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富裕理念下中国真实基尼系数问题探讨

武建奇，母爱英

(1.河北经贸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河北 石家庄 050061；2.河北经贸大学 经济研究所,河北 石家庄 050061)

随着共同富裕的扎实推进，基尼系数问题正日益引起社会关注。基尼系数是研究事物分布均等程度的一种科学方法，对共同富裕研究是个重要参考，但要科学借鉴，不能简单套用。时下流行基尼系数研究有夸大中国贫富差距的倾向，造成不容忽视的思想理论混乱、困惑，需要警惕、澄清。

一、基尼系数的工具意义和承载内涵

洛伦茨曲线及依其提出的基尼系数最初是为了研究居民个人收入差距。美国统计学家洛伦茨在研究个人收入分配均等程度时创立了洛伦茨曲线。他在直角坐标系上从低收入人口到高收入人口排序，以人口百分比为横轴、相应人口所占收入的百分比为纵轴，把人口占比与相应收入占比的交点的连线叫作洛伦茨曲线，曲线介于绝对均等线(45度线)和绝对不均等线(纵轴和横轴连成的折线)这两个极端之间，以其偏离绝对均等线的远近来度量收入分配不均等程度。这个从总体上刻画不均等程度的方法，科学、形象、生动、直观。意大利经济学家基尼把生动的收入差距图形这一形象化表达进一步定量化、数字化、精准化，在洛伦茨曲线基础上提出了著名的基尼系数概念：它是曲线图中代表不均等收入的面积与代表总收入的面积之比，其经济含义是总收入中不均等收入部分所占的比重，即个人收入分配的总体不均等程度，其实际值在0～1之间，0表示绝对均等，1表示绝对不均等。基尼系数使洛伦茨曲线所表达的同一内容更加科学、简洁、精准，更加易于认识，便于比较。

洛伦茨曲线和基尼系数的提出具有巨大的工具意义。基尼系数以洛伦茨曲线为基础，是个精巧的创造，其价值已远远超出个人收入分配均等程度的研究范围，本质上是创立了一种更加一般的观察某物分布(不)均等程度的科学方法，作为分析工具可以用来研究同类的其他任何问题。比如常见的有个人收入基尼系数和财富的基尼系数，用来研究收入和财富的分配均等程度。另外，还有人研究消费基尼系数、土地基尼系数、教育经费基尼系数、卫生资源基尼系数，甚至城市用水结构基尼系数等。毫无疑问，基尼系数已成为衡量不同人群对某物占有均等程度的最权威、最有影响力的工具①。

理论工具的重要程度并不取决于其理论工具本身，而要看社会对它的需要和关注程度。贫富差距在任何时候、任何国家都十分敏感，人们之所以如此关注居民个人收入等基尼系数，就是根源于它们对贫富差距的重要性。实际上社会赋予了基尼系数衡量人们贫富差距的特殊使命和内涵，使基尼系数成了度量贫富差距的重要工具和世界通用指标，从权威的西方经济学教科书到学术文献，都是如此②。

二、流行基尼系数夸大中国贫富差距

基尼系数本质上是衡量某物分布均等程度的一般工具，其承载的社会内涵却是贫富差距程度，那么，什么样的基尼系数才能承担起衡量人们富裕程度差距的重任呢？在没有特定限制时人们所说的基尼系数通常指的是居民个人收入的基尼系数，而非财富、土地、消费等的具体基尼系数，即人们不约而同地选择用个人收入分配的不均等程度代表贫富差距，这就是流行的基尼系数理论，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我国基尼系数大体也是这个口径[1]。分析表明，流行基尼系数理论夸大了我国的实际贫富差距，误导了对我国共同富裕进程的判断，平添了不少思想理论上的混乱、疑惑。

流行基尼系数有违社会主义共同富裕本质的制度逻辑。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早就指出，社会主义“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2]，“生产将以所有的人富裕为目的”[3]，而资本主义社会基本矛盾决定了它的生产在一极是财富的积累，另一极是贫困的积累[4]，存在“富裕中的贫困”，最终必然走向贫富两极分化。邓小平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看成社会主义的本质属性，说“如果我们的政策导致两极分化，我们就失败了”[5]。习近平总书记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6]，中央要求扎实推动共同富裕，不断增强人民群众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激发全体人民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促进社会公平，增进民生福祉，不断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虽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阶段特点决定了社会主义中国的贫富差距依然存在，但这不同于资本主义社会的“制度性贫富分化”，社会主义具有缩小贫富差距的制度优势，使贫富差距不会滑向两极分化的深渊。事实也正是如此，中国是最重视防止两极分化的国家，有着初次分配、再分配和第三次分配中一系列促进共同富裕的制度安排。党的十八大以来，近一亿农村贫困人口实现脱贫，提前十年实现联合国二〇三〇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减贫目标，历史性地解决了绝对贫困问题，创造了人类减贫史上的奇迹。然而，流行的基尼系数研究告诉我们，社会主义中国是世界上基尼系数最高的国家之一③，不仅高于发达国家也高于发展中国家，不仅高于实行“福利主义”的资本主义国家也高于崇尚经济自由主义的资本主义国家。给人造成中国是世界上社会贫富悬殊最严重的国家之一的印象，这并不符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追求共同富裕的本质，也不符合中国社会贫富差距状况的实际。

