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得角中文教育发展模式”及对非洲中文教育的启示*

龚 漫， 郑懋森

(中央民族大学 国际教育学院，北京 海淀 100081)

一、引 言

佛得角地处非洲西部大西洋上，由10个岛组成，是一个典型的群岛国家。首都普拉亚所在岛屿圣地亚哥岛是其政治文化中心。1975年7月5日佛得角从葡萄牙独立(1)中国领事服务网.佛得角[EB/OL].http://cs.mfa.gov.cn/zggmcg/ljmdd/fz_648564/fdj_649310/.，其官方语言为葡萄牙语，但是当地人日常使用的是以葡语为基础的克里奥尔语，学校里有葡语课程，受过教育的人能够使用标准葡萄牙语。佛得角年轻人口占比高，根据联合国“世界人口展望2022(World Population Prospects 2022)”统计，0至24岁人口占比44.1%；25到69岁人口占比52.4%；69岁以上人口占比3.4%。(2)United Nations.World Population Prospects 2022[EB/OL].https://population.un.org/wpp/.佛得角经济以服务业为主，占国内生产总值的71.9%，有25%的人口从事农业，但工业不发达，以轻工业为主。(3)中国驻佛得角大使馆.佛得角概况[EB/OL].http://cv.mofcom.gov.cn/article/ddgk/201405/20140500599397.shtml,2015-08-04.

吴应辉(2021)认为：“各国中文教育实践中常常出现一些典型案例，不论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均具有研究价值。”(4)吴应辉.国际中文教育新动态，新领域与新方法[J].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2).佛得角距离中国遥远，可以说是东西走向距离中国最远的非洲国家，中文教育发展先天优势不足，但近10年来佛得角中文教育发展迅速，可视为非洲地区中文教育快速发展的典型案例。佛得角的教育系统分为初等教育(6～13岁)、中等教育(14～17岁)和高等教育(18岁以上)，目前初等教育阶段的中文教育尚未开展，而从中等教育阶段开始正逐步普及中文教育，是西非唯一一个官方明确要求普及中文教育的国家。根据佛得角教育部统计，佛得角全国共有50所中等教育机构。(5)Cape Verde Ministério da Educaçao.PLANO ESTRATÉGICO DA EDUCAÇO 2017～2021[EB/OL].https://minedu.gov.cv/media/plano/2020/10/05/Plano_Estrat%C3%A9gico_da_Educa%C3%A7%C3%A3o.pdf,截至2019年春季，累计18所中学开展中文教育，占全国中学数量的36%，2020年受新冠疫情影响数量下降至4所，目前正在逐步恢复中，2022年秋季已恢复至13所。在高等教育阶段，2021年佛得角大学开设的第一个本土中文专业已正式招生，标志着中文教育进入佛得角的高等教育体系。

由于佛得角中文教育起步较晚，前人对其研究较少，多以硕士学位论文为主，主要围绕特定的教学问题，目前尚未有对佛得角中文教育整体发展历程进行梳理、总结其发展模式、挖掘其启示意义的研究。本文以“整体系统分析法”为方法论，(6)吴应辉.国际中文教育新动态,新领域与新方法[J].河南大学学报，2022，(2).将佛得角中文教育视为一个整体，从整体把握佛得角中文教育发展的本质和规律。先建立了佛得角中文教育现状的框架(如图1所示)，再根据此框架搜集中文教育发展的数据。本文的数据来源于作者2017～2019年在佛大孔院的实地教学经历，并结合佛得角教育部官方网站、佛大孔院微信公众号、佛得角大学官方网站、佛得角当地媒体以及佛大孔院历任志愿者教师的工作记录。

图1 佛得角中文教育现状框架

二、佛得角中文教育发展历程

佛得角中文教育发展仅有十余年，但已经从无任何中文教育基础的国家发展成涵盖中等教育、高等教育以及其他社会机构中文教育的国家。纵观佛得角中文教育发展历史，大致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2011年至2015年的民间自发阶段；第二阶段为2015年至今的中佛双方合作助推阶段。

(一)民间自发阶段，佛中友协助力中文教育在佛生根(2011～2015)

