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 笑,曲 波
(东北师范大学 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中心,吉林 长春 130024)
消费主义与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方式密切相关,是由资本逻辑创生,并与资本逻辑秘密合谋后实现资本主义利益最大化的结果。消费主义既体现为一种特定的社会文化样态,也内隐地成为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对人们的日常生活和价值观念产生了深刻影响。从历史发生学的视角充分认识消费主义的资本逻辑本质、意识形态性质和物化逻辑秩序,更有助于厘清消费主义的错误本质,为对其开展彻底的批判与超越奠定基础。
资本主义的内生性矛盾造成了消费主义的必然出场。工业革命之后,昂贵的资本投入到了大规模、密集型的机械化生产之中。这一投入虽然提高了生产率,但是却大大降低了凝结在工人劳动中的剩余价值增长比例,造成了“越先进的方法往往越以低利润率为代价获得一个更低的单位生产成本”[2](P97)的矛盾关系。为了抵消这一矛盾,扩大内需、刺激对过剩产品的消费成为重要的选择。19世纪末20世纪初,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追求资本增殖的动机驱动下开始寻求“扩大内需、刺激消费”的经济政策支撑,并在社会上掀起了一股热衷消费的潮流,引导着人们竞相开展对商品的占有式生存,牵引着人们在对商品的消费中去体悟幸福、寻找人生的意义,消费主义应运而生。在美国,消费主义伴随着福特主义的出现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福特主义依靠泰罗制科学管理理论进一步提高了社会生产率和工人的工资,刺激了商品与消费水平同步增长,使工人成为“有钱也有闲”的消费者。在福特主义的促逼下,资本增殖获得了更加贯通的渠道,消费主义也因此得到了适合的生存土壤,大众消费时代由此开启,生产社会也逐渐开始向消费社会过渡。二战后,由于西方国家发展经济的需要,消费主义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推崇,并随着全球化进程同步向发展中国家铺陈开来,逐渐成为弥散全球且颇具影响力的社会思潮与价值观念。总的来说,消费主义滥觞的背后体现为深刻的资本逻辑。在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看来,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是一个金字塔的结构,资本主义为实现资本增殖所采取的是“由社会金字塔顶部的极少数人通过不断增加的财富积累融入这种全球机制,并构成其核心理论基础”,然后“随着生产规模的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劳动者经由个体经营者转变为工薪阶层”[3](P36~37)的运行逻辑。消费主义正因能够高度契合资本家实现交换价值的需要,而且还进一步关涉着剩余价值和社会再生产,自此得到了资本主义的高度青睐,进而成为内嵌于资本主义制度、维护其增殖本性的重要选择。
消费主义不仅是资本主义社会中资本逻辑的必然产物,并且成为维系资本主义统治合法性的意识形态工具。正如福斯特所指,“消费主义的价值倾向是与资本主义制度的客观逻辑相一致的,消费主义适应了资本增殖的需要,也是资本增殖的一种主动的文化策略”。[3](P2)消费主义能够成为迎合资本主义制度的上层建筑,正是从根本上反映出来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虚假性和永续性的特质。一方面,消费主义的等价性成为掩盖阶级对立的社会控制策略。在消费社会中,商品和服务的公共性消弭了阶层对立的本质。个体通过消费活动即可占有跨越阶层的身份象征和心理体验,使不同阶层的人可以拥有着一致性和相似性的外在表征,但“这种相似并不表明阶级的消失,而是表明现存制度下的各种人在多大程度上分享着用以维持这种制度的需要和满足”。[4](P8)大众消费时代的到来同时也迎来了扭转早期资本主义社会中强制性、压迫性统治策略的契机,转化为内在性、隐匿性的社会文化策略,从而使消费主义能够“把已有的和可能的、已满足和未满足的需要之间的对立(或冲突)消去”。