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钗记》与《被盗走的幸福》戏剧语言修辞艺术比较研究

2023-03-01 20:25
绥化学院学报 2023年9期
关键词:科拉被盗安娜

彭 程

(东华理工大学江西戏剧资源研究中心 江西南昌 330013)

汤显祖是明代的戏剧家、文学家,其戏剧作品《临川四梦》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有一定的代表性。前人对汤显祖作品的研究,绝大多数着眼于其文学内容、情节和人物形象分析等美学方面,对其文本的修辞研究较少。伊凡·雅科夫列维奇·弗兰科(以下缩写伊凡·弗兰科):乌克兰作家、小说家、剧作家、文学评论家、翻译家和诗人。本文之所以选取汤显祖《紫钗记》和伊凡.弗兰科《被盗走的幸福》两部代表作进行戏剧语言修辞艺术比较研究,是因为读者对东欧乌克兰的戏剧作品也了解甚少,之前众多研究家仅是将汤翁作品与西欧戏剧作品在戏剧修辞上做过比较,与东欧的戏剧作品比较研究却是捉襟见肘。两部戏剧对修辞手法的高超驾驭更让我们看到了语言的魅力。马勃认为:“修辞”是人们出于情感的需要,使用选择手段或变异语言的手段,使之生动形象的语言艺术技巧[1](P50)。这些都是将两部戏剧一同分析的原因。

一、《紫钗记》与《被盗走的幸福》语音修辞比较

(一)双声连绵词:双声连绵词指的是两个字母声母相同的连绵词。在《紫钗记》和《被盗走的幸福》中有双声词描写事物的,如:“御香浮满眼氤氲”(《紫钗记》)[2](P118),“氤氲”:烟气、烟云弥漫的样子[3](P1743)。“при німгоршки”(《被盗走的幸福》)[4](P1307)意为“炉上放着锅罐”,“горшки”:锅罐。两剧双声词表状态的例子:“何用崎岖上玉京”(《紫钗记》)[2](P41),“崎岖”形容山路不平,也形容处境艰难[5](P1025)。此句曲词喻指李益既遇到小玉这样的佳人,就不 必 再苦 苦 寻 觅 了。“Зразу подумав, що то вовк очимаблимає”(《被盗走的幸福》)[4](P1333)意指“我还以为是狼眼睛在闪烁发亮”,“блимає闪烁”:光亮动摇不定,忽明忽暗。剧中写的是古尔曼深夜来安娜家的路上遇到了狼群,他经过奋力挣脱才狼口脱险跑到安娜家里。两剧中双声词表动作的:“芳信呢喃”(《紫钗记》)[2](P82),“芳信”是指佳音。“呢喃”:形容燕子的叫声。这里有燕报佳音的意思。李益和小玉成亲,借典故渲染婚礼的喜庆气氛。“Ні,нехочупро се думати.”(《被盗走的幸福》)[4](P1321)意指“不,我不愿意再想这些”,双声词“хочу愿意”写安娜被迫嫁给她所不爱的米科拉,当古尔曼重新回到安娜身边时,她表现的异常吃惊,因为当初安娜的哥哥们为了骗取遗产,诓骗她说古尔曼已战死在战场,逼她嫁给她不爱的米科拉,所以当安娜得知古尔曼还没死的消息,显得惊讶和魂不守舍。

(二)叠韵连绵词:是指两个音节韵相同的连绵词。中国现代语言学奠基人王力说:“双声、叠韵也是一种回环美”[6],戏剧《紫钗记》与《被盗走的幸福》包含大量的叠韵词,以下就列举部分曲词加以分析,两剧叠韵词表动作的例子,如,“你把个香闺女觑得眼乜斜”(《紫钗记》)[2](P34),“乜斜”:斜眼看。上元节观灯时,李、霍二人相逢,李益为小玉的容貌和性情所倾倒,所以此处他斜眼看这位深闺少女。“Анна здригається,”(《被盗走的幸福》)[4](P1329)意指“安娜哆嗦了一下”,“здригається 哆嗦”:因受外界刺激而身体不由自主地颤动[3](P355)。因古尔曼深夜来敲安娜家门,所以安娜表现得惊慌失措。“Він зовсім невинувативтебе.”(《被盗走 的 幸 福》)[4](P1317)“他 一 点也不埋 怨你”,“винуватив 埋怨”:因为事情不如意而对自己认为原因所在的人或事物表示不满[3](P950)。古尔曼知道安娜是被她哥哥们欺骗嫁给了米科拉,所以他内心是不埋怨安娜的。两剧中叠韵词表状态的,如:“荧荧的照人腼腆”(《紫钗记》)[2](P80),“腼腆”的意思是因怕生或害羞而神情不自然[3](P986)。李、霍成亲的场景,烛光照得人神情不自然。“Таотямся-бо,кумо!Що ти торочиш?”(《被盗走的幸福》)[4](P1319)“安娜,清醒一些,你在胡说什么啊?”,“отямся清醒”:清楚,明白[3](P1172)。安娜得知两个哥哥欺骗她嫁给她不爱的米科拉是由于遗产,开始不淡定的回忆起往事,纳斯佳说安娜是在说胡话。