在第一阶段，佛得角中文教育发展发起于民、回馈于民。“2011年10月第一批赴华的佛得角学生，同时也是佛得角外交部工作人员的何塞(Jose)，牵头建立了佛得角与中国友好协会(Amicachi，简称‘佛中友协’)，何塞任会长。”(7)段雪梅.佛得角大学孔子学院汉语教学现状调查及发展趋势分析[D].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7.佛中友协会员来自各行各业，不但有来过中国的佛得角学生，而且还吸纳了一批当地友华人士与华人华侨。多年来，佛中友协通过组织中文培训与文化活动，搭建起了两国人民相互交流的桥梁。

(二)中佛双方合作助推阶段，逐步将中文教育纳入国民教育体系(2015-今)

随着佛大孔院的成立，佛得角中文教育开始进入第二阶段。该阶段中佛双方合力推动顶层设计，将中文教育引入佛得角中等教育、高等教育以及社会各界，使其呈现出多层次、多元化发展特点。

在中等教育层面，中文教育正逐步纳入国民教育体系，这是政府与孔院通力合作的结果。2017年，佛得角教育部与佛大孔院签署《关于在佛得角中学开展汉语普及教育项目》合作协议，成为西非地区首个明确政策目标并开始将中文纳入国民教育体系的国家。在政府倡议下，首批有15所中学开设中文课程，15所中学坐落于佛得角的三座重要城市，首都普拉亚市(Praia) 9所，阿苏马达市(Assomada)2所，明德卢市(Mindelo)4所，教材统一使用《跟我学汉语(葡语版)》。首批注册学生多达1306人，但由于不是必修课程，最终完成学期课程的人数有所下降。中等教育阶段中文教育具体情况见表1。

表1 佛得角中等教育中文教育情况(9)数据来源于佛得角大学孔子学院历年教学点情况统计。

在高等教育层面，由于佛得角缺少中文教育方面的专家与学者，也没有开设中文专业的各类师资和教材，所以长期以来高等教育阶段的中文属于选修课或兴趣课。目前有4所大学与孔子学院合作开设了中文选修课，具体的中文教育情况见表2。

表2 佛得角高等教育中文教育情况(10)数据来源于佛得角大学孔子学院历年志愿者教师工作记录。

为实现中文教育的可持续发展，解决佛得角中文教育基础薄弱、人才缺乏的问题，佛得角决定在高等教育阶段开设中文专业。经过3年的设计与协调，2021年11月，佛得角大学开设了汉语言专业，自此中文教育迈入高等教育阶段，开始专业化发展。新设立的汉语言专业为四年制本科，分8个学期，总共240个学分，学费为每月9000佛得角埃斯库多(折合人民币596元)，毕业生将获得汉语言学位。学生学习包括教育、经贸、文学以及文化等领域的中文课程，培养沟通和初步研究的能力，最终为硕士阶段学习和其他专业培训提供基础。学生最终将获得以下能力：(1)高水平的汉语能力，达到HSK5级；(2)掌握语音、词汇、语法和汉字的基本知识和理论；(3)掌握汉语教学方法和中文商务沟通；(4)了解中国社会的基本知识；(5)获得熟练调查相关社会研究课题的能力；(6)中文计算机系统的操作能力；(7)在跨文化工作环境中使用中文的能力。(11)佛得角大学官方网站.佛得角大学中文专业介绍[EB/OL].https://www.unicv.edu.cv/pt/ensino/cursos/licenciaturas/2626-estudos-chineses-novo.

为积极探索佛得角社会各界中文教育发展的可能性，佛大孔院积极尝试开办社会班、银行班、商会班、儿童班以及中资机构班等特色班级。社会班指的是面向社会人员开设的汉语课程，于2016年3月14日正式开始上课，初期在孔院本部开设4个班，首批学员共计50人，之后规模基本不变。银行班旨在帮助银行职员在跨境金融服务中更好地与中国人进行交流，第一期开始于 2017 年 12 月。“商会班专为商务人员开设，2018年4月9日，佛得角北方商会(Cmara do Comércio de Norte,Cabo Verde)商务汉语班正式开课，首次开课报名人数为 18 人。”(12)施辉.佛得角汉语教学现状调查与研究[D].暨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9.儿童班是指专为佛得角孤儿院校提供的汉语课程，于2018年2月在位于阿苏马达市的SOS儿童村(Aldeia Infantil SOS Assomada)开设汉语教学点。中资机构班则专为在中资机构工作的工人开设。2019年3月，孔院携手北京六建为六建的佛得角员工开设汉语课，有30名当地工人参加学习。这是孔院首次尝试“汉语+”以及“+汉语”的教学模式。2021年12月佛大孔院与中资机构协会签署战略合作框架协议，计划在未来开展“中文+管理”以及“中文+职业技能”的课程。(13)佛得角大学孔子学院微信公众号.佛得角大学孔子学院与佛得角中资机构协会举行战略合作框架协议签约仪式[EB/OL].https://mp.weixin.qq.com/s/gNGxrv89WAEe3ndjpyjDeQ,2021-12-06.孔院各类特色班情况见表3。

