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入大都市区,城市边缘区地方政府的区域策略*
——以佛山市南海区为例

2023-03-05 12:35袁奇峰顾嘉欣
南方建筑 2023年2期
关键词:广佛南海区功能区

袁奇峰,顾嘉欣,曾 悦,占 玮

受农村社区工业化、城市空间扩张、全球生产组织演化等多重因素的影响,城市的边缘区(特别是跨行政边界地区)持续发生空间重构及多尺度重组。早期自发的乡村工业化和大城市无序扩张导致城市边缘区普遍具有权属复杂、空间破碎化的特征;受行政区经济的影响,相互竞争的城市乃至同一城市的区和县往往在跨界地区以邻为壑[1,2]。

新世纪以来,大城市普遍进行了“撤市(县)设区”等行政区划调整[3],城市边缘区逐渐出现大规模的商品住宅区开发、工业园区、经济技术开发区等新城新区建设[4]。随着就业岗位郊区化,生产组织环节也跨越单一城市边界向大都市区尺度进行二次布局[5]。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入,跨越行政单元组成的“全球城市区域”(Global City-regions)成为新劳动地域分工的重要空间载体[6],其内部迭代出一系列超越城镇边界、专精化分工的功能区块,以功能区为单元组成功能性城市区域(Functional Urban Regions, 下简称FURs) 网络。城市边缘区也由被动的“郊区化”向“大都市区化”的多中心网络化演变[7],城市核心与外围的关系由此发生改变,原来从单一城市中心向外价值梯度递减的格局,开始向多中心的格局转变,地域空间结构由大城市单中心到多中心的大都市区FURs网络化演化。

学界对城市边缘区空间结构演化的研究,从早期关注的乡村工业化、产业转移等市场力量,转向城市发展战略规划和地方政府行为等制度和行政力量[4,8],尤其关注边界地区多层级治理模式的形成[9,10]。学者发现区域的治理模式也由“行政区”尺度逐渐细分至“功能区”尺度[10]。许多临近大城市边界的区、县级政府为推动经济发展,通过主动调整自己行政区内的空间结构,主动构筑具有专业化和差异化优势的功能区FURs,以此实现城市边缘区的跨越式发展[8]。

本文以广州市边界的佛山市南海区政府为实证案例,发现区、镇级地方政府凭借灵活的空间治理工具,对引导广佛大都市区要素空间格局的再组织发挥关键性的作用,而“战略性功能区”则是其“嵌入”到区域中的变量。

1 嵌入,一个分析框架

1.1 概念

“嵌入(Embeddness)”又被译为“根植”或者“镶嵌”,是指“一种力量、体系或结构植入另一种力量、体系或结构”[11]。这个词最早在1944年由制度经济学家波兰尼(Karl Polanyi)提出,被经济社会学家格兰诺维特(Granovetter)应用于解释社会结构对经济行为的结构性影响[12]。

20世纪80年代开始,经济地理学家引入“嵌入”概念讨论全球网络嵌入空间的过程、解释特殊的经济行为如何在特殊空间中根植,强调网络关系、制度厚度和空间临近等非经济因素对特定空间经济活动形成的关键性作用[11],如Amin和Thrift提出“地方嵌入”解释特殊制度对地方捕捉全球化机会的重要意义[18]。

在地理学领域,“嵌入”与全球生产网络的理论框架相结合,被用于分析全球化下“城市-区域”空间演变的机制和特征[14]。如程遥等以“嵌入性”概念中的制度嵌入和地域嵌入探讨我国汽车产业生产组织网络与地域特征的联系[15]。在国家治理领域,刘伟认为嵌入性概念呈现为“一个异质性的主体(国家)进入另一个主体内部,对其进行一定程度的改变,从而实施在外部问题内部化前无法实现的目标”[16],如解释政府权力推动特定产业发展,干预城中村改造项目实施等[11]。

