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中国建设背景下体卫融合的内涵、现实困囿与推进策略

苟轶清 杨 涛 魏 巍 雎利欣

(1.西安体育学院 研究生部,陕西 西安 710068;2.西安体育学院 体育经济与管理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8;3.哈尔滨体育学院 研究生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08)

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将健康中国建设作为“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重要目标之一。自党的十八大以来,党和国家持续推进健康中国建设,并在相关政策文件中多次提及“推动体育与医疗卫生的融合发展。”2020年9月22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出席教育文化卫生体育领域专家代表座谈会时提出:“要推动健康关口前移,建立体育和卫生健康等部门协同、全社会共同参与的运动促进健康新模式”[1]。体卫融合的提出及其推行,是健康中国目标下应对当前我国人口老龄化加剧、慢性病人群增长、老年病年轻化等诸多健康问题的现实方案,是推动健康关口前移、构建中国特色公共卫生体系的重要环节,同时也引起了学界的广泛关注与研究。

梳理现有研究发现,学者们主要围绕体卫融合的协同治理逻辑[2]、历史脉络和典型模式应用[3]等展开讨论,对体卫融合的概念内涵、实施困境以及融合路径等问题缺乏充分探讨。基于此,本研究在梳理体卫融合的演变脉络和已有研究成果基础上,阐释体卫融合的概念内涵,剖析当前我国体卫融合面临的现实困囿,探寻体卫深度融合的推进策略,对进一步丰富体卫融合理论体系、推动体卫融合走向深化具有重要意义,以期为推动实现全民健康和健康中国建设提供理论和实践参考。

1 健康中国建设背景下体卫融合的概念内涵

1.1 体卫融合的概念提出

体卫融合是指基于人的全生命周期健康管理需求,将体育运动的方法、手段与现代医学理念和技术有机结合,融入医疗卫生的全过程和各个环节,实现预防、治疗和康复疾病的健康管理新模式[4]。2021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首次以政策文本形式提出“体卫融合”的概念。体育与医疗卫生的融合先后历经“体医结合(1995-2015年)”“体医融合(2016-2020年)”的探索阶段[3],再到体育、医疗卫生等部门协同、全社会共同参与的“体卫融合”运动促进健康新模式的提出。相对“体医融合”而言,“体卫融合”在运动“治已病”的基础上融入“预防、抵抗疾病”的健康治理新理念,强调体育在人的全生命周期中的作用和价值,进一步推动全民健康行动实施和健康中国建设。

体卫融合聚焦于人民群众“被动健康”向“主动健康”的理念转变,以主动健康为发展导向,促进全民健身和全民健康的深度融合,推动国民健康保障体系的重心由医疗机构转向家庭、学校和社区。“体医融合”到“体卫融合”的一字之变,是对当前国民健康问题的准确应变和运动促进健康模式的再次突破。目前,各地基于先前体医融合实践经验以及各自体制、资源优势等探索体卫融合试点,譬如医院模式、体质监测中心模式、运动处方站模式、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模式等,通过科学健身运动提升人民群众健康水平,以“整体预防”推动健康关口前移,进一步强化体育在公共卫生体系中的地位[5]。

1.2 体卫融合的内涵阐释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把保障人民健康放在优先发展的战略位置,坚持预防为主,加强重大慢性病健康管理,提高基层防病治病和健康管理能力。结合党的二十大关于健康中国建设的新论述以及《“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以下简称“纲要”),立足健康中国建设“全民健康”总目标,从核心目标、具体手段、重点任务三个维度阐释体卫融合的理论内涵。

