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交通通信组织形式研究

2023-03-26 13:17
苏区研究 2023年5期
关键词:邮政井冈山根据地

张 坷

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是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创建的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1928年4月,朱毛两支革命武装会师井冈山,革命力量进一步壮大,根据地进入蓬勃发展时期。根据地的开辟和建设离不开党的组织和领导,这就要求党政军各系统必须建立起交通通信组织,以沟通各方、密切联系。然而,以井冈山为代表的各农村革命根据地普遍位于远离城市的偏僻山区,经济落后,交通不便,电报、电话等现代化通信设施与条件极为稀缺,加之国民党军队持续不断的“进剿”与“会剿”,根据地的经济、交通受到严密封锁。在这种情况下,交通通信工作如何展开?党政军的各类公文、信件、情报以及物资、人员等又是如何输送与往来的?学界对此已有一定研究,但基本局限于井冈山根据地与中共中央、湘赣两省委及其他革命根据地之间的联系途径与方法的论述,其中不乏有针对交通通信组织形式的介绍,但并不系统、全面。(1)相关研究成果:中共江西省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中共江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江西党史资料(第25辑)·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与各地的联系》,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刘良、肖兰英:《井冈山时期的交通管理》,《道路交通管理》1999年第2期;叶福林:《关于东固与井冈山根据地历史联系问题的考辨》,《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学报》2010年第6期;叶福林:《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通信工作》,《党史文汇》2012年第7期;吴志平、段秀子:《中共湖南省委与井冈山根据地:联系、指导及其失误》,《赣南师范大学学报》2020年第2期等。交通通信组织形式的多样化是井冈山时期党领导的交通通信工作的显著特点,反映出党探索革命道路的艰辛历程。在纪念井冈山胜利会师95周年之际,本文在梳理这一时期根据地交通通信工作发展脉络的基础上,围绕其组织形式作出全面考察,以期深入总结与评价党在这一工作上的历史经验与精神贡献,从中获取现实的借鉴与启迪。

一、根据地交通通信工作的创生:委派专人,随到随送

早在建党初期,党的各级组织便组建起党内交通,其主要任务从“发送秘密宣传品、组织群众大会及示威运动”(2)《党内组织及宣传教育问题议决案》(1924年5月),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年版,第245页。到“担任中央各机关间及中央与所在地地委间之交通”(3)《中共中央组织部工作进行计划(节录)》(1925年1月31日),上海市邮电管理局编:《华东战时交通通信史料汇编(上海卷)》,人民邮电出版社1999年版,第26页。,乃至后来发展成为上至中央、下至地方的各级党组织传递公文、信件与情报,护送人员以及输送物资等,党的交通通信成为沟通各方、密切联系的重要渠道。这一时期,由于党处于秘密状态,不具备掌控电报、电话等现代化通信设施的条件与能力,且交通通信工作还处于萌芽阶段,尚未组建起正规化的机构体系,因此委派专人、随到随送成为开展此项工作的最常见也是最有效的组织形式之一。据曾担任中央联络员的茅盾(沈雁冰)回忆:“此时(1922年),各省的党组织也次第建立,党中央与各省党组织之间的信件和人员的来往日渐频繁。党中央因为我在商务印书馆编辑《小说月报》是个很好的掩护,就派我为直属中央的联络员。”(4)茅盾:《我走过的道路》上,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202页。自此,外地寄给中共中央的信均寄给茅盾,外面的信封上写他的名字,另有内封则写“锺英”(“中央”之谐音)。由于委派专人传信方式本身即带有随到随送的性质,同时出于保证传信时效的目的,茅盾必须每日都到商务编译所办公,将当日所收信件汇总后送交中央。此外,外地有人到上海找中央也先与他联系,对过暗号后,便将来人的姓名住址报告中央再行接洽。在严重的白色恐怖下,以专人专送的方式单线联系,除受到现实条件所限别无他选之外,亦是保障通信安全,防止一处遭到破坏而牵连一片的有效措施。

