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生命在温暖中定格

2023-04-14 08:02刘学正
莫愁 2023年11期
关键词:二姐恶心老太太

文刘学正

近年来,有个心结始终让我无法释怀:若不碍于亲友们的极力规劝让父亲出了ICU(重症监护室)病房,他会不会活得更久一些?从医院回到家,父亲昏迷两天后便离世了。依照我们当地的习俗,葬礼上,舅舅特地送来一块“孝匾”,以表彰我在旁人眼中的孝行,我却如鲠在喉,以至常在愧为人子的自谴噩梦中惊醒,直至读到了《见证生命,见证爱》。

在这本由医学人文学者路桂军所撰的书中,尽是直面死亡、叩击灵魂的文字,我好似瞥见了一条有别于传统认知可以通达内心深处的自我疗愈之路。何为死亡?路桂军说,人的死亡就像人的出生一样,经过了几百万年的演化,是有自然流程的。唯有敢于直面死亡,才算得上拥有完整的生命。

路桂军在书中坦言,他见证了太多死亡,也见证了太多的爱。一位肝癌晚期的老父亲主动找到他说:“我求您一件事,您一定让我死在你们这。我现在在北京,回不了山东,要回只能回到儿子的家里,如果我死在儿子家里,会吓着我孙子,把他的家也弄得不好了。我人老了,死在哪里都一样,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回家,就让我在你们医院走吧。”一位把老伴折腾得够呛的老太太,只是害怕自己会孤零零地离世,“所以我就天天喊老头。渴了,让他给倒杯水,太烫凉一会儿;想小便,让他放个盆,尿不出来等一会儿;被子透风,让他给盖一盖;腿疼了给我捏一捏。”她的爱人得知真相后掩面痛哭,不再有难以忍受的煎熬感,而老太太直到去世也没有再折腾家人。

在生命尽头,既不加速死亡,也不延缓死亡,让生命自然走向终点,这就是临终关怀需要做的。“当病人出现疼痛时,我们需要为他们止痛;当他们发烧时,我们需要给他们退烧;当病人恶心时就帮他们止住恶心;当病人便秘就帮助他们解决便秘问题。”换位思考一下,其实病人的要求并不高,他们只是希望生命的尽头能够得到一种尊严。

“如果只是为了让病人活着,而牺牲他们的生活质量,这是毫无意义的。比如一个病人,生命垂危,呼吸困难,这时在他的肺里插上一根导管,通过呼吸机来勉强维持呼吸。试想,平日里我们在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呛到一粒小米都会很难受,那么可以想象这位病人又会有多难受了。”看到这里,我猛然想到父亲去世后,一位长辈见我萎靡不振而进行的那番劝慰。他说:“你爸在ICU 里被插满各种管子,活得哪还有一点尊严?最后只能在没有亲人陪伴、只有冰冷的机器维持中度过,这才是对他的残忍!”

或许,只有真正经历过失去至亲,才能体会到那种刻骨铭心的哀恸。《见证生命,见证爱》由“给二姐的一封信”开篇,以“后记”中对二姐的追忆收尾,面对生命进入倒计时的二姐,路桂军也曾茫然无措、沮丧挫败。二姐去世两年后,路桂军写道:“从我的安宁疗护经验来看,二姐走得非常安详。”“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哀伤情绪也渐渐与我的日常生活融为一体了。我知道,这代表着我的哀思有了一个去处。”

死亡,是生命另一种形式的启航。而有家人陪伴的善终,大抵是一个人在生命终点绽放的最后一朵花了,花语是圆满和成全。

我忽然记起,在陪伴父亲的最后一个晚上,几昼夜未歇的恍惚间,感觉紧握住他的手的我的手,好像被用力握了一下,或许这并非我一直认为的幻觉,而是父亲拼尽生命中的最后一点气力对他儿子的抚慰。想到这里,我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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