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艳菊
地铁站入口处有一个很平常的早点摊,卖粥和鸡蛋灌饼。摊主是一对很平常的中年夫妻,脸上有岁月风霜的痕迹。两个人配合默契,男人做鸡蛋灌饼,女人盛粥、打下手。清晨凉爽的风拂过,寂然无声。
一天天,一年年。地铁站,人来人往,步履匆忙。这对中年夫妻像地铁站入口处的木槿树,寒来暑往也好,雨霜风雪也罢,总是静静地守在那里。有趣的是,早点摊就在两棵木槿树之间,木槿树开花的时候,很美。我远远走来,看到早点摊和木槿树和谐相搭,诗情画意里袅娜着的是人间烟火。常常,女人鬓边爱簪着一朵淡紫的木槿花。花美,人也美。
一个半小时后,我从另一个地铁站口出来。在栀子花盛开的季节,会有一个穿月白衫的老妇人笑盈盈坐在那里卖栀子花。栀子花搁在很古老的竹篮子里,洁白清爽,像老妇人的笑容。老妇人旁边还有一个头发眉毛皆白的慈祥老爷子,也是笑眯眯的,静静地看花,看老妇人,看行人。
老妇人和老爷子就住在地铁站附近的胡同里,他们家有小院子,种了一院子的栀子树。老妇人小心翼翼地摘了栀子花放进竹篮子,倒不是真正为卖花,是惜花,白白凋零了可惜,不如让更多人闻闻花香。有行人蹲下来看花,聊天,传来一阵阵笑声。老妇人不肯收钱,推来让去,一竹篮子栀子花多半是这样送出去的。
平常时节,我最期盼木槿树花开和栀子花开,随着这样的情景乘地铁,简直是一场美的旅行,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也不觉得寂寞乏味。
我非常喜欢庆山的《素年锦时》,文中有这样一段话:“有时在席间,但见每人妙语连珠,却令人渐渐觉得索然。如此聪明暴露,是否也是一种急迫。而急迫的东西,通常总是不够优雅。一个人要做到对自己的美,聪明,善良,完全不自知,才显贵重。一旦有自知,品位就自动下降一个层次。就仿佛栀子花不知道它自己有多香,兰花不知道它自己有多幽静。天分,天性,从来都不需要发言和解释。”
自然、歲月、人生……都是如此,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而平常人过平常日子的美,当是如此:和谁都不争,和谁争都不屑。顺其自然,大美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