流行基尼系数无法解释中国社会长期稳定的奇迹。按照流行理论，基尼系数达到0.4是条威胁社会安全的“警戒线”，是社会容易走向动乱和震荡的边缘。按照流行基尼系数理论，改革开放新时期中国的基尼系数被认为一直在公认的世界基尼系数警戒线0.4以上，有的年份接近0.5的悬殊线，甚至有的学者认为中国基尼系数已经超过0.5④，照此判断，中国社会早已该是危机四伏、动荡不安了。但现实恰恰相反，中国创造了令世人惊叹的“三个奇迹”：经济快速发展奇迹、减贫史上的奇迹和社会长期稳定奇迹[7]。中国社会政通人和，人民安居乐业，是公认的世界上社会最和谐、秩序最稳定、治安最良好、人民最有安全感的国度，由此倒推，中国应该是基尼系数最低的远离警戒线的国家。理论与现实的巨大反差表明，流行基尼系数及其警戒线理论的科学性令人怀疑，它夸大了中国的实际贫富差距及由此引发的社会不稳定程度，流行基尼系数及其警戒线理论值得反思。也许基尼系数警戒线的所谓“国际公认”只是资本主义国家的“国际公认”，而在以人民为中心的社会主义中国是以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为目标的，党和政府维护人民利益的制度安排远远超出资本主义国家政府的考虑范围，大到防灾防疫，小到“菜篮子”保供，从民生的方方面面、大小事务上维护着人民的利益，百姓不用担心冬季取暖和“菜篮子”涨价问题，社会主义共同富裕的本质本身就是社会的稳定器、安全阀，它从根本制度上给了人民以最大的安全保障。这是最大的国民之富、国民之福，而且平等、普惠。理论上，和谐、稳定、安全才是社会主义社会的常态。习近平总书记讲，全球收入不平等问题突出，一些国家贫富分化，我国必须坚决防止两极分化，促进共同富裕，实现社会和谐安定[8]。流行基尼系数警戒线不能解释中国社会长期稳定的现实并不是基尼系数在中国的“适用性”上有问题，而是流行基尼系数本身有问题，它的失灵在于它对“富裕”概念理解上的偏颇，过于看重个人收入和个人财富而忽略影响人民实际生活水平的其他重要因素。只有在共同富裕的新理念下重新定义“富裕”概念才能科学解答基尼系数问题，弄清中国的真实贫富差距问题。

三、中国“真实基尼系数”探讨

跳出流行基尼系数理论的局限。流行的个人收入基尼系数不能代表中国居民的真实贫富差距。研究贫富差距的前提是先要确定这个“富”和“贫”是什么。我们认为，真正贫富差距中的贫和富不仅指物质财富的数量多少，尤其不仅指居民个人收入和财富的多少，“富裕”应该是生活美好的代名词，是人民实际生活的高质量；相反，贫穷、贫困一定是生活潦倒、拮据窘迫。人们想通过基尼系数的警戒线监测社会安定状况，所以，贫富差距就不单单是个金钱多少的问题，而一定与人们生活的美好(或贫困)程度的差距相关联。安定美好的幸福生活不是货币所能代表的。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共同富裕，是人民群众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富裕。[8]中国共同富裕新理念为研究真实基尼系数提供了全新的理论指导。收入是流量，财富是存量，收入的累积沉淀为财富。财富，通常包括实物性物质财富如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等，也包括价值性物质财富如现金、存款、有价证券等。居民个人收入和个人财富都仅仅是物质富裕的基础，是物质富裕的一部分，其多少不能代表包括物质领域富裕和精神领域富裕在内的完整“富裕”程度的全部。现在的基尼系数研究有一种越来越技术化的倾向，模型越来越复杂，但大多是在个人收入数据的可得性、准确性上做文章，没有超出用居民个人收入或个人财富这个单一性因素来度量“富裕”这个综合体的局限。“真实基尼系数”是指能真正反映“富裕”分布不均等程度即贫富差距或生活美好程度差距的指标，考察贫富差距必须跳出流行基尼系数理论的局限。

