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一新：大国医者的“大国仁术”

文/徐庆群

早有耳闻这样一句话，乐山有三宝：大佛、峨眉和汤老。

大佛，我曾经见过。那是2005年我利用“五一”假期到四川省乐山市沐川县海云乡同心村采访志愿者周毅。“为了省时省钱，我们每人花了五元钱乘坐一艘破旧的大铁船，只匆匆遥望了一眼大佛圣景。远远望过去，游人在佛前就如蚂蚁一般大小，可见佛之高大。”这是我在拙著《他们在行动》中对大佛的描写。

峨眉，我也见过。那是2013年我利用“十一”假期作为清泉成才基金辅导员和志愿者陈俊豪到四川省乐山市金口河区（也是周毅当时工作的地方）看望受资助学生（也因周毅而起）。有一天傍晚，我们和受资助学生一起登上海拔3099米的峨眉山万佛顶。“女儿虔诚拜佛，每见必拜，我就在旁边等着给她递钱。我问她许的什么愿，她说保密。见四面大佛，她说佛没有穿鞋会不会冷，我说不会，因为佛心中有爱所以不冷。”这是我在朋友圈里的描述。

汤老，我见之前不知道是“汤老”。今年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全国脱贫攻坚奖贡献奖获得者侯兵先生的引荐下，我见到了汤老。见之前，侯兵只说给我介绍一位老中医（对中医最大的尊重就是前面加个“老”字）。待见到，才知这位老中医就是汤老。他个子不高、身材微胖，语不声高、中气十足，笑眼眯眯、和蔼可亲，颇有“佛相”。这是我对汤老的第一印象。

至此，集齐“三宝”，乃人生大幸。遂决定好好写写汤老，因为在他身上，我不仅能看他，还能看到大佛和峨眉。

汤一新，脾胃病专家，全国名老中医，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倪天勇 摄）

从一部著作说起：《大国仁术》堪当“国之大者”

近年来，习近平总书记在多个场合反复强调要心怀“国之大者”，“对‘国之大者’要心中有数”。那么，究竟什么是“国之大者”？如何在实践中准确把握好“国之大者”呢？“国之大者”，是一句古语。顾名思义就是指国家或影响国家的最大事情或最重要问题。春秋末期鲁国史官左丘明撰写的《左传·成公十三年》有“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晋代尚书郎挚虞撰写的《典校五礼表》有“隆礼以率教，邦国之大务也”；北宋名家曾巩的《宜黄县学记》有“正心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务”；等等。可见，古人把那些事关国计民生的军事、礼教、祭祀等大事、要事称为“国之大者”。

“国之大者”在不同历史时期有不同的核心内涵。新时代，中华民族最根本的“国之大者”是统揽伟大斗争、伟大工程、伟大事业、伟大梦想，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协调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如期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不懈奋斗。

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离不开中医药复兴。在全国各族人民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征程中，中医药事业发展也需要进入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必须堪当“国之大者”，在党的二十大精神指引下，按照习近平总书记“要遵循中医药发展规律，传承精华，守正创新”要求，为建设“健康中国”团结奋斗。

以上是我了解到汤老所著《大国仁术——中医践行录》这部作品时想到的。“汤一新大夫首倡的‘疗效是检验医学医术的根本标准’，是四川思想战线上一个很有意义的原创，功在千秋。《大国仁术》将中医梦和中国梦结合在一起，挺起中华民族的脊梁，向中国共产党一百周年华诞献上了一份隆重的厚礼。这是医学战线的成就，也是思想战线的成就。”原中央委员、四川省原省长宋宝瑞这样评价。

《大国仁术》于2021年由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被评价为“是一部追溯‘中医梦’艰辛历程并展示其辉煌未来的时代原创”。专著论证了中华民族医药的不可替代性和“中西医并重”的必要性，展示了中医药一路走来的惊涛骇浪及其波澜壮阔，荡气回肠，动人心魄；专著揭示了“中医药近代被边缘化不是因为疗效不好，正是因为疗效太好”，论证了“临床验案也是科学的结晶”，首倡“疗效是检验医学医术的根本标准”，系统进行“后疫情时代的中医药发展思考”，提醒人们“病毒变异迟早会来，不要总是‘国难思良将’，一败如水才想起中医药”；专著围绕“厥功甚伟的中医药为何总被边缘化”的时代困惑，将镜头对准历史进程中的事件和人物，通过一些历史事件的考证，抓住相关思想、思潮的起伏跌宕，从哲学的视角作入木三分的透视，阐述了清末民初反中医现象的“历史局限及其发生的必然性”和“当代沿袭历史局限的荒谬性”，讲清了“中医‘不科学’是误解”；专著论证了“‘实验室室证’和双盲试验是重要的科学实验方法而不是检验中医药的唯一标准”，揭示了“‘实证=科学=中医不科学’是当代最大的伪科学命题”，大力倡导“中国医学界必须重温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以疗效论激活中医生命力，生动地呈现了祖国传统医学“天人合一、以人为本”的“仁术”特质，为引导人们了解、理解和运用中医药，更有效地增进14亿多人民健康，提供了学术高度和基础实践的论证和论据。中国中西医结合泰斗吴咸中院士撰序说：“《大国仁术》……通过说出真理，使人清醒”“特别值得医界、学界、文化界和政界，包括健康追求者们一读”。