1)核心目标:构建遍及全人群、全生命周期的健康服务体系

健康是全年龄段人群的基本需求,贯穿于个体生命历程的各个时期,是人民群众对幸福美好生活的需要。《纲要》指出,发展成果要惠及全人群,包括健康人群、亚健康人群、患病人群、康复人群等各人群;同时要覆盖全生命周期,统筹预防、治疗、康复的健康发展全过程,实现从胎儿到生命终点的全周期健康[6]。当前,我国医疗卫生资源总量不足、地区间资源配置不均衡等问题凸显,现有健康服务体系主要侧重于患病人群的治疗、康复环节,对健康、亚健康人群的疾病预防和健康促进等领域关注不足。着眼于推进全民健康和健康发展的全过程,体卫融合的核心目标在于构建从婴幼儿、青少年到中老年的全人群、全生命周期的健康服务体系。第一,根据孕妇自身条件和不同孕期胎儿的发育需求,对孕妇给予个性化孕期体育锻炼指导,减少超大儿、糖尿病和高血压等妊娠并发症风险。同时,通过适应性体育活动参与,改善幼儿先天发育不足等问题。第二,结合青少年生长发育规律和学生体质监测报告,针对青少年学生肥胖、脊柱侧弯、高近视率等问题,制定体适能训练、体态矫正锻炼计划与方案;推动青少年健康服务与学校体育有机融合,不断促进学生健康素养提高和健康生活方式养成。第三,针对中青年、老年群体,推动中西医技术与体育健身指导相结合,为其提供健康咨询、指导等服务,以积极的运动干预介入中老年人群慢性病、职业病防治过程,改善中青年、老年人群亚健康状态,缓解慢性病发病频率和症状。

2)具体手段:运动处方

运动处方(Exercise Prescription)最早于19世纪70年代被美国学者Dudley Allen Sargent提出,已经过150多年的研究、应用与发展,其在非医疗健康干预和慢性病防治领域的作用与显著疗效已成为全球共识[7]。运动处方将身体运动视为健康干预的要素,其内容包括运动目的、运动项目、运动强度、运动频率、运动总量、持续时间、进度安排及注意事项等内容,通过制订个性化运动方案,指导人们进行科学运动,以实现预防、治疗疾病和改善身体机能的功效。“运动是良医”的理念虽已在学界形成广泛共识,但运动处方的开具既需要医学专业知识的支撑,还需要掌握不同运动项目的特性与锻炼规律,因而在具体实践层面需要依据个人体质差异、疾病类型等制定个性化运动方案,从而发挥体育运动在“前端预防-中端辅助治疗-末端康复保健”健康管理全周期的功能和效用。运动处方是助力健康中国战略落实、实现全民健康目标和构建运动促进健康新模式的重要抓手[8],在促进慢性病防治、完善医防结合机制等方面具有独特优势,能够有效提升健康治理效能、优化国家健康治理结构。此外,作为体卫融合的主要表现形式和干预手段,运动处方对于推动体育系统与医疗卫生系统在知识体系、作用方式和行业标准等方面的有效衔接,发挥着重要纽带和桥梁作用。

3)重点任务:慢性病管理

《中国防治慢性病中长期规划(2017-2025年)》显示:“慢性病将成为我国人民健康水平的重要威胁和重大公共卫生难题,慢性病人群数量仍处上升态势”[9]。单纯依靠医疗手段进行慢性病控制和干预,将导致医疗系统工作负担加重、治疗成本增加,而运动疗法是最经济有效的健康干预手段,对于慢性病管理具有较高的成本效益和临床运用价值。“生命在于运动”的朴素体育健康观,在国内外研究中被不断验证。美国心脏协会研究表明,身体活动不足是导致心脏病的主要因素[10];我国著名的大庆糖尿病预防研究发现,“运动干预等积极生活方式的干预,能够促使患者糖尿病发生率以及心血管疾病等并发症发病率显著下降,延长预期寿命”[11]。然而,当前慢性病防治过程中,存在患者主动干预意识不强、过度依赖被动性的医疗模式、体力活动开展不足等问题,难以应对当前我国慢性病蔓延和人群扩大的防治需要。体卫融合的重点任务在于摒弃“以治病为中心”的传统健康观,通过积极主动的运动干预,达到慢性病防治和全人群健康促进的目标,进一步完善慢性病防控体系。一方面,通过运动干预等健康生活方式遏制慢性病的发生和发展,将预防置于慢性病管理的前端;另一方面,坚持防治结合,改变长期以来对医疗干预和药物控制的路径依赖,有效降低慢性病防治成本和公共医疗压力。

