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力量参与公共图书馆建设的思考——以北京地区的公共图书馆为例

白玉静

近年来，在全社会倡导全民阅读的大背景下，在相关政策法规的支持下，我国各种社会力量参与图书馆建设活动异常活跃，参与数量由少到多，参与形式由点到面，由浅到深，由部分到整体，由配角到主角，呈现出多样化、数量级增大，政策导向鲜明的趋势。随着社会组织参与图书馆建设数量级的增大和主动性的增强，所呈现出的参与建设的丰富性、生动性及所呈现出的效率，渐渐地从补充性、辅助性的力量向主动性、能动性的力量发展，影响力也在扩大，同时，其所积累的经验和教训也将为公共图书馆事业的发展提供前行的基础与动力。

1 社会力量参与公共图书馆建设的动力来源

政治法律具有鲜明的导向性，是社会力量参与公共图书馆建设最大的动力。在5000余字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图书馆法》（以下简称《公共图书馆法》）的表述中，涉及社会力量参与图书馆建设的表述就达10处，700余字。如：第六条国家鼓励公民、法人和其它社会组织向公共图书馆捐赠；第十三条国家鼓励社会参与公共图书馆服务建设网络；第二十三条国家推动公共图书馆建立健全法人治理结构，吸收有关方面代表、专业人士和社会公众参与管理。鲜明的政策导向还体现在《国家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示范区创建标准》中，文件中明确规定：建立健全政府向社会力量购买公共文化服务机制；制定出台政府购买公共文化服务指导性意见和目录，将政府购买公共文化服务资金纳入本地财政预算，促进公共文化服务提供主体和提供方式多元化；制定鼓励和支持社会力量通过投资或捐助设施设备、兴办实体、资助项目、赞助活动、提供产品和服务等方式参与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

除此以外，图书馆业务拓展的需要与服务方式、服务内容的转变不断证明，传统图书馆向现代图书馆服务转型中，其服务方式和内容越来越需要社会化，越来越需要社会力量参与其中。十余年来，随着我国公共图书馆事业建设进入快车道，新建、改建、扩建的图书馆很多。这些馆面积大了，服务内容丰富了、服务时间延长了，但长期以来，作为事业单位的图书馆改革滞后，一方面运行机制僵化，编制不能随意增加，另一方面服务效能不高，读者满意度低，创新能力不强，亟需通过社会力量的参与为自己注入活力，在业务上用部分外包服务来提高服务效率。这种现实的客观需要，极大地促进与推动了政府购买服务的方案实施，以解图书馆之难。

此外，随着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以及社会环境的剧烈变化，图书馆一方面要面对读者需求的变化，一方面要面对众多而且强大的竞争对手，需要技术赋能，通过图书馆的现代化建设加速阅读服务的数字化转型。对于大多数基层图书馆来说，为了不落后于数字时代的发展，就需要在数字时代的转型服务中，更多地、更主动地寻求与社会力量的合作，更多地依靠社会力量推动图书馆进步，才能跟上潮流加快转型，才能不被数字时代淘汰。

2 社会力量参与图书馆建设的主要形式

在我国，社会组织或个人最初多是通过向公共图书馆捐款、捐书、捐物等形式来参与公共图书馆的建设。这种形式在最初多被图书馆人看作是捐赠者社会公德意识与社会责任的体现，这种情形在今后仍会继续存在。这一时期的公共图书馆更像是一个弱势群体，多是一种单向得到富于爱心与公益心的社会组织或个人的赞助与帮助。从整体社会认知层面看，这时期的公共图书馆的社会地位不高，影响力小、知名度低，它表现出的是社会组织或个人间接参与公共图书馆建设的特征。目前，社会力量参与公共图书馆建设主要通过以下三种方式参与。

