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语境下“统筹发展与安全”的演进逻辑与时代意涵

2023-04-16 08:01静,陈
学术探索 2023年2期
关键词:发展

岳 静,陈 跃

(西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重庆 400700)

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两次提到了“统筹发展和安全”,先是在总结新时代十年的伟大变革中,将“统筹发展和安全”列为新时代党和国家科学完整的战略部署的重要内容,又在向全党提出新时代新征程的使命任务中将“统筹发展和安全”列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重大原则”之一,再次将这一命题拔升到了更高的战略方位。“统筹发展和安全”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在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过程中不断探索发展和安全规律、深化发展和安全关系认识的结果,是对以往中国共产党人在发展和安全领域探索实践成果的继承和发展。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提出了统筹发展和安全的创新理论,强调要坚持发展和安全并重,实现高质量发展和高水平安全动态平衡、良性互动。从理论表述上,“统筹发展与安全”思想虽然带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和创新价值,但它所指向的问题现实性与深层必然性,则是深深内隐于、内嵌于大多数国家的形成、发展、崛起、中兴的历史进程之中,无论是民主革命运动、民族解放运动,还是政权建立与巩固、国家宏观经济发展与社会稳定局势保持,抑或对外开放格局构建、走向大国崛起的伟大愿景,都成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全国人民的普遍共识与统一行动。

一、“统筹发展与安全”的提出背景与基本内涵

(一)“统筹发展与安全”提出的时代背景

统筹治理是国家治理体系与能力现代化的题中之意,而对象正是高度复杂、分工细密且日益增加风险的当代国际国内社会生态。作为一个用于应对与破拆中高风险、不确定性频发的世界的战略原则,统筹这个范畴本身就暗合着“和平与发展”“发展与安全”国际国内交互联动的意蕴。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强调,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国家间交往充分、频繁、深度关联的开放时代,往往是一个国家所处的战略环境,往往会对这个国家的国家治理、制度政策与对外战略的理念形成、调整与发展产生深刻影响甚至决定决策,这里就重点包括发展和安全的关系。处于帝国主义时代的列宁则明确指出:“首先考虑到各个‘时代’的不同的基本特征(而不是个别国家的个别历史事件) ,我们才能够正确地制定自己的策略;只有了解了某一时代的基本特征,才能在这一基础上去考虑这个国家或那个国家的更具体的特点。”[1](P143)因此,作为社会意识的“统筹发展与安全”思想,要探讨其内涵意蕴就要去探寻它所依托和生成的时代背景。当前我国正处于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迈进的新征程上,适逢“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尤其是进入21世纪以来,先后经历了非典、世界金融危机、极端天气与频发自然灾害、新冠肆虐以及由此带来的全球经济低迷、军事冲突,全球进入了不确定性频现的中高风险状态。中国在这样的环境背景下虽然仍然保持全球最高的经济增长速度,但同样处于下滑态势,经济高增长时期所掩盖的问题也在增长速度下降时暴露出来,如发展的非均衡性、增长动力不足、产业布局不够合理、对外贸易压力变大等。而伴随着全球化、经济一体化、多领域国际合作效应的程度加深,一个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与国际开放环境之间的交互性也越来越强,国家宏观经济形势已越来越依赖诸如国际经济贸易整体状况、国家间经济实力对比、重要战略资源储备与价格、全球性重大公共危机与自然灾害、个别国家与区域的政局与军事冲突等,这些都不再如以往彼此隔绝的传统时代仅影响一时一域,而往往伴随着全球化效应而成为世界任何一个正常发展的国家进行经济改革、政策调整与战略转型的重大影响因素与决策参考。