2 健康中国建设背景下体卫融合的现实困囿

2.1 体卫融合顶层设计不健全,跨部门协作机制尚未建立

《“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关于实施健康中国行动的意见》《促进健康产业高质量发展行动纲要(2019-2022年)》等政策文件的相继发布,充分肯定了体育锻炼在疾病防治、健康促进等方面的价值,为体卫融合营造了良好的政策环境。然而,在体卫融合推行过程中顶层设计缺失、跨部门协作机制不健全等问题,一定程度上制约了体卫融合走向深化。

第一,顶层设计不健全。一是国家政策文件有关体卫融合的相关论述较为碎片[12]、衔接性不足,缺少整体推进方案、具体目标指引以及考核监督体系,多停留在文本层面,导致体卫融合政策执行效果不佳、推进速度缓慢。二是体卫融合责任主体职责与角色不明确。医疗卫生系统在疾病防治过程中仍固守医学思维、依赖医学手段,对体卫融合实施缺少具体的运行方案、人员配置等,运动处方干预在临床中应用不足,在疾病预防前端处于缺位状态;而体育系统作为全人群慢性病防治的优势主体,由于缺乏足够的话语权,导致其在慢性病预防前端发力不足、补位作用不明显。三是各地配套性支持政策不完善,缺乏具体实施方案、资金支持、人员配备等,政策执行出现“选择性执行”“基层空转”等现象。调研中发现,各地的体卫融合实践尚处于试点探索阶段,尚未形成一定规模,甚至个别机构处于“空壳”“空岗”运行状态。

第二,跨部门协作机制尚未建立。受我国垂直型管理体制下各组织系统间联系“纵强横弱”的影响[13],我国体育和医疗卫生系统处于“体育治体”“医学治医”的条块化管理模式[14],两部门各自为政、分段治理,双方在资源、技术和话语权等方面横向互动不足,技术互补、资源共享的政策设计初衷落实较为困难。从北京、浙江、山东、江苏等地的体卫融合试点推行来看,其管理体制、资金来源和发展模式大多在体育或卫生单一系统内部封闭运行,跨系统、跨部门横向延伸与资源整合不足,尚未建立运动转诊、分诊机制,体育与医疗卫生系统在疾病防治、健康促进等方面缺少有效互动。

2.2 医疗卫生系统缺乏融合共识与动力,运动处方临床应用与创新不足

相关政策文本和已有研究成果从理论层面充分论证了体卫融合在主动健康干预、全民健康促进中的作用和功效,以及体育与医疗卫生系统在应对人民健康问题、完善国家健康治理结构等方面具有共同的价值导向与追求。但在实践操作中,由于体育与医疗卫生系统之间运行模式、目标、手段以及工作重心的差异性,医疗卫生系统尚未形成体卫融合行动共识、体卫融合积极性不高,导致体卫融合推进缓慢、运动处方临床应用不足。

