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法国学者埃斯卡皮提出“翻译总是一种创造性的叛逆”,比较文学家布吕奈尔等人在《什么是比较文学》一书里说:“不管采用什么方法,对于一位译者的译作,必须提出如下的问题:他是谁?他翻译的是什么?他怎么翻译的?”在谢天振看来,这三个问题与译者的创造性叛逆息息相关。本文在译介学的视域下,从译者、原文本、翻译策略等维度,考察贾平凹长篇小说《极花》译者韩斌在该译本中的创造性叛逆的根由及表现。译者韩斌的个人经验,她对《极花》的态度,以及翻译中对中国文化知识及传统的个性化翻译、误译等都是译者创造性叛逆的体现,译者的这一特质对译本的传播和文化交流有积极的影响。
【关键词】《极花》;韩斌;英译;创造性叛逆
【中图分类号】H31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3)24—214—03
引言
“创造性叛逆”(creative treason)这一术语最早由法国文学社会学家埃斯卡皮提出,他认为翻译总是一种创造性的叛逆。创造性叛逆是文学传播与接受的一个基本规律(谢天振,2013:108)。法国比较文学家布吕奈尔等人在他们的专著《什么是比较文学》一书里说:“不管采用什么方法,对于一位译者的译作,必须提出如下的问题:他是谁?他翻译的是什么?他怎么翻译的?”(布吕奈尔等,1989:60)这三个问题与讨论译者的创造性叛逆密切相关(布吕奈尔等,1989:111)。
贾平凹的小说《极花》由英国翻译家韩斌(Nicky Harman)翻译,英文版Broken Wings于2019年出版。英译本面世后,已有从译者行为批评、陌生化、叙事等角度的解读,本文在译介学的视域下,从译者、原文本、翻译策略等维度,考察韩斌在该译本中的创造性叛逆的根由及表现。其个人经验背景,对《极花》的态度,以及翻译中对中国文化知识及传统的个性化翻译、误译等都是创造性叛逆的体现,译者的这一特质对译本的传播有一定的积极影响。
一、传播中国文学的韩斌及其眼中的《极花》
译者的世界观不同,对作品的态度不同,其译作的效果也会有差异。了解韩斌的背景经历可以发现其创造性叛逆的根由。韩斌先后翻译了多位中国作家的小说、非虚构文学及诗歌等作品,还致力于促进中国文学的翻译与传播,与人创立“纸托邦”平台,将中国文学译介给英语读者,组织翻译主题活动,与他人共同创立“中国小说俱乐部”,指導新译者。
对于译者与作者的关系,韩斌认为,译者要脱词传意。她认可克里斯蒂安·诺德的理论,即译者应忠实于作者和读者。如果原作品有趣,译文也要有趣;若原作品悲伤,译文也要悲伤。所以翻译的本质是要尊重作者的意图(牛津中国论坛2018)。韩斌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她对原作精神实质的忠实传达,和作者合作,再创造他们的作品。丰富的翻译经历及对中国文化的深入认识为韩斌的创造性叛逆提供了条件。
布吕奈尔讲到译者应面对的第二个问题是“他翻译的是什么?”这一问题着重文学翻译的客体,原作的风格、内容等对译者的创造性叛逆起着重要作用。《极花》讲述了女孩胡蝶的悲惨遭遇,她被拐卖到偏远乡村,被买她的农民囚禁在窑洞中,遭难、生子、徒劳反抗,最终回家的希望破灭。小说描绘的是一个西方读者陌生的不同世界,关注当下中国贫困农村男性的婚姻问题,具有一定冲击力。
韩斌给予主人公极大的同情,也看到了翻译该小说的必要性。认为小说的故事情节很残酷,但世界上到处有弱势群体,而在当代文学里很少听到她们的声音(刘霄,2019)。带着女性译者的敏感与同情,韩斌的翻译尽量还原作者的写作意图,顾及读者的情感需求。西方人很少涉及拐卖主题这样陌生的内容,小说又包含大量的方言和文化符号,势必导致译者的创造性叛逆。
二、译者的创造性叛逆
研究韩斌的创造性叛逆,最重要的还是从作品出发,探究其翻译过程中创造性叛逆的表现,包括有意识型和无意识型叛逆(谢天振,2013:113),下文从个性化翻译和误译等方面呈现译者的创造性叛逆。
(一)个性化翻译
韩斌在翻译时有自己遵循的原则,以及经长期的翻译积累所形成的个人特色。“方言和对话,尤其是用方言写就的对话很难翻译,但是也不是不可能”(Harman,2018)。要吃透书中方言,而非只是流畅地阅读和理解。《极花》中包含大量的方言和对话。口语本身充满影射甚至隐晦意思,再加上方言的干扰,翻译容易出错。贾平凹的语言充满创造力,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必然增加翻译难度,韩斌在充分理解的基础上尽量在风格上与中文原作贴近。以下几个译例可为韩斌个性化翻译的明证。
(1)事后,我才知道,村长之所以燥了,是黑亮揭了村长的短,村长在村里长期霸占着几个寡妇……
译文:It was only afterwards that I found out the reason for the village boss being so angry with Bright: Bright had told everyone about the village boss forcing himself on some of the village widows.