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党内通信同样面临环境险恶、资源匮乏的困境。在井冈山根据地,受到地域与通信条件所限,前委与外界党组织联系要跨越崇山峻岭、连绵山区,与中央联系更是水陆相隔、路途遥远,加之根据地四面被白区包围,因此委派专人、随到随送成为党内通信的基本组织形式。早在1927年10月,毛泽东率领的秋收起义部队一到井冈山便意识到与上级党组织建立联系的迫切需要,遂派出卫生队党代表何长工离开边界去找湖南省委,向其汇报秋收暴动情况并获取下一步的工作指示。(5)何长工:《奉命下山搞联络》,《江西党史资料(第25辑)·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与各地的联系》,第83页。为避免沿途遭遇敌匪搜查,毛泽东专门嘱托何长工不能将汇报内容写成文字,而是要“记在心里”,即以口头文件的形式汇报。“口头传信”显然对传信人提出了更高要求,他们不仅要将所传内容一字不落地记在脑子里,而且还要长途跋涉才能找到收信人并将所记内容准确无误地传达出去。这不仅需要极强的记忆力与意志力,而且是对传信人的政治性与忠诚度的考验。何长工几经周折到达长沙并最终找到湖南省委,向其详细汇报了工农革命军在文家市会师、芦溪战斗、三湾改编、古城会议以及决定进一步巩固与建设井冈山根据地的计划等。然而,此时湖南省委正忙于组织全省暴动,加之受“左”倾盲动主义影响,因此并未就前委提出的“在组织上、军事上、经济上给予指导与支持”的要求作出直接回应,仅指示湘南特委、安源市委间接地了解工农革命军的情况,并加强彼此间的信息传递。(6)李龙芬:《湖南省委同井冈山根据地的联系与指导》,《江西党史资料(第25辑)·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与各地的联系》,第117页。即便如此,通过此次专人传信,正式开启了井冈山与外界沟通联系的渠道,使得上级党组织开始了解并逐步重视井冈山的革命斗争。除此之外,何长工此行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即探听南昌起义部队的下落,使其与井冈山工农革命军建立联系,以壮大革命力量。同年11月至12月间,何长工在粤北韶关附近的犁埔头找到了朱德、陈毅及其部队,并于1928年1月回到遂川后向毛泽东汇报了与朱德部联系的情况及朱部行动方向。与此同时,朱毛两支革命武装又通过毛泽覃以及张子清、伍中豪率领的工农革命军第三营在两部之间往返接触建立了联系。(7)李春祥:《朱毛会师前的联系》,《江西党史资料(第25辑)·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与各地的联系》,第114页。上述联络工作为最终促成朱毛会师发挥了重要作用。

1928年4月,毛泽东及其领导的工农革命军与朱德、陈毅率领的湘南起义部队和南昌起义军余部在宁冈砻市会师。5月4日,两军举行会师大会,正式宣布成立工农革命军第四军(后改称工农红军第四军)。朱毛会师与红四军的成立,开创了井冈山根据地的崭新局面,同时也为根据地的交通通信工作带来新的挑战。与此同时,随着上至中央、下至湘赣两省委对井冈山的革命斗争愈加重视,井冈山根据地的地位与作用逐步凸显,其影响力不断扩大,因此建立彼此之间的交通通信联系的任务愈加急迫起来。1928年6月4日,中共中央根据毛泽东于同年5月2日写给中央的报告向前委发出指示信,提出:“如前委在江西境内时受江西省委指导,在湖南境内时受湖南省委指导,同时与两个省委发生密切关系。”(8)《中央给前敌委员会的信》(1928年6月4日),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党史资料征集编研协作小组、井冈山革命博物馆编:《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上,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年版,第121页。该信不仅明确了湘赣两省委对井冈山党组织的领导关系,而且向前委提出须与两省委建立密切联系的要求。与此同时,湘赣两省委按照中央要求开始想方设法与前委建立联系。尤其在1928年5月湖南省委由湘潭迁至安源后,为其搭建与井冈山根据地的沟通“桥梁”提供了便利条件。此后,湖南省委配合根据地开辟出两条秘密交通线:一条是由安源经莲花、永新至宁冈的“永宁”交通线;另一条则由衡阳经耒阳、安仁、酃县通至井冈山。(9)李龙芬:《湖南省委同井冈山根据地的联系与指导》,《江西党史资料(第25辑)·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与各地的联系》,第118页。上述交通线的开辟使得专人专送的通信方式更加频繁、稳固。尤其是永宁交通线,自开辟以来便成为湖南省委通达井冈山的常用交通线,成为井冈山根据地与湖南省委密切联系的重要通道。据不完全统计,1928年4月至1929年9月间,湖南省委(含安源市委)与巡视员经此线路给毛泽东、朱德、湘赣边界特委、四军军委的指示、决议、通告、训令等文件书信共计15件之多,其中有12件是在1928年5月至8月间传至井冈山的。(10)李龙芬:《湖南省委同井冈山根据地的联系与指导》,《江西党史资料(第25辑)·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与各地的联系》,第119页。