2014年4月15日,习近平主持召开中央国家安全委员会第一次会议,提出总体国家安全观的战略思想,强调“发展是安全的基础,安全是发展的条件,富国才能强兵,强兵才能卫国”。[2](P200)2015年1月23日,中央政治局审议通过的《国家安全战略纲要》中提出“在发展和改革开放中促安全”,在2016年1月18日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贯彻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精神专题研讨班上进一步强调,“(五大发展)前提都是国家安全、社会稳定”。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正式提出了“统筹发展与安全”是“党治国理政的重大原则”。2018年4月17日,十九届中央国家安全委员会第一次会议讲话中提出“必须坚持统筹发展和安全两件大事”。之后在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2020年7月30日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讲话中、2021年1月11日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贯彻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精神专题研讨班讲话中都明确要求“统筹发展和安全”。在建党百年讲话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以史为鉴、开创未来,必须进行具有许多新的历史特点的伟大斗争……新的征程上,我们必须增强忧患意识、始终居安思危,贯彻总体国家安全观,统筹发展和安全,统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深刻认识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变化带来的新征程新要求,深刻认识错综复杂的国际环境带来的新矛盾新挑战,敢于斗争,善于斗争,逢山开道、遇水架桥,勇于战胜一切风险挑战![3]”2021年11月11日召开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公报再次强调了“统筹发展与安全”,并在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中将“统筹发展与安全”明确确立为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核心内容。而党的二十大报告从回望历史成就、承接历史使命与开启新征程的两个角度继续升华“统筹发展与安全”的内涵,进而赋予、彰显其不断跃升的时代价值。

(二)“统筹发展与安全”的科学内涵

“统筹发展与安全”思想的核心要义,就是科学认知、思考并正确处理发展与安全的辩证关系与战略布局,简单地讲,就是同时办好发展与安全两件大事。发展与安全的辩证关系自然需要辩证地认识、分析与理解,其实质是在不同历史时期如何界定发展和安全两者各自的地位,如何处理二者关系并据此相加以配置相应资源。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论述的:“安全和发展是一体之两翼、驱动之双轮。安全是发展的保障,发展是安全的目的。”[4](P92~93)该思想明确并强调了在国家治理的战略高位上,要正确看待并科学处理发展和安全的辩证关系,力求促成发展中保安全、安全中促发展的战略格局。

处理发展和安全的关系是国家治理语境下的重大战略问题,是要一个根据开放的内外环境与条件资源构成,以明确的目标、完整的计划、可操作的方案、有效的执行以及有针对性的控制,从而实现将战略目标转化为现实绩效的动态过程。将发展与安全进行总体考虑和战略统筹,是对开放的内外部环境的科学预判,是对影响发展的安全因素和保障安全的发展动力进行总体系统把握,体现的是对当代国际社会不确定性和风险易发的精准研判。德国社会学家乌尔里希·贝克(Ulrich Beck)在其代表作《风险社会——新的现代性之路》中指出:“生产力在现代化进程中的指数式增长,使风险和潜在自我威胁的释放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5](P2)美国政治学家萨缪尔·亨廷顿(Samuel P. Huntington)在其代表作《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中提出:“现代性孕育着稳定,而现代化过程却滋生着动乱”的论断,“一个高度传统化的社会和一个已经实现了现代化的社会,其社会运行是稳定而有序的,而一个处在社会急剧变动、社会体制转轨的现代化之中的社会,往往充满着各种社会冲突和动荡”。[6](P40~41)可以说在新时代中国走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征途上,在应对世界大变局的道路上,发展与安全的统筹是一个必须直面的基本事实与必然趋势。

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与“统筹发展与安全”逻辑演进

可以说,“统筹发展与安全”思想的逻辑演进,是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史进程、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伟大成就与经验总结有着深度的关联性、内在的同频性与实践上的同步性的。也就是在党的百年奋斗历程中,关于“统筹发展与安全”的历史实践经验的总结、思想理论探索的推进,都成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主体不断开辟理论新境界、实践新局面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反过来“统筹发展与安全”作为一个重要的主题,也成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史进程中的主线逻辑之一。

(一)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统筹发展与安全”