两剧都有双声、叠韵连绵词的修辞运用,但风格有所不同。汤显祖用词细腻,含蓄优美,而伊凡.弗兰科则用词朴实直白。

二、《紫钗记》与《被盗走的幸福》形容词修辞比较

两部戏剧的状态形容词不胜枚举,根据音节形式区分,两部戏剧的状态形容词分为A式、AA式、AAB式、ABB式、AABB式、ABAC式和其他。

A 式:两剧中单音节形容词:“个中孤客寒曛”(《紫钗记》)[2](P6),曛:黯淡。“个底韶华”[2](P21),“韶”:美好的、美的。“娇波抹”(《紫钗记》)[2](P49),“娇”:妩媚可爱的。形容浣纱用妩媚的目光扫视。“похилий”(《被盗走的幸福》)[4](P1305)意思是“驼背”,“похилий驼”:背部隆起的。形象描绘了男主人公米科拉的外貌特征。

AA式:两剧中AA式+动词做状语、AA式+名词做定语以及AA式做补语的情况,AA式+动词做状语:“远远望见王孙仕女看灯来也”(《紫钗记》)[2](P31),“远远”+“望”做状语。“Ястрашнопімщуся на тобі й на нім.”(《被盗走的幸福》)[4](P1371)意为“我要向你和他狠狠报仇!”,“страшно狠狠”+动词“пімщуся报仇”做状语。AA式+名词做定语:“有个翩翩豪侠徒(《紫钗记》)”[2](P65),“翩翩”形容举止洒脱(多指青年男子),这里指代的是黄衫客。“翩翩”+名词做定语。“堂堂上将登坛日”(《紫钗记》)[2](P123),“堂堂”:容貌庄严大方。此处指众将官登上坛场。“堂堂”+名词做定语。“他门户重重不奈瞧”(《紫钗记》)[2](P16):重重:一层又一层,形容很多。“重重”在名词“门户”后做后置定语。“Повна,вистане нам!”(《被盗走的幸福》)[4](P1431)意为“满满一瓶子,够咱们喝的!”,“Повна满满”+名词“一瓶子”做定语。AA式做补语:“还似识些些”(《紫钗记》)[2](P22),些些:小点儿,少许。“些些”做“识”的补语。在戏剧《被盗走的幸福》中没有AA式做补语的情况。

AAB式:此结构中若将AA和B拆开,按照词性AA部分为形容词,B 部分可以是名词、动词,分别做定语和状语。如:“Селяни і селянки сквапно виходять.”(《被盗走的幸福》)[4](P1427)意思是“男女农民匆匆下”,这里“сквапно виходять匆匆下”是形容词,“匆匆”直接修饰动词“下”做状语。《紫钗记》中也不乏形容词做状语的例子:日日展、纤纤拜、恹恹损。也有形容词接名词做定语的情况:深深院、深深处、青青草、纤纤玉、艳艳金。

ABB式:A+双音节后缀:这个后缀一般是叠音的ABB式,其中的A有名词、动词和形容词这几类,如把A和BB拆成两部分,而且A和BB的意义近似,表并列关系。在《被盗走的幸福》里:“надітій поверх кожуха,в баранячій кучмі,в рукавицях і з батогом.”[4](P1315)意指“头戴毛茸茸的羊皮帽子,手上戴着手套。”,“баранячя 毛”:动植物的皮上所生的丝状物,“кучма 茸茸”:(草、毛发等)又短又软又密,“в баранячій кучмі毛茸茸”:动植物细毛丛生的样子。《紫钗记》中也含有大量此类词:青疏疏、碧蒙蒙、雨丝丝、郁重重、影沉沉、病恹恹、喜孜孜、倩盈盈、冷清清、虚飘飘、瘦厓厓。