第一,医疗卫生系统对体卫融合的理念共识缺失与主动融合的动力不足。从目前各地体卫融合试点开展状况来看,均处于初级合作阶段,且多以体育部门为主导,医疗卫生系统“热情不高”。一是由于运动干预的低成本、低收益等特征,挤压了医疗卫生机构的利益空间,这与市场化运行、以追求经济利益为目标的医院经营理念和模式相冲突,一定程度上冲击了其原有利益分配结构和运行模式。二是体卫融合需要医疗卫生系统调整原有疾病问诊制度、医疗干预流程、风险防控体系及其专业知识结构体系等,这无疑会增加医疗卫生系统的工作负担;而我国医疗卫生系统普遍处于超负荷工作状态,一线临床医生缺乏充足的时间和精力进行运动处方等相关知识、技能的培训和学习,在部分地区试点中甚至引发了一线临床医生的排斥和抵触心理。第二,运动处方临床应用的理论基础和技术手段体系等相对薄弱[15],导致其临床应用与创新不足。体卫融合倡导将运动干预作为医疗辅助手段,运动干预在健康促进等方面的独特优势已得到医学界的关注,但目前运动处方临床诊断应用范围、注意事项以及风险评估与防范措施等问题尚不明确,同时受干预周期、干预手段、患者主观意识、个人机体差异等多个复杂因素的影响,可能导致治疗过程的不可控性和治疗效果的不确定性、风险性增加,因而医疗卫生系统对于运动处方的临床使用仍持谨慎态度,对体卫融合新模式、新手段创新不足。

2.3 专业人才培养体系不完善,跨行业人才供应与流动渠道不畅通

人才资源是体卫深度融合的关键要素,培养模式和行业标准的差异是导致体卫融合复合型技能人才培养不足、流动性差的主要影响因素,专业人才缺乏一定程度上制约了体卫融合的整体推进深化与跨系统协作。

第一,运动处方是体卫融合的重要手段和具体干预形式,运动处方的开具需要具备医学、康复学、体育学等多重知识结构和技能的复合型专业人才。目前,我国体卫融合复合型人才培养体系仍不完善,体育院校运动人体科学、运动康复等相关专业开设时间较晚、院校较少,行业相关资质认定标准尚未统一,导致人才培养和供给难以满足当前不断扩大的专业人才需求;同时,传统医学教育模式下从本科、硕士、博士到继续教育阶段都较少涉及运动生理、运动康复等运动医学知识,缺少既掌握医学知识又具备运动健康素养和技能的复合型人才。第二,“运动是良药”虽已被广大医疗工作者所认可和接受,但在临床实践中极大多数医生由于结构性知识欠缺和专业瓶颈,不具备开具运动处方的能力,只能谨慎地建议患者“适度运动”;而经常从事运动技能传授的社会体育指导员、教练员等,并不具备医学、生理学等专业知识,无法针对某一人群或个体的身体机能、健康状况等特征指导其科学健身运动。调研中发现,北京、上海、江苏等地体卫融合服务试点因为缺少专业、权威的服务团队,导致运动处方干预效果不佳,参与人群对其获得感、认可度普遍不高。第三,社会层面对体育院校专业生源质量、人才培养模式社会认可度低,学生普遍缺少医学教育背景和行医资格,以及体育系统和医疗卫生系统行业人才认定标准、准入门槛等差异,缺乏跨系统人才流动的有效端口和平台,难以实现人才的跨系统就业和流动。

2.4 人民群众体卫融合理念认知不足,主动健康管理意识薄弱

健康,是广大人民群众最基本的需求[16]。《中国居民营养与慢性病状况报告(2020年)》显示,“我国慢性病发病率呈上升趋势”[17]。主动预防是慢性病防治的最佳手段和方式,科学、有效的运动干预可以有效降低慢性病发病率和控制疾病进展,降低居民医疗费用支出和负担。现阶段,社会民众主动健康管理的意识不强、动力不足,一是对体育运动作为非医疗手段的健康促进功能和操作方式认识不清[18],对体育的功能认知还停留在传统的竞技、娱乐层面,对疾病治疗和健康管理更倾向于医疗手段的被动干预,全社会尚未形成“运动是良医”的理念共识;二是部分民众对“运动促进健康”的过度乐观和体育锻炼的盲目性,无法根据自身状况选择适宜的活动内容、锻炼强度与持续时间,发生“低血糖休克”“运动晕厥”“运动心源猝死”等事故;三是运动干预对慢性病防治、亚健康状态改善周期较长,且要求患者具有较强的自律性和自主锻炼意识,而由于部分患者依从性差[19]、缺乏主动健康意识,低质量的运动干预导致其对干预效果的直接感受不明显,从而引发对运动处方功效的疑虑。

