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忽兰
秋风始自青萍之末。我听不懂这句话
秋风在耳边说话。我没有关窗
当心着凉。当心窥见。当心独居。
秋意凉啊,一日比一日,当我们轰然躺下
棉花的一切,柔软啊,虽然木棉花更美
但是,棉花,更纯洁,在秋天里泪水盈盈。
许多话我听不懂。但是我把身体保管好
小孩子那样的,舒展条儿,它们什么都不是,
只是一些干净的物什。打开在屋檐下
在灯下来回走动,它们微黄,砂砾的光,肋骨
一根一根光滑的木棍子,摸它们。秋风拍岸。
大海里的浪拍岸——真正的誓言
不是啭啼的语言。是一遍遍,一下下,一次次
复述一个简单干燥的调子。固执地,略略任性地
拍打我,推动我,提醒我,说服我,——月光如注
一万次,树冠摇动一万次,大海拍岸一万次
夜里的风从窗前路过一万次,清晨的光落在睫毛上
一万次。你温暖的身体靠近前来,低头抚我的发一万次。
我只是坐在这里,华灯初上,已多时
台阶一层一层,我坐在这里,在这里
看华灯初上、也许要亮到世界的末端
却永远被称为初上的灯火里。我坐在这里
世人形容灯火为阑珊,说阑珊里有一个人
他正在回头望,找,是在找我
我坐在这里,呼吸如水,抱住膝,亦如水
来去的人,黑色,无声,飘摇,一场风
就从我的生命里消匿。我的贴心的狗儿
它们在初上、阑珊的灯火里奔跑
又围拢我轻轻坐下,坐到我的膝上,一起
凝望这世间的灯火,灯火里行走的人
那最深的灯影里,有一个人正在回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