对永宁线的频繁利用,说明这一时期湖南省委对于井冈山的武装割据逐步重视起来。1928年5月,湖南省委向前委发出指示信进一步要求:“应以宁冈做军事大本营,与赣西湘东茶陵一带均互联络”(11)《湖南省委来信》(1928年5月),《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上,第104页。。各地党组织之间联络范围的扩大,反映出交通通信对于推动井冈山革命斗争影响力的潜在作用。而上述信件的传递方式基本为委派专人、随到随送,如湘东特委委员袁德生、朱玉湘,醴陵县委书记杜修经,团省委委员王正道等均曾担负过此类任务。上述人员由于身份与使命特殊,因此必须考虑其往来安全问题。这一时期,同驻安源的湘东特委曾派出专职交通员负责护送来往干部。如1928年4月至7月间,杜修经曾先后四次经永宁交通线安全往返井冈山。据其回忆:“5月下旬,湖南省委又派我上井冈山,我从安源出发,走南坑西面的小路,翻过一座大山便到了莲花。白天在交通员家里睡觉,晚上由交通员带着上山,沿路有交通员护送,所以比较顺利地到了茅坪,见到毛泽东同志。我这次带了省委给边界特委和红四军的指示信,毛泽东同志马上用药水显示字迹看,他一边看,一边点头。”(12)杜修经:《五上井冈山》,《江西党史资料(第25辑)·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与各地的联系》,第89页。由此可见,通过开辟交通线路,进一步强化了专人传信对于密切井冈山根据地与上级党组织之间沟通联系的作用。然而,这一作用并不全是正面的,有时也会走向反向,给革命工作造成不利影响。1928年6月26日,在湖南省委作出“以罗霄山中脉为根据地的计划,省委完全同意”(13)《湖南省委给湘赣边特委及四军军委的工作决议案》(1928年6月19日),《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上,第136页。的指示仅一周之后,又向湘赣特委和红四军军委发出“关于军事工作的指示信”,提出:除留袁文才一营驻守井冈山,红四军攻永新敌军后立即向湘南发展。(14)《湖南省委关于军事工作给湘赣特委及四军军委指示信》(1928年6月26日),《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上,第142页。随即派出杜修经、杨开明(克敏)经永宁交通线奔赴井冈山传达贯彻。此信成为导致井冈山“八月失败”的导火索,造成了严重后果。当然,这一后果根本原因是湖南省委对客观形势的错误估量和对军事行动的盲动主义。(15)余伯流、陈钢:《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史》,江西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255页。但这一指示信是通过委派专人传达至根据地的,反映出这一时期党内通信一定程度影响革命进程的多重面相。

二、根据地交通通信工作的发展:组建交通机构,接力转递

秘密交通线路的开辟为交通通信工作的深入发展提供了条件,其组织形式随之拓展,转向多元化的发展路径。井冈山时期,各级党组织在委派专人开展交通通信工作的同时,开始在交通线沿途设立交通机构,作为连接该线路的一个个节点,担负着上传下达、中转接续的职能。一旦有任务,各站点上下衔接、接力转递,由此形成一个由点到线、垂直运行的交通通信组织体系。

自1928年起,中共江西省委及其领导下的吉安县委、吉安西区区委等开始着手开辟经吉安连接井冈山根据地与上海的中共中央之间的秘密交通线,并通过“线站结合”、接力转递传递信息。吉安,作为井冈山通往江西省委所在地南昌的必经之地,是这条交通线上的一个重要节点,发挥了承上启下的中枢作用。自吉安向“上”,江西省委交通局所辖吉安分局专司与省委驻南昌的专门联络处——羊子巷运昌盐号联系,后由省委或派专人或经九江交通分局去上海与中共中央联系;自吉安向“下”,吉安西区是连接吉安与永新并最终通达井冈山的咽喉之地,因此由西区区委负责开辟吉安赣西特委至永新西北特委的秘密交通线。负责人肖志铎在沿线设立了九处交通分站,各分站又指定专职交通员负责。据此,由井冈山经吉安通往上海的交通线具体走向为:永新(西北特委驻地)—梅花山站—郭村站—磨夫站—玉山站—太石村站—石塘站—欧阳家圩站—田心站—吉安站—南昌—上海。(16)江西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江西省邮电志》,商务印书馆2003年版,第414—415页。吉安西区交通线一经启用,便成为井冈山根据地与上海党中央之间的一条重要联络通道。1928年5月2日毛泽东写给江西省委转中央的报告以及6月4日中央给井冈山前委的指示信均由此交通线逐站接递传至目的地。(17)胡爱萍:《井冈山根据地通往吉安南昌的交通线》,《江西党史资料(第25辑)·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与各地的联系》,第162页。而中央对井冈山根据地的联系与指导也正是由此开始的。恰恰在这封指示信中中央亦要求江西省委“须有一个专门的经常的交通处接受前委的交通,使省委与前委的关系永不中断”,并强调在省委接到前委的报告后,“须立即回答并将前敌的报告和省委的回答立送中央”。(18)《中央给前敌委员会的信》(1928年6月4日),《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上,第121页。由此可见,江西省委所设南昌的专门联络处与吉安西区交通线以及各交通站点的组建是符合中央关于加强与井冈山根据地交通通信联系的主张与意图的,这对于此项工作在根据地的深入发展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相比专人长途传信,沿交通线路分段设站、接力转递,既充分利用了驻站交通员熟悉社情与地形的优势,又可避免交通员因长途劳顿而影响传信速度,因此更能保证交通通信的安全与时效。此外,上述交通站的机构设置、运行机制与人员配备均实行组织化管理,交通员不仅需要严格选拔,且要掌握各项保密制度和传信技术,具备较高的政治觉悟和业务素质。这些都是交通通信工作走向规范化、制度化的表现。正如吉安西区交通线,虽纵贯赤白两区、路况复杂,但一直比较稳定,且使用时间也较长。1929年初,湘赣边界特委书记杨开明由此线路去上海向中央汇报湘赣边苏区情况时提到:“我是1月13号由井冈动身的,由井冈至永新北乡,由永新北乡秘密(晚出走)走吉安之梅花,由梅花到吉安县城,再由吉安到南昌,由南昌到此间,路上走了20多天。这条路很好走,没有什么危险,中央如有东西寄去,可由吉安党设法转去。”(19)《杨克敏关于湘赣边苏区情况的综合报告》(1929年2月25日),《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上,第280页。吉安西区交通线作为中共中央与井冈山根据地之间的“桥梁”作用由此可窥一斑。通过沿线各交通站点的接力转递,中央为进一步巩固与发展井冈山根据地提供了重要指导与支持。