在地理学与国家治理的交叉领域,冯灿芳和张京祥等将嵌入理论用于空间治理研究,运用法团主义下的“嵌入性治理”视角研究中国城市空间开发,揭示地方政府如何通过“制度嵌入”、“利益嵌入”和“组织嵌入”等手段推动空间发展和社会管理[17]。“嵌入”在理解政府和社会、全球和地方等要素的合作机制,尤其是各组成部分的自主性和反向关系上具有较强的解释力。

1.2 实证研究对象及研究方法

南海区1)是佛山市毗邻广州城市中心区的辖区,但事实上从来都是省会城市广州的“传统郊县”(图1)。改革开放初期,广州居住、商贸功能开始外溢,如广佛公路沿线的黄岐、盐步镇承接广州中山八路商贸批发业,号称“中山九路”。此时期的南海通过分权改革推动经济发展,发展出“六个轮子一起转”的农村社区工业化模式,致使城镇空间呈现建设用地低效蔓延、碎化的“半城半乡”格局[18]。而依托村庄推动的农村社区工业化和城市化模式也致使土地权益被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控制。

图1 南海区区位图

2000和2003年广州和佛山分别对县级市进行“撤市设区”。广州随即提出 “拉开结构、建设新区、保护名城”的城市发展战略,在“西联”战略中首提“广佛为整体” ,但因西部土地储备有限而缺乏战略动力。而佛山市的中心城区力量较弱,呈“小马拉大车”、“弱市强县”的格局。尽管佛山市也提出了“东承”广州的战略,但具体实施时佛山市政府的重点仍在原有市中心区周边[19]。

南海位于两市边界的经济发展洼地,2003年后区政府主动推动空间布局调整、乡镇合并等行动,以相对较低的成本优势引导市场要素向西跨界流动,通过东部的千灯湖地区和西部的狮山科技工业园等几大功能性城市区域(FURs)的建设有效地影响广佛都市区拓展演化。

已有相关文献对广佛大都市区空间演化进行刻画,但多从交通通达性、建设用地扩张等景观维度刻画城市实体地域,反映出南海区邻近广州的东部地域与广州和佛山的中心联系紧密[19],如占玮综合POI数据和夜间灯光数据分析广佛城市实体地域范围,验证了南海东部已处于广佛城市核心区[20](图2)。笔者采用功能性城市区域的测度方法[21],利用ARCGIS软件对2019年3天广州、佛山的百度慧眼OD数据进行分析,识别出广州和佛山城市区域内部主要的功能性城市区域 (FURs),并根据城市内部及两市跨界人流通勤量,将其划分为若干等级(图3~5)2)。结果表明,广佛城市区域空间结构正被重构为一系列基于生产要素流动和经济活动集聚而相互关联的功能性城市区域。其中,南海区东部的千灯湖-桂城片区已成为广佛第二等级的功能节点,大沥-黄岐片区及大沥广佛商贸城片区成为第三等级节点,均已成为具区域影响力的城市功能单元。

图2 广佛都市区城市边缘范围界定及城市实体地域范围

图3 广佛功能性城市区域(FURs)识别

图4 广佛功能性城市区域(FURs)划分

图5 a 广佛联系(含城市内与跨界联系)中功能性城市区域流量与等级划分;5b 广佛跨界联系中功能性城市区域流量与等级划分

从大都市边缘地带到区域功能节点,南海区推动了广佛都市区的空间重构。本文选择该地区作为研究实证对象,采用质性研究和多源数据定量实证,通过佛山市南海区地方志、年鉴、论文专著、规划文件及对各级政府、村集体等主体进行半结构性访谈,系统分析广佛都市区演化中南海区政府的行动逻辑。

1.3 “嵌入”大都市区

本文从空间规划、尺度重组、要素组织三个角度构建分析框架,揭示企业化的地方政府通过主动构建“战略性功能区”以推动区域格局演化的策略,三个角度具体体现为“空间构想”、“体制支撑”和“空间实践”。