我们知道，近代以来中医发展经历了诸多跌宕起伏。在工业文明的冲击下，中医走向衰落。俞樾在1879年提出“医可废，药不可尽废”的主张，喊出中医走向衰落的第一声。梁漱溟从哲学认识论上指责中医“没有客观的评准”“只凭主观的病情观测”。新文化运动领军人物之一胡适更给出“总判决”：西医是科学的，中医不科学。中医从此戴上了“不科学”的帽子。这些秉承西方现代科学而提出的看法，至今仍然有一定说服力。

作为中医的受益者和崇拜者，当然也是“局外人”，我对中医的式微、衰落乃至质疑并没有很深的感受。但是对于汤老来说，他一直在呐喊和奔走，治病救人与著书立说，就是呼吁大家客观认识中医，看“疗效”说话。“2021年在《大国仁术》新书发布会上，我提出不能用现行标准检验中医药，结果当场有人反对。”汤老接着说，医学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科学，实践结果就是疗效。不仅让病人活得长，还要活得好。他举了一个例子，有一次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一位专家讲述他是如何通过手术切除病人肿瘤的。课件上有两张图，一张是有肿瘤的，一张是没有肿瘤的。专家说，你们看手术很成功，肿瘤全部切除。汤老问，病人后来活了多长时间？专家说，19天。汤老接着说，中西医的根本区别在于西医关注的是病、中医关注的是人，所以中医乃“大国仁术”。仁，最早出现在春秋晚期的侯马盟书中，本义是对人友善、相亲，后来发展为含义广泛的道德范畴，如儒家提倡“仁爱”“仁政”等。中医就是对人友善、相亲，关注人、关爱人的医学，所以我们称之为“仁术”。

人民至上，生命至上。人类社会繁衍生息、发展进步，靠的是人、为的是人。作为“大国仁术”的中医，理所当然堪当“国之大者”。正是因为有无数像汤老这样心怀“国之大者”的医者，才使中医不仅“大难不死”，更是在走向复兴。而且，“现代科学技术特别是一些‘硬科技’‘颠覆性技术’的进步，必然推动中西医的发展。但是‘望闻问切、辨证论治’的‘软技术’是西医无法企及的。”坐在一旁聆听的侯兵先生感慨道。

愿做一朵浪花推动另一朵浪花：“中医两论”造福于民

在生命的长河里，总会有一朵浪花撞击过你的心灵。

“我不过是中医药大海中的浪花一朵，一介普通的临床中医。”汤老曾自谦为一朵浪花。但是这朵浪花不断地在推动着另一朵浪花，不断地在不知疲倦地、慷慨激昂地慰藉着每个病人的心。

那天我们与汤老的对话持续到晚上11点多，我已经累得要“散架”。可是汤老的家里人说，汤老经常工作到凌晨。我听了，很讶异。毕竟他是70多岁的老人了，而且还是中医，这么不“养生”吗？后来，我忽然大悟，这不正说明汤老的身体好，中医养生的效果好吗？

正是因为这种心怀“国之大者”的担当，汤老经过几十年孜孜以求的不懈探索、精勤不倦，创建了“中医两论”——脾阴论、疗效论。

什么是“脾阴论”呢？他认为，“脾阴是后天之本的本中之本”。他发现，“脾阴证候具有生理整体牵动性”和“病理定位摇曳性”，因此作出“脾阴是‘阴平阳秘’智慧机智的调控中枢”和“脾阴病变有虚实之分”的重大发现，揭示了“脾阴主导着‘后天之本’（脾胃）”对五脏六腑的影响力，把控着机体稳态（健康）的维持和结构稳定性（维护健康体制）的实现。他确立脾阴病证的诊断原则、治疗原则，确立脾阴证型的理法方药因应体系，创建“以法为纲、抓法求理”的脾阴理论研究思路，阐明虚实并重、轻重平调的作用机制，研制出脾阴系列方药，改写了中医藏象学的历史。