与此相应,井冈山根据地内部亦设置了专门的交通机构,负责与外部交通组织接头联络。在5月2日给中央的报告中,毛泽东特别提到:“我们的永久通信处是宁冈袁文才大小井遂宁界金(荆)竹山王佐。”并由此向中央提出“政治分析、党的重要文件请时时寄来。”(20)《中共江西省委转来毛泽东同志的信》(1928年5月19日),江西省档案馆编:《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江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30页。宁冈和大小五井、遂宁交界的荆竹山分别是袁文才与王佐率领的红四军三十二团一营、二营驻地。这两只队伍系由地方武装改编而来,以其驻地作为井冈山根据地的永久通信处,除体现出毛泽东对袁、王二人的充分信任外,一定程度上还应与当地人熟悉社情与地形,社会关系广泛,能大大提高通信安全与时效的原因有关。不仅如此,为进一步打通根据地内外的通信联系,井冈山前委在根据地周围的赤白交界处又设立了多个交通联络站,如仅酃县一地就设立了黄挪潭、十都南流塘等交通站点共计16处之多。(21)《江西省邮电志》,第416页。赤白交界地虽占有信息交流地利之便,但与根据地腹地相比其外部环境危险复杂,因此上述交通站均秘密设点。驻站交通员除担负公文、信件、情报的传递任务外,还负责接转、护送来往根据地的领导干部等。

这一时期,井冈山根据地的交通通信工作除表现在机构与交通线路的不断健全与延展之外,各类交通机构在任务内容上亦出现分工与细化。如由毛泽东亲自指派专人组建的赣西采运处即是专为转运物资而组建的秘密交通机构。井冈山根据地本就位于偏僻山区,地域狭小,经济与物资条件严重不足,加之国民党军队频繁的军事进攻和严密的经济封锁,导致根据地的物资来源十分困难。尤其是食盐、医药、布匹与军用物资等极为稀缺,不得不想方设法由根据地外转运而来。为此,1928年11月25日,毛泽东以前委的名义在回复中央6月4日来信所做的报告中提到:“交通机关的建设极其紧要,兹付二百元(金四两)交袁、肖两同志,即由两同志负设机关的完全责任。续需经费由此间担负,地点在萍乡、吉安方面亦须建设一交通机关,由江西省委负责。”(22)《井冈山前委对中央的报告(节录)》(1928年11月25日),《江西党史资料(第25辑)·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与各地的联系》,第59页。该报告不仅突出强调了建设交通机构的重要性,而且明确给出人、财支持并就该机构的选址与领导关系提出意见,体现出前委全力落实这一工作的态度与决心。其中,袁、肖两同志即指曾在安源组织武装力量的袁德生和吉安西区交通线负责人肖志铎。据此,在肖志铎领导下,经吉安沟通井冈山内外的交通联络进一步加强。而在萍乡,1929年初袁德生受命赶赴此地设立了秘密交通机关,主要担负向井冈山根据地采购与输送物资的任务。之所以选定萍乡作为物资采集地,一是受安源工人运动的影响,党在此地具有深厚的群众基础,便于掩护;二是作为赣西重镇,萍乡系“湘赣通衢”“吴楚咽喉”之地,较为繁荣的经贸活动为物资的采购与运输提供了条件。除此以外,永宁交通线的起点即在安源,可以此线路为基础将所筹物资运抵井冈山。然而,由于1928年8月“湘南失败”后,湖南省委迁离安源,安源市委也遭到严重破坏,永宁交通线被迫中断。(23)杨放萍:《安源通往井冈山根据地的交通线》,《江西党史资料(第25辑)·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与各地的联系》,第158页。因此,袁德生此行实际还担负着重建永宁交通线的任务。他首先在安源霄箕街设立交通站,并将在根据地工作的程海存调来萍乡,利用其父在萍乡城内的“春和生”药店作掩护组建起秘密交通机构—赣西采运处。(24)《江西省邮电志》,第416页。程负责采购物资,运输工作则由莲花独立团的经济委员陈介福(又名陈致万)负责。陈又指派熟悉萍乡至莲花山路的阳桥石下农协主席兰家云(又名兰老酉)和青年团员陈继鹏担任交通员运输物资。据此,由湖南、湖北等地采购来的物资以中药材的名义打包,印上“春和生”药店的号记,由火车运至萍乡后经二次包装,再由兰家云和陈继鹏挑送(货物较多时则雇人挑送)至莲花陈介福家,最后由莲花派人来送上井冈山,如此接力转递,形成了一条由萍乡通达井冈山的物资运输通道。事实上,这一“通道”并非“坦途”,由于跨越赤白两区,敌匪设卡、拦路滋事等情况时有发生。因此,兰家云等人便想方设法将物资掩藏起来,有时甚至藏在改装后的粪桶底部蒙混过关,体积较大的则藏在轿子里抬送。这一时期,诸如布匹、中西药材、洋硝、雄黄、硫磺、钢材、文具、纸张、油印机等均由此源源不断地运抵井冈山,解决了根据地的燃眉之急。其中,油印机和纸张还成为此后印制苏区邮票的必备设施和材料。