[4]消费主义遮蔽了资本主义压迫与剥削的实质,通过对“自由”“平等”观念的宣扬达致美化资本主义制度的目的,淡化人们改变现实社会关系的意图和想法,使人们沉溺在资本主义粉饰的美好世界里。这也正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虚假性的集中体现;另一方面,消费主义的扩张性使其成为捍卫资本主义合法性的重要方式。由于国家对政治经济的过度干预,造成了资本主义最初承诺过的自由主义意识形态的合法性危机。为了解决这一危机,同时也为了创造巨大的物质财富,资本主义必然会在全社会宣扬和倡导消费主义的生存方式。消费主义意识形态将消费视为生命本身,通过制造一种“匮乏的威胁”再造着个体的需要,从而得到如下的信念:“每种商品都有与之结合的需要;如果无法购买这种商品,他们就根本不会有任何满足这种需要的希望。”[5](P35)推动着人们不得不在消费活动中去弥补心理的亏空,将消费作为人生价值的唯一确证。消费主义作为一种对人们的日常生活和精神世界具有建构性力量的生存方式,触发了“大量生产—大量消费”的社会发展模式,既能满足资本主义的逐利本性,也迎合了资本主义捍卫其统治的合法性和永续性的需要。
消费社会的到来,加速了社会生活总体的物性化进程。消费主义借由物化逻辑内化为符号系统并参与构建着人们的日常生活乃至主体人格。消费主义通过陈设丰盛的商品景观、创造暗示的符号话语、经营虚幻的广告营销,建立起了一整套消费品与消费者之间的有序关联,从而实现了对个体生活方式及自我意识的操控。对此,鲍德里亚断言道:“我们处在‘消费’控制着整个生活的境地。”[6](P5)
商品对生活世界的殖民,使人们处在被“全套的物”包围和盘剥的境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的财富,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7](P47)琳琅满目的商品支配着人们公共或私人生活的方方面面,政治、教育、体育、宗教,更不用说娱乐或休闲的部分,都被高度发达的社会生产力所创造出来的丰盛消费资料所充斥着。“在伦敦最繁华的街道,商店一家紧挨一家,在没有目光的玻璃眼睛背后,陈列着世界上的各种财富:印度的披肩、美国的左轮手枪、中国的瓷器、巴黎的胸衣、俄罗斯的皮衣和热带地区的香料。”[6](P2)庞杂的商品体系编织成了一个应接不暇的消费网络,驱使着人们不断陷入对“物”的深度迷恋中。符号话语创设了暗示意义链条,炮制出了非真实的需要。鲍德里亚认为,晚期资本主义社会中对消费品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附着在商品背后的符号性编码构成。这些编码的背后是一系列相关的暗示性意义锁链,人们在消费活动中可以获得特定的社会认同,即对同一物品的消费意味着可以“共同拥有同样的编码,分享那些使您与另外某个团体有所不同的那些同样的符号”,[6](P88)使个体消费行为的目的变成了对象征意义的占有,即“表面上以物品和享受为轴心和导向的消费行为,实际上指向的是其他完全不同的目标:对欲望进行曲折隐喻式的目标、通过区别符号来生产价值社会编码的目标”。[6](P60)这进而导致了一个“物品和需求的世界可能是某种全面歇斯底里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单个的需求并不存在,存在的唯有一种消费体系”。[6](P57~59)人们无法区分自己所消费的商品与真实需要之间是不是内在一致的,甚至缺乏对商品本身特质的足够了解,只能按照被暗示好的方向进行消费。广告作为资本主义生活方式的传播媒介,发挥着无意识劝诱的功能。当人们的日常生活逐渐被图像所建构的视觉体验所淹没,大量的资金就被用在了广告和包装、电视节目和电影、杂志和印刷品上,因为这意味着潜移默化的资本回报。广告作为商品向消费者兜售的最核心中介,通过创设令人向往的他者生存情景和赠品关联等手段,在无限反复之中引导着人们下意识的消费行为。正如克拉克所揭示的那样,“广告对人们产生影响的原则是:像水滴石穿一样,在不知不觉中进行”。[8](P54)广告中饱含着资本家们所期待消费者能够形成的生活方式,并且蓄意地营造一种充满吸引力的场景企图对消费者进行“诱劝”,甚至,广告制作者会研究哪种声音在广告中最有效地穿透人的意识。[8](P98)至此,消费主义借由物化逻辑的微观化实现了个体的操控,将物化结构内化于人们的心灵,外化于人们的行为,通过符号代码不断参与着消费主体的自我建构,打通了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与个体之间的价值进路,借机完成了捍卫资本逻辑正当性的日常意识控制。
