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丽：重整旗鼓

刘佳璇

3月3日，云南省瑞丽市一处珠宝市场（江文耀/ 摄）

2023年大年初四，结束短暂的假日，瑞丽玉石商人李洪梅回到珠宝商城多宝之城的档口柜台前开始工作。

春节假期时，商城举办了春节不打烊活动，问货的游客络绎不绝。“已经有三年没见过这么多游客了。”李洪梅对《瞭望东方周刊》感叹道。

地处西南边陲，边境线缺乏天然屏障，顶着“外防输入”压力的瑞丽在疫情期间中扛下十余次封控管理，为全国疫情防控作出了巨大贡献。

2023年1月8日，关闭1012天的瑞丽口岸恢复全面通关，4天后，瑞丽口岸国门广场迎来首个云南省外旅游团；元宵节过后，经商者陆续返回。

人气日渐恢复的同时，这座边城正在重整旗鼓，迎接期盼已久的春天。

近3万名翡翠直播从业者回到瑞丽复工复播，餐饮、酒店等服务业也迅速恢复。

每天午饭后，近2000家瑞丽玉石商户便聚集在多宝之城，在柜台上摆满翡翠首饰。

多宝之城吉祥厅负责人付玉林对《瞭望东方周刊》介绍：“商城已开放商铺面积约6000平方米，到下午3点左右达到人流高峰，仅线下交易厅吉祥厅日均人流量就有1万人次左右。”

瑞丽临近翡翠原产地缅甸，因翡翠边贸而闻名，珠宝商城是否热闹就是城市人气的晴雨表。据瑞丽市文旅局统计，瑞丽市在2023年春节假期期间接待游客37万人次，同比增加2142.5%。

数据惊人增长的背后，是瑞丽经贸曾经的艰难。

疫情期间，李洪梅的生意陷入停滞。2021年，她暂离瑞丽前往广州陪孩子借读，一走就是10个月。

从外祖母、母亲到她，老家保山的李洪梅一家三代都在瑞丽卖翡翠。“我们在瑞丽安家立业，孩子认为自己就是瑞丽人，所以我们还是在等着回来。”2022年夏天，瑞丽的疫情防控形势好转，各个珠宝商城陆续复商，她决定回到瑞丽重建自己的生意和生活。

杨润恒是多宝之城吉祥厅档口面积最大的玉石商之一。40多年前，他从老家大理来到这里，成为改革开放后瑞丽的第一批外来淘金者，从小摊贩开始做起，2020年时，他已在姐告拥有了一间2000平方米的店铺。

姐告与瑞丽市区隔江而望，是中国第一个实行“境内关外”特殊模式管理的边境贸易区，国家级口岸瑞丽口岸便坐落于此。

疫情发生前，每天有数万中缅边贸商人、玉石商人和游客在这片土地上穿梭，2019年全年瑞丽口岸出入境旅客1700万人次，瑞丽人形容那时的姐告“卖什么都赚钱”。

2020年9月，瑞丽暴发首轮境外输入疫情。次年3月31日，姐告国门社区实施封控管理。日夜热闹的大型珠宝玉石商城姐告玉城一度停业，杨润恒的店也难以为继，不得已将生意转到了腾冲。

“我三年没有出去过。”鲁玉来自山東，原本在北京潘家园做古玩生意，2012年，瑞丽成为首批国家重点开发开放试验区，她看准机遇，和丈夫一起来到了瑞丽转做珠宝贸易。

“疫情期间不少同行离开，其实也减少了瑞丽市场的竞争压力，我们这类小体量商户和玉石主播反而跃升了一个台阶。”鲁玉说。据悉，2022年，瑞丽样样、多宝之城、红柚等7家直播基地销售额近32亿元。

杨润恒目前没有回到姐告开店的打算，他把在市区的生意视作新开始。元宵节前夕，他特意准备了红灯笼装饰档口。“想要喜庆一些，员工也慢慢回来了，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珠宝玉石是当前瑞丽恢复最快的产业。人气复苏是一个开始，有人气就有发展机会。”瑞丽市发改局局长寸宏得对《瞭望东方周刊》说。

作为边境贸易城市，瑞丽的发展历程与人密不可分。瑞丽常住人口中有一半以上为商业人士，而经商者中又有很多来自外地。

瑞丽市投资促进局副局长张云杰对《瞭望东方周刊》说：“瑞丽有20余家异地商会，这在全国的县级市中都比较少见，可以看出瑞丽对客商的吸引力。”

2012年至2020年，瑞丽试验区地区生产总值由70.5亿元增长至232.3亿元，年均增长10.5%。区位优势和政策优势带来广阔机遇，让外来经商者得以在珠宝、红木、生产加工、口岸贸易等产业中耕耘，也造就了瑞丽生产、就业和消费的繁荣。

寸宏得介绍，根据第七次人口普查结果，2020年11月时瑞丽有26.8万常住人口，而在疫情发生前，瑞丽还有大量在此经商、务工的流动人员，“算上这些人员，数据总规模接近50万人”。

目前，瑞丽市区已逐步恢复活力，近3万名翡翠直播从业者回到瑞丽复工复播，餐饮、酒店等服务业也迅速恢复。

据瑞丽边检站相关负责人介绍，2023年1月25日起，瑞丽口岸客运出入境流量逐步恢复，到3月10日，出入境旅客流量升至平均每天5000余人次，畹町口岸芒满通道每天也有数百辆满载水果等货物的大货车排队入境。