共同富裕新理念下的“富裕”内涵丰富。按照习近平总书记所讲的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不但要物质生活富裕精神生活也要富裕的精神，结合他关于绿色生态、公共产品和服务的论述可知，富裕至少应包括4方面内容而不只表现在居民个人收入方面。

一是个人的物质财富，包括个人的收入和财产等。物质生活富裕程度决定于物质财富的多少，物质财富是富裕的物质基础，满足了吃、穿、住、行等方面的基本需要才能从事社会、政治、文化等其他社会活动。市场经济下不同人之间存在的产权阻隔，有了“你”“我”之分，使你只有消费属于“自己的”财富的权利，个人物质财富的丰瘠也就成为了决定个人实际生活水平和美好程度的最直接因素。在初次分配中得到的个人收入提供了一个人的个人物质生活富裕程度的主要物质基础。初次分配主要由市场决定，由此决定的个人收入和财富差距往往过大，需要进行政府调节。在再分配中通过财政、税收转移支付和社会保障等渠道对个人收入和财富分配进行二次调节，可以一定程度地缩小初次分配形成的个人间物质生活贫富差距过大的状况。第三次分配借助于社会慈善捐助事业对再分配调整后的贫富状况进一步进行调整、优化。所以，三次分配不同环节上的居民个人收入基尼系数是依次递减的，用作为初次分配结果的个人收入基尼系数来衡量贫富差距肯定是有夸大嫌疑的，即使考虑了再分配和第三次分配调整的情况，如果仅限于居民个人收入和财富而不考虑公共产品和服务也同样有夸大贫富差距的嫌疑。

二是公共产品和服务，这是由社会提供、每人都可平等地共同消费的物质财富。严格的公共产品如路灯，其提供者向过路人收费的成本会高于其收益的特点，决定了该物品宜由社会免费提供而不应由私人购买，但现实中更多的是“准公共产品”，既具有公共产品性质又具有私人物品的性质，消费者需支付一定费用。公共产品也是人们物质生活富裕的一部分，它不是完全由个人而是由政府主导提供的，公共产品和服务实实在在地进入人们的实际生活，影响人们生活的美好程度，而且基本公共物品和服务的均等化是个重要的政策取向，其在共同富裕中所占比重越来越大。交通、供水、电网、通信、燃气等基础设施的完善程度，义务教育、医疗康养、全民健身、绿道空间等公共服务健全与否，与居民实际生活质量高低息息相关。流行基尼系数只考虑居民个人收入差距对人们贫富差距的影响，而未考虑日益扩大的公共产品和服务及其均等化程度提高对个人收入所决定的贫富差距的一定的抵消效应。

三是生态环境，这是一种特殊的公共产品。习近平总书记讲道，良好生态环境是最公平的公共产品，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要实现百姓富、生态美有机统一，让人民群众呼吸新鲜的空气。“要坚持生态惠民、生态利民、生态为民……不断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9]清新的空气、洁净的水源、安全的食品、优美的环境等，是人民富裕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人们生态正义观念的形成和强化，绿色GDP核算受到重视，绿水青山不只在理念上是金山银山，而是实实在在地增加着GDP，为人们带来更多的收入，参与着居民生活富裕程度的决定，特别是从科学、健康的生活质量角度看，“生态穷困”比物质贫穷更可怕。生态美好是人民物质生活富裕的一部分，而且这部分占比越来越大。生态环境是最公平的公共产品，对每个人都是均等的，环境公共产品的均等化进一步抵消了个人收入分配不均所形成的贫富差距，流行基尼系数未能反映环境公共产品对贫富差距的缩小。

四是精神财富。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不只是物质生活富裕，还要精神生活富裕，“要创造更多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9]。精神生活富裕就是有丰厚的精神财富，充分享受到精神生活的高质量，心情舒畅，从精神、心理上对实际生活高度认同。其内涵十分丰富，要强化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完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不断满足人民群众多样化、多层次、多方面的精神文化需求。还要为人民提供诸如社会安定、秩序良好、安全保障、风气纯朴、道德高尚、公平正义、人格尊严等方面的条件，创造舒心安心放心的社会环境，使人民有充分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满足感等，这些是用再多的个人收入都买不来又为人们所必需的最重要的精神生活财富。相对于那些秉持资本至上、种族歧视普遍、社会撕裂严重、枪支暴力频发、疫情自由传播、毫无安全可言国家受害最深的底层人民，我国居民普遍有着丰裕的精神财富，平安社区，夜不闭户，享受着富裕的精神生活。流行基尼系数仅用居民个人收入情况根本无法客观评价有着更丰富内涵的我国人民生活的幸福程度和富裕均等程度。