对于井冈山根据地而言,各类交通机构本身就如同这些宝贵物资一样,是一种稀缺资源,而且随着根据地的不断巩固与扩大,红色政权逐步延展,各方交通通信需求随之增加,此类资源匮乏的问题便愈加凸显。尤其在区、乡一级,现有交通通信力量根本无法顾及这些地区,致使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等难以传达至基层。因此,加强基层通信力量,扩大党的组织覆盖面与影响力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1928年5月,湘赣边界特委与边界工农兵苏维埃政府成立后,组建了湘赣边界防务委员会,其职责之一便是保障根据地内部的交通通信联络。(25)《江西省邮电志》,第416页。在防务委员会领导下,各县、区、乡苏政府通过组织动员群众普遍设立了递步哨。递步哨,顾名思义,指以人力步递传递信息,是一种典型的接力转递的交通通信组织形式。每个递步哨由5-7人组成,分为日哨与夜哨两种哨位。例如,位于井冈山南麓的黄坳是沟通根据地内外的重要门户。1928年7月以后,黄坳区苏政府在该地区设立了9个日、夜岗哨,其中3个日哨设在罗塅坟尾、圆墩岭顶和白其印顶,由区赤卫队和遂川县二中队共同负责;6个夜哨设在包屋、船肚里、软垇上、新茶亭、老茶亭和盖树下,由区赤卫队负责。这些岗哨通过逐站接递,日夜不停地监视、传递敌情,有力配合了红军的军事斗争。(26)叶有发:《递步哨的传递》,《江西党史资料(第25辑)·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与各地的联系》,第105页。

与固定的交通站点不同,递步哨的设立具有一定灵活性。倘若红军部队在某地驻扎或遭遇紧急情况,各哨位人员须各就各位、各负其责,不分昼夜地传递消息,而一旦部队转移,岗哨可暂停一段,人员则原地待命。广布的哨位辅以灵活的组织形式进一步拓展了递步哨的任务内容。除传递信件、情报外,递步哨员还担负向基层党政机关与根据地群众传达上级指示命令、开展革命宣传的任务。据曾担任新遂边陲特别区行洲乡苏政府递步哨的李丁林、聂谏先回忆:“当时(前委书记)毛泽东为了发动群众打土豪、分田地,拟了一条标语。区政府为了让这个口号各乡村都能家喻户晓,立即要求将这两句话写在信纸上,下面落款是苏维埃政府,交给我们奔赴各村寨分送出去。”(27)李丁林、聂谏先:《区乡级递步哨》,《江西党史资料(第25辑)·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与各地的联系》,第106页。通过一村传一村、一站接一站的传递,党的革命宣传工作真正落实到基层,进一步强化了党与群众的密切联系,同时亦体现出递步哨在加强各方面联系、促进革命政权的巩固与发展上所发挥的重要作用。在行政管理上,递步哨作为交通通信组织之一,虽由湘赣边界防务委员会统辖,但实际运行则由县、区、乡各级苏政府各自负责,因此在哨位设置、运行机制与人员配备各方面均体现出各自为政、独立自建的特点。各级政府不仅要定期从赤卫队员、暴动队员、少年先锋队员或青年农民中选拔忠实可靠、体格健壮者以保证递步哨队伍的纯洁性和战斗力,而且还须对递步哨员进行经常性的保密教育,使其掌握一定的伪装办法、交接方式以及如何分工合作等技术知识。民众的广泛参与、较为机动灵活的组织形式并辅以制度化管理,使递步哨这一群众性交通通信组织的功能得到最大化发挥,并与其他各类交通机构互为补充,在根据地内部搭建起上下通连、纵横交错的交通通信网路。这是革命政权发挥组织效能、成功开展群众工作的具体体现,为进一步组建赤色邮局,搭建起更加健全、完备的邮政通信网奠定了基础。

三、根据地交通通信工作的完善:组建赤色邮局,全程全网联合作业

近代以来,邮政作为社会性公共基础设施,是由国家专营并直接管理的以传递实物信息为主的通信传输系统,带有明显的国家政权性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邮政工作肇始于井冈山时期。随着革命政权的逐步确立,创办赤色邮政成为根据地政权建设的题中应有之义。