“脾阴论”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四川建立传习基地，广西恭城建立“中华脾阴学派传承基地”，浙江、山东等地也建起汤一新学术传承基地，汤老定期坐诊。汤老带领乐山市中医医院脾胃病科制定包含“脾阴”内容的“厌食症中医临床路径”和“中医诊疗方案”，2012年由国家中医药管理局颁布在全国运用。此外，还有系列脾阴特色方药，“槟枳润肠丸”于2021年8月获四川省中管局和药品监督局批准。

什么是“疗效论”呢？疗效即整体治疗效应（果），就是通过治疗活动，让诊疗对象的生命得以存活，身心收获愉悦，生活质量得到提高，包括身体上、心理上、社会适应性乃至道德思想的变化与感觉。他认为，坚持“疗效是检验医学医术的根本标准”，是“四个自信”的重要体现。汤老的导师俞梦孙院士评价：“用一个命题表达中国医学新理念，引导临床思维理智的回归。”汤老说，有时候，常识比道理还重要。例如，被毒蛇咬了一口，常识会让我们下意识地立即放血排毒。而一些“权威”的思维，却是需要先行认证：什么叫蛇？什么叫毒？是谁给的定义？当前是否需要排毒？排什么毒？怎样排毒？……《庄子·杂篇·外物》云：“吾得斗升之水然活耳，君乃言此，曾不如早索我于枯鱼之肆。”正所谓：“譬如拯溺救焚，岂待整冠束发。”等你论证下来，早已“尸横遍野”了。

实践表明，中医可以治大病。历史上多次大的瘟疫流行都是中医平息，远的不说，就说已经流行了3年的新冠肺炎疫情。可以说，中医抗疫收到奇效，中医药参与率也创造了历史新高。无论是对重症还是轻症患者，中医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中医治疗不只是颗粒、汤剂，还有针灸、冥想、香熏、推拿、功法（如八段锦）等多种方法，可以做到因人制宜、一人一策。中医药的大面积使用极大降低了疫情中的病亡率和轻症转重症比例，为全国抗疫取得阶段性胜利作出了巨大贡献，再次验证了汤老提出的“疗效论”，即好不好，看疗效。

汤老说，中医看疗效，西医靠实证。所谓实证，就是要经过在实验室检验后的办法，才能进入临床。但是，比如中医正骨，我们怎么在实验室给小白鼠正骨呢？那不能在实验室检验正确就不能应用到临床的思维，显然是不科学的。医学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科学，检验医学的标准只能是实践的结果，医学实践的结果就是疗效。汤老的“疗效论”有三层意思：一是某种医学（既包括中医西医在内的各流派医学，也包括疾病治疗、护理以及疾病预防和健康维护等诸多医学知识体系中的实践活动）是否接近真理，需要临床疗效的检验，并只能由临床疗效即实践的结果评判；二是医护工作技术水平的高低，也需要而且只能用疗效去检验并作出相应的评判；三是所谓“标准化、科学化”的规范即检验医学的标准，包括循证医学、转化医学、精准医学乃至临床医药监管之类，也都需要接受“疗效标准”的检验。

有人说，教育的本质是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我以为，风儿就是因为一片树叶摇曳另一片树叶，大海就是因为一朵浪花推动另一朵浪花，医者就是要用一颗仁心抚慰另一颗人心。我在汤老身上看到了，树叶、浪花和灵魂的美，因为他有仁术、仁心。

命运的拐角处总会有别样风景：从包蛋高手到一代名医

汤老，名叫汤一新，湖南浏阳人，1951年生于四川乐山，1969年下乡。返城、读书是当时知识青年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

年轻的汤一新努力工作，也是为了早日返城读书。但是因为出身问题，他屡屡挫败。“在乡下，我与农民的关系特别好，直到现在。所以只要有招生招工的机会，我就会被优先推荐。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表现最好却不会被推荐走的知识青年。”汤老说，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最后因为“走投无路”才成为专家。我听了，插话说：“普京说过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就不会当总统，我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就不会当作家。”汤老笑了，这份深意也许只有我们才能懂。

