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 彬,陈 龙
(1.南京财经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2.金寨县花石实验学校,安徽 六安 237300)
近年来,我国经济逐步迈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居民家庭可支配收入也在稳步增加,同时我国自市场化改革以来,金融市场开始走进有余力的家庭并不断涌现出富有活力的金融产品,投资金融资产已然成为众多家庭的生活调剂品,如何合理配置家庭财富成为重要的决策内容。据相关财富报告统计,2020年中国家庭金融资产总额增长率达13.6%,占亚洲地区金融资产总额的47%。家庭是经济社会的基本参与单位,其资产选择和配置行为对家庭的生活水平有重要的影响。根据现有投资理论,家庭会选择将其部分资产分配给风险金融产品,以实现风险和回报之间的最佳平衡,达到资源的优化配置。然而,与发达国家相比,中国大多数家庭金融资产配置比例偏低,这被称为金融市场的“有限参与”问题[1]。因此,如何提高家庭金融资产的配置比例以及哪些因素能够促进我国家庭参与金融投资的概率已然成为众多研究的关注点。
部分研究发现家庭成员对风险的分析与否是其是否参与金融投资的关键因素,而以社会保障为代表的风险规避制度能够对家庭风险分析造成影响,因此大量研究开始着眼于诸如医疗保险、商业保险和健康险等非风险项目对家庭金融投资的影响。与此同时,我国社会保障制度自21世纪不断得到发展后,对居民的生活和未来预期带来了较大改变,探究社会保障与家庭资产配置之间的关系具有一定现实意义。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出现,有学者提出家庭老一代的平均年龄对是否持有金融产品有较大的“挤出效应”,而养老保险正是基于老人退休所带来的资产风险所设立的项目,其很可能改变家庭的风险管理,从而影响金融投资,而有关这方面的研究尚有匮乏。本文正是基于这一视角和研究背景,通过对社会养老保险的作用机制、家庭金融投资行为特点的分析,揭示养老保险与家庭金融资产配置之间的关系,期冀为家庭风险管理和金融投资决策提供一定的理论参考。
关于家庭金融资产配置的理论研究最早可追溯到20世纪50年代的马科威茨(Markowitz),他提出理性的投资者会根据市场均值、方差及其最优组合来配置资产,并通过一定的风险投资来获取最大的回报[2]。其后Feldstein第一次将社会保障项目与家庭金融资产投资联系起来进行研究,他指出,社会保障具有资产替代效应和退休效应。资产替代效应是指社会保障对家庭预防性储蓄的挤出效应,而退休效应意味着有社会保障的人更倾向于提前退休。因此,社会保障程度对家庭金融资产配置的影响是通过降低储蓄和刺激投资风险产品实现的[3]。随着社会保障制度的不断完善和普及率的逐步提高,一些研究社会保障因素的学者提出,社会保障体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刺激家庭消费支出和风险投资的增长,国内外有关探索社会保障制度如何影响家庭金融投资的研究亦层出不穷。Li和Yang应用Heckman两步法发现居民医疗保险对家庭金融资产投资存在显著的促进作用,家庭人员健康状况与家庭风险资产的持有呈正相关,家庭社会经济地位亦在其中起调节作用[4]。Cardak和Wilkins通过对澳大利亚家庭的调查与分析研究发现与劳动收入保障、健康风险保障相关的项目与家庭更大的风险资产持有相关[5]。不同家庭对社会保障的需求存在差异,同时金融资产投资亦以家庭社会经济条件为制约,Rosen和Wu人便分析了医疗保险在不同家庭中对金融风险投资的不同作用,发现高学历、高收入人群更偏向于接受医疗保险并且参与金融投资[6]。国内研究则不似国外更具体系与侧重,大量研究旨在探讨如何解决中国的金融市场“有限参与”问题,分析特定的因素对家庭金融投资的影响。诸如个体特征:健康状况、户籍身份、教育水平和认知能力等如何影响家庭风险投资[7-9],再有社会经济环境、市场要素:创业、数字经济、互联网信息和移动支付等如何挤入金融资产配置[10-12]。这些研究大多发现了良好的个体特征和市场环境有利于金融投资,提出通过一定的干预措施和政府制度进一步提高我国居民的金融市场参与率,刺激我国经济发展。
