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州清塘镇英家村客家话量词研究

陆薇薇

（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6）

广西客家方言分布比较集中的地方有玉林、贵港、贺州、柳州等地。广西区内客家话人口大约420 万。如果不计密度的话，客家话在广西汉语方言中分布最广，广西客家话属于粤台片嘉应小片［1］116-170。贺州市地处湘、粤、桂三省交界，长期以来有多个民族在这里居住，呈现出丰富多样的社会文化状况。贺州市语言类型丰富，有汉语方言6 种，少数民族语言3 种。由杨璧菀、邓玉荣的田野调查可知，在贺州733 个村委会中，222 个村委会有客家话分布，占比30.3%［2］51-60。

英家村位于贺州市钟山县清塘镇，具有丰富的文化资源。钟山县讲客家话的居民迁入钟山的时间距今约200 年，主要分布在清塘、望高、燕塘等镇。客家话在当地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和影响力，这与客家人“宁卖祖宗田，不丢祖宗言”的母语情结密切相关。作为客家文化的载体，客家话词汇非常丰富，语音的内部差别小。在当地，客家话是强势方言，一些非客家人也会讲客家话［3］1803。目前学界涉足贺州英家村客家话量词的研究很少，但其确有较高的研究价值，如存在其他地方的客家方言中没有的量词，其语法特征也有一定的特殊性等。

英家村的居民以客家话为主要方言，客家话较普通话有较为独特的量词系统，该地客家话内部的语法、词汇方面没有太大差别，只是语音略有差异。笔者为母语人，方言调查的主要对象为英家村村民叶左红，性别男，56 岁，初中文化程度，职业为农民。文章将从量词具体分类情况、语法特征、总体特点及其成因等方面研究贺州市英家村客家话的量词。文中量词及所举例句中的字均为方言中通用的本字①，目前未发现本字的用“□”代替，并附国际音标注音，音系来源于《贺州市志》②，“～”代替本条量词，小字部分为例句注释。

一、量词分类概况

文章只对与现代汉语普通话相比在词形、使用范围或对象存在不同的方言量词进行整理和描写，与普通话基本一致的量词不再赘述。基于传统的类范畴对方言量词进行分类是基本的分类方法，该方式表明英家村客家方言量词分类形式上与普通话量词基本一致。该地量词分为名量词、动量词、不定量词和临时量词四类，其具体分布情况如下。

（一）名量词

1.敛：专用名量词，牙儿，片，计量片状、块状的物品［4］265。用于从一整个果实里掰开取出或切成的半月形的果肉时，相当于现代汉语普通话的“瓣儿”。量词“敛”在该地客家话中使用范围较广，除水果外的块状物也可使用，但所搭配的物体体积相对较小，否则常用的量词还是“块”：奔你一～柚子给你一瓣柚子；两～西瓜两片西瓜；夹一～扣肉奔阿婆食夹一块扣肉给奶奶吃。

2.只：与现代汉语普通话的“个、位、间、座”等量词相当，但使用范围较广，可适用于人物、动物、各类生活用品和常见事物等，但一般不用在植物身上：一～人客一位客人；一～医师一位医生；一～房间一个房间；一～米一粒米；一～佛像一尊佛像。

3.□pho35：专用名量词，形容整株植物，与现代汉语普通话的“棵、株”相当：一～玫瑰一棵玫瑰；一～树苗一棵树苗；一～草一株草。

4.蔸：专用名量词，形容整株植物，与现代汉语普通话的“棵”相当，最常用于植物体积相对较大的类型：一～百年樟树一棵百年樟树；这条路奔一～好大个树拦到哩这条路被一棵大树挡住了。

6.皮：即“片”［5］448。专用名量词，用于称量植物的树叶，描摹形状修长且带有齿缘的树叶：一～柚子叶一片柚子叶；一～菜叶一片菜叶。

7.文：货币的计量单位，相当于现代汉语普通话的“元、块”，但一般是老人的使用频率更高，年轻人更倾向于现代汉语普通话的“元、块”：一～纸一元钱；两～四纸两元四角；十～十块。

8.板：专门表示一种用特制纸板装好的鸡蛋，常规数量是30 个，一般会用红绳捆成可以手提的样式：去街上买转一～鸡春我去街上买了30 个鸡蛋回来。

9.坜：即块、片。用于计量土地（菜地、旱地等）［4］263，此时的土地通常用于种植蔬菜等相对矮小的植物：这一～辣椒净系兜种个这一片辣椒地都是我们家种的。

10.路：可用于表示成行列的事物，用在树木等相对高大的植物上频率更高，相对矮小的植物有时候也会使用，相当于“行”或“排”的用法：佢屋家种哩几～青菜他家菜地里种了好几排青菜。