AABB式:有些词AA和BB是同义并列,如:“这几日孤孤单单,教人快瘦”(《紫钗记》)[2](P176),“孤孤”、“单单”均有单身无靠,感到寂寞之意。表达了小玉对丈夫的相思之情,因夫在边塞已有几载杳无音信,霍独守在家中,孤独使她日渐消瘦。“你凄凄切切愁色冷金蕉”(《紫钗记》)[2](P321),“凄凄”、“切切”:凄凉而悲哀。黄衫客见鲍四娘为李、霍二人之事只能借酒消愁,感到惋惜和悲哀,黄衫客表示愿为李、霍之事挺身而出,施以援手,充分展现了其阔达胸襟和非凡气度。“алевсе добре бачу,що у неї робиться.”(《被盗走的幸福》)[4](P1369)意指“其实她干的事情我看得清清楚楚”,“все добре бачу清清楚楚”:事物容易让人了解、辨认。因为安娜和古尔曼偷情,他们在众人面前也表现得暧昧,所以纳斯佳看不过 去 才 这 么 说 的。“Видно, що їй зразу ніяково було. Трохапротивилась.”(《被盗走的幸福》)[4](P1383)意思是“看那样子,她最初还有些难为情,扭扭捏捏的”,“противилась扭扭捏捏”:形容举止言谈不大方。村里妇女描述了古尔曼和安娜一起面对村民们的时候显得做作不自然的窘态。

ABAC式:AB和AC意义相近,如:“闲愁闲闷日偏长”(《紫钗记》)[2](P149),“闲愁”、“闲闷”:这里是鲍四娘的话,意为即使忧愁烦闷,天却偏偏很长。因卢太尉派李益塞外参军,鲍四娘作为李、霍的媒人,对李益的境遇深感同情,也对李益远去的不舍。“то й пожиймосвобіднота покуштуймо щастя.”(《被盗走的幸福》)[4](P1359)意为“我们就自由自在活下去,享受一下幸福!”,“свобідно自由自在”:不受任何约束,闲适而随心所欲的。此句是古尔曼的话,他为了维持与安娜短暂的欢娱,不惜被村民们指责唾骂,也不惜毁掉米科拉的幸福。

经过以上分析,不难看出在两部剧中形容词AA式后都可以接名词和动词,做定语和状语成分。但用文言文抒写的《紫钗记》中会有形容词后置做定语的情况,这在乌克兰语的《被盗走的幸福》中是没有的,而且AA式做补语的情况也是没有的。两部剧的四字形容词AABB式结构,AA和BB基本都是同义并列。AAB式结构,AA部分为形容词,B部分可以是名词、动词,分别做定语和状语。在《被盗走的幸福》中只有做状语的情况,而《紫钗记》中做定语、状语情况都存在的。ABB式,其中的A有名词、动词和形容词这几类,而且A和BB的意义近似,表并列关系。《被盗走的幸福》中只有名词接叠音形容词的情况,而《紫钗记》中以上三种情况都存在。AABB式和ABAC式,两部剧中此类词前后两部分结构表示的意义并列和相近。