2021年《中国家庭财富调查报告》显示,金融资产在我国居民、城镇居民和农村居民家庭人均财富中分别占16.49%、18.61%和15.49%,我国城乡家庭的金融资产持有形式仍然较为单一,以债券、股票、基金、银行理财等产品为代表的金融风险产品销售规模较小,大多数家庭的财富投资渠道狭窄,现金和储蓄仍然是家庭持有资产的主要方式。在这种情况下,家庭的财富无法实现风险平衡,从而实现资金收益最大化,不利于居民家庭的长期发展。此外,已有研究显示,高收入家庭参与金融市场的频率要远高于中等以及低收入家庭,金融资产的持有不均衡一定程度上拉大了社会家庭间的收入差距和财富非均等,因此,我国金融市场的“有限参与”一定程度上关系我国居民家庭间的贫富差距和生活满意问题。如何刺激居民家庭尤其是中西部地区、农村地区家庭以及中低收入家庭参与金融投资成为新时代我国社会发展和经济转型的一大现实问题。
以养老保险为代表的社会保障制度是各个国家最为重要的社会福利之一,较低的费用结合较长周期的投资实现未来较高的回报,体现了国家福利制度设计的合理性和前瞻性。养老保险的初衷是解决一国老年人退休后的生计问题,特别是在人口老龄化社会,其还具备解决较多数的老人赡养问题,保障社会生产所需的劳动力正常运转的作用。诚然,养老保险更多的是一种社会福利制度,但以往多数理论均表明,政府的政策、制度很可能在最初目的以外产生较多的溢出效应(Spillover effect),养老保险也会对经济社会及家庭生活带来各类意想不到的效果。
首先,养老保险作为社会保障体系的重要一环,是保证社会安定的重要稳定剂。养老保险为退休老人提供基本生活保障,使老人老有所养。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到来与加剧,赡养老人成为社会青年一代最直接的负担。很难想象在拥有几亿人口的发展中国家,如若未发挥养老保险对家庭老人的支撑作用,地区社会生活会发生怎样的动荡。老年一代得到合理安置,青年一代才能安心投入社会生产和生活,同时社会的稳定也是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前提和保证,一国的长期发展离不开有效的养老保险制度对居民生活的兜底作用。张川川等便通过研究证明,养老保险在农村地区效果显著,提高了农村老年人的收入水平,降低了贫困发生率,促进了家庭劳动参与,提高了家庭福利,有利于地区稳定与发展[13]。
其次,养老保险是经济发展不可或缺的调节品。一方面,养老保险间接减少了家庭在养老上的开支,对中等偏下收入的家庭来说,可以刺激他们的消费,而此类家庭在我国经济生产中占据主要地位,他们的消费增加可以直接转化为经济生产的动力,刺激经济增长,这是养老保险的收入效应;另一方面,养老保险个人较低的缴费率使得在众多保险项目中人们更倾向于政府提供的社会项目,以此换来的是较高的国民参保率,所积累的巨大养老保险保费资金可被国家用于各类生产建设以及投资等方面,在返回给退休人员之前可产生较大的经济回报与投资产出,这是其替代效应。养老保险的收入与替代效应同时产生作用,共同促进国民经济发展,在经济低迷时期亦能够起到重要的调节作用。
最后,养老保险是收入再分配的重要媒介。大量研究证据表明,社会养老保险具有特殊的减贫作用,能够缓解农村地区的贫困状况。一方面,养老保险解决了老年人退休后的生计问题,一定程度上预防农村老人步入物质贫困和精神贫困,同时能够增强老人抵御生理疾病、精神疾病的能力,避免步入多维贫困的境地;另一方面,老人的照料问题得到解决后,家庭劳动力能够更无忧地参与劳动力市场,有利于家庭增收与持续发展,对农村地区家庭而言,养老保险缩小了其与城镇家庭间的贫富差距,减少了相对贫困问题,对农村地区更好更快地发展做出了一定贡献。对低收入群体来说,养老保险无疑是家庭生存与发展的“雪中送炭”之物。
通过对过往文献的梳理可知,参与养老保险的家庭更有可能参与金融市场进行金融资产配置,以此来获得家庭财富的更优回报。有研究实证发现,养老保险不仅增加了家庭参与金融风险资产配置的可能性,还提高了家庭持有金融资产和股票资产的比重[14]。此外,不同地区家庭、不同收入家庭存在异质性,城镇家庭、高收入家庭参与养老保险后进行金融资产配置的概率提高得更大。养老保险对家庭金融资产配置的促进作用已基本得到证实,而其中蕴含的机理则是我们更为关注的话题,也是目前研究所较少涉及的。养老保险对家庭金融资产配置产生作用主要有以下几点机制:
首先,养老保险存在正向和反向的家庭增收效应。其通过对退休人员定期发放资金提高了家庭的总收入,虽然这一部分收入可能仅仅占家庭收入的一小部分,但已然降低了家庭面临的风险损失,老年人已有余力了解和鼓励自己或家庭成员参与金融配置,较少面临预期购入金融产品却无资金的尴尬境地。此外,养老保险使得家庭其他成员能够更为专心地投入劳动生产,从而反向增加了家庭收入。根据马歇尔需求理论,收入的增加以及需求的扩张势必导致消费的增加,因此,在预知家庭风险减少、家庭收入增加以及金融产品大众化的背景下,居民家庭对金融风险产品的需求必会扩大,获得养老保险金的家庭会增加对金融资产的购入,实现财富更优化配置。
其次,养老保险降低了有老人家庭参与金融市场的沉没成本,其中主要是时间成本和心理成本。参加养老保险的居民晚年得到了生活保障,他们能够有更多时间、精力和储蓄参与金融投资。如若大多数家庭还在为赡养老人所担忧或克服花费在照料老人的时间和精神成本问题上,很难想象他们参与金融投资要面临多大的风险预期和心理压力,如此产生金融市场“有限参与”亦不足为奇。此外,沉没成本的降低还伴随着家庭观念的改变,养老保险降低了家庭成员的风险预期,使得他们的投资观念以及家庭财富观念变得更为轻松与理性,如此更有可能参与金融资产配置和提高家庭金融产品持有比重,以进一步增加家庭财富从而提升生活满意度。
最后,养老保险还可能会对家庭金融资产配置产生挤出作用,原因在于养老保险与金融产品均属于资产投资的一部分,两者可能存在互为替代的关系,增加一种“产品”的投资会挤出另一种“产品”的投资,这是养老保险影响家庭金融资产配置众多机制中的特殊部分。譬如蹇滨徽和徐婷婷通过分析认为,养老保险费用的缴纳会挤占金融风险产品在家庭金融投资中的比例,也即产生替代作用;而另一方面,养老保险又能降低家庭因赡养老人而产生的不确定性,从而改变家庭预期,增加金融风险产品的配置,即产生增收作用[15]。因此,一个家庭金融产品配置最终是否因参与养老保险而增加取决于替代效应和收入效应相互作用后的大小。不难发现,当家庭原本收入越高,养老保险所产生的替代作用就越小,对家庭金融资产的挤出便越少,促进作用便越明显。这也与之前的分析对应起来,高收入的家庭从养老保险中获得的益处更大。
在发现养老保险具有挤入家庭金融投资作用的同时亦可以看到,农村以及低收入的家庭并没有从这一制度中获益,因此,在推动养老保险普及和提高保费的基础上,应进一步关注高覆盖率背后城乡的养老保障对不同社会经济地位家庭投资和消费的影响,努力使农村相对弱势群体得到更完善的保障。譬如针对农村贫困人口推行划等级制发放养老金,按照不同贫困程度或不同收入水平进行分层次保障。此外,低收入群体更多地可能是缺乏对金融市场和金融产品的了解,中西部地区、农村地区、低收入社区应当在推广大众化金融产品的同时加强宣传。
我国居民在教育、住房、医疗等方面的支出庞大且主要由家庭负担,部分导致居民热衷于低风险低收益的银行储蓄。虽养老保险对促进家庭金融投资的作用有限,但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能够较大缓解家庭的生活忧虑,解决我国居民储蓄率过高,投资水平偏低的现状,推动居民更多将资金投入合适的金融和投资市场,实现财富的优化配置。
不断推出适合不同社会经济地位人群的金融产品,注重金融风险产品的设计、推广以及改变中等及以下收入家庭的财富管理理念等,从而真正提高我国居民的金融参与率。
如前所述,不同社会地位的家庭拥有不同的投资偏好,而持有和投资目前的金融产品仍然需要一定的知识门槛与资产配置,中等收入及偏下家庭日益增长的投资需求与金融市场高门槛之间的矛盾仍然需要得到缓解。
本文基于养老保险作用分析、家庭资产配置理论以及回溯和梳理过往有关养老保险与家庭金融资产配置关系的文献,对养老保险如何影响家庭金融资产投资进行理论分析,并总结揭示两者间的科学溯源,摸清养老保险产生如此作用的几大机制,最后针对我国居民家庭金融市场的“有限参与”问题进行分析并提出相关建议。总结已有结论不难发现,虽然养老保险确能提高家庭参与金融市场投资的可能性,但其作为社会福利制度之一,便决定了其不具备完全解决我国金融市场存在的问题,未来仍然有进一步完善和发展的空间,同时金融市场的发展必然离不开针对金融投资的相关政策和制度的支撑与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