11.□tu21：往往用于表示屎、尿等，相当于现代汉语普通话中的“泡、个”等量词：这条狗屙哩两～屎呵佢门口这条狗在他家门口拉了两泡屎。

12.角：用来表示商店里卖酒时所用的盛酒木勺计量的份量，所盛份量大致与“勺”相当，但专用于酒类：奔装两～烧酒给我在瓶子里装上两勺烧酒。

13.埕：用来表示一坛酒，含义与现代汉语普通话量词“坛、壶”相当，该量词一般老年人使用频率较高，年轻人基本使用普通话里的量词形式：阿伯买哩一～酒转来伯父去买了一坛酒回来。

14.扇：指平面上一整块的量，表示一块或一大片地方，如土地或绵延的山。用于“一扇门/窗”时和普通话的“扇”含义相当：这一～地净系兜屋个这一块地都是我们家的；这一～山岭净系兜螺山街個这一片山岭都属于我们螺山街。

15.条：与普通话的“条”含义相当，但使用对象范围更大，有“根、杆、丝、匹、头、口、道、座”等量词的部分用法：一～铁丝一根铁丝；一～秤一杆秤；一～头发一丝头发；一～马一匹马；一～牛一头牛；一～河一道河；一～桥一座桥。

16.对：相当于普通话的“双”含义相当，只用于成双成对的事物，但相比普通话，其使用对象更丰富多样：一～袜一双袜子；一～筷条一双筷子。

17.架：相当于现代汉语普通话的“架”，兼有“辆、部、台”等量词的部分用法，交通工具和各类机器不论大小都可用“架”：一～飞机一架飞机；一～汽车一辆汽车；一～单车一辆自行车；一～缝纫机一台缝纫机。

18.部：基本词义与现代汉语普通话的“部”相当，还有“辆、台”等量词的部分用法，但在该地方言中一般仅用于体积相对较小的物品，例如同样是交通工具，可以说一～单车，但一般不说一～汽车或一～飞机，体积较大的交通工具最常用的是上文的“架”，且只用于陆上交通工具：一～单车一辆自行车；一～手机一台手机。

19.张：用于表示平面的物品数量单位，有普通话“床、片”等量词的部分用法：一～披一床被子（说明：少数情况也可以说一床被子，但最常用的还是“张”）；一～树叶一片树叶。

20.套：现代汉语普通话中，“套”用于成组的事物，该地方言中一般专用于成套的衣服，默认约定把“套”作为称量既有上衣又有裤子的套装：今日佢着好一～校服去哩学堂他今天穿好一整套校服校裤才去的学校。

21.枝：用于竹木、花草等植物的枝条时与现代汉语普通话的“枝”完全一致，但还可用于表示旗帜的数量单位，此时与“面、块、张”相当：一～国旗一面国旗；一～队旗一张队旗。

22.番：用于计量床上用品，相当于现代汉语普通话的“张、床”等量词，区别于现代汉语普通话“番”表示“回”“次”等含义：这～披咁靓个这床被子这么好看啊；将这～席拿出去晒拿这张席子出去晒太阳。

23.箱：用于表示一个箱子所装的份量时，与现代汉语普通话的量词“箱”含义相同。还可用于表示所种蔬菜等植物的耕地范围，一般是指一到三列蔬菜的种植范围呵菜地种哩两～黄牙白我在菜地里种了两排大白菜；朝晨头去淋哩几～番薯我今早去给几块红薯地浇了水。

24.铺：用于被子、垫子和床等床上生活用具时与现代汉语普通话的“铺”含义相同。但该量词还可用于打扑克牌和下棋时的场景，此时与现代汉语普通话量词的“次、盘”等相当：秋晡日兜呵满姨屋家打哩两～牌昨天我们在小姨家里打了几次扑克牌；下哩一～棋下了一盘棋。

25.管：修饰细长的圆筒型物品，用于在“一管牙膏/毛笔”等时与普通话量词系统的“管”含义相同，但在该地还可用于修饰普通的笔，这是受到旧时“一管毛笔”的说法影响，人们习惯了用“管”形容笔类的数量：老师奖奔一～圆珠笔老师奖励给我一支圆珠笔；佢爱呵这里买两～黑笔他要在这里买两支黑笔。

