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润
科学有效的宏观调控政策是稳定经济的重要手段,是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必然要求。2021年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针对宏观政策的表述出现了一种全新的提法,即“跨周期和逆周期宏观调控政策要有机结合”。这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在加强和改善宏观调控方面的新部署,是党领导经济工作能力和水平不断提升的生动体现,也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宏观调控理论的有机组成部分。面对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转弱三重压力,在未来一段时期内,我国宏观调控思路与目标需要加强前瞻性思考、全局性谋划、战略性布局、整体性推进,把稳增长放在更加突出位置,将中长期的跨周期宏观调控与短期的逆周期宏观调控相结合,继续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处理好当前和长远、总量和结构、速度和效益的关系,实现发展規模、速度、质量、结构、效益、安全相统一。
一、逆周期、跨周期调控的内涵界定及区别
(一)“逆周期”调控的内涵及局限
“逆周期”调控以熨平短期经济波动为目的,指从一个经济周期的角度,综合使用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等稳定政策,以平抑短期经济波动,从而实现经济的短期平稳运行。通俗来讲,就是当宏观经济处于经济周期的波峰时,实施紧缩性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而当宏观经济处于经济周期的波谷时,实施扩张性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以实现经济的短期平稳运行。虽然“逆周期”宏观调控在促进短期经济发展上有着较好的成效,但其往往忽视中长期经济发展方向与需求,这难以满足我国追求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要求,为“跨周期”调控政策提供了契机。
(二)“跨周期”调控的内涵及逻辑
“跨周期”调控的内涵是指实施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时,并不局限于某一个经济周期,而是从数个经济周期的角度来施策,以达到熨平经济波动的目的。立足当下,着眼未来,“跨周期”调控的核心在于兼顾短期和中长期,其有三层含义:一是调控的稳定性,即避免政策超调,完全重复“逆周期”调节的老路,要给未来的政策调控预留充足的空间,把对市场的干预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二是调控的前瞻性,即关注中长期经济发展方向,促进未来经济的平稳运行和高质量发展。三是调控的持久性,即调控策略不能一蹴而就,增强调控策略的长期定力和耐力,以“持久战”的思路应对当前经济发展困局。
(三)逆周期和跨周期调控的区别
做好跨周期和逆周期宏观调控政策有机结合并非是对逆周期调控的否定与替代,而是基于我国经济发展状况,以稳增长和防风险为底线,将其纳入统一的宏观调控框架进行统筹协调,让短期性的逆周期调控具备宽广的视角和长远的目标,让改革与结构性调整相互配合,避免“运动式”的改革与政策共振给宏观经济带来负面影响。具体而言,二者的主要不同在于:一是调控目标不同。逆周期调节的目标是经济增长、充分就业、物价稳定、国际收支平衡,调控着眼点在短期问题的解决上。跨周期调节的目标是解决产业结构调整、人口老龄化、系统性风险等长期问题,调控着眼点在经济的长期健康运行和有序增长上。二是时间跨度不同。逆周期调节措施持续时间短,在完成为经济降温或托底的短期目标后就退出。跨周期调节则追求长期目标的实现,跨周期调节的一整套政策工具会经历拓展、完善、升级等长期过程。三是政策手段不同。由于逆周期调节解决的都是通货膨胀、失业等短期问题,涉及的经济社会结构较为单一,主要依靠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就能基本满足调控需要,其调控手段也以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为主。而跨周期调节的目标是解决长期、复杂的发展问题,需要在顶层设计的宏观调控框架下促进不同政策工具的关联配合以形成调控合力。因此,跨周期调节涉及的政策工具较多,包括发展规划等长期调整工具和财政政策、货币政策等短期调控工具。
二、跨周期和逆周期宏观调控政策有机结合的必要性
(一)宏观经济下行压力增大