安全问题在国家治理语境下是一个重要但并非绝对战略性的问题,是隶属于总体的国家全面发展体系的,与经济、政治、文化、生态等相并列。但在波云诡谲、战火纷飞的革命年代,安全问题对于无论是现有政权还是各种革命力量而言,都是一个具有战略性、紧迫性的根本问题,尤其是对于革命力量而言堪称“元问题”。相比于发展,安全问题往往具有先在性和优先性。中国共产党正是诞生于战争与革命频发的20世纪初,从创建伊始就面临着险象环生的内外政治社会环境与严峻紧迫的革命形势,存续问题成为新生的党组织的首要问题。新民主主义革命确立的主要任务是推翻三座大山、实现民族独立人民解放,而这个革命目标的确立是着眼于对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结构形态的科学研判,可以说,这个当时最大的国情成为年轻的共产党、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发展自身、整合力量、组织革命运动的最根本立足点。革命时期将安全问题置于优先地位是必须的,共产党组织要开展任何运动首先都要考虑自身的力量与险恶政治环境的对比状况,要随时保持最高程度的警觉应对来自复杂政治环境中各方反动势力的镇压、反扑和围剿,从这个意义上讲,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三大法宝”也蕴含着“统筹发展与安全”战略的思想资源:中共三大即确立的国共合作政策建立了革命统一战线,这种“化敌为友”的政治策略在一定意义上保障了党自身的建设发展,继而推动了工农运动、黄埔建校、北伐战争等一系列革命运动,但在国共合作中由于犯了“右倾机会主义”错误,在自身政治独立性、革命领导权等问题上出现认识偏差,在危机四伏的革命洪流中被国民党的反革命政变打击。因而随后的统一战线建设,无论是联合工农还是抗日爱国力量、和平统一支持力量,都高度重视革命领导权与自身独立性,可以说是对革命形势向前推进中的自身生存安全的高度预警。其实统一战线的“大团结大联合”的主题本身就是在壮大自身力量的同时保护自身的存续发展,先天具有“统筹发展与安全”的意味;武装斗争之于生存安全的问题溢于言表,武装力量不仅是革命向前推进的硬实力,也是保存自身力量的根本保证;而作为具有指导地位的党的建设,则更加具有“统筹”意义,无论是遵义会议还是延安整风,都是共产党人以组织方式有目标地、能动地开展的政党建设运动,尤其是针对党内的各种诸如“左”倾与“右”倾主义、教条主义、本本主义、主观主义等错误思想倾向与思想路线所进行的斗争、批评与匡正,并逐步确立了集思想建设、组织建设、作风建设于一体的党的自身建设内容经验体系,史实证明,党高度重视并加强对自身的建设,在严峻的革命形势与险恶的政治环境下多次挽救了处于生死存亡边缘的党组织。

而从宏观的意义上,革命时期的生存与发展也同样得到了统筹。为配合革命斗争的顺利开展,也为充分调动广大工农大众尤其是农民群体的革命积极性,共产党人在建立工农统一战线的过程中先后探索了革命根据地、土地改革、大生产运动等,在高度分散、积贫积弱的旧中国社会打造了足以支撑革命坚持至胜利的经济生产基础,形成了革命与生产相互促进的发展格局。早在建立中央苏区后,毛泽东就明确提出过革命时期的生产建设要以服务革命为目的,在《必须注意经济工作》中明确指出,“为着争取物质上的条件去保障红军的给养和供给;激发人民群众参加革命战争的积极性……如果取消了经济建设,这就不是服从战争,而是削弱战争”,“在现在的阶段上,经济建设必须是环绕着革命战争这个中心任务的。革命战争是当前的中心任务,经济建设事业是为着它的,是环绕着它的,是服从于它的”,“只有在国内战争完结之后,才说得上也才应该说以经济建设为一切任务的中心”,“经济建设在今天不但和战争的总任务不能分离,和其他的任务也是不能分离的”。[7](P119~120,123,125)到了抗日战争时期,革命形势更为严酷、条件更为艰苦,共产党人面临前后夹击、军事经济双重封锁的高压困境,继续沉着应对,从更高境界统筹发展安全。1942年,毛泽东在陕甘宁边区高级干部会议上所做的《抗日时期的经济问题和财政问题》报告中深刻阐述了经济发展与政权安全的关系:“我们不但应该会干政治、会干军事、会干文化,我们也应该会干经济,如果我们样样能干,唯独对于经济无能,那我们就是一批无用之人,就要被敌人打倒,就要陷于灭亡。”[8](P895~896)党中央秉持这一思想理念,发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伟大号召和“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总方针,为了牢牢把握民族解放、民主革命的主动权,陕甘宁边区财经工作提出了三大原则,即以精兵简政、统筹统支为主,以自给自足为辅,保障军需。三大原则旨在集中有限财力以促进生产建设,继而增加物资供给以保证军事斗争,从而维护政权安全。革命时期虽然安全问题具有天然优先性,但中国共产党人并非消极应对,而是用统筹的方法将发展与安全统一起来,以发展的姿态应对惨烈的革命斗争,这是中国共产党人将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政治经济学应用于中国革命实际的成功典范。