（二）动量词

1.□lin21：表次数。用于指动作由开始到完成的过程，相当于现代汉语普通话的量词“趟、圈”等：佢屋家去过两～你就知得样般行哩只要你去过几趟他家就会熟悉路怎么走了。

2.脚：用于计量短距离的路程，相当于“段”：唔使行两步～就到学堂哩走一小段路就能到学校了；两～路唔使几分钟这么一小段路程不用几分钟就能到。

3.摆：表示需要计量的动作或事物，相当于现代汉语普通话量词“次、回、遍”等：佢来过这只地方两～哩他已经来过这个地方两次了；想又看一～这只电视我想再看一遍这部电视剧。

4.抓：用于可用手抓成一团或捆成一捆的东西，相当于现代汉语普通话的量词“扎、捆、团”等：一块钱得买一～葱一元钱可以买到一扎葱；超市个青菜两块一～超市里的青菜售价两元一捆；一～毛线一团毛线。

（三）不定量词

1.phu21：丛，撮，串。常用于计量数量不可数的成串水果，还可用于捧在手里的条状物品且数量较多时的情况：阿姊呵圩上买转两～黄皮果姐姐在集市上买回了两串黄皮；去洗一～葡萄奔你食我去洗一串葡萄给你吃；小红拿哩一～毛线去尞：小红拿了一撮毛线去玩。

2.下：常用于表示短暂的时间，相当于普通话的“一会儿”［5］30-31：等～先等一会儿；老妹呵房间看哩一～书又去尞哩小妹在房间里看了一会儿书就出去玩了；坐～先先坐一会儿。

3.滴：点儿，少许［6］448。表示单个的体积很小的物品或者总数很少的不可数事物，与“丝、粒、点”等量词相当。可用作叠词的形式，含义与“一点点”相当：咁一～肉样般够食这么一点点肉怎么够吃呢；一～米一点米；今日仅落哩一～～水今天只下了一点点雨。

4.野：把，抓［4］264。用于形容一手可握住的颗粒状物品，相当于现代汉语普通话量词的“把”，其意义与用法与“把”大致相同：呵这只碗加转一～米在这个碗里加上一把米；一～沙一把沙子；奔老弟一～葡萄干食个给小弟弟一把葡萄干吃吧。

（四）临时量词

1.身：临时名量词，含义相当于普通话中的“套”，但“身”用于强调全身上下所有的衣物，包含外套、上衣、裤子和里面的内衣等一～衫裤湿哩我全身上下的内外衣裤都湿透了。

2.煲/锑煲：临时名量词，本意是指煮饭或烧水的炊具，后来也常用来计量一锅饭、粥等，与“锅”含义相近今日多煮哩一～饭我今天多煮了一锅饭；喊叔姆烧一～水奔阿婆洗身让叔娘去烧一锅热水给奶奶洗澡。

3.拖箱：临时名量词，与现代汉语普通话的“抽屉”相当，表示一个抽屉的容量：一～净系佢收个信件一整个抽屉都是他收到的信件。

4.镬/镬头：用于计量用锅装的东西：佢屋家每日朝晨头爱煮一大～粥他家每天早上都要煮一大锅粥；煮哩一～辣椒酿我煮了一锅辣椒酿。

5.箩：当地以水稻为主要的粮食作物，过去农民主要靠种地为生，每到水稻丰收时节会用竹片编织成的箩筐来装稻谷等农作物，至今仍有家庭在使用箩筐这一农具，含义相当于普通话中的“筐”：一～谷一筐稻谷；一～花生一筐花生。

6.衫袋：表示能装下一定容量物品的衣裤上原带的口袋或者在衣裤里另外缝上的布袋，与现代汉语普通话的“口袋”含义相当：佢收哩一～封包他收了一口袋的红包；老妹装哩两～喜糖转来奔兜食妹妹装了两口袋喜糖回来给我们吃。

二、量词语法特征考察

英家村客家方言量词的语法功能与现代汉语普通话基本一致，但其语法特征相比普通话具有一些特点，下面将进行具体分析。

（一）量词可以脱离数词、指示代词单独做句子成分

（1）只系脈介这个是什么？（作主语）

（二）量词重叠主要表现为AA 式

当地居民使用客家方言量词时经常会使用量词的重叠形式，最常见于名量词，动量词、不定量词和临时量词中也存在重叠式，但只能在单音节量词中使用AA 式重叠。这些量词重叠为AA式后，可以表达“每”或“每一”的含义，其后紧接着名词。