加之,当前体卫融合项目开展过程中工作重心更多集中在疾病治疗和康复环节,较少开展健康知识教育、科学健身指导等健康管理服务,“防治结合”的理念思路难以有效落实;各年龄段人群的体育锻炼参与缺乏科学精准的个性化运动健身指导方案,难以实现全民健身的科学性、标准化和生活化,人民群众体育参与的积极性和能动性不足,体卫融合缺少良好的实施环境和社会基础。

3 健康中国建设背景下体卫融合的推进策略

3.1 完善体卫融合顶层设计,健全跨部门协作运行机制

体卫深度融合需要体育与医疗卫生系统的深度协同,由于双方隶属于不同的行政部门,因而这种协同是双方基于健康中国建设目标和对人民健康负责的初心使命而产生的跨部门协同行为。新时期体卫融合要坚持“以人民健康为中心”为价值统领,贯彻“大健康”“大体育”“大卫生”理念,完善体卫融合顶层设计,明确体卫融合各责任主体的职责、定位,对标健康中国建设的新要求和新问题,加快体制机制创新和制度供给,构建多主体、多部门共同参与的协同治理机制,促进跨系统协同和资源、技术与话语权有效融合。

第一,完善体卫融合顶层设计,推动政策自上向下落到实处。一是以《“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为核心纲领性文件,拟定体卫融合具体推进方案、实施试点,推动政策纲领文件的有效衔接。同时,健全政策文本内容与考核、监督体系,进一步明确体育与医疗卫生系统各自职责分工与权力边界,避免政策执行效力层级递减和基层空转现象。二是明确体育与医疗卫生系统各自的责任与角色。医疗卫生系统应摒弃“以医为主”的固化思维,积极接纳体育融入医疗卫生体系,将运动干预纳入慢性病防治“预防-诊疗-康复”全过程,提倡慢性病防治的主动性和非医疗性,以清单方式指明运动处方介入的分诊流程与范围,发挥科学健身在健康促进、慢性病防治和机体功能恢复等方面的积极作用。体育系统应依托前期体医融合推广的经验做法,寻求体卫融合的有效衔接端口与平台,主动对接医疗卫生系统获得话语权,更好凸显体育在卫生健康治理中的普适性与独特价值。三是各级地方政府应结合本地区实际予以推进和细化,出台体卫融合地方配套政策、目标体系和实施细则,创新体卫融合健康服务试点,如江苏省发布的《2022年江苏省体卫融合重点工作任务》,进一步明确了各项工作任务指标及其责任部门。

第二,完善体卫融合跨部门协同机制,搭建体卫融合业务协商平台。体卫融合需要体育和医疗卫生系统的相互赋能与资源整合,增强健康服务能力,扩大服务范围与受众群体[5]。一是建立体卫融合跨部门协同管理机构,进一步明确“跨界事项”的权责主体、范围边界、操作流程。二是推进体育与医疗卫生系统跨行业标准体系建设,消除行业壁垒和制度门槛,提升部门间的业务协同度和合作治理水平。如借鉴澳大利亚、爱尔兰等国家的运动转诊模式,医疗卫生机构将因体力活动不足的病患人群转诊至体育健身机构,在专业人员评估、指导下开展体育活动,从而改善身体状况、提高健康水平[20]。三是借助人工智能、大数据和可穿戴设备等新兴技术手段,实现医疗数据和运动健身数据采集、联通和共享以及对运动干预过程的实时监控,实现国民体质监测数据、医疗病例和日常身体指标监测等数据互联互通,建立个人数字健康档案,实现基础设施共建、技术共享和数据共通。