1927年10月,当秋收起义部队初进宁冈时,此地设有南京国民政府统辖的中华邮政邮局。出于保护与充分利用各种通信资源的目的,工农革命军对中华邮政邮局采取了“保护邮局,维持邮政”的政策,将邮局人员、邮票及一切规章制度完整保留下来,邮政业务照常办理,以保证其正常的通信活动。如中华邮政砻市(又称龙头市)邮局便是在这一背景下被接收利用的。10月27日,时任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第一团连长、营长的陈毅安写给妻子李志强的信中即注有:“通信处:江西宁岗(冈)县龙头邮局转第二小学刘先生转游雪卿交”的字样。(28)吕章申主编:《陈毅安家书》,时代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安徽美术出版社2016年版,第178页。这是早期被接收后的中华邮政邮局为工农革命军服务的历史见证。以此为范例,11月,湘赣边界第一个红色政权——茶陵县工农兵政府成立后,即参照该做法接收了中华邮政茶陵县邮局。1928年2月,宁冈县工农兵政府在龙头市成立,将龙头市邮局进一步整顿与改造,主要措施即是对留局人员进行政治思想教育。旧邮人员尤其是具有一定行政级别的邮务人员大都具有较高的文化水平,且精通邮政业务,将其吸收转化成为红色政权服务的赤邮人员,无疑将大大促进根据地交通通信工作的发展,为赤白两区正常通邮提供条件。据此,工农革命军所到之处,除刷写“保护邮局”的大幅标语或在邮局门口张贴安民告示外,还向邮局职工宣传党的政策,安抚他们继续留局工作以消除其思想疑虑,同时给予其工作和生活上的照顾。上述做法深得人心,不少旧邮人员经教育改造后成为赤邮人员,有的甚至还加入了共产党。(29)《保护邮局,争取红、白区间通邮情况纪实》,江西省邮电管理局编:《华东战时交通通信史料汇编(中央苏区卷)》,人民邮电出版社1995年版,第388页。对砻市邮局的接收和改造是适应现实所需、解决根据地通信资源匮乏难题的有力举措,开启了党领导下的红色政权接收改造中华邮政邮局的先河。

改造后的龙头邮局正式定名为宁冈县赤色邮局,主要任务是为党政军服务,对群众仅限于收寄红军家属信件。邮局地址设在宁冈县苏维埃政府驻地,与县苏政府仅一墙之隔,以方便党政机关寄信。邮局设有局长一人,邮务员递信员六人。由于通信力量严重不足,递信员主要担负县级通信任务,而区、乡通信仍须依靠递步哨来完成。(30)《龙继古谈宁冈县赤色邮局情况》,《华东战时交通通信史料汇编(中央苏区卷)》,第591页。由此,在井冈山根据地内部,赤色邮局借助群众性通信组织力量搭建起上下通联、沟通四方的邮政通信网的雏形。到1928年6月,除宁冈县外,遂川、永新、莲花、攸县、酃县、茶陵各县均设立了赤色邮局。各县苏维埃政府(简称县苏政府)对此项工作高度重视。以遂川县为例,1928年1月遂川县苏维埃政府甫一成立便设立了县赤色邮局,与区、乡递步哨相互协作开展邮政通信。然而,由于种种原因,此项工作在个别乡苏政府并未得到有效落实,阻碍了邮政通信的正常运行。遂川县苏政府就此提出严厉批评并发训令:“下庄乡成立乡政府数月,对于交通机关尚付缺如,殊属玩忽已极,兹特令仰该区政府转令下庄乡政府在三日内须设立一经常递步哨,担任传达信件,事关交通要务,切勿耽事玩延为要。”(31)《遂川工农兵苏维埃政府训令(第十号)》(1928年6月),《华东战时交通通信史料汇编(中央苏区卷)》,第102页。上述犀利言词明确表达出遂川县苏政府的建邮意图,即要将递步哨提高到赤色邮政分支机构的高度,使其与赤色邮局建立起稳固密切的衔接关系,以保证邮政通信畅通。此举确是弥补根据地通信资源匮乏的一剂良方,但广布的递步哨也有其无法克服的局限性。群众性通信组织毕竟与正规化的交通机构存在差距,递步哨员并非专职的交通员或邮递员,在组织纪律性及专业性方面均存在不足,这为战时环境下的交通通信安全埋下隐患。尤其是随着革命政权的巩固与发展,党政军各方的通信需求激增,因此对通信工作的时效性与专业化程度要求更高。在这种情况下,仅凭递步哨完成基层通信任务已无法满足实际需求。此外,下庄乡苏政府成立数月尚未组建起稳定的递步哨的事实说明,组织与动员群众参与递步哨并对其开展教育培训等一系列工作亦需地方政府付出人力与时间成本,甚者还要应对群众不配合、出哨不积极等组织不力的问题,即便确如遂川县苏政府在训令中所指这是下庄乡苏政府“玩忽职守”、“耽事玩延”的结果,但也不能否认地方政府在这项工作中所承受的现实压力。这对根据地开展持续稳定的通信工作是一种潜在的不利影响。况且,组建递步哨既由各级苏政府自建自管,其组建质量与运行效果必定存在差异,难免出现各行其是、参差不齐的现象。这种不统一、不平衡的通信状况同样影响通信工作的良性发展,尤其与注重安全与时效的战时通信是不相适应的。因此,尽管递步哨拥有其他交通通信组织不具备的优点,各地苏维埃政府还是尽力补充人力首先在区一级设立了邮政分局以取代递步哨。以酃县为例,由于位于根据地边缘区,本就是交通通信活动密集之地,1929年以后,县苏政府在已有交通站点和递步哨位基础上重新布局,设立了十都、坂溪、安坑、黄花潭、黄草(平湖)、黄挪潭六处赤色邮政分局,(32)《谢书林等谈酃县苏区邮政情况》,《华东战时交通通信史料汇编(中央苏区卷)》,第594页。各分局配备了专职邮递员,以此取代了区级递步哨,将邮政通信网路拓展至各乡,进一步稳定了基层通信运行。