三、《紫钗记》和《被盗走的幸福》辞格比较

(一)对偶。《紫钗记》中运用了大量的古代诗赋,其中包含了多种修辞格,对偶便是其中一种。鲁迅曾说:“语言文字运用得好,可以给人以美的享受。具体地说,可以达到三美,意美以感心,一也;音美以感耳,二也;形美以感目,三也”[7](P109)对偶正有此作用,对偶是汉语中特有的一种修辞方式,它最初源于古代文人的文字游戏,至今应用范围很广。对偶指的是把字数相等、结构相同、意义相关的两个句子或短语对称排列在一起,表示相关、相连或相反的意思[7](P109)。对偶的种类,从上下句的内容上划分,可以分成相对、相连、相似。相对又叫反对即由两个意思相对或相反的词句构成的对偶。在《紫钗记》中:“注嘴凸来红一寸,粉腮凹去白三分。”[2](P303)“好花期客客不至,病鸟依人人自怜。”[2](P311)“高楼后客催前客,深院新人换旧人。”[2](P318)在《被盗走的幸福》中也运用了相对辞格:“Вона йому стелить білу постеленьку,А він їй готує дротяну нагайку.”[4](P1299)意思是“妻子给丈夫铺好了白被褥,丈夫给妻子准备了钢丝鞭。”此段是小伙子和姑娘们的唱词,虽然这里还未点明唱的是米科拉和安娜,但是安娜的确和米科拉是不和睦的,因为安娜并不爱米科拉,只是委曲求全的被迫嫁给了他,此处歌词也为下文做了铺垫。“Біла постеленька порохом присіла,Дротяна нагайка кров’ю обкипіла.”[4](P1299)意为“尘土盖住了白被褥,钢鞭抽烂了白皮肉。”作者借物拟人,剧中虽然没有写米科拉实际用钢鞭抽打安娜,但是没有爱情的婚姻带来的精神上的折磨,就犹如这钢鞭抽打肉体一样使人无比痛苦。“що за життя любилися і по смерті одно за друге не забули,”[4](P1337)意指“生前相亲相爱,死后彼此未忘,”古尔曼当兵回来后见到安娜,故意调侃她,因为他 还爱 着 安 娜,想 与 安 娜 旧 情 复 燃。“не буду ні ситий, ні голоден.”[4](P1379)意思是“既不会使我冷,也不能让我热。”古尔曼在村民在场的情况下邀请安娜跳舞,安娜是有夫之妇,竟和古尔曼幽会,这是违反常理不道德的,安娜虽然很难为情,毕竟她还有一丝妻子的良知,知道作为妻子的责任和义务,而相比较古尔曼,他是以“婚外情人”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应遭到唾弃。社会压迫下的道德扭曲,使古尔曼的心灵扭曲了。同样的例子还有:“Не нині,то завтра”[4](P1389)意思是“不是今天,就是明天”等。

(二)拟声。拟声辞格又叫摹声辞格,就是指模拟人、动物和其他事物发出的声音的词,即用这些词来描拟出人、动物和其他东西发出的声响[8](P175)。文学是语言文字的艺术,用语言文字将听到的各种声音表达出来,让没有听到的人宛如听到,恰当地运用拟声可以绘声绘色地将事物展现在人面前,可以增强语言的真实感和形象性,给以身临其境之感。两部戏剧摘出了以下摹声词:“漏点儿丁东长叹彻”(《紫钗记》)[2](P58),李益因赏灯得见小玉而产生爱慕之情,听着更漏的丁东之声长长叹息。《紫钗记》中拟声词描写动物的声音:“咿呀呀”[2](P199)和“吱哳哳”[2](P199)都是鸟兽叫声。戏剧《被盗走的幸福》中:“брязкітнашийників.”[4](P1313)意 指“叮 叮 当 当的 马 具 声”。“зовсім забувшись, стоїть кінець столу і, не дивлячись на них,шепчемолитву”[4](P1325)意为“(安娜怔怔地站在桌旁,不看他们,喃喃祈祷)...”拟声词表达了安娜在看到旧情人时的窘相,因为内心顾虑而不敢看众人,只是不断地小声祈祷。用拟声词写出事物发出的声音,“скрипнув 吱扭”[4](P1347):开门声。“гур-гур 呼拉”[4](P1331):木柴掉落声。

结语

本文对汤显祖《紫钗记》与伊凡·弗兰科《被盗走的幸福》戏剧修辞美学进行了比较,分别从语音、词语和辞格三个方面研究,对两部戏剧的双声、叠韵、形容词、对偶修辞美学进行了梳理,并分析了其曲词美学艺术。其中半文言文抒写的《紫钗记》中会有形容词后置做定语的情况,这在乌克兰语文本的《被盗走的幸福》中是没有的;两剧在A 式上都有单音节形容词情况,AA 式都有做状语和定语的情况,在《紫钗记》中有作补语的情形,而《被盗走的幸福》中没有,在AAB 式和ABB 式结构中的修辞运用分别有所不同,而在AABB 式和ABAC 式中,两部剧中此类词前后两部分结构表示的意义并列和相近。《紫钗记》和《被盗走的幸福》中“相对”和“拟声”辞格的例句,折射出了当时社会中乌民间在男女地位差异、情感及风土人情等方面的相似之处。语言的修辞艺术方面汤显祖善于运用细腻、含蓄、优美的曲词和旧体诗等生动地表现人物形象和心理特点,而伊凡.弗兰科的语言则显得更加朴实、直白通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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