2.1 社会组织外包图书馆的传统业务

现在越来越多社会力量参与公共图书馆建设，主要是通过将图书馆部分采编业务进行外包来开展。公共图书馆通过招投标方式选择馆配商对所采购图书进行分编加工，并投放到相应的馆藏地点（含分馆）进行上架。图书馆采编部人员主要负责图书采选，检查校对馆配商人员的编目数据等工作，这已经成为越来越多的图书馆的常态化外包项目。而针对图书馆读者活动，是将其外包给第三方专业机构。例如：2018年、2019年，北京市东城区图书馆将六个街道图书馆开展的“故事时间”阅读推广活动外包给悠贝亲子图书馆。悠贝亲子图书馆每周选出两个固定的上午到相应街道图书馆为2～6岁的低幼儿童讲读绘本。此举深受街道图书馆及读者欢迎，大大提升了公众到馆率与图书外借率。除此以外，现在国内大部分的公共图书馆的保洁、保安等物业管理和书库整理工作基本上都采取外包形式，北京市20余家公共图书馆都是采用的这种外包形式，首都图书馆、北京市通州区、朝阳区等图书馆书库图书的排架工作也由企业承接完成。

2.2 社会组织与图书馆开展合作

社会组织依凭自身场地资源与公共图书馆展开合作，这种合作形式中图书馆与新华书店的合作比较常见。图书馆和新华书店有共同的政治属性、文化属性、服务对象和发展需求，一直以来关系紧密。近年来，图书馆与书店合作推广全民阅读的事例越来越多，原先是在图书馆内开设书店，现在是在书店内建立图书馆。如北京市东城区图书馆利用区域资源，在书店内开办分馆，合作举办活动，迅速填补了区内繁华商圈、优越地理位置上没有公共图书馆的空白，为商圈营造出了书香氛围，引领着阅读风尚。东城区是首都核心功能区，历史底蕴深厚，文化氛围浓郁，知名书店众多，特点突出。2018年，北京东城区图书馆与北京市王府井新华书店签订协议，合作建立区图书馆分馆。图书馆每年投入150万元购书费，通过王府井新华书店无折扣购买所需图书。书店则在其6层建设一个100平方米、藏书近万册、16个阅览座位的图书馆，书店负责装修，配备书架、阅览桌等设备，安排4名人员从事图书馆的相关服务工作。内容包括办理借书证、借阅书刊、解答咨询，分编、加工图书，以及统计与档案工作。2020年，东城区图书馆与王府井书店分馆选择了东城区16家具有文化地标性质的特色书店，推出“故宫以东·书香之旅”读者选书系列活动。读者通过微信报名，到书店报到选书，馆员现场分编加工读者所选之图书，为读者办理借阅手续。每次活动，图书馆均与书店组织讲座或沙龙。截至2021年12月，共举办了30场活动，800余位读者选取图书1500余册，读者反响极好，吸引了更多青年人成为图书馆读者，改善了图书馆读者的年龄构成。

此外，图书馆也将社会组织引入到馆舍内运营咖啡厅、书店，或者将展厅、剧场交由社会组织来运营。比如，2021年，首都图书馆和北京燕山出版社合力打造“春明簃”阅读空间，空间位于首都图书馆院内，占地面积近1000平方米，设有座椅200余个，空间陈设颇具鲜明的北京特色。空间集馆藏借阅、图书销售、文化活动、文创展示、餐饮休闲、亲子研学等功能于一体。“春明簃”阅读空间每天的开放时间为早9点到晚11点，全年无休，在首都图书馆现有开放时间的基础上有了较大提升，使读者在闭馆时有了新的阅读好去处。为有效解决读者在疫情期间的“用餐难”问题，空间提供优质的餐饮服务，有美食相伴，读者可沉浸书海享受美好时光。“春明簃”一站式打通读者阅读链条上的不同节点，既是图书馆常规服务的有益补充，又是图书馆拓展公共文化服务的有效探索。