表3 孔院各类特色班开设情况(14)数据来源于佛得角大学孔子学院历年教学点情况统计与对志愿者教师的访谈。

三、 中文教育在佛得角的发展特点

结合以上发展历程，我们发现佛得角中文教育呈现以下特点：

(一)一所孔院推动整个国家中文教育的发展

佛得角大学孔子学院是佛得角唯一的孔子学院，自建立以来带来了中国积累多年的教学与管理经验，以及人才与教学资源，创造了发展中文教育的可能性。佛得角中文教育在孔院的助力下成功实现了两个跨越。一是将中文教育逐步纳入国民教育体系，通过签署中文教育合作协议，将中文教育纳入国家教育政策等方式，支持中文教育在佛发展。二是中文教育朝本土化方向发展，开设了中文专业，开始自主培养本土中文师资与人才。

(二)中文教育以民间活动为纽带

2021年《中非合作论坛-达喀尔计划》强调：“双方重视‘中非民间论坛’在加强民意沟通、民间友好、民生合作方面的积极作用，鼓励和支持中非非政府组织在民生领域加强务实交流与合作。”(15)中国外交部网站.中非合作论坛—达喀尔行动计划(2022～2024)[EB/OL].https://www.fmprc.gov.cn/ziliao_674904/zt_674979/dnzt_674981/qtzt/kjgzbdfyyq_699171/202112/t20211202_10461174.shtml,2021-12-02.佛得角民间有着一批对华友好人士，他们自行组成佛中友协，在中佛文化交流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佛中友协以促进中佛两国人民友好交往为宗旨，积极开展语言和文化交流活动，在当地产生巨大影响。此外，佛中友协曾多次派代表赴华访问，商谈孔子学院建设事宜，联通了佛得角大学与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原国家汉办)，直接促成了佛得角大学孔子学院的成立，在他们的努力下，佛得角中文教育实现了从民间向官方的过渡，为中文教育在佛快速发展打下了基础，是中非人民民心相通的正面案例。

(三)中文教育契合佛得角教育政策

一个国家的外语教育政策直接影响一种外语在当地传播的可能性，“外语教育政策是影响外语在当地传播的重要因素。”(16)龚漫.意大利本土中文教学资源发展现状、影响因素和未来建设[J].国际中文教育(中英文)，2022，(1).孔子学院建设时期恰逢佛得角推行教育改革,教改的诸多举措与孔子学院的建设以及中文教育在佛推广高度契合。佛得角政府最新的教育目标属于外向型，根据2017年佛得角新教育宪章表述：“佛得角将建立以旅游、运输和金融服务为基础的服务型经济，为此需要一个外向型的教育系统，需要掌握外语的、国际化的以及有全球视野的人才。”(17)佛得角新教育宪章报道.佛得角教育部官网[EB/OL].https://www.governo.cv/governo-vai-implementar-nova-carta-educativa-de-cabo-verde/,2017-07-12.在佛得角教育计划2017～2021中也提出对高等教育建设的措施，其中包括“鼓励佛得角高等教育机构与较高国际水平的国外对口机构之间的交流”(18)Cape Verde Ministério da Educaçao.PLANO ESTRATÉGICO DA EDUCAÇO 2017～2021[EB/OL].https://minedu.gov.cv/media/plano/2020/10/05/Plano_Estrat%C3%A9gico_da_Educa%C3%A7%C3%A3o.pdf.。孔子学院作为中国贡献给世界的一个语言文化合作平台，成了佛得角实现外向型教育目标的合作伙伴，直接促成了佛得角中文教育的快速发展。