首先,面对空间扁平碎化问题,南海区政府通过规划超自身等级定位的功能性城市区域(FURs),重建区域身份叙事。较弱势的地方政府在顺应市场集聚和扩散的趋势中设立超越现有区域角色的发展目标,将特定的空间范围划定为“功能区块”、赋予其超越自身行政等级的功能定位,试图以此“嵌入”既有的空间格局,重构地方空间组织、重建地方身份叙事。以身份叙事为特征的区域战略规划可以争取多方共识,为空间集聚与不断尺度化提供依据和动力,指导整体空间组织和下一步的空间技术[22]。

其二,针对边缘区存在的治理主体多元的问题,南海区政府迅速调整行政区划,通过尺度重组将权力体系层级化和整合化;以“项目制”等柔性尺度重组强化政府力量在土地开发治理架构中的“组织嵌入”。在实践中,一方面政府将多元主体的权力集中整合,如推动区划调整和园镇合一为代表的刚性尺度重组和以治理区划、市地重划、协同治理等为代表的柔性尺度重组。另一方面,在此过程中形成与规划的空间结构相匹配的科层体系,进而以差异化的分权[23]实现空间分级。规划叙事中的“功能区块”成为引导权力在特定空间内高度集中的“战略性功能区”,是反映政府权力意志的“权力创设空间”[24]。在集中力量建构战略性功能区的规划叙事下,行政等级较低的治理主体在协商共享权益的前提下让渡部分管理权,共同推动“功能区块”的尺度上升。

其三,为吸引全球和区域中的生产企业,南海区政府集中公共资源建设“产业要素集聚区”,以公共服务的“利益嵌入”实现对特定市场的“补偿”和“支持”,并以此空间单元参与区域乃至全球的竞合。随着全球生产要素在“全球-地方”和“地方-地方”尺度下相互传递和扩散,全球生产网络中的企业在地方呈大区域离散、小区域集中分布,集中的区域形成“地方产业集群”,作为地方嵌入全球生产网络的“节点”(node)[25]。在“地方-地方”尺度,地方生产网络和价值区段在区域内扩散和集聚,迭代出具有专精化分工的功能性区域网络(FURs)[26]。其中,边界区的地方政府作为区域后发者,在战略性功能区的范围内,通过集中供给优惠地价政策、以园区嫁接产业链、主动规划产业园区等提供相对优势的地理区位,主动与全球生产网络中的跨国公司形成“战略耦合”(strategic coupling)[27],引导全球或地方生产网络中处于权力优势地位的领先企业或产业环节在地方集聚,以此改变地方在区域协作体系中的被动地位。

都市区演化中,与超大城市行政边界相邻的区、县级政府以功能性城市区域(FURs)的空间单元嵌入城市区域中更高等级的网络节点,将在区域的空间组织中植入地方性的生产组织网络、行政组织、特殊制度等力量,形成影响区域演化的结构性作用,推动上层级政府在更大的区域层面进行尺度重组和空间重构(图6、7)。

图6 边界区地方政府嵌入大都市区的策略框架

图7 都市区演化中边界地区的尺度政治过程分析

2 以“战略性功能区”嵌入广佛大都市区

从1995年总规的“三区”布局、2003年“东西板块,双轮驱动”到2010年的“中枢两翼,核心引领”战略,南海区一直延续了“在邻近广州边界的东部片区建设‘城市南海’,西部片区建设工业园区,西南片区发展文旅产业”的思路(表1)。为此,南海区政府主动构筑战略性的功能性城市区域(FURs)——战略性功能区,通过空间规划、重构行政区格局和公共资源要素的调配,引导空间、产业和资本等要素推动全域空间重构、尺度重组(图8)。

表1 1995年以来南海区分区发展的战略思路

图8 2000年以来南海区政府的区域策略与影响的思路框架

2.1 空间规划,构筑“战略性功能区”

20世纪90年代,南海(县级)市政府就开始征用和储备土地,准备建设中心城区和市级工业园区3)。但是直到2003年启动“东西板块、双轮驱动”战略时才摒弃了1993年“城乡一体化”规划的均衡布局思路,在广佛同城的战略前提下构筑具有区域价值的功能性城市区域(FURs)——战略性功能区,以吸引高端产业要素和国际资本。