3.2 强化体卫融合理念共识与激励手段,加快运动处方临床应用与模式创新

体卫融合的推行,事实上是对国家健康治理结构的调整、治理理念的更新和各利益主体的关系再生产。体卫深度融合单凭政策推动施效缓慢,体育与医疗卫生系统应明确体育在推动国民健康治理体系优化、弥补单一主体健康治理结构失衡的价值特质,形成“以人民健康为中心”的目标共识,共同赋能深化体卫融合实践,积极推动体育融入医疗卫生体系,构建新型健康治理格局,提高体卫融合政策实施效率和效果。

第一,医疗卫生机构和从业人员应强化医学人文精神和医学伦理,将患者的健康利益放在首位,秉承高效率、低成本的原则,突破对生物医学模式的依赖,将医疗手段与运动干预等非医疗手段有效结合,探索“溯因-设方-干预治疗”的体卫融合健康服务新模式[21],改善医疗卫生部门在疾病前端预防的不充分、不到位缺陷[22]。第二,优化医疗卫生系统原有职称评审制度、绩效考核体系,建立体卫融合利益补偿机制与人员分流机制,探索运动处方临床应用的激励指标体系,激发医疗卫生机构主动融合的积极性,在临床实践中积极“践行”和“发声”。第三,完善运动处方研制、应用的技术规范体系和临床诊断流程,明晰运动处方临床实施范围、注意事项等,制订运动处方渐进式推行方案,提高运动处方的标准性和安全性。体育系统与医疗卫生系统应根据各自专业优势、应用范围以及服务对象的不同,分类研制“健身运动处方”和“医疗运动处方”,提升运动处方的针对性和专业性。第四,依托税收、金融政策优惠和政府购买服务等创新体卫融合服务模式,激励、引导社会力量“入场”参与体卫融合试点,鼓励企业、高等院校、科研机构等联合建立体卫融合实验室、医学健身中心,提供体质监测、健身指导、慢性病管理等服务,构建多主体协同参与的全民健康服务体系,如温州市鹿城区通过引入社会力量建立体卫检测服务站,能够克服体制、人员、场地等融合瓶颈。

3.3 优化体卫融合专业人才培养体系,畅通人才供应与流动渠道

体卫融合要求培养具备医学、体育学、心理学等多重知识储备的复合型专业人才。《全民健康生活方式行动(2017-2025年)》要求体育部门联合卫生健康部门培养运动康复医生、健康指导师等专业人才。体育和医疗卫生系统应形成合力,共同制定体卫融合专业人才队伍建设实施方案与行业标准,完善人才培养、准入、流动体系,为体卫深度融合奠定扎实的人才基础和智力保障。

一是健全体卫融合专业人才培养模式。优化医学院校、体育院校培养大纲、教学模式和课程方案,将运动处方、健身指导、保健知识等纳入全科医生、运动康复师、社会体育指导员等相关从业人员培养方案,如英国诺丁汉大学推出的用于塑造医学生体育锻炼临床指导能力的Movement For Movement线上运动处方课程[23]。鼓励有条件的地区跨院校、跨学科联合申报体卫融合交叉学科专业,探索跨专业招生试点、课程学分互认和“双导师”“双学位”等制度。组建复合型师资教学团队和体卫融合专家智库,重视体卫融合课程创新开发,提高学生科学健身指导与运动处方临床应用能力。同时,完善体卫融合从业人员继续教育体系,依托互联网等搭建开放式学习平台,突破地域、时空以及教育水平差异等限制,实现远程学习、同侪互助、案例共享和经验交流,提高人才培养效率。

二是完善专业人才职业资格认定与流动体系。推动体卫融合专业技能人才培养标准化建设,将运动康复师、运动处方师等专业人才纳入国家职业资格目录,实现体卫融合人才培养的分级、分类和规范化管理。参照国家相关执业标准,建立体卫融合人才行业准入标准,破除跨系统人才准入、流动壁垒,如北京、辽宁、江苏、湖南等地先后取消体育院校运动康复人才参与卫生专业技术资格考试的报名限制。此外,借鉴国际人才认证和学历教育的先进经验,例如中国体育科学学会与美国运动医学学会合作引进EP培训和认证,进一步完善我国体卫融合专业人才培养、认证体系。

