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 露,雷光和
(广东医科大学 人文与管理学院,广东 东莞 523808)
人均预期寿命是衡量一个国家或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水平、人民生活质量和医疗卫生服务条件的通用指标,可以利用它来度量比较同一国家两个不同时期或同一时期两个不同地区人口健康素质的高低[1]。世界卫生组织2021年健康报告显示,全球人口的人均预期寿命继续延长,健康状况持续改善,2019年全球人均预期寿命增加至73.3岁,我国人均预期寿命也已从2009年的74.8岁增至77.43岁[2],用10年实现了增长2.63岁的目标,增长速度相对缓慢。2021年发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以下简称“十四五”规划),提出我国人均预期寿命再提高1岁的预期性目标[3]。与中国地理位置相邻、文化传统相似的日本,连续多年是世界上人均预期寿命最高的国家,2019年人均预期寿命达84.26岁[2]。近十年来,我国不断调整和完善健康政策,其中《“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指出到2030年,我国人均预期寿命为79.0岁[4],在战略高度上明确健康发展的优先领域,人均预期寿命水平得到显著提升。基于此,本文比较分析我国与日本1990—2019年人均预期寿命的发展水平及增长速度,从人均预期寿命影响因素出发,比较分析其对中日人均预期寿命的影响程度,为我国计划在“十四五”之内人均预期寿命提高1岁的目标提供依据。
1.1 数据来源 1990—2019年中国与日本人均预期寿命基础数据来自世界银行世界发展指标(world development indicators,WDI)[5]数据库,其他自变量数据来自世界卫生组织全球卫生观察站数据库(GHO)[6]、WDI数据库以及世界卫生健康报告。
1.2 指标选择 人均预期寿命水平受到经济发展、医疗水平、生活行为习惯、自然环境、社会环境等各种因素的影响[7-18]。本文选取可能与中日人均预期寿命差距相关的影响因素进行分析,包括:总人口数量、农村人口占比、人均GDP(现价美元)、每千人医院床位数、每万人医生数、政府卫生支出占政府总支出百分比、个人卫生支出占经常性卫生费用百分比、居民人均受教育年限、5岁以下儿童死亡率(每1 000例活产儿)、1岁儿童乙型肝炎接种率、1岁儿童麻疹接种率、2岁儿童百白破接种率、成年人均饮酒程度(升)、成年人吸烟率、成年人死亡率(每1 000名15~60岁成年人)、人均BMI水平、森林覆盖率、平均每立方米空气PM 2.5暴露值(微克)、基本饮水安全覆盖率、每十万人交通事故死亡率。
2.1 中日人均预期寿命水平及增长速度比较 结果显示,1990—2019年中日人均预期寿命总体呈上升趋势。1990年中国人均预期寿命为69.1岁,2019年为77.43岁;1990年日本人均预期寿命为78.84岁,2019年为84.26岁。中国和日本人均预期寿命水平都高于同期全球平均水平[2],日本处于世界领先水平。从纵向比较来看,我国人均预期寿命在1990—2019年增长量为8.33岁,年均增长量为0.29岁,日本人均预期寿命在1990—2019年增长量为5.42岁,年均增长量为0.19岁。将每5年作为一个时间段分析,中国人均预期寿命增长速度最快的是2015—2019年(“十三五”规划期间),年均增长量达到了0.38岁,最慢的是1990—1995年,年均增长量仅0.12岁;而日本人均预期寿命增长速度最快的是在1995—2000年,达到了0.32岁,最慢的是2015—2019年,年均增长量仅为0.12岁。从横向比较来看,1990—2019年,我国人均预期寿命的增长速度快于日本。1990年,日本人均预期寿命比中国高9.74岁;截至2019年,日本人均预期寿命比中国高6.83岁,即在近30年的时间里,中国人均预期寿命与日本之间差距缩小了2.91岁。