农村工业化地区的产权和空间破碎,使得产业重构面临较高交易成本,需求政府通过制度和空间组织优化,发挥中介协调作用。南海区以“片区”为空间单元分别编制规划(表2),并在分区规划中重点打造综合发展区(CDA)即战略性功能区,试图以此引领带动周边连片农村社区工业化地区的整体升级重构。为保证空间建设目标的落实,南海区政府在尊重镇街和原产权人利益格局的前提下,从各街道手中上收此范围内的规划权和土地管理权。

表2 南海区已编制的相关分区规划

具体规划思路上,南海区在东部地区推动 “城市南海”建设,退二进三,腾退工业用地,引入金融后台和总部经济等“都市经济”。以“千灯湖地区”为重点,推动片区土地增值、低效用地盘整和“非农化”村庄。2006年,为放大千灯湖公园效用,将桂城定位为“广佛RBD”(休闲商务区);2007年更将千灯湖轴线向北延伸为12km长的南海城市中轴线,和大沥一起形成“东有广州‘天河城’,西有佛山‘(大)沥桂(城)新城’”的格局。2003年在西部启动跨镇区“超自主体制”的“南海科技工业园”,以区级的高品质工业园区为载体,促进龙头企业和高新技术产业的集聚,构筑区域产业高地。在此,2005年推动了第一次行政区划扩张,2011年将其升格为佛山高新技术开发区核心园区,2013年再次完成行政区划扩张。

为实现协调东西片区分工,南海区政府主动在既有的产业、税收和空间制度中植入跨区间协调机制,围绕战略性功能区建设和片区整体功能提升,主动引导跨镇街之间的产业转移和利益分成。如为促进西部承接东部民营企业转移,编制《南海科技工业园及周边地区协调规划(2003)》,开展“雄鹰计划”扶持进园企业;2004年为引导大沥和小塘的金属加工企业入驻有色金属加工专业园区,出台协调跨镇利益共享的政策,规定在3年期限内迁入镇街和迁出镇街各按50%分成利益4)。

2.2 尺度重组,区级力量嵌入土地开发治理

为实现空间开发意图,区级政府通过行政体系内部的层级化和集中化,形成与空间规划相匹配的土地开发治理权能架构,并在重点的空间开发项目中“嵌入”区级政府的组织力量。具体体现为以区划调整和园镇合一为代表的刚性尺度重组和以项目制为代表的柔性尺度重组。 南海区政府在2003年以来的资源配置思路由“分权搞活”转向“统权做强”,通过区划调整、园镇合一等刚性尺度重组整合行政资源,强化区级政府统筹管理战略性功能区的权能。1993年,南海市在南海中西部三镇交界未开发的山岗地划定了市直管的“狮山开发区”,并在此成立狮山街道办5), 2003年将狮山、小塘、松岗等镇的工业园整合建设“南海科技工业园”,此后陆续将多镇区划合并,直接采用“区级管委会+镇级管理”的模式,强化区级政府统筹力6)。原大沥、黄岐、盐步3个专业镇各自为政,在镇外围布局村级工业园和批发市场导致“合成谬误”。为在此整合建设打造“千灯湖北延线的新城区”,区政府在2005年将三镇进行合并(图9)。

图9 南海区行政区划调整

在刚性尺度重组的基础上,区政府通过柔性的治理尺度重组,以 “项目制”[28]作为基层治理形式,在市场和社会中嵌入政府的组织力量,利用政治资源和权力运作高效推动战略性功能区的建设。集中治理力量可以协调各主体利益,降低市场交易成本,如为推动金融高新区的夏北村改造,区政府成立“重建办公室”,通过市地重划平衡各方利益[29]、“一地一策”地整合用地,试点探索旧改模式,与村集体协调利益分配。同时,区政府在战略性功能区探索试点政策,促进地区柔性空间尺度的上移,如交由区级统筹建设的狮山“南海科技工业园”在2006和2008年分别上升级为省级经济技术开发区和佛山国家高新区,在企业税收、产值效益等的入驻门槛上具有相对优势7)。