“当年我是有机会当屠夫的，但是因为政审不通过。杀猪也是很重要的革命工作。后来有一位诗人给我写过一幅字：命中本为济世客，几度难成杀生人。最后，我作为‘可被教育好的子女’被推荐。”汤老问我是否理解什么是“可被教育好的子女”？我一怔。他的解释确实和我理解的不同。他说，“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意思就是本质是坏的，但是通过教育是可以变好的。当时要体现“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的原则，规定100人中可以招1人。当年在乐山知识青年中招生398人，按1%的比例可以招4人，但是当时政策是“宁左毋右”，那398被舍去了98，也就是说可以招3人。最终，汤一新作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被招进四川师范学院化工系。那怎么成了医生呢？汤老笑了，接着讲故事。

汤一新和夫人熊维美（倪天勇 摄）

从1969年至1975年，近七年的知青岁月，虽埋葬了青春，却生长出梦想，还有一份信念与坚持，也就是“知青精神”——为国分忧的民族精神、艰苦奋斗的创业精神、无私奉献的主人翁精神、执着进取的时代精神。这些精神都已经沉淀在汤老的眼眸里、脸颊上、举手投足之间和灵魂深处。

我问汤老，这么多年的青春都在乡下度过，有没有过不甘？他说：“1969年1月17日习近平总书记下乡到陕北梁家河。同年1月19日我下乡到乐山杨家乡。我们同一天返城，他进了清华大学、我进了乐山卫校。习近平总书记的知青龄比我多了两天，我怎么能嫌它长呢。所以，没有什么不甘的。”汤一新下乡两年后城里就开始招工了，他不断地被推荐，又不断地被打回。理由都是：本人表现可以，但是政审不过关。但是汤一新有个绝活儿，就是包皮蛋（松花蛋）。他说，一个熟练的师傅一天包蛋300个，而他一天包蛋10000个。我听了很震惊。汤老解释道：“他们都是一个一个地包，我先把坏的蛋剔掉，然后把涂料调好浓度后，全部倒上去，不会害怕多了或少了，因为我掌握了办法，当蛋里的浓度和蛋壳外面的浓度达到一定平衡后，就不会再渗透，刚刚好。”他说，他用数学公式计算了方法，这是父亲传承给他的，而父亲的技术是他的母亲传承的。我本以为，中医是汤老的家学。没想到，包蛋技术才是。这个谁能想到呢？可是在那样的年代，什么事情又不可以发生呢？看似包蛋这个不起眼的技术，也能成就专家。“父亲应邀写过一本书，送到北京，后因‘文革’，书稿石沉大海。”后来，汤一新潜心研究，将祖母、父亲的心血、智力总结提炼，形成了一本书《家庭巧制松花蛋》，出版后一再重印。很多人因为这本书而致富。

说到父亲，汤老也有一箩筐的故事，他说这些故事从未公开讲过。他讲了很多，我也愿意记下来。因为没有这些故事，哪有今天的一代名医汤一新呢？

我们都来自父辈，铭记、传承与创新是责任也是使命。“父亲坚持抗日，一辈子追随共产党。解放前曾做过成都广播电台台长，1947年因为被迫害，经人介绍到台湾从事广播电台工作。1949年9月28日父亲冲破重重阻碍、在新中国的曙光中回到大陆，却由此埋下了患乱，他和家人始终是‘审查对象’。后来父亲在舅公创办的乐山坚信金刚砂厂做工，率先提出机械化并设计机器，这又成为一条罪状——妄图以机械化取代体力劳动。由于新技术的采用，金刚砂质量迅速提高，均匀度超过了美国产品，受到国家相关部门表扬。工人们狂欢中国金刚砂质量超过了美国，父亲却尊重事实，说我们金刚砂的均匀度超过美国，但是硬度还不够。结果这又是一条罪状——崇美和恐美，都是在为美国张目。”我问这是哪一年，汤老说，是1959年。

然后我又不禁问：“您父亲在新中国成立前冒险从台湾回到大陆，却受到很多不公正待遇，有后悔过吗？”汤老说，他也曾经问过，父亲是这样说的：“一个国家要富强，历史要前进，必然会有曲折，要牺牲一些人，这是理所当然，避免不了的。只要国家富强了，人民幸福了，我自己的荣辱得失算得了什么？”汤老说到这里的时候，我能感到老人脸上浮现的那份骄傲，还有心疼。我也是，我被那些没有见过的先辈和面前的长辈感动，他们才是中华民族精神长城的铸造者——家国情怀、钻研精神，信念决心、勇气智慧。他说，父亲去世的时候，乐山市委统战部、台办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30多年了，汤老仍然记得郭沫若的侄子郭宗瑨先生的挽联：人生欲何求、行止无愧天地，物易安用戚、褒贬自有春秋。