2.2 中日人均预期寿命影响因素的相关性分析 中日人均预期寿命与影响因素之间的相关性分析结果显示:人均GDP、每千人医院床位数、每万人医生数、1岁儿童乙型肝炎接种率、1岁儿童麻疹接种率、2岁儿童百白破接种率、BMI水平、基本饮水安全覆盖率、政府卫生支出占比与中日人均预期寿命呈正相关(均P<0.05),农村人口占比、5岁以下儿童死亡率、成年人饮酒程度、成年人吸烟率、成年人死亡率、个人卫生支出占比与中日人均预期寿命呈负相关(均P<0.05),居民人均受教育年限及森林覆盖率与中国人均预期寿命呈正相关(P<0.05)、与日本人均预期寿命无相关性(P>0.05)。每立方米PM 2.5暴露值、交通事故死亡率与日本人均预期寿命呈负相关(P<0.05),与中国人均预期寿命无相关性(P>0.05)。见表1。
表1 中日人均预期寿命与解释变量之间的相关性(r)
2.3 中日人均预期寿命影响因素的主成分分析 将经过相关性检验后的数据进行主成分分析,KMO和Bartlett检验结果显示,中日人均预期寿命分别与已经通过相关性检验重新整理后的解释变量KMO值为0.848、0.835,Bartlett球形度检验中的Sig值<0.001,变量之间存在相关关系,适合做因子分析。基于特征值大于1,对中日人均预期寿命解释变量指标提取相应的主成分,其累计贡献率分别达到了98.675%、98.392%。各解释变量成分得分系数见表2、表3。
由表2可得中国人均预期寿命影响因素中四个主成分与各变量之间的载荷:主成分1(Z1)为经济发展水平指标;主成分2(Z2)为免疫接种指标;主成分3(Z3)为健康生活行为指标;主成分4(Z4)为健康生活环境指标,森林覆盖率越高,环境质量越好。由表3可得日本人均预期寿命影响因素中五个主成分与各变量之间的载荷:主成分1(Z1)为经济发展水平指标;主成分2(Z2)为免疫接种指标;主成分3(Z3)为健康生活行为指标,成年人死亡率、饮酒程度、吸烟率及人均BMI水平的影响程度最大;主成分4(Z4)为健康生活环境指标,PM 2.5暴露值的载荷较大;主成分5(Z5)为公共安全指标,交通事故死亡率对日本人均预期寿命的影响较大。
表2 中国人均预期寿命主成分分析
表3 日本人均预期寿命主成分分析
2.4 中日人均预期寿命影响因素的回归分析 为进一步分析各因素对中日人均预期寿命的影响程度,建立多元回归模型如下:中国人均预期寿命(y)与经济发展水平(x1)、免疫接种(x2)、健康生活行为(x3)、健康生活环境(x4)的回归方程为y=64.17+0.821x1+0.486x2+0.334x3+0.14x4,日本人均预期寿命(y)与经济发展水平(x1)、免疫接种(x2)、健康生活行为(x3)、健康生活环境(x4)、公共安全(x5)的回归方程为y=63.11+0.684x1+0.350x2+0.407x3-0.319x4-0.151x5。两组线性回归方程的R2分别为0.798、0.793,调整后的R2分别为0.797、0.792,拟合度分别为79.7%、79.2%,拟合度较好,满足多元回归模型的要求。
本研究结果显示:中日人均预期寿命水平均与经济发展水平、免疫接种、健康生活行为以及健康生活环境正相关,这些因素的改善会对人均预期寿命水平的提高产生积极作用。与日本相比,现阶段中国人均预期寿命水平受到经济发展水平的影响更显著。然而,日本已经处于发达国家状态较长时间,经济发展水平对其人均预期寿命水平增长的促进作用有限,这与龚胜生等[19]提出持续多年人均GDP的提高对人均预期寿命的增长具有边际递减效应的结论相同,即日本在经济发展水平对于本国人均预期寿命增长贡献度递减的情况下,应该从健康生活行为、健康生活环境以及加强国家公共安全管理与建设来进一步提高国民健康水平。