受疫情影响,当前我国宏观经济仍位于下行趋势,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22年第二季度GDP同比增长0.4%,第三季度GDP同比增长3.9%,虽然有所加快,经济发展中的积极因素累积增多,但是经济恢复基础仍不够牢固,实现全年经济增长5.5%的目标面临较大压力。从消费、投资、出口来看,三季度消费再度回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3.5%;第三季度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同比实际增长3.2%,低于2020—2021两年平均实际增长率5.1%,居民消费意愿进一步走弱;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5.7%,比二季度加快1.5个百分点;前三季度出口17.67万亿元,增长13.8%,但远低于2021年的22.7%。此外,人民币汇率波动加大,短期人民币面临较大贬值压力。
(二)多因素致结构性通胀压力
当前,我国结构性通胀压力可能加大,输入性通胀压力依然存在,多重因素交织下物价涨幅可能阶段性反弹。从外部看,能源转型和产业链重构成本增加,全球通胀中枢明显抬升。疫情反复、地缘政治冲突等超预期因素还可能加大供需扰动和物价波动的不确定性,外部大环境已发生明显变化。从国内看,诸多因素叠加将驱动通胀中枢阶段性抬升,一方面,疫情受控后未来消费复苏回暖,可能推动前期PPI上涨向CPI的传导加快,新一轮“猪周期”已开启,可能拉动CPI食品分项涨幅走高。此外,我国对石油、天然气等能源进口依赖度较高,能源进口成本攀升将导致国内交通出行、相关产业链终端消费品等大范围的价格上涨。
(三)“流动性淤积”问题越发严重
近期我国政策端通过财政扩张、信贷额度扩张等方式加强社会融资投放,但受疫情影响、预期减弱、大宗商品价格调整带来上游去库存加速、房地产投资和销售持续走弱,企业端不断压制投资需求和规模,市场主体货币需求处于收缩区间,导致“流动性淤积”问题愈加严重。货币政策传导不畅,存贷款利息大幅降低与社融增速下滑形成明显反差,叠加受新一轮猪价上涨周期开启、能源和原材料成本仍处高位等因素,这将积累通胀与资产价格上行压力,甚至引发更大风险。
(四)房、财、银等内外风险加剧
房地产方面,房地产市场遇冷,融资端口收紧,房企销售疲软。2022年前三季度,全国房地产开发投资10.4万亿元,同比降低8.0%,房屋新开工、竣工面积分别同比下降38.0%、19.9%。房地产债务压顶,加上多元化扩张导致资金链承压甚至断裂,不断有房企传出债务违约的消息,风险不容乐观。财政方面,当前我国财政正处于总体“紧平衡”、部分地区较为困难的阶段,一些地方“三保”壓力较大。同时,财政还被寄予稳定经济大盘的厚望,压减支出的空间较为有限,收支矛盾不易缓解,财政压力明显增大,财政支出比例失衡。外部风险方面,新冠疫情和乌克兰危机导致风险挑战增多,美欧经济进入高通胀、弱增长时期,衰退风险明显增加。随着美联储政策加快转向,国际货币金融环境正在发生重大改变,对我国构成较强的潜在输入性风险。
三、做好跨周期和逆周期调控政策有机结合的建议
(一)综合施策,稳定宏观经济大盘
一是积极发挥财政政策的乘数效应,适度扩大财政赤字,新增债务更多用于“两新一重”和民生服务领域,充分发挥税收的调节功能,加快税收体制改革进程,畅通税收对经济的传导作用,将各项减税降费政策落到实处,稳定市场主体。二是加大稳健货币政策实施力度,发挥好货币政策工具的总量和结构双重功能,兼顾短期和长期、经济增长和物价稳定、内部均衡和外部均衡,保持流动性合理充裕,用好结构性货币政策工具,加大普惠小微贷款支持力度,为实体经济提供支持。三是健全市场化利率形成和传导机制,优化央行政策利率体系,加强存款利率监管,发挥存款利率市场化调整机制重要作用,推动降低企业综合融资成本。
(二)做好预判,把握好政策调控力度
一是准确预判经济走势,为跨周期设计提供充分、有价值的信息。要充分考虑长期趋势与短期形势相结合、国际环境与国内环境相结合、宏观经济与微观主体相结合、经济总量与经济结构相结合。二是在政策设计的时机上,既要避免不成熟的政策草率退出,也不要在经济形势尚未明确之际让不合时宜的政策仓促上马。三是在调控力度上,要防止经济骤冷骤热,把控调控力度,注重政策的“微调”与“精准调控”,始终坚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的底线。
(三)强化协同,发挥好政策集成效应
一是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要相互协调配合,要将财税与金融有机结合,统筹管理,提高市场调控工具的灵活性,以便开展更为有效的宏观调控。二是财政、货币政策两大宏观调控政策与就业、产业、投资、消费、收入、社会、环保、区域等经济政策协同发力,形成系统集成效应。三是要积极做好政策出台前对经济发展的影响评估,及时出台有利于稳定经济运行的政策、有利于激活力增动力的改革举措,慎重出台有收缩效应的政策。
(四)严防死守,铸牢系统性风险底线
一是密切关注国内外通胀形势变化和货币政策调整的溢出影响。稳定国内粮食、能源、供应链等重要物资平稳运行,保持物价水平、汇率的基本稳定。二是保持金融体系总体稳定,加大重点领域风险防范。保持银行业特别是中小银行资产质量稳定,稳妥处置企业债务违约风险,健全风险处置长效机制。三是坚持稳地价、稳房价、稳预期,稳妥实施房地产金融审慎管理制度,促进房地产市场健康发展和良性循环。四是构建防范化解金融风险长效机制。完善系统重要性金融机构监管,加强金融法治建设,进一步固化和健全金融风险防范、化解、处置长效机制。
(作者单位:国家发展改革委体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