(二)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时期的“统筹发展与安全”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的国际形势同样复杂诡谲,仍然充满着“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的政治阴云,美苏各自建立阵营开启尖锐对立格局,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我国实行政治孤立、军事包围和经济封锁,又发动了朝鲜战争,再加上国内尚未完全解放的区域和敌对势力的伺机而动,对我国新生政权产生了严重威胁。因此新中国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开展了巩固新生共和国的三大运动,即抗美援朝、土地改革与镇压反革命,积极应对国际国内严峻高压局势,伴随三大运动的成功,尤其是抗美援朝的胜利为中国迎来的宝贵的和平环境,成功剿灭了国内国民党残余势力、恶霸与土匪100多万,彻底扫除了反动的封建土地制度,“三反五反”肃清了干部队伍中的贪污腐败,从而为接下来的社会主义三大改造与工业化扫清了障碍、奠定了政治、社会、阶级基础。

而从另一方面,中国共产党也明确意识到,建立完整的社会主义经济制度与工业化体系,不仅是新中国实现对资本主义国家经济赶超的基础,更是维护国家安全的必然要求,认识到没有独立自主的经济制度与工业体系,新中国仍然受制于帝国主义控制,因而将“一化三改”确立为过渡时期总路线,以发展促稳定。通过开启三大改造,将分散的家庭型农业手工业改造为集体的农业手工业合作社,同时没收官僚资本归为国有,稳定物价与整顿经济秩序,逐步构建工业框架与恢复国民经济,完成了第一个五年计划。毛泽东在1956年《论十大关系》报告中即集中系统地论述了经济建设与国防建设的辩证关系,指出:“在新民主主义建设中,以及将来过渡到社会主义的建设中,国内外的敌人会千方百计地进行破坏和抵抗,我们还必须大力加强建设,巩固人民民主专政,巩固,来保障祖国的建设;而发展工农业生产,又是加强建设的物质基础。”“可靠的办法就是把军政费用降到一个适当的比例,增加经济建设费用。只有经济建设发展得更快了,国防建设才能够有更大的进步。”[9](P24~25)而随后在先后经历“大跃进”、人民公社化与中苏关系紧张等内外变局时,中国共产党带领全国人民迎难而上、继续协同推进发展与安全:一方面,党中央提出“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八字方针,实行了以调整为中心的总体方针,对国民经济各部门间比例关系进行纠正调整,从而巩固生产建设取得的积极成果,用以支撑、充实短缺、新兴产业项目的资金,提高综合产品质量和全社会经济效益;另一方面,党中央高度重视并将自力更生原则运用于科技领域,围绕研制“两弹一星”集中国家力量推进高速成长的国防工业与国防科技,成功打破了帝国主义的核垄断。这一时期对“发展与安全”的统筹表现为国民经济计划的序列安排,即涉及国计民生的农业手工业优先,继而是加强基础工业,并兼顾国防工业与科技领域突破,充分发挥集中有限资源办大事的制度优势,从而协同发展与安全的同步高质量推进。可以看出社会主义初期建设时期尽管国家安全问题仍具有重要地位,但经济发展已经具有了国家高度和战略,地位进一步上升且具有对国家安全的支撑作用。

(三)改革开放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时期的“统筹发展与安全”