（4）只只人净去佢屋家看新娘哩每个人都去他家里看新娘了。（名量词重叠）

（5）佢摆摆去食饭爱迟半个钟他每次去吃饭都要迟到半个小时。（动量词重叠）

（7）佢不会煮饭，锅锅饭净系煮焦她不会做饭，每一锅饭都会煮糊。（临时量词重叠）

（三）存在“把”“子”“把子”量词词缀

“把”“子”“把子”量词词缀不能独立使用，需要与数词、指示代词组合搭配后充当句法成分。

1.量词后缀“子”

用来表示数量极少，一般句中使用单个量词时这个结构前面会加上数词“一”，而在使用重叠式量词时数词“一”可以不要，但加上也不影响交际和理解，整个量词结构通常在句子中作定语。

（8）佢衫袋咁滴子钱，样般够食饭他的口袋里只有这么一点点钱，哪里够吃饭？

（9）天气咁冷个，老妹着哩层层子衫得行出去哩天气这么冷，小妹只穿一两件衣服就出去了。

（10）你咁大只人样般仅食碗碗子饭你这么大个人怎么才吃这么一小碗饭。

2.量词中缀“把”

一般用来表示数量很少，整个量词结构通常在句子中作定语。

（11）这只水壶仅剩滴把滴水哩这个水杯里面只剩下一点水了。

（12）天气咁冷，你奔件把件衫裤老妹着嘛天气太冷了，你拿一两件衣服和裤子给小妹穿吧。

（13）电影院亻厓仅去过次把次我只去过电影院一两次。

3.量词后缀“把子”

用于表示事物数量少，整个量词结构一般在句子中可以作定语、补语等。

（14）你奔块把子钱佢买管笔去学堂使你给他一两块钱买支笔拿去学校用吧。（作定语）

（16）今日个西瓜仅卖哩只把子今天的西瓜只卖出去了几个。（作补语）

三、量词的总体特点分析

（一）词形不同

英家村客家话词汇丰富，存在一些现代汉语普通话词形中没有的特色量词，如“□pho35、□lin21”等，还有一些普通话中不常用或不用作量词的情况，如“敛、蔸、野、皮”等，它们多为名量词，这些词提升了英家村客家话词汇搭配的精确性，能反映当地人们与其他地方居民对同一事物特征的差别性认知，体现英家村客家话量词的浓厚习俗、文化或生活环境等地方性色彩。此外，还存在对古汉语量词词形、词义保留使用的情况，如“埕、坜”等，“埕”在古代汉语中即是盛酒的器具、酒瓮，此处既保留了古汉语的词形也继续沿用其本义。“坜”本义为“沟、小坑”等，此处沿用其字形，并使用其“块”的引申义。

（二）搭配范围不同

只、条、架、部等十余个量词是现代汉语普通话和英家村客家话都存在的量词，但它们的使用范围或对象与普通话相比不完全相同。将该地客家方言的量词搭配词语的情况与普通话量词进行对比，我们发现多数情况下，两者词形相同的量词在该地方言中出现时使用范围更广，面向对象也更为丰富，与相应普通话中的量词呈现出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7］30-31，量词专用的情况相对较少。如“只”在普通话里作为量词时用于某些成对东西中的一个，多用于动物和某些器具、小船等［8］1677，但在英家村客家话中，“只”的适配性更广，包含了其在普通话中的所有适配对象，还能用于人物、建筑、水果、时间等方面，如“一只医师一位医生、一只学堂一所学校、一只香蕉一根香蕉、一只月一个月、一只礼拜一个星期”等。

（三）主观情感较强

英家村客家话量词对于展示说话者的情感表达，如感叹、关心等态度具有重要作用，能体现出较强的主观情感。如“佢衫袋咁一滴滴子钱，样般够食饭”的例句中，用量词“滴”极言其少，表达说话者对钱少的感叹和对“佢”处境的关心；“几步脚就到哩，你唔使着紧”例句中，说话人使用“几步脚”说明距离之短，体现出“不要紧，不着急”的轻松态度，能够较好地宽慰对方。且有许多量词能更好地反映事物的具象性，临时量词较为丰富，如身、煲/锑煲等，“佢一身衣服净湿哩”能表达说话者对被描述者全身上下衣着的关注并强调了“湿透”的程度，听话人也能很好地理解和代入被描述者的实际情况。