(四)经济来往助力中文教育发展

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不断提升，“应当充分利用经济因素去推动汉语传播。”(19)李宇明.什么力量在推动语言传播?[J].汉语国际传播研究,2011，(2).根据2021年11月发布的《新时代的中非合作》白皮书显示，中国自2009年起连续12年稳居非洲第一大贸易伙伴国地位，中非贸易额占非洲整体外贸总额比重连年上升，2020年超过21%。(20)中华人民共和国生态环境部(转)新华社.《新时代的中非合作》白皮书[EB/OL].https://www.mee.gov.cn/ywdt/szyw/202111/t20211126_961978.shtml,2021-11-27.中国在佛影响主要体现在经济方面，中国与佛得角自建交以来，中国便力所能及地对其进行援助。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中国在物资、经济、建筑以及医疗等领域对佛进行援助。其中较为著名的援建建筑有国会大厦、政府大楼、国家档案馆、大水坝、国家大戏院以及国家体育馆等。其次，援建项目还吸引了一批致力于基建工作的大型中资企业进入佛得角，目前北京六建、华山国际、江苏龙信等工程建设公司入驻佛得角，他们一方面增加了当地对中文人才的需求，另一方面也积极开展文化交流活动塑造中国良好形象，引起当地人对中国文化的兴趣。此外，中佛民间贸易也在不断加强，根据中国驻佛得角大使馆2020年统计，佛得角有华人3000人左右，以经商为主。(21)中国商务部.对外投资合作国别指南(佛得角)2020[EB/OL].https://www.investgo.cn/upfiles/swbgbzn/2020/fodejiao.pdf.中国商人在佛得角经营超市、建材、餐饮以及批发等产业，在佛各大城市有商店近千家。中国商人的到来加深了两国贸易与经济间的联系，同时也为当地创造了许多就业岗位，会说中文的佛得角人很容易在中国商人那里找到工作，与中国商人有工作往来的当地人也在自学简单的中文表达，这些都助力了中文教育的发展。

四、佛得角中文教育发展模式

近20年来佛得角经济建设成效显著，在2008年佛得角成功脱离“最不发达国家”行列并成功加入世贸组织，被非洲发展银行(African Development Bank)视为值得非洲国家学习的榜样。(22)African Development Bank & African Development Fund.“Cape Verde-A Success Story”[EB/OL].https://www.afdb.org/sites/default/files/documents/projects-and-operations/cape_verde_-_a_success_story.pdf.纵观佛得角中文教育发展历程和特点，我们可以将其发展总结为两种模式，简称为“佛得角模式”：一是“移植式发展”模式，即在中文教育零基础上直接从外部移植一套系统，解决了“三缺四无”的问题。二是“双方共议+中方主导实施”模式，即中佛双方高度互信，达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协作模式，实现有序发展。

(一)佛得角中文教育“移植式发展”模式

“移植式发展”模式可以为解决“三缺四无”问题提供思路。“移植”的概念是将新的植物移动到原本没有的地方，常用在医学以及植物栽培领域。为促进中文教育的发展，佛得角通过设立佛得角大学孔子学院，完成了对教学资源、办学理念以及中文人才的移植。

教学资源的移植为佛得角中文教育发展打下了物质基础。随着孔院的建设，一批优质中文教学资源进入佛得角本土教育系统。首先，孔院将几乎废弃的旧楼翻新成新楼，为中文教育的推广提供了固定的教学与研究场所。其次，通过改造多媒体教室，改善了大学生学习中文的环境；最重要的是，建立了小型中文的图书馆，引进了近3000册中文书籍与教材。

办学理念的移植是佛得角中文教育迅速普及的保证。孔子学院本着相互尊重、友好协商、平等互利的原则，在海外开展汉语教学和中外教育文化等方面的交流与合作。(23)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网站.《孔子学院章程》[EB/OL].http://www.moe.gov.cn/srcsite/zsdwxxgk/200610/t20061001_62461.html,2006-10-01.佛大孔院成立6年来积极实践“一院多点”的办学模式，在两岛三地的大学与中学设立中文教学点。孔院充分利用本土社会资源，积极与当地大学、银行、商会以及中资机构等团体沟通，针对不同社会层面开设特色班级，将一套教学方法、教学理念以及管理方法移植到了佛得角。