进入改革开放新时期,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成为党和国家的基本路线和工作重点,而其中处理好改革、发展、稳定的关系是一以贯之的理论与实践主线。对社会主义建设道路早期探索遭遇的曲折,给国民经济带来的巨大的损失,甚至可说是百废待兴,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也已转变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因此发展尤其是经济发展的需求更为迫切。而从国际视角来看,经济全球化日益扩大,东西方大国对峙逐步向对话转变,紧张局势趋于缓和,国家间更加注重经济实力、综合国力与科技创新力的提升与竞争。国内外环境形势都明示了,新时期的中国要在相对和平的环境下应如何实现经济快速发展与经济体制改革。邓小平敏锐把握了“和平与发展”的时代潮流,并据此开启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的对内改革、对外开放。在相对安全、和平的国际大环境下,中国共产党人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目标聚焦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明确发展才是硬道理,在设立并追求小康社会目标的同时,高度重视改革、发展与稳定的关系,提出了包括“一手抓改革开放,一手抓惩治腐败;一手抓建设、一手抓法制”在内的“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以稳定的形势为改革与发展提供安全良好环境,而反过来又以改革的深化优化与生产力大发展为国家安全、社会稳定提供可靠的制度保障和坚实的物质基础。而伴随对外开放不断扩大,中国发展进一步融入世界,如加入世贸组织等都意味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将接受全球市场与国际社会的检验和挑战,再加上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带来的重大冲击,对中国在应对挑战、统筹发展与安全的战略高度提出更严格要求。邓小平明确提出只有改革开放才能真正有效地应对风险,“改革开放越前进,承担和抵抗风险的能力就越强”;“要在改革过程中,保持生产有较好的发展……保持比较好的速度,我们深化改革的风险就小得多”。[10](P268)在世纪之交面临国有企业改制与工人下岗、亚洲金融危机等重大变局,江泽民明确而系统地论述了改革、发展与稳定的辩证关系,指出其为现代化建设上的战略性棋子,把握三者关系是一项重要的领导艺术。而进入21世纪以来,伴随着美国911事件、非典疫情、世界金融危机、自然灾害等一系列重大公共危机与社会矛盾,引发了党中央对中国发展问题的深度思考,意识到既要继续抓住重要的发展机遇期集中精力谋发展,又要建立更高水平的社会维稳管理体系以应对重大危机。胡锦涛提出了以人为本、全面协调可持续的科学发展观和构建社会主义社会的思想战略,明确了“促进改革发展”与“保持社会稳定”的统一性,提出了“发展是硬道理、稳定是硬任务”的指示。2005年党的十六届五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的建议》、2006年党的十六届六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若干重要问题的决定》和党的十七大报告都明确提到并重点论述了“安全发展”。《2006年中国国防白皮书》首次使用了“统筹安全与发展”的正式表述,即“中国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妥善应对纷繁复杂的国际安全形势。中国依据发展与安全相统一的安全战略思想,统筹发展与安全、内部安全与外部安全、传统安全与非传统安全,维护国家主权、统一和领土完整,维护国家发展利益”。[11]可以说,改革开放以来一以贯之的关于发展与安全的总体性系统性把握,自然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语境下“统筹发展与安全”的坚实的历史与理论基础。

三、“统筹发展与安全”思想的马克思主义核心意蕴

马克思说过:“历史从哪里开始,思想进程也应当从哪里开始,而思想进程的进一步发展不过是历史过程在抽象的、理论上前后一贯的形式上的反映;这种反映是经过修正的,然而是按照现实的历史过程本身的规律修正的。”[12](P14)建立于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政治经济学等理论根基的“统筹发展与安全”思想,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以总体的、辩证的世界观与方法论、认识论与历史观、人学观与价值论,对总体人类经济社会的全面发展进行的根本性认知与深刻思考。因此可以确定的是,“统筹发展与安全”思想能够深刻真切地展现出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品格与价值意蕴。

(一)作为根本政治立场的人民性

人民性是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与理想信仰的根本政治立场,而马克思主义本就是无产阶级解放全人类的学说,自然从始至终都贯彻这一根本宗旨,从全世界无产者联合、无产阶级专政,再到全心全为人民服务、立党为公执政为民、以人民为中心与人民至上,都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与马克思主义政党工作宗旨内在统一、一脉相承的价值立场。而以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为哲学范式与理论基石的“统筹发展与安全”思想,其首要的底层价值逻辑必定是人民性,即首先要回答“发展依靠谁”“为了谁的安全”这一关乎方向的根本性问题。人民性关乎国之根本,也关乎“发展与安全”的性质,对这一问题的明确回答,一定程度上也体现了马克思主义政党与西方资产阶级政党的根本区别所在。新时代的标志正是社会主义社会的主要矛盾发生了变化,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求与不均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相较于改革开放初期“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与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和社会主义制度建立初期“落后的农业国与发展工业国之间的矛盾”,能够看出国家在发展问题上的人民立场。“为人民谋福利,为民族谋振兴”构成了新时代新阶段的新发展理念的根与魂,而“人民安全”又是总体国家安全观的基本宗旨。因此,对发展与安全问题的统筹,都要以人民的需要、人民的期待和人民的支持为价值目标和前提。发展与安全经战略统筹而达到了的理想状态也必须落实为人民的美好生活,各个类型的理想资源配置最终也是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尤其是安全这个中高风险频发的当代世界大变局中越来越稀缺和重要的指标,更加指明了总体目标的“以人为本”的价值属性。无论是新发展观还是总体国家安全观,理论思想所构想与追求的必定是全体人民的共同诉求,而现有的经济社会发展成果与稳定安全也都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全体人民团结奋斗、通力合作、共同努力的结果。