探索反映中国实际贫富差距的“真实基尼系数”。基尼系数警戒线的设置，说明研究基尼系数的目的并不在于贫富差距本身，而在于通过控制贫富差距保持社会稳定，或者把贫富差距控制在社会稳定可以容忍的范围内。贫富差距的实质在于人民实际生活质量高低的差距，即由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共同决定的生活的美好程度不同而不仅仅是个人货币收入高低的差距这个单一因素，在于人民是否有更高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及其程度差距。国家政通人和、人民安居乐业，社会自然就稳定；如果朱门酒肉、路有冻骨，民不聊生，难免社会撕裂、揭杆生乱。在这个意义上生活美好就是富裕，生活苦不堪言就是贫困，贫富分化、差距悬殊，就潜伏着乱世危机。真正的基尼系数应该是对美好生活不均等程度亦即贫富差距的刻画，基尼系数警戒线是对贫富差距容忍限度的描绘。共同富裕理念赋予“富裕”的新内涵，为我们研究中国真实基尼系数提供了指导，应突破居民个人收入或财富的狭隘眼界，在物质富裕、公共产品、生态环境、精神富裕的丰富涵义下还原贫富差距即基尼系数的真实面目。客观地说，工具意义上的基尼系数的显著优点就是简单、直观、可比，如或者收入差距、或者财富差距、或者土地差距等，而要让基尼系数反映由多因素高度综合而成的“富裕”的均等程度，确有其难度。物质财富计量相对比较容易，生态财富和精神财富的计量较难客观化，关于如何计量可能会衍生出很多不同方法、模型，使基尼系数失去其简单化的优势。但内容重于形式，研究基尼系数度量贫富差距的准确性还是要优先于其表达方法的简单化，要在保证度量思路正确的前提下谋求表达的精确和简单。否定流行基尼系数的意义就在于改变用单一的居民个人收入差距来代替中国贫富差距的不科学做法，对中国真实贫富差距的真实情况有一个正确认识。

四、对流行基尼系数的“思政反思”

“课程思政”必须占领基尼系数教学阵地。当把其作为代表社会贫富差距的重要指标时，基尼系数就由一个西方经济学的学术话题变成了敏感的政治话语。这也正突出体现了西方经济学的一大特点——虚伪性。西方经济学理论声称中性、客观、纯经济，没有价值判断和主观偏见，只是对经济事实的实证描述，实则隐含着强烈和更深的意识形态和政治态度，它无时无刻不在做着读者和学生的思想政治工作，灌输着实质上作为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一部分的西方经济学的价值观[10]。思政课上讲，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实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也是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体现。但在经济学研究中当共同富裕遇到基尼系数，面对中国大大高于世界基尼系数平均水平的“事实”⑤，也让马克思主义学者无奈和无语，至今未见对此巨大反差作出马克思主义的正面解释，而是采取逃避、回避策略，保持“不讲理的沉默”。同样，在权威的西方经济学教科书，讲基尼系数时涉及到资本主义的例子，令人尴尬的是，只列了一张表显示美国贫富差距不断缩小年份的数据，并按此数据来讲授洛伦茨曲线和基尼系数[11]，看似很客观、中性，没有任何更多的说明，却产生“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效果，思政课上所讲的社会主义制度共同富裕的优越性就这样在流行基尼系数面前被消解得荡然无存。思政是社会主义大学的永恒话题，不仅要有“大思政”“全方位思政”，尤其要重视所有科目教学中的“课程思政”，而不能只靠“思政课程”做思政，这方面，马工程教材理应率先做好。