中文人才的移植与培养是佛得角中文教育可持续发展的关键。由于缺乏本土中文教师，目前佛得角在师资方面主要依靠中方，因此中方派遣的院长与教师团队成为佛得角中文教育的第一批引进人才。有了专门从事中文教育推广的工作人员，佛得角中文教育得以快速发展。移植人才虽然可以快速获得所需资源，但是本土化可持续发展才是关键。依靠中方投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获得快速发展，但是随着规模的扩大，无论是资金还是人员的投入都将增加。2020年起佛大孔院开始培养本土人才，截至2022年春季，有5位佛得角人通过语合中心项目成为海外志愿者，正朝本土教师方向努力。2021年佛得角大学开设汉语言专业，为本土化迈出了重要一步，先前移植的基础也可以逐步由本土人才接手，最终实现完全的本土化与可持续发展。

(二)“双方共议+中方主导实施”模式

佛得角教育部与佛大孔院的合作模式为“双方共议+中方主导实施”，即由中佛双方共同制定战略发展规划，再由中方主导进行具体实施，同时佛方表现出极大的信任，并提供各种协助。一方面佛中央教育部门欢迎中佛高层直接对接，另一方面地方教育部领导也欢迎志愿者教师直接上门反馈。这种合作极大地提高了中文教育在佛推广的效率。

在中等教育层面，2017年佛大孔院就关于佛得角中学开设汉语课程项目事宜与佛得角教育部展开六次洽谈。经过七次修改双方协议，(24)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新闻网.郑庆君:把汉语教学推进到佛得角国民教育体系[EB/OL].https://news.gdufs.edu.cn/info/1046/23389.htm,2018-03-06.最终于2017年5月签署了《关于在佛得角中学开展汉语普及教育项目》合作协议。(25)新华非洲.面向全球化未来，佛得角在部分中学开设汉语课[EB/OL].https://www.sohu.com/a/140327810_201960,2017-05-13.在具体实施方面，教育部很快组织了两岛三地的15所中学参与计划，由中方孔子学院提供教师、教材以及具体课程安排。

在高等教育层面，2018年11月，现任中方院长周富强教授在佛大孔院理事会上提出《佛得角大学孔子学院汉语言专业本科人才培养方案》。2020年12月，该方案最终通过中方合作院校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的专家评审。2021年11月为佛得角大学汉语言专业招生筹备期，教育部长阿马杜·克鲁兹(Amadeu Cruz)表示，教育部和国家教育局可以通过与学校代表团和中学的联系，以及通过社交网络、电视以及教育广播等媒体，为新专业的开设进行宣传。同时教育部长表示，中等教育改革的目标是将中文教育扩展到全国，这将需要持续的教师培训，以及其他基本教学条件，只有与孔子学院合作才能实现这一目标。(26)Universidade Pública de Cabo Verde.“Ministro da Educação Recebe Visita de Delegação do Instituto Confúcio”[EB/OL].https://www.unicv.edu.cv/pt/noticias-confucio/2688-ministro-da-educacao-recebe-visita-de-delegacao-do-instituto-confucio,2021-11-05.由于佛得角没有独立开设中文专业的师资，佛大孔院在中文专业的总体规划上保持独立地位，由中方对该专业的学生进行培养，力求培养出第一批专门在佛得角从事中文教育的专业人才。

五、“佛得角模式”对非洲中文教育的启示

(一)非洲中文教育发展的机遇与挑战

1. 非洲中文教育发展的机遇

自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倡议得到越来越多的非洲国家的响应，促进了非洲地区中文教育的迅速发展。笔者统计了2013年至2019年在各大洲孔子学院与课堂的数量(见表4)。通过统计我们发现，近年来各地孔子学院与课堂增长放缓，部分地区甚至出现了减少的现象。虽然非洲国家的孔子课堂与孔子学院总数依旧较少，但是涨幅却达到134%，成为孔子学院和课堂增长最快最有活力的地区。

表4 “一带一路”倡议以来各大洲孔子学院与课堂数量统计(27)数据来源于2013～2019年《孔子学院发展报告》。

2021年11月29日至30日，中非合作论坛第八届部长级会议在塞内加尔首都达喀尔举行，会议于30日通过《中非合作论坛—达喀尔行动计划(2022～2024)》。计划强调：“将继续支持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在非洲发展，中方欢迎非洲各国将中文教学纳入国民教育体系，将通过多种方式进一步支持非洲各国开展中文教育。”目前，非洲有48个国家建立了孔子学院或孔子课堂，非洲各国发展中文教育的热情较高。