1月8日，瑞丽口岸全面恢复通关后，姐告国门广场前人流逐步恢复（瑞丽市委宣传部供图）

“现在生意又忙起来了。”啊明和缅籍华侨莉莉敏是一对中缅跨国夫妻，二人经营着中缅大米贸易的生意，莉莉敏对《瞭望东方周刊》说：“业务增多后，我们甚至出现了用工紧张的问题。”

“瑞丽有许多持中缅过境许可证书（边民证）入境的缅籍经商务工者，由于疫情期间口岸关闭，证件已经过期，他们需要回国重新办理证件。”德宏边境管理支队勐卯边境派出所民警倪丽对《瞭望东方周刊》说。

瑞丽尚宝电子元件有限公司坐落在瑞丽工业园区，其总经理李朝霞对《瞭望东方周刊》介绍：“我们企业采取跨境劳务合作的发展模式，在疫情三年中订单不断、从未停产，但现在工人还不够，让产能扩充遇到了困难。市区服务业复苏后，也需要用工，一些工人也开始向餐饮等服务业转移。”

李朝霞期待口岸入境流量的逐步上升能解决当前的用工问题，进一步释放瑞丽发展工业的潜能。

寸宏得表示，瑞丽拥有瑞丽国家重点开发开放试验区、中国（云南）自由贸易试验区德宏片区、中缅边境经济合作区、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沿边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瑞丽边境经济合作区、姐告边境贸易区、畹町边境经济合作区等8块国家级金字招牌，且对缅贸易占全国的三至四成，这造就了瑞丽经济发展的独特优势。

“长期以来，瑞丽也存在制约发展的经济结构问题，尤其是工业基础薄弱，一二三产业比例约为1：2：7。进出口贸易带来了可观的通道经济，但没能转化为落地经济。”寸宏得说。

疫情让瑞丽的发展暂时停滞，但重新出发也给了瑞丽调整结构、明确重点产业发展方向的契机。

2023年，瑞丽开启实施工业倍增行动，争取全年实现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11亿元以上，新增规上工业企业10户。

李朝霞认为，当前，东部发达地区正在经历产业转型，一些劳动密集型企业开始向外转移，具有区位优势和政策优势的瑞丽是一处很好的承接地，优惠的租金和跨境劳务合作的发展模式可以降低生产成本，这是瑞丽招商引资的优势。

“我们的招商引资也会注重于调结构、发展实体经济，根据瑞丽的既有优势和发展方向，围绕重点产业进行招引。”张云杰说。

2022年， 瑞丽实现全市经济增长扭负为正，全市实现地区生产总值153.2 亿元，同比增长4.2%。2023 年， 瑞丽的目标是地区生产总值增长10%以上。

当前，瑞丽把招商引资作为2023年推动经济发展的核心关键。

2022年，瑞丽便成立了6个由市党政主要领导组成的产业招商组，赴外开展招商活动14场次，累计签约项目29个，协议资金112亿元。

“除了走出去招商之外，我们也通过异地商会、具有号召力的企业家进行以商招商。”张云杰说。

瑞丽已明确了招商方向，聚焦进出口产品落地加工、商贸物流、文旅康养等重点产业开展精准招商。围绕口岸特色优势资源，在农副产品、畜产品、海产品、中药材、贵金属、纺织服装、日用品上开展产业链招商。

为了更好地跟踪服务现有企业和招商引资项目，瑞丽在2022年建立了服务企业见面会制度，针对企业在项目落地、行政许可、复工复产以及投产经营过程中遇到的问题，会同相关部门在会上当场答复、解决。

“强园兴工”就是瑞丽当下发展的关键词之一。

从发展工业的角度上看，瑞丽的工业配套基础不足，制约了产业项目落地承载空间。

瑞丽市2023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要加快园区基础设施建设，提升园区承载能力，聚焦国际国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突出产业链招商，强化延链补链强链，主动承接长三角、珠三角、环渤海、成渝等地区产业转移，加快项目扩园、企业满园、集群強园，打造百亿级产业园区，做大做强园区经济、资源经济，为瑞丽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提供关键支撑。

“瑞丽经济要发展，优势在区位，出路在开放。”近期，瑞丽市市长尚腊边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瑞丽正在加快建设国际口岸城市，有全城提质升级的决心，会用好各个开放平台优势，全力拼经济，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把落下的进度追回来。”

尚腊边表示，瑞丽将聚焦国际化、现代化、特色化，突出抓好招商引资、产业发展，推进口岸功能提升、口岸经济发展、口岸城市建设取得突破性进展。着力构建以进出口贸易和加工贸易为基础，以人流、物流、资金流、信息流等经济元素的汇集、组合、交换功能为支撑，带动贸易、加工、仓储、经济技术合作、旅游购物、金融等服务业发展和基础设施建设的多层次复合型开放经济体系。

2022年，瑞丽实现全市经济增长扭负为正，全市实现地区生产总值153.2亿元，同比增长4.2%。2023年，瑞丽的目标是地区生产总值增长10%以上。

“离开的人会回来，我对瑞丽发展前景充满信心。”鲁玉对《瞭望东方周刊》说。

清晨的瑞丽市（江文耀/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