消费主义的表层逻辑中展现了生产关系与消费关系的颠倒,其实质投射出的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以及人与自身关系的对立。“历史唯物主义的根本宗旨就是要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涉及的物与物之间的关系下揭示出人与人之间的真实的社会关系。”[9](P397)历史唯物主义对于资本主义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内在蕴含着对消费主义错误实质的根本揭示,只有深入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视域,把对消费主义问题的讨论放置在社会历史过程之中,放大到对资本主义消费过程的整体性检视当中,才能真正地实现对消费主义的解蔽与超越。
资本逻辑作为资本主义社会乃至人类社会的总体统摄逻辑,与一切顺从其增殖本性的物质力量与精神力量合谋,无论是自然界还是人类生活,都被霸权式捆绑在其生产剩余价值的逻辑铁链之中。马克思、恩格斯曾多次批判资本主义生活方式的反生态性,尤其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资本论》等经典著作中详尽地阐释了工人阶级在空气污染和水污染严重的恶劣环境中罹患肺病、热病等流行病,引发了严重的健康危机,然而资本家却始终“对那可以维持成百人生活的东西的任意糟蹋”。[10](P223)并由此指出资本主义的剥削本质以及资本主义制度下的浪费现象。建基在资本逻辑之上的消费主义将人与自然的关系归结为占有与被占有的二元对立关系。现代工业文明下生产力的大幅提升为人类社会带来了超乎以往的能力与方式来支配自然,使消费主义对自然资源的耗费、对生态环境的破坏愈发成为一种不可抗拒的趋势,造成了不可调和的生态矛盾。对此,马克思批判道,“只有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自然界才真正是人的对象,真正是有用物……其目的是使自然界(不管是作为消费品,还是作为生产资料)服从于人的需要”。[11](P90)
然而,消费主义与有限生态系统之间的矛盾根源在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身。历史唯物主义批判直指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深层症结,“应该责备的不仅仅是个性‘贪婪’的垄断者或消费者,而且是这种生产方式本身:处于生产力金字塔之上的构成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2](P105)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进行了彻底的讨论,他认为在资本主义商品生产之中,生产者的目的是为了获得价值,从而使使用价值沦为了工具。这样一来,生产和消费的颠倒关系便得到了合理的解释。消费作为人类与自然界进行物质变换的重要扭结,本应是人类自由自觉活动的一部分。但在消费主义促逼之下,人和无机身体之间呈现出掠夺与被掠夺的占有式关系,导致了物质主义和人类中心主义的泛滥。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揭示,同时也道出了消费主义的反生态本质,究其根本,“消费—生态”悖论的诞生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特有表现。消费主义对大量自然资源的耗费,意味着它将持续地吞噬掉它赖以生存的基础,也决定了它必然会寻求将环境成本外化的处理方式。随着资本的无限扩张及其殖民活动的普遍展开,资本主义在对落后国家的生态环境及人力资源持续地剥削和掠夺中,逐渐建立起来了一个“生态殖民主义”的统治体系,同时也使得这种内生性的危机被扩散至了全球范围内。
图1为煅烧后高岭土的SEM与FTIR谱图.由图1(a)可知,煅烧高岭土是由大量的纳微米级管状和条状颗粒组成,呈疏松的堆积态,这种物态使高岭土具有高分散性.图1(b)显示,谱图中3552 cm-1处为结构配位水和层间吸附水的H—O 键伸缩振动峰,说明煅烧后的高岭土没有完全脱水,仍含有少量结构水;1620 cm-1处为Si—O 伸缩振动峰,1097 cm-1处为高岭土的Al—O—Si振动峰;469 cm-1处附近为Si—Al振动峰.这些官能团说明煅烧高岭土主要是硅铝化合物,具有水化活性.