四、量词特点的形成原因

（一）词义主观性的影响

词义是对客观事物的概括性认识，一些量词的产生来自人们的生活经验，使用这些量词能够直观地反映某种事物的基本特征和人们的主观认知，如“脚”“抓”“路”等。“脚”用于计量短距离的路程，用人体器官来进行形象描述，能让听话者直观地感受到其路程之短。又如“抓”，用于可用手凝结为一团或捆成一捆的东西，能够很好地体现出某物在数量上呈现的状态。当然，意识在人的大脑中树立的形象不会完全相同，因此说话者与听话人之间选择的量词也会很主观，可以跟着使用者一方的主观意识去选择与形容［9］58。

（二）符合经济省力原则

许多量词在与数词“一”搭配时往往将数词省略，如“阿公下街买转只鸡”意思就是爷爷去街上了买回了一只鸡，原句中不需要数词就可以准确地表达清楚句义。当数量大于或等于二时不可省略，由于人们的约定俗成，在使用时减少了数词“一”也不会产生误解，整个句子在输出时可以减少一个音节，符合人们在语言表达中的省力原则。此外，“只”作为当地客家方言的通用量词，既可以用于人物、动物及各类用品，甚至建筑物上，如“一只老师一位老师、两只房间两个房间”，以此可以减少专名量词的数量，也为人们使用量词提供了便利性。

（三）满足情感表达的要求

该方言中的一些量词不具有语义零度特征，其本身可以表达一定的含义并很好地传递说话人在特定语境中表达的特殊情感和态度。如带有词缀“子”“把”“把子”的量词具有“数量少”的含义，表达中往往带有消极性的语义倾向，可以更好地传达不满的情绪，如“你咁辛苦做工，老板奔这一滴滴子工钱，唔如来这里”，这就通过量词强调了听话者工资太少的状况，体现出说话者为他抱不平的情绪，为后文说话者劝他换个工作来自己单位做了铺垫。

结 语

英家村客家话的量词可分为名量词、动量词、不定量词和临时量词四类，其中分布最广的是名量词。与普通话相比，该方言量词有其特殊的语法特征，该地量词可以脱离数词、指示词名词单独做句子成分，量词重叠主要表现为AA 式，还存在“把”“子”“把子”量词词缀等。

当地居民在当地特有的生活环境、社会文化等影响下根据实际的交流与表达需要来约定俗成某些词去称量事物，这些词在日常交际中拥有较高的使用频率，呈现出当地客家话浓厚的地方性色彩。另外，即使出现与普通话量词的词形相同的部分量词，相比之下，该地量词的使用范围更广，针对的对象更丰富多样。现代汉语普通话中量词与名词的专属性与类别性在英家村客家话中表现得较弱。受词义主观性的影响、语言使用的经济省力原则和表达情感的需要等影响，该地量词与普通话相比词形不同、搭配范围不同和呈现出较强的主观情感等。

英家村客家方言的量词体现了当地一定的农业文化和生活环境等特色，但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普通话的大力推广，加之年轻人追求潮流的心理等多种因素，一些量词如“文、埕、角”等，据笔者观察，平时已少有儿童和青少年使用。为了使珍贵的家乡语言文化得以传承和发展，当地应当注重宣传方言传承的重要性，采取各类措施鼓励方言的学习和交流。语言在实际的使用过程中会随着时代的变迁、语言接触的影响、使用人群的生活与文化背景等因素不断发展和变化，词汇形式虽然相对固定，但其语音、词义及用法等方面随时可能出现变异和演变情况，这些都值得我们持续关注和研究。

注 释：

①方言例句中的本字或借音字未单独标明出处者皆来自谢栋元（1994）《客家话北方话对照辞典》。

②《贺州市志》（2020）：“客家话作为客家文化的载体，其词汇丰富，语音特别，内部差别小，其音系为：声母21 个，包括零声母：p phf m v t thn l ts tshs ʧ ʧh∫ȵ k khh。韵母44 个：a ai au an a at ak o oi ot ε eu et ɔn ɔ ɔk ən i io in ia iui ian iən ieu iau iun ia iɔ iu iat iak iɔk iuk iet it u ui un u ut uk。调值6 个：阴平35 阳平323 上声21 去声52 阴入1 阳入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