2. 非洲中文教育发展的挑战

“非洲中文教育普遍具有起步晚、底子薄、条件差的客观现实。”(28)黄长彬，陆书伟.非洲地区孔子学院布局现状及可持续性发展策略研究[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对外汉语教学与研究版，2020，(1).从国情上看，全球46个最不发达国家中，有33个是非洲国家。(29)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网站.联合国世界最不发达国家名单[EB/OL].https://unctad.org/topic/least-developed-countries/list,2022-10.国土小、资源少、人口少、经济教育水平较差以及市场规模小等不利因素影响着非洲中文教育的发展。此外，在当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以及新冠疫情肆虐的背景下，非洲中文教育的发展也将伴随更多的不稳定因素，尤其是来自政治上的压力。

佛得角作为发展中国家之一，普遍也存在“三缺四无”的问题，即“缺教师、缺教材、缺专家，无政策、无规划、无标准、无体系。”(30)郭晶，吴应辉.大变局下汉语国际传播的国际政治风险、机遇与战略调整[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1).第一，佛得角没有像东南亚国家那样的地缘优势，在历史上从来没有接触过中国文化，较难与中方专家以及教师建立联系；第二，由于佛得角中文教育发展历史短，还没有培养出能够在本国起关键作用的中文专家，以至于缺乏中文教育政策、规划、标准与体系；第三，受当地经济与教育条件的制约，佛得角缺乏著名高校与本土中文教学资源。在此背景下，即便政府有意发展中文教育也难以自行起步。

(二)“佛得角模式”与对非洲中文教育发展的启示

“佛得角模式”为非洲中文教育建设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范例。对此，我们认为其对非洲国家中文教育的发展具有以下几点启示：

1. 重视民间交往，发掘当地中文教育的可能性

李安山认为：“国家间外交关系包括三种，即官方联系、半官方联系以及民间交流，民间交往中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文化交流与学习。”(31)李安山.中非合作的基础:民间交往的历史、成就与特点[J].西亚非洲，2015，(3).不同国家有不同的国情，需要充分考虑民间因素的各方面，不能局限于某方面的中文教育发展。在把握该国的学校资源，包括初等、中等与高等教育的同时，也要注重学校之外的其他社会资源，因为他们同样拥有潜在的中文学习群体。佛大孔院充分利用佛得角社会资源积极与各种组织和团体开展中文教育合作，发掘该国潜在的中文教育推广的可能性。孔院根据不同组织的实际需求设计教学内容，也能充分发挥“中文+”与“+中文”课程模式的优势。

在非洲已经有49个国家建立了中国友好协会，成员覆盖政治、经济、文化等多个领域。(32)数据根据对各大非洲对华友好民间团体官网与相关新闻报道统计所得。佛中友协作为众多非洲友华团体之一，积极开展文化交流活动，为中文教育在佛传播打下了基础。因此，我们不可忽视非洲民间力量，他们是讲好中国故事最佳形象代言人。

2. 积极与教育部门沟通开展合作项目

虽然非洲国家可能有推广中文教育的愿望，但是碍于经验与师资的匮乏，关于中文教育的顶层设计一直没有办法展开，只能通过“移植式发展”模式获得开展中文教育的各种资源，孔院应成为该国政府开启中文教育顶层设计的钥匙。

中文在海外的顺利传播离不开当地民众的学习需求与输入国的支持，其中“输入国的支持是促进汉语传播的首要因素。”(33)杨刚，朱珠.斯里兰卡汉语快速传播：小国经验的大启示[J].印度洋经济体研究，2015，(3).中文教育要想在非洲获得发展，必须得到输入国政府的支持，孔子学院在当地可以积极尝试开展高层合作，协助有意推广中文教育的当地政府部门完善顶层设计，积极推动中文纳入当地国民教育体系。佛得角中文教育发展的成功，离不开孔院与当地教育部门的积极沟通。通过与教育部门的多次协商，佛大孔院最终得到当地教育部的协助，从而达成了《关于在佛得角中学开展汉语普及教育项目》的合作协议。孔院应发挥积极作用，不应守株待兔，画地为牢，不只关注孔院本部和合作院校的教学情况，应积极与教育部门沟通，主动提出合作倡议，这本身就是一种推动当地顶层设计的尝试。