(二)作为基础认知方法的系统性

如果说“统筹发展与安全”思想的人民性价值立场,根植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现实的人”,那么马克思对现实的人的本质哲学概括即“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就会构筑成“统筹发展与安全”思想的另一哲学意蕴,即系统性。马克思主义哲学无论是世界观、历史观还是认识论、价值论,都是以辩证法作为基础性的认知、分析与思考方法的。作为哲学史上辩证法的最高形态,马克思主义批判地继承了黑格尔的唯心主义辩证法与费尔巴哈的旧唯物主义,凝练融合了19世纪自然科学最新理论成果,并创造性地引入了实践这个范畴,构建了科学的、系统的、完整的唯物辩证法与历史辩证法。简单地说,辩证法就是关于普遍联系的学说,是将世界看成是处于普遍联系的、不断变化发展的过程系统。因此建基其上的“统筹发展与安全”思想,可以说是新时代中国共产党将马克思主义系统辩证法,运用于处在世界大变局、现代化国家新征程、新阶段发展目标与总体国家安全观等战略目标下的当代中国的理论成果体现,可以说,对“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的“统筹”,集中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与历史辩证法的系统性意蕴,包括整体性、关联性与动态性。首先,认识到新时代国家发展、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等目标是一个整体,而不单纯是经济指标,如“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即是经济、政治、文化、社会与生态的整体系统工程,而“发展与安全”是新时代中国经济社会发展需要总体关照与驾驭的,不可厚此薄彼、顾此失彼;进而提出“发展”与“安全”的深度关联性,强调“安全”是“发展”的一个越来越重要的影响因素、评价标准和内外环境,越来越严峻、复杂化的安全问题将会阻碍发展进程、破坏发展秩序、消耗发展成果;而更为重要的是,发展是动态的,安全同样是动态的,就需要以开放发展的眼光、与时俱进的姿态和统筹兼顾、总揽全局的战略部署,搭建好、营造好、维护好与高质量发展相适应的高水平安全环境、安全情势,而杜绝一蹴而就、一劳永逸的发展安全观。

(三)作为核心价值品格的实践性

实践性是马克思主义的鲜明的实践品格,是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最后“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的预见与承诺,彰显其与以往任何哲学思想体系的本质区别。从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宏大视角来看,马克思主义思想史是与世界共产主义运动史、社会主义国家与政党发展史高度融合统一的,而并非囿于书斋中的“坐而论道”。实践性是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呈现出不同于以往辩证法、历史观的纯粹抽象性、思辨性,而是一种基于感性物质性认知的现实性与革命性。建基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基础上的“统筹安全与发展”思想不仅限于认知,更立足于实践。新时代中国共产党对安全与发展问题的统一性也并非限于内在的“理论逻辑推导”,而更多的是立足于进入新时代以来社会基本矛盾发生了重大转变的当代中国,在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和社会主义现代化新征途新目标的背景下,如何继承以往成功经验与建设成果、突破固有发展模式与调整产业布局、整合国内外各类型有利资源,实现新时期新阶段的高质量发展与高水平国家安全。因此,“统筹安全与发展”思想的价值不囿于认知,而是在指导并提升认知维度的基础上,引领更高层次的创造性实践。“统筹”是一个综合行动系统,是治国理政系统框架的程序化展开,而“发展与安全”则是“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新发展理念的扎实的贯彻落实,集中体现了“系统谋划”与“统筹推进”的理论与实践的统一性。从这个意义上讲,“统筹安全与发展”思想是自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人带领全国人民经历了巩固国家政权、构建基本制度框架、打造工业化体系、铺设经济发展道路直至走向全面现代化,一系列渡过难关、翻越沟壑、突破壁垒、直面挑战、创造奇迹的创举的真实反映与思想凝练。在党的二十大精神的指引下,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目标感召下,“统筹发展与安全”思想将在筑牢国家安全屏障、护航经济高质量发展上发挥重大作用,奋进新时代、砥砺新征程,继续谱写“两大奇迹”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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