2.3 要素组织,公共资源嵌入产业集群

如果说,“尺度重组”是政府为落实区域“空间规划”战略意图而进行的“制度建设和体制支撑”,那么,要素组织目的在于更好地将财政、基础设施、土地指标等公共资源集中投入特定空间范围,创造企业更青睐的生产区位。这一将公共资源集中至特定空间的“要素组织”过程,是实现政府区域战略意图的具体“空间实践”,实际上是以公共服务的“利益嵌入”实现对特定市场的“补偿”和“支持”。

南海区政府在关键空间部位集中投入财政资金,进行土地整备和基础设施建设,得以提供相对低地价、连片化且交通便利的产业用地吸引区域内的企业入驻。在区级财政支撑下,千灯湖公园在2003年得以落成,极大地改善了地区环境。广东省金融高新技术服务区的落户则进一步明确了区域发展战略,使南海中心区位获得广佛两地市场的强烈认同。与之相比,2005年后南海区里水镇规划的里湖新城则由于选址区位并非区级战略重点,仅靠镇级财政启动,至今仍未开工。

南海区政府围绕战略性功能区规划统筹周边的基础设施建设,并引导重大基础设施布局。区政府通过财政手段争取将“佛山西站”交通枢纽、大学城和产业新城等高等级公共资源布局在中部的狮山镇,推进狮山镇由“园镇融合”向“产城融合”发展。在用地资源调配上,一方面优先保障战略性功能区相关重大项目和重大平台的开发规模,另一方面,将基本农田、生态保护红线等限制性区划向非战略重点区迁移。在2000-2018年间,镇域面积仅占南海区三成的狮山镇获得了南海区近四成的新增建设用地。相较而言,东北部的里水、西部的丹灶、西樵和九江镇的新增比例则低于其辖区占全区的面积比,类型以镇级工业园和镇中心区用地扩展为主(图10)。

图10 2000-2018年南海区建设用地图斑

3 推动广佛大都市区结构优化

3.1 结构优化:提高了自身在广佛边界区功能组织中的地位

南海区集中力量建设的战略性功能区逐渐发挥成效,在区域性的产业分工模式、基础设施布局等要素组织结构中发挥重要影响力。位于狮山的南海科技园凭借良好的土地资源“招大商、搬大树”,在全球产业转移中有效承接液晶面板制造、汽车零配件等产业的龙头外商及其配套企业8)、引进了千亿产值的整车项目,逐步在广佛大都市区内演化出“广州整车、南海汽配”的汽车及零配件制造产业协作格局。2018年,狮山镇贡献了全区50%以上的工业总产值,有效地实现了在西部建设“工业南海”的战略设想。

千灯湖片区明确的区域发展战略与环境改善的行动,获得了广佛两市市场对该区位的强烈认同,大量金融企业在此建设后台基地,并在2007年获得省政府“广东省金融高新技术服务区”的选址授牌,在广佛范围确立了作为金融总部经济集聚区的区域服务副中心地位。《佛山市国土空间总体规划(2020-2035)》规划就提出依托佛山新城、千灯湖、祖庙等“三新一老”做强中心,将狮山规划为市级副中心。