本研究结果显示:当经济发展水平增加1个单位,中国和日本人均预期寿命分别增加0.821岁和0.684岁,说明现阶段中国人均预期寿命受到国家经济发展水平的影响程度明显高于日本,同时随着国家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教育、医疗、城市化发展等都会相应提高,进而对两国人均预期寿命的增加具有显著性作用;当免疫接种指标增加1个单位,中国和日本人均预期寿命分别增加0.486岁和0.350岁,免疫接种可以大大降低传染性疾病的感染率和死亡率,它是提高人均预期寿命的有效途径;当健康生活行为增加1个单位,中国和日本人均预期寿命分别增加0.334岁和0.407岁,日本国民良好的生活习惯,使得日本国民人均BMI水平长时期都维持在正常水平,但随着经济水平的提高,中国人均BMI水平由最初的低于正常水平逐渐恢复到正常水平,相较于健康生活行为对中国居民人均BMI水平的影响程度,人均BMI水平受到经济发展水平的影响更加明显;影响中国和日本人均预期寿命的健康生活环境指标分别是森林覆盖率和PM 2.5暴露值,森林覆盖率每增加1个单位,中国人均预期寿命增加0.14岁,PM 2.5暴露值每增加1个单位,日本人均预期寿命减少0.319岁;道路交通安全是公共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交通事故死亡率对日本人均预期寿命水平有着重要影响,交通事故死亡率每增加1个单位,日本的人均预期寿命则减少0.151岁。
日本人均预期寿命较高与自身饮食习惯也有着一定的联系,日本研究团队发现清淡的饮食,即少油、少糖、少盐、不辛辣的饮食,更具抗疲劳功效[20]。有研究指出吸烟饮酒史、饮食习惯(高油、高盐、高糖)等都是高血压、糖尿病这一类慢性疾病的风险因素,饮食治疗在糖尿病和高血压患者病程中的各个阶段都尤为重要[21-22]。由于可衡量指标的有限性,本文选取解释变量时往往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例如,人均BMI水平解释中日居民饮食习惯差距是不够全面的,使得在分别反映经济发展水平和健康生活行为对中日人均预期寿命影响程度时可能存在夸大的趋势,因此,关于饮食习惯对于人均预期寿命差距的影响程度可以进行更为深入的研究。此外,死亡登记完全性的估计对于产生生命表、人口预测、估计疾病负担至关重要[23],在我国经济欠发达地区,由于人口死亡登记的不完全性,不能否定部分学者对我国人均预期寿命水平质疑的合理性。
近十年来,我国卫生健康事业不断发展,居民健康获得感不断增强,人均预期寿命居于中高收入国家前列,人民群众健康权益得到充分保障,我国坚定不移地实施健康中国战略,力求早日突破人均预期寿命80岁的健康目标。然而,人均预期寿命差距绝大部分是可干预的资源型差异[12],缩小我国与日本人均预期寿命之间的差距,既要重视经济发展对教育、医疗等民生项目带来的资源型差异,更要兼顾国民健康生活行为与健康生活环境。通过开展国民健康教育活动、推广健康生活行为以及提升国民健康素养,将人均预期寿命提高的短期目标与中长期目标结合起来,不断完善国民健康政策,为国民营造健康的生活环境。此外,过高的人均预期寿命使得日本处于超老龄化社会状态,这启示我们:人均预期寿命的增长势必会造成我国人口老龄化程度的加深,社会养老负担加重,抑制经济发展速度,从而对未来人均预期寿命增长产生消极影响[11]。这就需要我国在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进程中,打破传统思维的限制,积极借鉴日本相关经验,在国民健康水平不断提高的同时,开创出具有中国特色的国民养老模式,为我国追求较高的人均预期寿命所带来的社会养老问题做好兜底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