物化逻辑作为资本逻辑治下的普遍命运,在消费社会中主宰了人们的思维和行动,造成了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相背离。依马克思对“三大社会形式”的划分来看,消费主义所处的形式无疑是对“物的依赖性”的全面体现。资本逻辑宰制的消费社会中,一切存在都可以被“物化”为商品性的存在,在这些商品及其引导下展开的消费行为成了一种“异己的、独立的东西”奴役与布控着人,从而使“人的社会关系转化为物的社会关系;人的能力转化为物的能力”。[12](P107)
消费主义一切社会关系都变成了“物化”的关系。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制造了丰盛的景观世界和难以察觉的物化意识,使人类的思想和行为均受到物化逻辑或物化思维的主宰,也让物化逻辑成为现代社会的日常生活逻辑。[13]物的形式为了凸显自己的权力和地位,使得一切存在都转化为具有交换价值的“商品”化的存在。在社会关系全面物化的社会中,个人依附于外在的消费活动,将对占有式生存视为唯一可能的生活方式。对此,马尔库塞一针见血地指出:“人们似乎是为商品而活。小轿车、高清晰的传真装置、错层式家庭住宅以及厨房设备成了人们生活的灵魂。”[4](P9)在消费主义场域里,人们的消费活动看重的不再是商品的使用价值,而是同其所承载的物的意义十分相关,这样就使物化逻辑抽象成符号隐喻系统成为可能。
消费主义对人的盘剥与奴役使人的物化性日益成为社会中的价值主轴。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家高兹认为,早期资本主义在新教伦理的影响下,人们遵循“够了就行”的消费观念。但随着资本增殖的需要,人们更服从经济理性的驱使,开始奉行“越多越好”的消费价值观念。这种价值观念的演变,实则体现了消费主义对人们价值观念的全面物化。消费社会依靠资本主义私有制,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隐退在对商品(货币)的占有背后,使得社会关系表现为“人们之间的物的关系和物之间的社会关系。”[14](P90)消费主义彰显着对物的占有和对消费能力的认可,使物与物的关系取代了人与人的关系,消解了人们作为社会存在需要进行社会交往的念头,转为引导人们通过不停地成为“消费者”来确认自身存在的价值,最终造成了物对现实的人的奴役。
消费社会的到来,加速了物化形式抽象为符号化的过程,体现为“符号拜物教”对人的全面统治,导致了个体人格独立性的丧失。历史唯物主义认为,消费是人类社会赖以生存和发展的重要手段,能够“创造同人的本质和自然界的本质的全部丰富性相适应的人的感觉”。[15](P192)但是在“需要和商品的关系是如此模糊”的消费主义生存方式中,本属于人的精神和价值实现的消费行为被符号化的占有式消费所遮蔽了。消费不再是实现人类生存的手段,而成为人存在的目的,使本应该内涵在消费活动中促进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进步意义变成了人的精神独立性的全面失落。
消费主义促进了“虚假的意识”对人们需要的全面统治。消费的统治者通过对商品进行抽象的符号赋权,炮制出了一个虚假的世界。它既体现为消费主义依托大众传媒带来的视听盛宴,合理化地设计了一系列“虚假的需要”,也体现为消费主义抹杀了阶层差异所粉饰的“虚假的平等”。人们通过消费活动满足了追求社会意义的渴望,但实际上,“在这一过程中,产品起着思想灌输和操纵的作用;它们引起一种虚假的难以看出其为谬误的意识”。[4](P11)与其说人们愿意通过外在的“符号”来表现自己和评价他人,不如说这一切都是内涵在商品中的资本特权意志对主体的控制。也就是说,“当前虚假的意识实际上是资产阶级意识,因为它维护资产阶级的利益”。[2](P104)究其根本,符号建制的主体性背后是隐蔽的消费主义意识形态性,内蕴在商品之中的资本特权对社会文化需求的控制同时也操作着每一个人的意识,使人们误以为物欲的满足成为衡量自己成功与失败的唯一尺度。象征符码式的消费代表了美好生活的全部向往,最终使人与真实的自己相抵牾。
消费主义导致了个体人格独立性的丧失。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越来越多的产品使人的需要被细碎地切割,导致了“此人越来越难以将这些成分结合成一个一致的需要组合和一个一致的人格结构”。[5](P19)消费者企图通过精致的细节来建构身份认同的行为,实则是将自身被动地处在一个被资本家蓄意分割又机械整合的境地。在消费主义的影响下,人们竞相在商品的消费活动中追逐幸福,当他们把符号的占有当做人生的全部意义时,他们的精神独立性也随之丧失了。消费主义将消费主体塑造成了一个没有反抗意识的群体,使“消费者就是这样无意识且无组织,就像19世纪初的工人那样”。[6](P69)
历史唯物主义对消费主义三重矛盾的深刻批判同时也敞开了超越消费主义的建构路径。突破消费主义的内在困境,意味着要对资本主义文明进行根本超越,实现对人类社会的生存方式、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的深度变革或重构。当前,生态文明作为“人类社会进步的重大成果”,[16](P6)指向了一个建立在真实需要基础上的消费方式和与之相适配的生产方式的社会,致力于从根本上解决资本主义文明难以克服的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以及人与自身的对立冲突,以对人类赖以生存发展的自然观、发展观和生活观的当代重塑,提出了有利于人类文明永续发展的理念原则和实践创新,内蕴着对消费主义的当代超越。