汤老接着又说起包蛋。因为这项技术，汤一新被安排到乐山食品公司，被承诺只要教会工人阶级就让他当屠夫，“当时我很激动的，因为政审不合格，我失去了很多招工的机会，比如矿工、采茶工等。”但是，最终汤一新还是没有当成屠夫，于是索性心甘情愿地在乡下当农民了，农民很喜欢他，叫他“汤知哥”，就是有文化的知识青年。后来，他还是因为包蛋技术，被推荐到四川师范学院化工系。

那怎么又当了医生呢？汤老说，由于按当时的政策25岁不能上中专了，就把一个原本上乐山卫校的25岁青年和他换了一下，当时他24岁。于是命运再次转弯，这一转可谓天翻地覆。汤一新上了卫校，中专；那位知青上了川师，大专。这看似又是一次不公平，却蕴藏着好运。在卫校，汤一新结识了现在的妻子，也是一位妇科中医专家。但是，他们的爱情和他的知青岁月一样充满波折，还是因为家庭出身的悬殊，可以说是“水火不容”。后来，他们最终走在一起，还是因为大家帮忙，因为他们认为，汤一新是可被教育（改造）好的人。

汤老和夫人，几十年相濡以沫。那天，我请摄影师给汤老拍照片。当照片发来，我被惊艳到。不只是因为汤老帅气、秋色宜人，还因为两位老人在镜头里那种脉脉的爱和依恋，如清泉似小溪，如春风似清柳，我看到了爱情、亲情和友情，令人羡慕和感动。

2019年，汤一新获得四川最美科技工作者，他的颁奖词是：高行砺节、名出夔门，德厚乡梓、医名远播。他领导创建中医脾阴理论，首倡“疗效是检验医学医术的根本标准”，用一个命题表达出中国临床医学新理念，用精湛的医术赢得广大患者的尊敬和爱戴。

作为中国中西医结合泰斗、首届国医大师、原周恩来总理医疗小组专家吴咸中院士的关门弟子，汤一新被吴老评价为“中医学者中的科学家”。乐山卫校的学习只是开启了汤一新学医的小序幕。后来，他师承蜀中名医龙治平、喻昌辉，又拜师新中国中医事业奠基人吕炳奎、中国中医泰斗董建华院士，中国航空生物医学工程创始人俞梦孙院士。他擅长萎缩性胃炎、胃癌、食管癌、溃疡性结肠炎、食管贲门失迟缓症、倾倒综合征、肠易激综合征、急性胰腺炎和慢性胰腺炎等消化系统疑难急重症，以及与消化系统相关的常见病、多发病的中医特色治疗。他将在广西行医的收入捐献给少数民族教育事业，获得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等多个荣誉。

什么是中医？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这样写道：“中医，是用中国古代哲学来研究人体生命规律的科学，主要包括阴阳、五行、运气、脏象、经络等学说，以及病因、病机、诊法、辨证、治则治法、预防、养生等内容：是祖先们上观天象，下观地理，中察人事，总结研究人的生命与大自然的内在联系和规律的科学，是中华民族的伟大智慧结晶。”因此，“可以说，中医药文化来自于大自然，是大自然对人类的馈赠，为中华民族的繁衍壮大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承载着几千年的中华文明和智慧。”所以，中医药才真正是我们民族的文化底气和自信来源之一。

毛泽东、周恩来等历代领导人都十分关心、重视和支持中医药发展。2015年，习近平总书记在致中国中医科学院成立60周年贺信中明确指出：“中医药学是中国古代科学的瑰宝，也是打开中华文明宝库的钥匙。”近年来，习近平总书记在多个场合强调，中医药是中华民族的瑰宝，一定要保护好、发掘好、发展好、传承好；要深入发掘中医药宝库中的精华，推进产学研一体化，推进中医药产业化、现代化，让中医药走向世界。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推进健康中国建设，把保障人民健康放在优先发展的战略位置，建立生育支持政策体系，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促进中医药传承创新发展，健全公共卫生体系，加强重大疫情防控救治体系和应急能力建设，有效遏制重大传染性疾病传播。我相信在“推进健康中国建设”的新征程中，中医药一定要、也一定能够发挥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作用。

“大国医者一定要有大国仁术，这仁术就是中医。”汤老的话时时回荡在我耳边。乐山有三宝：大佛、峨眉和汤老。这三宝哪里只是乐山的，他们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