译者的个性化翻译主要体现在她使用了“归化”的手段,即用自然、流畅的译法表达原作的内容,使译文符合目标语读者的阅读习惯。(1)中将陕西话的“燥了”译成“angry with”, 并且省去了“揭了村长的短”这一句话,直接将后文的原因译出来,让行文流畅自然易懂,当然这里不可避免的会有原作文化意象遭受“吞并”的问题。
(2)亲家母的沟蛋子,孩他爹的一半子!
译文:You take on the child and youre half in bed with the dad!
(3)他[半语子]脚下拌蒜,后边就有人跟着,怕他栽了跤。
译文:Tongue—Trip jumped to his feet and staggered off home to see. Someone ran after him in case he fell over.
(2)为方言顺口溜,译者在理解原意的基础上,将其 “归化”处理,告知读者顺口溜的言下之意。(3)中对“脚下拌蒜”的理解也非常准确,虽未保留原文意象,却是译者个性化翻译的表现,是她在原作和读者之间求得的平衡和折中。
韩斌的折中方案还体现在对人名的翻译上,她根据自己的理解进行了个性化翻译,音译、直译和意译。音译如青文(Qingwen)、腊八(La—Ba);逐字直译如黑亮(Bright Black)、三朵(Three—Lobes),这些名字的字与字之间没有必然联系,翻译出来没有太大问题,但有些逐字直译的名字如三楞(Triple—Edge)、王结实(Bear—Fruit Wang)却因译者没有完全理解其含义而造成误译;还有根据名字之意直译的如张老撑(Zhang the Prop)、麻子婶(Auntie Spotty—Face),能够反映名字本身的含义;更有名字完全意译,如半语子(Tongue Tied)、有成(Success)等,这些名字的翻译带入了译者对中国文化的理解,让目的语读者看出名字中的文化内涵。总体上,韩斌对名字翻译有不同的策略,是在自己对名字理解范围内的较优选择,也能展现她翻译的折中的个性特点,让目的语读者产生共鸣。
(二)误译
误译属于无意识型的创造性叛逆,是译者因为误解或疏忽造成的,虽然不符合翻译的规范要求,但从误译上会看到译者身上不同文化之间的碰撞、扭曲和变形(谢天振,2013:117)。韩斌从整体上忠实于原文,但在译文中也出现了译者因误解而造成的误译,如。
(4)剪花娘子没庭院,爬沟溜梁在外边。热吹来了树梢钻,冷吹来了晒暖暖。自从进了窑里来,清清闲闲好舒坦。叫童子,拿剪子,世上的花儿剪不完。人家剪的是琴棋书画八宝如意,我剪花娘子剪的是红纸绿圈圈。
译文:Mother Papercuts has no home, She roams through gullies and climbs over ridges,She blows cold and things dry out.Since she came into the cave, shes comfy and cosy.She calls her boy, takes her scissors and keeps on making papercut figures.She cuts the four arts and eight treasures of good fortune.I make Mother Papercuts in red paper and green circles.
(5)拜了她,學剪纸,做她的童子。
译文:I respected her, and learned from her how to make papercuts.
(4)是一段歌谣,由于理解上的偏差,译者将“热吹来了树梢钻,冷吹来了晒暖暖”(指剪花娘子在进窑之前经历的风吹日晒的艰苦生活)译成了“She blow cold and things dry out.”和原文并不相符;根据上下文,包括(5),可以推断“叫童子,拿剪子”指的是叫来弟子和她一起拿起剪刀,作者未译出此意;最后两句是一个对比,“人家剪的是琴棋书画八宝如意,我剪花娘子剪的是红纸绿圈圈”,别人剪的和我“剪花娘子”剪的不一样,这里译者有所误解,将“人家”译成了“She”, 而不是“others”,最后半句中的“我剪花娘子剪的是红纸绿圈圈”的翻译与原文也有出入,“剪花娘子”就是指麻子婶自己。译者对一些词句有误解,因而产生了误译,虽与原作有出入,但歌谣的形式译出了,“She”和“I”的对比也呈现了。(5)中的“拜了她”虽有误解,但所用的“respected”也反映了因崇拜而拜某人为师之意,可谓译者的创造性叛逆。
三、结语
译者韩斌有着丰富的阅历,翻译了大量的不同体裁的中国文学作品,对中国文学翻译有自己的创见,这也充分体现在《极花》的翻译中,她对主人公的认知与同情让她在翻译这部小说时能够尽量贴近原作所表达的内容,不论是“归化”“异化”等个性化翻译,还是误译,译者都以其创造性叛逆成为沟通原作者与读者的桥梁。在谈及翻译对于东西方文化交流的意义时,韩斌曾说过,两种文化的沟通所需要的是“更多的翻译,越来越多的翻译”。“讲好中国故事”,翻译起着重要作用,可以减少文化差异所带来的隔阂,加强各文化间的理解和交流。
参考文献:
[1]Jia Pingwa.Broken Wings,translated by Nicky Harman[M].London:ACA Publishing Ltd,2019.
[2]布吕奈尔,等.什么是比较文学[M].葛雷,张连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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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贾平凹.极花[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
[5]刘霄.贾平凹《极花》英文版在伦敦首发[N].中华读书报,2019—04— 19.
[6]刘阳朔,柴鲜.从《极花》英译看韩斌译本的“双重忠实”[J].小说评论, 2019(6).
[7]谢天振.译介学[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
基金项目:本文系陕西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传播学视域下陕西现当代文学‘走出去译界模式研究”(项目编号:2018J15)。
作者简介:崔晓丹,黑龙江人,西安工程大学讲师,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跨文化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