警惕基尼系数研究的“中性化”，关注其背后的制度属性。流行基尼系数理论明显存在4个忽略：在考察中国贫富差距时只看到物质领域富裕程度差距，未看到精神生活富裕的状况；在物质领域只看到居民个人收入或财富的分配差距而忽略了公共产品和服务均等化对贫富差距的抵消作用；也忽略了生态领域这个最公平的公共产品和最普惠的民生对均衡实际生活美好程度的意义；在贫富差距的国际比较中偏重于基尼系数的数据本身而忽略数据背后的制度原因。一个社会是走向共同富裕还是必然两极分化，与其国家社会制度的性质相联系，共同富裕和两极分化都是非中性的，研究贫富差距不能脱离国家制度属性把其当作一个纯粹的经济、技术性问题进行简单的国际比较。马克思讲，任何比较研究首先有个质的问题，质上相同才能进行量的比较⑥。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属性，并非资本主义国家的行为目标，不是两个对立的社会制度的共有问题，有的研究对共同富裕的实现程度进行世界排名，好像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一样都把共同富裕当作社会生产目的进行共同富裕竞赛似的。他们用人均GDP和个人基尼系数来研究贫富差距⑦。在这个模型中，无论什么性质的国家，只要经济发达、人均GDP高，就是推进共同富裕了，单纯靠生产力就能决定共同富裕，所以，资本主义发达国家普遍比初级阶段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富裕“实现”得更好？！另外，用基尼系数代表共同富裕中的“共同”程度也是有问题的，撇开前述流行基尼系数存在的诸多问题不说，基尼系数高低也与经济发展本身的阶段高低有关，倒U曲线分配规律告诉我们，在现代化初期收入分配差距有拉大趋势，现代化高级阶段则有收入差距缩小趋势⑧，收入差距的这种扩大和缩小与社会制度无关。也就是说，中国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收入差距的一定程度拉大，并非社会主义制度本身造成的，而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一定时期收入差距的暂时缩小也与经济发展本身的阶段比较高有关。应该讲清楚，长期来看，社会主义制度共同富裕本质的作用会抵消经济发展阶段低导致的贫富差距拉大趋势，也会加速在更高发展阶段上贫富差距的缩小过程。如果把处于不同经济发展阶段上的不同制度国家进行基尼系数的直接比较，不讲其差距的经济发展阶段原因，好像资本主义天然比社会主义更利于缩小基尼系数、实现共同富裕，这不仅违背社会主义制度本质要求，也违反经济发展本身的客观趋势。

注释：

①虽然关于基尼系数有很多讨论和商榷，但在表达收入总体分配不均等程度方面几乎没人对基尼系数方法本身提出质疑，质疑大多是针对基尼系数计算过程中数据的可获得性和准确性等技术方面(朱博：《中国基尼系数问题研究》之“摘要”，西南财大博士论文，2014)。

②比如程恩富称“反映贫富差距之一的基尼系数”(见程恩富、张建刚：坚持公有制经济为主体与促进共同富裕，《求是学刊》2013年第1期，第63页)，高鸿业则在权威的西方经济学教科书中直接说“基尼系数，是衡量一个国家贫富差距的标准。”(见高鸿业主编《西方经济学》(微观部分)，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4年7月版，第250页)。近期研究共同富裕的文献中也仍然是“用可支配收入基尼系数来反映‘共享程度’”(见万海远、陈基平：《共同富裕的理论内涵与量化方法》，《财贸经济》2021年第12期，第21页)。

③2020年我国“共同富裕程度”接近全球162个经济体56.0的平均水平，而个人收入基尼系数远远高于其0.394的平均水平，见万海远、陈基平：《共同富裕的理论内涵与量化方法》，《财贸经济》2021年第12期，第31页。

④刘国光指出，中国改革开放前的基尼系数为0.25，1992年突破了0.4的国际警戒线；世界银行估计，2010年已达0.48，如果加上灰色收入、隐性收入、漏计的高收入，估计现在已大大超过0.5，远远超出资本主义发达国家和许多发展中国家。见刘国光：《是“国富优先”转向“民富优先”还是“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转向“共同富裕”？》，《探索》2011年第4期，第55页。

⑤“我国基尼系数明显高于全球均值”(见万海远、陈基平：《共同富裕的理论内涵与量化方法》，《财贸经济》2021年第12期，第31页)，不过这里仍然是流行的居民个人收入基尼系数。

⑥在研究商品交换价值时，马克思认为必须把商品还原为“质上相同因而只有量的差别”的劳动产品，才能进行量的比较、确定交换比例。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人民出版社1976年版，第14页。

⑦“共同富裕可分为‘总体富裕’和‘共享富裕’两个维度。从结果导向的指标考虑，在‘总体富裕’方面，用人均国民收入(PGNI)衡量发展水平;在‘共享富裕’方面，使用人均可支配收入基尼系数(Gini)来反映社会共享程度。”见万海远、陈基平：《共同富裕的理论内涵与量化方法》，《财贸经济》2021年第12期，第24页。

⑧库兹涅茨倒U型定律指出，一个国家现代化初期贫富差距会有所扩大，而发展到中后期则会使差距缩小。见何明升、唐魁玉：《社会分配的鼎新与变异》，黑龙江、天津、辽宁、吉林4家人民出版社1992年5月联合出版，第8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