“网路通信”的说法,最早见于1927年中共中央“八七”紧急会议期间作出的《党的组织问题议决案》。面对大革命失败后国内严峻复杂的政治形势,中央提出“中央临时政治局,建立全国的秘密交通机关,担任传达通告指令输送宣传品等等的职任;并兼办探听反革命线索及其他各种消息各地环境的特务工作。各省亦应有此等机关之组织,务使本党有一全国的交通网。”(33)《党的组织问题议决案》(1927年8月7日),《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3册,第302-303页。网路通信,即以某个人或地点为原点向四方拓展交通线路。当某一线路阻断时,其他线路及时补充,以做到在任何情况下都走得通、连得上,大大增强了交通通信工作的应变能力,对于彼时的党突破严重的生存危机建立各方联系以重新发展组织、扩大自身影响力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革命战争时期的通信环境艰险复杂,尤其是长途传信,往往跨越赤白两区,受到道途不便、敌匪侵扰等不利条件的制约,想要开辟网状交通协同作业难度很大。相比之下,在根据地内部,由于红色政权稳固,政治、军事环境较为稳定,因此组建起短途的交通通信网路要容易得多。更何况,井冈山根据地已有上下通连、纵横交错的递步哨组成的交通通信网做基础,具备了组建一个更为健全的邮政通信网的必要条件。此外,邮政通信网的形成使全程全网联合作业成为可能,这也是该网路的突出特点之一。全程全网联合作业指在通信过程中,各作业环节环环相扣、紧密衔接地完成一项通信作业。(34)《中国邮电百科全书·邮政卷》,人民邮电出版社1994年版,第5页。因此,要想实现这一组织形式,其关键在于建立一个领导机构以集中管理、统筹协调开展工作。在酃县,邮政工作由县苏政府统筹规划,县赤色邮局作为最高领导机构,统一管理全县赤邮工作。据此,酃县邮政通信网以县赤色邮局为原点,以各区赤色邮政分局为中端,逐步向四方延展。该网路由县局集中指挥调度,并实行统一的作业流程和操作规范。如县局规定:邮政业务按照轻重缓急分平信、单挂号(即快信)、双挂号(即特别快信)三类,收发各类信件均按要求登记。其中,平信当天来,可按常规班期逐站递出,但挂号信有严格的时效要求,不仅要随到随送,而且要登记收发时间以备案存查。邮递员送信按时记效,且每条线路均按实际路况规定往返时间。(35)《谢书林等谈酃县苏区邮政情况》,《华东战时交通通信史料汇编(中央苏区卷)》,第594页。上述规定全网一致,在传递方式上依实际需要将随到随送与按班接递结合起来,不仅体现出通信方式的机动灵活,而且通过统一规章制度规避了递步哨分散自治、各行其是的弱点,组织形式更加严密高效,由此形成了一个上下衔接、统一管理的邮政通信体系,为各类邮件能够迅速、安全、准确地传递提供了重要保障。

虽然,井冈山时期的邮政通信网路尚未发展成熟,但其全程全网联合作业的组织优势已经显现,使赤色邮政成为保障党政军通信畅通的重要组织形式之一,并随着新的根据地的开辟,上述组织经验在更广泛地区扩展开来。1929年1月,毛泽东、朱德率领红四军“下山”后,经过艰苦转战在赣南、闽西创建了新的根据地。1930年2月,红四军前委主持召开吉安陂头会议,决定将湘赣边、赣西、赣南三特委合并成立赣西南特委。自此,井冈山的革命斗争进入新的时期。与此相应,3月,赣西南特委向江西省委报告今后组织上的中心任务之一是:“加紧交通工作,开办赤色邮政。”(36)《赣西南特委向省委报告—一九二九年八月以后的赣西南》(1930年3月),江西省档案馆、中共江西省委党校党史教研室选编:《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中,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85页。据此,在赣西南苏维埃政府成立的同时,设立了赣西南赤色邮政总局,统辖二十余县的赤色邮政工作,并很快取得成效。7月,中共江西省委特派员刘作抚向中央报告赣西南情况时提到:“又办有赤色邮政,成绩也还不恶,……现在建立了赤色邮政,上下的文件的关系很密切……”。(37)《赣西南刘作抚同志(给中央的综合性)报告》(1930年7月22日),《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上,第246、254页。10月,赣西南特委所作工作综合报告中亦提到:“赤区内各县交通都是一片的,办有赤色邮政”。(38)《中共赣西南特委工作综合报告》(1930年10月5日),《华东战时交通通信史料汇编(中央苏区卷)》,第70页。不仅如此,赤色邮政因其广布的邮政局所推动党的信息触角向基层纵深,大大拓展了党的组织覆盖面与影响力。这一时期的赣西南特委会议记录中曾记载:“有党的地方,可通赤色邮政。”(39)《赣西南会议记录—关于组织问题》(1930年10月13日),《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上,第627页。上述工作成效在同期建立的闽西、湘鄂西、鄂豫皖、湘赣、湘鄂赣、赣东北等根据地均有所体现。更重要的是,赤色邮政在服务党政军的同时,通过发展业务、拓展邮路、发行邮票以及健全制度等,开始面向根据地的人民群众开办邮政业务,标志着“人民邮政”的创生。而上述一系列工作又为1931年11月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成立后组建中央邮政总局(即中华苏维埃共和国邮政总局)奠定了基础。中央邮政总局作为统筹全国苏区邮政工作的最高领导机构,它的成立和建设可视为党领导国家邮政的初步实践。从这一意义上来讲,井冈山时期组建的赤色邮局是“人民邮政”的源头,为中国邮政事业的建设与发展开辟了新路。