3.2 尺度共建:积极推动广佛边界区多层级政府协同治理

随着南海区政府对两市跨界市场要素的有效引导,广佛边界协同从依靠南海区自下而上的推动,逐步获得省市级政府自上而下的关注,更进一步创新出多层级政府协同治理的机制。广佛市级政府以“党政联席会议”建构“市-区-镇”多层级治理机制,推动了广佛新干线、广佛地铁线等同城项目和重大事项的讨论[30];2008 年国务院明确提出“广佛同城化”,2009 年广佛两市签署《同城化建设合作框架协议》,至此广佛同城获得有效推进。 与广州 “强市弱区” 的权力格局相区别,佛山市为 “强区弱市”的格局,其中的南海区成为协调广佛建设的重要推动者和实施主体,在项目选址、投融资和协商合作中占据一定的话语权。如南海区通过国资企业参与广佛城际地铁的融资和选线引导[30];2015年佛山市南海区和广州市荔湾区就率先签署了《共建广佛同城化合作示范区框架协议》,对两区合作的重大项目进行决策研究,在既有市级治理尺度上率先探索同城化合作示范区的“区级治理”协作。此后,广州市5 个区和佛山接壤的3 个区已实现了两两结对共建,提升了区级政府参与广佛边界地区治理的地位。

随着两市合作深化,两市公共资源的集中组织范围进一步细化至 “功能区”尺度,以“广佛高质量发展融合试验区”为代表的。这也使得功能区建设由依靠单一的“区级”力量转向以 “市、区、镇”多层级力量共同推动 “尺度共建”。 2019年5月,广佛两市政府签署《共建广佛高质量发展融合试验区备忘录》,共建“1+4”高质量融合发展试验区9),以试点先行的方式推动区镇级层面协同建设,其中3个项目是南海区长期培育的(图11)。

图11 广佛融合试验区规划范围图

3.3 要素组织:进一步以边界融合试验功能区获得多层级政府的资源倾斜

跨界功能区平台逐渐获得市级政府的重视,在土地整备、基础设施投资建设、招商运营等方面获得市级资源的保障,在土地政策创新、争取国家级试点方面也可获得两地的具体政策支持。如三龙湾管委会作为佛山市政府的配出机构,既获得佛山市级招商、建设等的行政赋权,在两市共同投资下成立平台公司主导建设,也获得南海、顺德各区的部分规划权,集聚各层级政府和市场主体的资源[9]。

与此同时,南海区政府进一步识别都市区拓展中边界区内的潜力空间、主动规划“功能区”、对内统筹和对外协调资源,推动“尺度上升”和多层级政府的“尺度共建”。2020年9月,广州市荔湾区和佛山市南海区共同举办“广佛新城·科创智谷——广佛融合示范区规划”研讨会,在广佛融合试验区基础上提出共建 “广佛新城”,作为广佛都市核心融合发展的“主战场”。试图通过 “三龙湾-白鹅潭-千灯湖,“三心一体”抱团发展,在广州主城和佛山主城之间建设“广佛第三极”(图12),让荔湾区从广州边缘变为广佛中心,推动广佛同城从市级协同到“区区合作”。同时,在“白云-南海”中的里水镇内规划广佛青创城,设为里水镇全域土地综合整治的先行区,通过“全域土地+城乡融合”模式,由镇区统筹整村改造。

图12 “三心一体”结构图

南海区延续着2000年以来主动嵌入都市区的区域策略,在原有对行政辖区内的 “尺度重组”的策略基础上,进一步推动区域间多层级政府的“共建共享”。

结论与讨论

本文引入“嵌入”理论,通过南海区的实证案例,发现区(县)级地方政府确实可以通过集中力量构筑在区域格局演化中发挥结构作用的“战略性功能区”嵌入大都市区,在大都市区演化的空间组织和协同治理中发挥关键作用,从空间规划、尺度重组和要素组织三个层面,分析了企业化的地方政府在经济指标赛和区域竞争下推动区域空间格局优化治理的行为逻辑。不可忽视的是,对这一行动逻辑的分析,基于增量主导的历史时期和核心区要素外溢的区域阶段,未来需要进一步探讨的问题有:

(1)既有的行政管理体制惯性力量较大,以调整行政区划和新建开发区推动区域拓展的趋势放缓,尺度重组更有赖于柔性尺度等管治模式的创新,需进一步关注如何因地制宜地创新空间治理体系;

(2)战略性功能区的建设需基于地方既有的财政资源和区域话语权等现实基础,其体量控制、布局定位和开发模式的选择需以严谨的规划研究作支撑;

