正确,靠它的政治战略和策略正确”[19]。政治领导是中国共产党从政治高度上对党和国家发展进行正确决策、管理和指导的方式。以党的自我革命提升党的政治领导能力,包括领导干部对于政治信仰的坚定和政治意识的增强,政治大局的洞察和判断,政治方向的准确把握,负责任的决策和执行,以及遵守政治纪律等方面。

以党的自我革命提升政治领导能力的价值,就在于能够为党把握社会革命的本质问题,为中国道路的探索制定正确的路线方针政策,为党的主张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广泛认同提供保证。党组织作为各级国家机构的领导核心,党的自我革命成效必然会反映到国家机构建设中,彰显国家机构的政治属性,强化国有企事业单位的政治导向,发挥群团组织的政治作用,将广大人民群众最广泛、最紧密地团结在党的周围,提高各类组织和个人对政策的理解和认同。党的政治追求贯穿于国家机构工作的任何环节,党的政治底线是任何国家治理机构必须恪守的原则。习近平强调:“党的政策是国家法律的先导和指引。”[20]党的领导的重要形式是,通过法定程序将党的政策主张转化为国家意志,成为国家治理的制度规范。正是由于党的自我革命不断为社会革命提供新的发展理念、行为动力和行动规范,确保了国家建设的正确方向。

(二)以党的自我革命引领社会革命形成积极的文化共识

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塑造中国精神是社会革命的又一重要内容。其内涵既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内核,也必须体现中华民族和中国本土的精神面貌。思想领导是党通过思想理论和价值观引领社会革命的重要方式,具体表现在坚持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通过理论武装、组织引领和文化引导等方式,加强人民群众的政治认同、思想认同、理论认同和情感认同,巩固全党全社会思想上的团结统一,为推进社会主义事业发展提供强有力的理论武器和思想动力。新中国成立后,党重视加强思想文化工作。一方面,组织党员干部学习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理论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成果,学习人类历史上一切先进的文化成果,克服旧思想、旧作风,形成代表先进文化前进方向的新思想、新理念;另一方面,有效培育全社会的集体记忆和观念共识。由此,党内的思想建设与全社会的文化建设形成了内在的一致性。

党的自我革命提高思想文化领导能力的价值,体现在能更好地以党的理论和观念引领文化建设,塑造中国精神,从而凝聚社会革命的价值共识。首先,树立共同愿景,即坚定共产主义理想和社会主义信念,引导人民朝这个方向努力。其次,树立共同使命,即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再次,树立共同价值观,即提出人民判断是非的价值标准和行为标准,如1949 年毛泽东主持起草的《共同纲领》中提出的培育“爱祖国、爱人民、爱劳动、爱科学、爱护公共财物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全体国民的公德”。只有不断提高正确理解文化本质问题的思想文化领导能力,才能真正把握塑造什么样的中国精神和怎样塑造中国精神的基本问题。中国共产党提高思想文化领导能力的价值在于抓住最本质的问题,即通过社会革命塑造中国精神,将人民的远景追求、乡规民约、道德公约和文明公约的行为准则等与当下的使命担当结合起来,不断塑造人民的共同信仰和价值认同。

(三)以党的自我革命引领社会革命实现高效的治理活动

社会革命是国家结构性变革,必须以党的组织创新为基础。组织领导是指中国共产党通过选拔任用干部形成执政团队,并通过各级组织和党员干部治理国家,带领人民群众为党和国家的事业发展贡献力量,实现党的任务和主张。组织领导能力是党的政治领导和思想文化领导得以顺利进行的保障。自我革命对组织领导能力的提升,就是以政治生态的自我净化,严明纪律作风;以制度的自我完善,优化党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的组织优势;以组织建设的自我革新,严密党的组织体系,密切党同人民群众的联系,发挥党组织的战斗堡垒作用;以组织能力的自我提升,维护党的团结、党同人民的团结,实现党同人民想在一起、干在一起的执行力。