3. 加强孔子学院本土化进程以实现可持续发展

孔子学院是中国提供给世界的一大语言文化产品，促进了所在国人民对中文以及中国文化的了解。非洲国家大多没有中文教育的历史根基，只能依靠孔子学院先进的中文教育资源与经验直接移植式发展。但是移植只是第一步，移植获得的中文教育基础要想在当地茁壮成长，必须转变依靠提供教师与分发教材的办学模式为培养教师与研发本土中文教材的本土化模式。开设中文专业可以成为本土化进程的第一步，佛得角于2021年开设了第一个中文专业，虽然目前人才培养依旧全部依靠孔院，但是根据佛得角的思路，几年后将有第一批完全本土培养的中文教师进入教育系统，很快将会形成本土中文教师培养与就业的良性循环，实现可持续发展。佛得角大学的汉语言专业是中外双方合作院校与孔子学院共同设计申办的专业，同时通过了佛得角大学与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的专家评审，以及佛得角教育部高等教育司专家最终核定。因此可以通过长远布局，依托中方优势资源与外方院校展开合作，积极培养新一代本土化人才，最终实现中文教育的可持续发展。

4. 支持非洲国家经济建设，改善中文传播外部环境

长期以来我国对非保持以投资和援建为主的经济援助，促进非洲经济发展的同时也拉近了中非人民的距离。根据《新时代的中非合作》白皮书数据，2020年底，中国企业累计对非直接投资超过430亿美元，中国在非洲设立各类企业超过3500家。(34)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网站.《新时代的中非合作》白皮书[EB/OL].http://www.scio.gov.cn/ztk/dtzt/44689/47462/index.htm,2011-11.形成“以经促文，以文促教，以教促业”的发展格局。“以经促文”是大量的中资企业在入驻非洲的同时也带来了中国文化，加强非洲人民对中国的认识；“以文促教”是文化交流进一步促进教育的改革，通过开设孔子学院与将中文纳入国民教育体系，开始着手培养中文人才；“以教促业”是通过教育培养出匹配当地就业环境，适合进入中资企业就业，有能力进一步加强中非文化交流的中文人才。但是对于一些经济基础较差的非洲国家来说，经济问题依旧制约着中文教育的发展。因此需要中方继续支持非洲国家的经济建设，只有经济环境改善了，才能为中文教育创造更多的市场，改善中文传播的外部环境。

5. 建立非洲区域间中文教育发展合作组织，开展非洲地区中文教育校际交流活动

地理上我们常将非洲分为北非、中非、西非以及南非。文化上，由于殖民历史原因，非洲各国的语言和文化也多有共性，这为开展非洲区域间合作组织创造了条件。目前，非洲中文教育正在整体快速发展，但是，却没有一个本土化的国际间区域性组织来提供交流平台。以葡萄牙语为例，佛得角、安哥拉、圣多美与普林西比等国都有使用葡萄牙语作为工作语言以及教学语言的情况，我们可以利用这一共性，构建非洲葡语国家的中文教育发展合作组织来加强各国高校中文教育方面的合作，定期开展区域间高校的中文教育交流活动，开展网络学术会议讨论中文教育学科建设问题。

六、结 语

近年来，随着“一带一路”建设的发展，佛得角也积极利用其海洋经济优势参与其中，2018年中佛签署《中国援佛圣文森特岛海洋经济特区规划项目考察会谈纪要》，将佛得角圣文森特岛海洋经济特区建设与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相结合，有望在未来建成涵盖港口、航运、旅游以及水产等的有竞争力的海洋经济区，为中方投资提供便利。佛得角政府重视教育，把握发展机遇，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会培养出越来越多的本土中文人才。

从地理上看，佛得角具有国土面积小、人口少、经济结构单一的特点，其实类似于佛得角这样的小国家在非洲还有很多，例如：冈比亚、赤道几内亚、莱索托、科摩罗、圣多美和普林西比以及几内亚比绍等，其中不少国家也是在近几年才建立了孔子学院，例如科摩罗大学孔子学院(2018)、冈比亚大孔子学院(2019)、圣多美和普林西比大学孔子学院(2019)等。这些国家中文教育发展有其共性问题，例如：如何将促进非洲国家中文教育纳入国民教育体系进程？如何解决本土教师不足问题？如何提高教学以及大纲编写质量？希望佛得角的经验能够为有类似国情的非洲国家提供参考，助力非洲中文教育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