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莹
不知为什么,这个春天的树梢早已有了绿意萌动,但天气还是那么冷。午后的阳光难得温暖和煦,也没有风。
我趴在阳台上,躲在温和的阳光里,往楼下看。小区静悄悄的。
隐隐约约,似乎有二胡的声音传过来。其实,我是有点怕二胡的,总觉得它的声音很是凄凉,听起来,让人心里一紧一紧的。
许是安静久了,我竖起耳朵努力听,顺着声音,去找它的发声地。
小区路边长椅上,一位老人泰然安坐,自顾自地拉着二胡。二胡微倾,他跷着腿,左手扶琴,右手持弓,大臂甩开,张弛之间,音符倾泻。我不自觉地打开窗户,侧耳认真听起来。
二弦缓慢低沉,偶有间断,大概是距离远,听不清的缘故吧。刹那间,一个大大的滑翔,好似春天里一股寒风突袭,激昂之声骤然而起。转瞬间,顿挫之音怦然落地,那弦声竟一下子柔和起来,曲调也明显舒缓起来,慢慢地,舒展宽广,好像一个明媚的春天正在走近。
我竟然被这种声音迷住,怔怔地。我不知道老人的模样,想必此刻,他定是一脸满足的样子。那满足,必是历经生活千辛万苦之后,依然对生活充满希望和美好吧!
弦声落地,一曲似乎结束。我回過神来,去看老人,老人已经停止拉弦,正抬头看天。阳光温和地洒在老人的身上,我虽然看不清老人的面容,但是他花白的头发在阳光里倒是越发耀眼了。此情此景,如此静谧和谐,仿佛莫奈的油画,光、影、自然与人完美结合。
这是一幅绝世好画。
老人整理好二胡,起身踱步,向着隔壁楼走去。我看着他渐渐消失在楼角,仿佛一场演出完美谢幕。
而我桎梏已久的思想认知,就这么没来由地被打破了,二胡的声音原来可以是这样的。
第二天中午,我似乎又听到那个二胡声。我快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望去。果然,还是那位老人,还是那个长椅,还是那二胡声。我趴在窗前,仔细听……
第三天,第四天……二胡声依旧。
我忽然有了一种冲动,想去问问老人拉的到底是什么曲子。
第五天,我早早下楼,想“遇到”那位老人。
心诚则灵,在我张望的时候,果然看到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我跟上去,大叫了一声:“爷爷,您能告诉我,您拉的是什么曲子吗?”
安静的小区里,我的声音显得异常突兀。这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老人站住,回过头。
我们彼此远远地站着,老人笑着说:“我拉的是阿炳的《寒春风曲》。”
“我本来是不喜欢二胡的,可是您拉的曲子太好听了!”
“是吗?那我继续拉!”
老人笑眯眯地走了。
我疾步回家,走到单元门口,看见摆放着一排鲜花,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
我的花店暂时关闭,这是店里剩的花,包好放在这里。大家可以免费拿回家放在水瓶里。我们的生活一定会像花儿一样开放。
落款是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眼睛一热,低头拿起一束向日葵。上楼回家,上网搜索《寒春风曲》,了解到此曲是《二泉映月》的姊妹篇,旋律刚劲明朗,色彩多变,表达了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
将向日葵放到水瓶里,我看到这个春天,可爱,温暖,又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