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人类社会最基本的关系。人类社会的出现,使自然从自在的存在,变成人化自然与自在自然的统一体。人与自然作用关系的历史变化,推动了人类社会由原始文明、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的形态转换。然而,诞生在工业文明背景下的消费主义,为了避免资本利润下降所主张的一系列征服自然、物化自然、破坏自然的观念和行为引发了日益严重的环境问题、不断加剧的生态危机、每况愈下的食品安全、愈演愈烈的传染疾病,为人类社会带来了积重难返的生态危机和生存危机。日益严峻的生存境遇不断促逼着人类必须从根本上反思自身的生存方式,立足崭新的时代语境和理论视野重建人与自然的统一性,以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存方式开辟实现人类文明永续发展的至简大道。
重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存方式,需要从根本上树立“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生态文明理念。“人类发展活动必须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否则就会遭到大自然的报复。这是规律,谁也无法抗拒。”[16](P13)只有重新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才能真正实现人的生存状态的转变。尊重自然,体现了对“生态兴则文明兴”的深刻认识。以史为鉴,可知兴替。无论是世界历史还是中国历史,都铭刻着对自然进行不合理利用的惨痛教训,尤其是人类进入工业文明以来,人与自然的占有式关系发展到了极致,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遭到了世界性的破坏。尊重自然,意味着“要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生态环境,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17](P87)将对自然环境的尊重视为人类社会得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础,将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置于所有政治经济活动的优先位置。顺应自然,体现了对“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的深刻认识。顺应自然生态系统本身的规律是构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关系的基本前提。这一生命共同体既是指广义上的“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也是对自然界内部各构成要素即“山水林田湖草沙生命共同体”的指认。顺应自然就是要求从唯物辩证法对“事物是普遍联系”的认识出发,将由人与自然的关系视为由自然整体性所统摄起来的生命共同体作为认识基础,遵循“生态系统的内在规律,统筹考虑自然生态各要素”,以整体性和系统性的思维加以对待,“从而达到增强生态系统循环能力、维护生态平衡的目标”。[17](P275)保护自然,则体现了对“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的深刻认识。“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自然价值和增值自然资本,就是保护经济社会发展潜力和后劲,使绿水青山持续发挥生态效益和经济社会效益。”[18](P19)这是因为,转变资源消耗式和环境破坏式的发展方式能够实现自然资本的增殖,进一步推动绿色发展,同时,生产力的提高可以促进自然资源的有效利用率,还自然环境以合理的生长周期。基于这一认识便能建立起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良性互动的有益循环,在现实层面落实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目标愿景。
生态文明要实现的发展是高质量的发展,归根结底是要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代表着生态文明及其建设必然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方式。这意味着要把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当做根本标尺,而非囿于维护资产阶级的利益、受制于资本增殖的虚假需要;意味着要关注社会实践中“现实的人”的生产交往和社会关系,着力实现人的现代化,而非陷于“符号拜物教”对人的全面统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方式,代表着对消费主义所潜隐的多重发展局限的扬弃与超越,为向人的精神世界和人的本质力量真实复归提供了重要动力。