自我革命提高组织领导能力的价值在于,保证有合格的体制机制、人员队伍和组织方式,使社会革命各事项得到有效落实。从体制机制变革的角度来看,党的组织体系就像一张张开的网,将各领域的治理主体联系到一起,保证上下级、体制内外的治理活动的有效衔接和联动变革。从人员队伍变革的角度来看,党既吸收治理活动的骨干分子入党,也推荐党员干部到重要岗位任职,以保证党在社会革命中有足够的人才支持。从组织方式变革的角度来看,党组织联系基层、党员联系群众的组织方式,使自我革命的价值不仅体现在党自身的正确性,更让人民深刻体验到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从而加入党领导的社会革命实践。由此,党的组织体系让治理主体普遍形成高效的合作,使党的自我革命与社会革命同向发力,催生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各领域的结构性变革。

四、新中国社会革命路径的实践逻辑及其启示

中国共产党领导社会革命的关键因素,就是坚守人民立场,通过保护和激发公民的表达和参与权利,使公民成为社会革命的推动者;基于党的组织建设,通过强化党内外组织衔接,使党的影响力广泛渗透到社会各层面;坚持自我革命,通过焕发党的生机活力,使党有效应对和解决国家兴衰中的难题,引领国家走向繁荣富强。

(一)国家兴衰作为历史的重要主题,涉及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领域的深层次问题,社会革命基于党的自我革命破解国家发展中的难题

破解国家发展中的难题,需要深刻的改革和创新,中国共产党的自我革命正是这种改革和创新的关键驱动力。这种自我革命不仅对党的生存和发展至关重要,更从根本上决定国家和社会的发展方向和未来。一方面,中国共产党的自我革命是一种主动和深刻的自我变革过程。它要求党自我反思、自我批判、自我完善,以提高领导能力和组织能力,为人民和社会提供更好的服务。这种自我革命强调自我批评的原则,严格审查和评估党的工作和行为,及时发现并纠正错误和不足,从而提升工作效率,增强服务质量,激发党组织的活力和创新能力。另一方面,社会革命要实现的深刻变革,需要以党的自我革命为引擎。社会革命是实现社会结构、权力关系、价值观念等基本元素根本性转变的过程,这个过程需要通过党的自我革命实现对执政理念、策略、组织和行为的全面检查和改革,从而使党能够适应社会的深刻变化,解决国家发展中的难题,带领人民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二)新时代的社会革命与以往相比,同样要进行政治和经济变革, 也同样要对社会的结构和功能进行组织重塑, 在这个过程中党内外的组织衔接是社会革命的重要内容, 社会革命就是基于党的组织体系建设优化国家治理体系

新时代的社会革命,一要强化党内外的组织衔接。组织衔接是一种结构关系,涉及党内外组织的信息交流、决策协同、资源共享等方面。通过加强这种衔接,党的领导力可以更深入社会组织,推动社会革命的实施。从组织学理论的角度看,这种衔接可以看作是一种“嵌入性”的体现,使得党的影响力能够通过社会组织的网络传递开来,形成更为广泛的社会影响。二要以党组织建设促进党内外组织的建设。组织同构增强了党内外组织在结构和功能上的相似性,党的组织优化和改革可以借此传导到其他组织,推动组织优化和效率提升。从制度理论的角度看,这种同构性可以看作是一种“模仿”或“模式复制”,各种组织通过借鉴党的组织优化措施,实现自身的改革,更好地适应变革的需要,从而提高社会革命的效率。

(三)中国共产党对社会革命过程中人民主体性的坚守, 以及在这一框架下对政治权力与公民权利间关系的认识, 决定了社会革命必须基于探索公民权利的实现而体现自身价值

公民维护自身利益的表达权利和参与权利,又以言行的基本形式践行了人民主体性的政治原则。新时代的社会革命,一要完善维护公民表达权利的渠道。公民的表达权利使公民能够参与政治生活,成为社会革命的参与者和推动者。因此,维护公民的表达权利,为公民提供实现个人自由和发挥社会作用的途径,是社会革命践行人民民主政治原则的必然要求。二要搭建维护公民参与权利的平台。公民的参与权利不仅是一个政治权利,更是一种社会实践,它使公民能够参与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包括政策制定、生产分配、社会服务等。这种权利的实现,使得公民不仅是社会革命的受益者,更是推动者和实践者。从这个意义上说,公民的参与权利是实现人民主体性原则的具体体现。因此,社会革命要始终坚守人民立场,充分实现公民权利对于个人和社会的重大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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