(3)随着空间发展由增量转为存量,基于嵌入都市区的思路探索出存量格局整体优化的策略有待深化;

(4)这种顺应于区域竞争而引导资源差异化配置,会不会导致地区间的土地发展权的“机会不公平”,进而需要制度设计予以应对。

图、表来源

图1、4、6~8:作者绘制;图2:来源于参考文献[20];图3、5:作者自绘(数据来源于百度地图);图9:来源于佛山市南海区规划分局;图10:作者绘制(数据来源于Landsat TM /ETM遥感解译);图11:来源于《广佛高质量发展融合试验区建设总体规划》;图12:来源于《广佛新城整合规划》;表1、2:作者基于相关政府网站的文件进行整理绘制。

注释

1)南海区在1992年“撤县设市”、2003年“撤市设区”,目前辖区面积为1073.06km²

2)百度慧眼出行OD 数据主要内容包括广州、佛山、出行时间和出行人数,其基础是百度地图开放平台的海量位置数据。本文采用2019年1月11日,3月9日,8月6日三天的出行OD数据,共计约330万人次出行总量。笔者利用 ARCGIS 软件对150m×150,m渔网内的流量人数进行近空间聚类分析,选取前60%区域为高值区,最终识别出人流高度聚集的FURs。对于OD数据计算,基于识别的FURs,统计起点和终点均落在功能性城市区域内的通勤人数作为城市区域之间的的联系强度,并根据起终点人数大小,表征功能区在要素流动网络中的地位。

3)在1992 年编制的《南海市中心城区总体规划(1992-2000)》提出建设城市中心区设想,1996年总规修编中明确中心区的发展方向和选址,1998年南海市政府组织完成了新城市中心区的城市设计,确定中心区定位是集金融、商贸、信息、文化、会展、行政及居住于一体的城市核心,划定的中心区范围由海三路、海八路、桂澜路、南海大道围合而成,面积345hm²,其中核心区为225hm²。方案提出了土地预留和有限度开发的规划思路。市政府对中心区用地进行了大规模的土地储备,但受经济环境的影响开发一直缺乏动力。

4)黄大赛,麦绍强,南海跨镇产业转移撬动东西板块战略[N]. 南方日报,2004-09-21. https://news.sina.cn/sa/2004-09-21/detail-ikkntiam1142263.d.html?from=wap

5)狮山的行政级别比一般的镇高,直接由相应市领导分管。尤其是“南海软件科技园”作为省级软件园,市级成立了管委会和投资公司,分别承担管理和开发运营职能,管委会主任由南海市副市长兼任,其他为狮山街道办政府人员构成。

6)在2005年将原狮山、官窑、松岗、小塘等街镇合并成狮山镇,采用“区级管委会+镇级管理”的模式;2013年又将罗村街道、大沥镇西部5个社区并入狮山镇。比较而言,其他各镇的园区仍为地镇一级管理开发。

7)这包括政府和企业的混合运作(党委、政府、企业三位一体)、职能上的强授权(在产业或投资审批、城市规划、土地管制、环境管制、工商管制等方面,享有更多自主权限)、行政级别上的高层次、财力和资源上的超级安排、地方政府的直接保护和默许安排、减少社会性管理负担等等。

8)2006年承接国际TFT-LCD(平板显示器)产业转移,台湾知名的液晶面板制造巨头奇美电子,和为之配套的菱展光电、奇明光电等上下游相关产业,狮山将这些企业集聚的区域划定为“光电显示(器件)产业园”。启动了松夏工业园C 区(又称“红沙高新技术开发区”)的建设,并引进了当年佛山全市最大的外商投资项目(本田汽车变速箱制造)。成功引入了本田、新加坡艾美迪、瑞士易多科等全球汽车用品生产企业。

9)“1”是指高铁广州南站-佛山三龙湾-荔湾海龙片区,“4”是指荔湾芳村-南海沥桂、南沙榄核-顺德德胜新区、白云石门-南海里水、花都-三水四个片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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