3.4 提升民众体卫融合理念认知水平,引导人民群众积极主动健康干预

人民群众是体卫融合的主要受益者和作用主体,其对体卫融合理念、效用的认同及主动参与程度,是决定体卫融合供需结构、发展方向和服务质量的关键。人民群众主动健康意识觉醒的关键在于充分认识到自己才是最好的医生,是自身健康的第一责任人。因此,需要不断提升社会公众主动健康认知[24],促进民众体育参与的不断深入和主动健康意识的觉醒,破除体卫融合的观念认知障碍,倡导主动健康干预和健康生活方式养成,为体卫深度融合提供源源不断的主体动力。

一方面,通过健康教育提升民众对体卫融合的认识深度。第一,推广“大健康”“大体育”理念,鼓励各类医疗机构或体育协会搭建线上、线下科普平台,邀请社会影响力大、公共知名度高的专家、名医,开展健康教育培训讲座进校园、进社区活动,宣传科学健身及其在疾病防治中的价值和效用。譬如,钟南山院士多次在采访中提倡生活与体育相结合,激起了人们的健身锻炼热情。第二,推动运动健康知识普及和体卫融合项目试点推广。以不同类型人群健康需求的现实痛点和突出问题为切入点,通过科学的运动干预与效果监测,提升其对体卫融合的认识深度,促使民众认知观念从传统“病后医疗”的思维定式向“病前预防”转变。

另一方面,激发人民群众体卫融合参与的深度与广度。第一,结合不同年龄段人群身体健康状况和运动健身需求,修订完善《全民健身指南》《运动处方库》,提高运动干预的准确性和获得感;重点关注老年人、儿童、孕妇、残疾人等特殊人群,针对自闭症、帕金森症、糖尿病等慢性病、基础病,研制个性化运动干预方案和效果测评指标,如南京市江宁区土桥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针对社区糖尿病患者个体状况,研制健康站和居家两种运动处方,可由居民根据时间、场地自由选择[25]。第二,依托基层体育组织、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学校卫生室等,推动体卫融合健康服务下沉基层社区、学校,完善体育场地、体质监测点等全民健身设施布局,提高其可及性与便利性。再如上海市嘉定区的社区主动健康工程试点,充分整合社区运动健身、医疗卫生等资源,设立“体卫结合”体质监测站为居民提供健康服务。第三,创新体卫融合与医保政策等资源的融通路径,调动民众科学健身与主动健康管理的积极性。上海市青浦区推出的“健康积分”制度实现了与医保结算平台的联通,居民通过参加健康讲座、体育赛事等活动获取健康积分,实时积分可用于抵扣医疗资费。

4 结语

体卫融合是健康中国建设背景下推动健康关口前移、共建人类健康共同体的健康治理新策略,是在体医结合、体医融合模式基础上的范式突破和守正创新,是体育与医疗卫生系统人力资源、基础设施、技术知识等要素“双向融通”的过程,深刻诠释了党和国家“以人民为中心”的健康治理理念。然而,现阶段我国体卫融合走向深化仍面临诸多问题,需要不断加强体育与医疗卫生系统协作深度,推动两系统间目标与手段融合,形成完备的人才供给与流动体系,逐渐提高人民群众主动健康意识,进而为体卫深度融合提供良好的内外部环境。未来,体育与医疗卫生系统应基于自身技术优势、人才特征等,探索差异化的体卫融合试点服务,不断推动现有健康管理和卫生服务体系更新。积极践行“运动是良医”的大健康、大体育、大卫生观念,推动体育全方位融入医疗卫生体系,进一步完善国家健康治理体系与治理结构,助力健康中国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