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方式,要求以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为根本标尺。历史唯物主义认为,人民群众对社会历史的发展“起着真正的推动作用”。[19](P538)建设生态文明,代表着要扭转消费主义维护少数资产阶级利益的价值取向,真正做到尊重人民群众的历史主体地位,“从老百姓满意不满意、答应不答应出发”。[18](P83)现代社会中,虚拟消费、超前消费、浪费消费等各种异化了的消费形式大行其道,无一不证明消费主义所炮制的虚假需要关系是以人与自身真实需要的背离为代价的。生态文明建设实则就是人的本质力量和自然相互作用、转化的过程,是与满足人的美好生活需要一致的。在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就是将“满足人民美好生活的新期待作为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20]聚焦高质量发展,依循合理、健康的真实需要关系,通过不断为人民群众提供优质的生态产品,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目标,从而“让老百姓呼吸上新鲜的空气、喝上干净的水、吃上放心的食物、生活在宜居的环境中”。[18](P33)让发展成果更多更公平地普惠全体人民。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方式,要求以实现人的现代化为目标导向。生态文明的现代化目标既肩负着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时代重任,同时也承载着推进人的现代化、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历史使命。生态文明要求“以人民为中心”,蕴含着超越“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发展阶段的目标要求,实现向人的本质的复归,使“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的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11](P52)从而走向“每个人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21](P51)的共产主义社会。
生态文明及其建设主张回归“简约适度、绿色低碳、文明健康”的生活方式,是要通过个体思维方式的根本转变和实践行动的高度自觉,树立起勤俭节约的消费观念,汇聚起总体上推进消费模式和生活方式的根本性变革力量。建构新生活方式的过程和目的对人主体性价值的彰显,意味着对“物化逻辑”内控下人的异化的彻底超越,是最终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乃至人类社会解放的必要途径。
倡导“简约适度、绿色低碳、文明健康”的生活方式,内在要求着激活生态文明的主体意识和行动自觉。“抓生态文明建设,既要靠物质,也要靠精神。”[17](P69)生态文明及其建设绝不仅仅是党和政府的事情,同时也是每个人的事。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的,“每个人都是生态环境的保护者、建设者、受益者,没有哪个人是旁观者、局外人、批评家,谁也不能只说不做、置身事外”。生态文明及其建设不仅仅意味着四梁八柱的制度设计、安全可靠的生态产品、和谐优美的生态环境,更意味着个体内在的生态文明意识和行动自觉的觉醒。只有在全社会范围内着力培育生态文明意识,使广大人民群众能够高度认同并理解进而转化为自觉行动时,生态文明才能真正得到落实,人的主体性价值才能真正得到彰显。如今,为了降低能耗、节约资源能源的制度和政策正在逐步落地,人们的日常生活也越来越多地出现了诸如垃圾分类、节能电器使用、低碳出行、光盘行动等绿色实践的身影,这些绿色实践最终将会指向绿色生活方式的实现,将成为建设生态文明的生动力量。倡导“简约适度、绿色低碳、文明健康”的生活方式,内在要求着树立勤俭节约的消费观念。生态文明及其建设倡导一种秉持理性、适度和文明理念的消费模式,是将消费的目的还原为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手段,而不是资本宰制人的工具。当前,我国步入新发展阶段,“绿色发展”作为新发展理念之一,倡导“简约适度、绿色低碳的生活方式,反对奢侈浪费和不合理消费,开展创建节约型机关、绿色家庭、绿色学校、绿色社区和绿色出行等行动”。[22](P51)为个体形成的自由自觉的绿色消费模式和生活方式提供了顶层设计。在生态文明及其建设过程中,资源节约、环境友好、生态保护的绿色消费是其所需。绿色消费,即是指以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为特征的消费行为,主要表现为崇尚勤俭节约,减少损失浪费,选择高效、环保的产品和服务,降低消费过程中的资源消耗和污染排放。[23]绿色消费是人追求美好生活不可或缺的向度,为将人从异化的消费观念和行为中解放出来提供了行动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