2.3 社会组织参与公共图书馆运营

越来越多的图书馆新馆建成后交由社会组织直接运营，比如：北京市海淀区图书馆新馆（北馆），安徽省六安市图书馆，河北衡水市图书馆等都是典型的由社会力量整体来运营图书馆。社会组织直接运营图书馆，可以解决目前很多新馆开馆后面临的问题：一是解决事业单位机构设置难，编制紧张的问题；二是完善公共图书馆的人才队伍；三是提高图书馆的服务质量和服务效率；四是激发图书馆的创新活力。如，海淀区图书馆新馆（北馆）目前是全国最大体量的整体社会化运营项目，2016年建成投入使用。为了解决编制问题、提升公共文化服务效能，海淀区政府多次召开专题会议，商讨海淀区公共文化设施实行社会化运营的实践探索，最终确定了图书馆实行整体社会化运营方案。海淀区文旅局代表政府出任委托方，主要职责是确定社会化管理运营内容、提供运营资金、项目招标、对受托方进行绩效考核等；海淀区图书馆（南馆）对北馆进行业务指导和管理。北京艾迪讯智慧科技有限公司为受托方，主要职责是按照契约管理和合同约定的服务项目、内容等一系列指标来展开运营管理。海淀区北部和中部地区居民为主要服务对象。监督方式为综合监督。从2016年下半年开馆以来，海淀区图书馆北馆充分发挥了企业执行力强、效率高、机制灵活的优势，社会化运营管理取得了比较突出的成绩。

此外，图书馆也注重引入某一社会组织接受图书馆的具体领导，与馆员共同完成相关工作任务。一般引入的这个社会组织大都带有自己的特色服务项目，双方通过签订协议，各展其长，图书馆对于社会组织的服务项目会支付一定的费用。如：北京市东城区图书馆角楼分馆，以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委托专业文化公司来运营。到2021年10月，开馆四年，进馆27万人次，日均233人；举办1182场线下活动，直接参与人数共13万人次，每场平均110人；举办96场线上活动，直接观看人数共5万人次，平均每场525人；发表微信推文677篇，阅读量62万余人次，有3万多人成为该平台的粉丝。角楼图书馆已经成为一个彰显北京特色的，集阅读服务、文化展览、文化交流等功能于一体的文化新地标。

3 社会力量参与公共图书馆建设的可持续性思考

要保证社会力量在参与公共图书馆事业建设中具有主动性、能动性和可持续性，笔者认为，首先要建立相应的引进、管理、考评及激励机制，其次图书馆要体现行业的引领能力、引领作用、引领作为，最后要注重对社会力量的培育。

3.1 建立完善的合作机制，吸引更多社会力量投入公共文化服务

要使图书馆在与社会力量的合作实践中不断完善，国家要不断根据社会发展细化相应的配套政策，建立和完善引入退出机制[1]，以保证图书馆服务的可持续发展。首先，政府要在社会力量参与公共图书馆运营中起着决定性作用，政府相关部门要做好制度设计、过程管理、标准制定，针对社会力量的非专业性、不规范性的现状来加强对社会力量行为的指导、管理，从而提升社会力量的积极性[2]。其次，完善社会力量的引入机制，从社会力量的资质、行业经验、人员构成、权益保障等方面设立准入门槛，并建立一个多元化的畅通引进渠道。最后，要逐步完善考评机制和激励机制，通过从政府、图书馆、读者及社会力量自身等不同角度进行自评、互评、他评，运用大数据分析系统将评价结果反馈到与图书馆事业相关的各方，完成管理的闭环[3]。为了能有效提高社会力量参与公共图书馆建设的荣誉感和成就感，激励机制要围绕实现共赢、多赢的目标，多层面、多角度、多样化地实施，尤其要从社会力量的需求考虑，通过促进图书馆与社会力量之间的良性互动，推动社会力量的可持续发展，吸引更多社会力量投入到公共图书馆服务体系建设[4]。