结语

革命战争时期,交通通信对于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正如中共中央在《关于建立和健全党内交通问题》中所指:“这种工作在组织上的重要,等于人身上的血脉,血脉之流滞,影响于人的生死。”(40)《中共中央通告第二十八号〈关于健立和健全党内交通问题〉》(1925年4月30日),《华东战时交通通信史料汇编(上海卷)》,第27页。将党内交通喻为组织“血脉”,足以证明此项工作对于党的生存与发展的关键作用。井冈山时期,这一作用愈加凸显。面对国民党军队的进攻与封锁,根据地党组织想要扎根,必须沟通各方,开辟出信息、人员与物资通道以牟取生存之机。而在既无前人之鉴、又无后方支援的情况下建设根据地更需要上级党组织的指导与支持。与此同时,远在上海的中共中央也在急切地搜集根据地的消息以了解其斗争形势与建设情况。然而,除了强敌压境,井冈山与上海之间还隔着跨山越水的千里路途,加之内部通信资源匮乏,以及自身建设能力不足等问题掣肘,使二者之间始终未能建立起紧密联系。如1928年5月中共中央收到井冈山发来的第一份书面报告后,于6月4日发出指示信却直到11月2日才到达边界便是这一现实状况的反映。在这种情况下,保障“血脉”畅通的唯一途径便是一切从实际出发,想方设法充分利用各种资源和条件建立交通通信联系。这便是构成井冈山根据地交通通信组织形式多样化的根本原因,也是井冈山根据地开展交通通信工作的重要经验,集中体现了党在这一工作上的主观能动性。为了突破交通通信困境,前委书记毛泽东委派专人自下而上寻找上级党组织,并由此促成了朱毛会师,为井冈山根据地的发展壮大积聚了革命力量。在新的形势下,前委在与湘赣两省委及其他地方党组织建立联系后,又联手组建起跨越赤白两区、沟通根据地内外的秘密交通线路,并通过组建交通站、通信处、采运处、递步哨以及接收改造中华邮政邮局等打开通道,为根据地传递信息、护送人员与运输物资。其间,党对交通通信工作的高度重视及其深厚的群众基础为各类交通通信组织的组建提供了政治保障与组织条件。前委书记毛泽东是这项工作的直接推动者并亲自指导相关建设,如对组建赣西采运处的地点、人员、经费均给予明确指示与支持,可谓细致入微。而上述工作若无群众支持想要达到目的也并非易事。递步哨的组建便是群众性交通通信组织的典型,反映出红色政权强大的组织效能,是党依靠群众开展工作的具体体现。通过组建递步哨,在根据地内部形成上下通连、纵横交错的交通通信网路,为进一步组建赤色邮局,搭建起更为健全、完备的邮政通信网开展全程全网联合作业奠定了基础。邮政通信网以集中领导、统筹协调为组织优势,提高了通信工作的安全度与时效性,在服务党政军的同时,推动党内交通向邮政服务转型,由此创生了“人民邮政”,对此后中国邮政事业的建设与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综上所述,井冈山根据地的交通通信工作从委派专人随到随送,到组建交通机构接力转递,再到组建赤色邮局开展全程全网联合作业,经历了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不断健全、完善的发展历程,展现出党领导下的农村革命根据地交通通信工作较为全面的组织样态。通过组建各类交通通信组织,不仅加强了上至中央、下至地方的各级党组织的联系,而且加强了党与根据地群众的联系,扩大了党的组织覆盖面与影响力,为开辟与建设根据地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组织形式的多样化正是党艰辛探索革命历程的反映,其间的曲折与反向作用同样是这一时期交通通信工作的真实面相,体现出革命进程的复杂性。在这一螺旋式进程中,交通通信工作在党的领导下,一切从实际出发,依靠群众支持,排除万难、勇闯新路,由此凝结而成的历史经验及其所展现出来的强烈的历史主动精神是井冈山时期留给后人的宝贵财富,在全面推进现代化邮政服务体系建设的今天,具有现实的借鉴与启迪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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