3.2 肩负起图书馆的主体责任，保持专业性的管理和引领

数字时代下，图书馆如何做好全媒体文献资源建设？图书馆的服务优势如何体现？这些都需要图书馆在社会力量参与的同时肩负起自身的主体责任，保持好自身的专业性。2021年，在北京大学信息管理系主办的“中国图书馆馆长高级论坛”上，《推动图书馆专业化发展倡议书》发布，其内容主要有五点：一是坚守初心使命，展现行业担当；二是注重内涵发展，锻造专业精神；三是推动技术赋能，重构核心业务；四是发挥体系优势，注重规范引领；五是对接社会需求，加强理论实践互动。倡议书指出要发挥馆长的关键少数作用，以“领导工作要有专业思维、专业素养、专业方法”为指针，充分认识图书馆管理、运营和服务的专业性，要以专业化发展思维为事业发展提供新的动力，推动图书馆事业的创新发展与高质量发展。

图书馆在社会力量参与图书馆建设后，不仅要与时俱进，应对和解决现实问题，更应该在社会发展和变革中，秉持专业立场，处理好守正与创新的关系，把握好技术驱动，与社会同步推动图书馆服务水平的提升，获得更多的读者认可、政府与社会支持，发挥更大社会作用[5]。近年来，国家加大完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加大了对图书馆事业的资金投入力度，图书馆的部分业务外包或者管理运营外包已经成为图书馆发展的趋势，但并不意味着政府就“一包了之”，相反，政府更应该通过一定的方式对参与外包的社会组织和运营单位加以监督和规范。作为公益性的图书馆，不仅要负起自己的主体责任，而且要巩固自身的专业地位，加强对社会力量与图书馆合作的业务监管，尤其是合作开办图书馆上，业务上更应要强化指挥，而不是指导。该指挥时必须指挥，不能退缩，要坚守底线，一步不退，体现出专业性，不能因社会力量的逐利性而失去图书馆的公益性与专业性。在美国，图书馆馆员能以多种方式参与到外包过程中。馆员和承接公司积极配合，读者才能够获得更多的图书馆资源和服务。

3.3 注重社会力量的培育与成长，不断提升图书馆的运营水平

积极推动公共图书馆的社会化运营，一方面需要政府的积极主导和大力支持，另一方面更需要足够数量、专业能力强、管理科学规范的运营团队，目前北京市乃至全国能够整体承接图书馆运营的优秀团队还比较少。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美国一些图书馆就开始了社会化运营，但无论是美国政府，还是图书馆学者、图书馆员，乃至社会化运营公司本身，都认为社会化运营图书馆的团队应该具有四个方面的特点或者品质：一是要具有创新与灵活的企业运作方式，二是要具有信息服务与自动化技术的专业背景，三是要有以读者为中心的服务与发展理念，四是要有较为强烈的推动图书馆事业发展的社会责任[6]。

因此，承接图书馆运营的社会组织一定要有明确的战略规划，要有针对从事图书馆业务的员工有长期培养与培训计划，要不断使从事图书馆全流程业务工作的骨干在服务上提升专业水平。参与图书馆管理运行的社会组织在对图书馆的场馆管理、活动的组织展开，社会资源的整合及在工作内容的流程上、标准化上，在志愿者服务体系的建立上，在项目宣传、档案管理等方面都需要不断提升其能力和水平，更应该主动接受政府主管部门及图书馆给予的指导和帮助。

4 结语

图书馆社会化不仅是社会和时代发展的需要，也是图书馆服务转型及自身可持续发展的必然要求。“全民阅读”连续九年写入政府工作报告，公共图书馆事业在文化强国建设的奋斗过程中，迎来了大发展大繁荣的机遇期，党和国家对文化的高度重视为图书馆事业发展指明了方向。这是图书馆服务转型的原动力，也是社会力量参与图书馆建设的动力。在良好的政策机遇期，社会力量参与公共图书馆建设，不仅营造了良好的阅读氛围，促进书香社会建设，而且也极大地提高了公共图书馆的影响力与社会关注度，提升了公共图书馆的服务效能，有利地推动了公共图书馆事业的发展。公共图书馆应积极创新实践，主动转型，在健全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提高社会文明程度，推动文化自信自强，铸就社会主义文化新辉煌的进程中成为不可或缺的参与者、推动者和创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