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刺治疗老年脑病临床研究进展∗

井宏颖，姜璐璐，王 素，于 淼，侯志涛，陈 晶△

1 哈尔滨体育学院运动人体科学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08；

2 黑龙江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40

老年脑病在现代医学中主要指阿尔茨海默病、脑血管性痴呆、帕金森病、脑梗死、脑萎缩、脑出血等，中医指痴呆、颤证、中风、头痛、眩晕等［1-2］。老年脑病的高发性、高致残性及后遗症的危害性对患者生活质量造成了严重影响。针刺作为临床治疗老年脑病的方式，具有无毒副作用，安全性高，临床疗效满意等优点。针刺不仅在轻中症脑病的治疗中发挥重要作用，还为危重症脑病（如脑出血昏迷等）的治疗和康复提供了新方法。

1 老年脑病的中医认识

1.1 病因病机脑有“髓海”之称，《灵枢·海论》篇中记载“脑为髓之海”，《素问·五藏生成篇》载“诸髓者，皆属于脑”。脑能主宰人的意识、思维、记忆等精神活动，因此“脑为元神之府”（《本草纲目》）。《医学衷中参西录·人身神明诠》篇载：“元神者，藏于脑”。《素问·经脉篇》载：“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随着年龄的增长、各种致病因素导致髓海不足，《灵枢·海论》篇载：“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胫酸眩冒，目无所见，懈怠安卧”，就会诱发老年脑病。外界刺激引起人脑产生精神活动，正常表现为精神饱满、思维活跃、反应灵敏、记忆力正常等，反之会出现异常表现如精神萎靡、思维缓慢、反应迟钝、记忆力减退等。脑还主司人体感觉运动。王清任《医林改错》中载“所听之声归脑”“所见之物归脑”，因此，脑与人的听力、视力、语言及身体活动等机能相关［3］。脑髓充足人会视物清晰、听力正常、言语清楚等，反之则出现视物不明、听力下降、言语障碍等症。

人到老年，五脏六腑机能衰退，脑的机能也减退，从而引发各种老年脑病。老年人肾阴不足，肝失濡养引起肝阴不足，肝阴不足不能制约肝阳，导致肝阳上亢，上扰清窍；肾阳虚衰，脾阳不足，脾失健运，导致痰浊内生；肾阴阳两虚将减弱推动和滋养其他脏腑的功能，导致阴阳失衡、气血运行不畅，出现痰浊、瘀血等病理产物；气血阴阳失衡会引起髓海不足，髓海空虚；痰瘀上阻脑窍，髓海虚衰，最终引发痴呆、中风、颤证、眩晕等老年脑病。

1.2 选穴规律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的气血正常运行，气血调和，百病不生。若气血运行异常则诸生百病。《灵枢·天年》篇载：“数中风寒、血气衰，脉不通，真邪相攻。”认为风寒之邪侵犯导致脉络不通是致病原因之一，治疗提倡以温通为要［4］。针刺治疗老年脑病的经脉和穴位选取规律十分重要。督脉为阳脉之海“入属于脑”，足太阳膀胱经“从巅入络脑”，《灵枢·经脉》篇载肝经“与督脉会与巅”，因此治疗脑部疾病需要选取循行经过脑的经脉。郑湘宜等［5］从“督”论针灸防治脑病，指出以督脉为核心，首选督脉穴，通过辨阴阳、经络、脏腑、虚实等配伍相关腧穴，以达到“调督”“通督”的疗效，激发督脉之气、益髓调神，起到防治脑病作用。头部为经脉循行交会之所，头针疗法直刺头部穴位，能激发头部经气，可调整全身气血及外络肢节［6］，脑病治疗取穴多以头部穴位为主，以督脉、任脉、膀胱经、肾经、肝经、胆经为主，根据不同病因病机灵活调整。

2 临床研究

针刺治疗老年脑病依据醒脑开窍、调任通督、孔雀开屏等针灸选穴理论，主要目的是改善患者认知障碍、肢体障碍，提高生活质量等。

2.1 阿尔茨海默病阿尔茨海默病（Alzheimer′s disease，AD）是一种神经功能退行性疾病［7］，其发病隐匿，病程进行性加重，以认知障碍和记忆损害为主要临床表现［8］。流调显示，AD 的发病与年龄增长呈正相关，该病严重影响和威胁老年人身心健康［9］。因此，AD 的合理有效治疗是重要研究课题。目前临床治疗AD 以西药为主，针刺为辅，但针刺在改善患者临床症状和提高患者生存质量方面具有独特优势。有研究观察针刺联合中药与单用中药治疗AD 的疗效差异，结果显示针药结合较单用中药更具优势［10］。

有研究发现临床针刺治疗AD 的选穴规律以督脉为主，且多以百会、大椎为主［11］。李全等［12］在西药治疗的基础上选用风池、风府、天柱、翳风、完骨、中脘穴针刺治疗AD，发现针刺可一定程度延缓AD 进程，改善脑血管平均血流速度，提高患者认知功能和日常生活自理能力，远期疗效较优。有报道显示在药物安理申治疗的基础上配合针刺情感区、百会、风府、风池、水沟、大椎，可有效改善AD 患者认知功能障碍并提高患者日常生活质量，且联合治疗效果更佳［13］。张淼等［14］在常规西药和针刺基础上，研究组加入情感区针刺治疗，结果显示该疗法能提高患者认知功能和改善患者抑郁状态。TONY WILLCOX［15］治疗AD 引起的轻度认知障碍，选取百会、大椎、四神聪、神庭、神门、太溪、足三里、三阴交穴位，患者认知能力和生活质量提高，身体功能改善。王飞等［16］治疗老年痴呆选取五神穴（四神聪、本神、神门、神庭、神通），总有效率为95.3%，高于其他对照组，能有效改善患者认知和行为能力。姚爱娜等［17］用地黄饮子联合针刺百会穴较西药治疗疗效更满意，且远期疗效较好。可见，在AD 治疗中，针刺能提高患者生活质量、改善认知障碍，远期疗效更优等。

2.2 帕金森病帕金森病（Parkinson′s disease，PD）是一种神经系统慢性退行性疾病，又称震颤性麻痹。该病发病机制复杂，病程缓慢且隐匿，呈进行性加重。临床表现有静止性震颤、肌肉强直、动作迟缓、姿势平衡障碍、痴呆等，疾病后期严重影响患者生存质量［18］。PD 的治疗主要以西药为主，中医为辅。中医认为痰热动风是该病发病的主要病机之一，临床以健脾和络、清热化痰为治则［19］。李昆珊等［20］治疗PD 时，西药为基础用药，配合电针治疗，穴位选取双侧前顶悬颅穴连线、前神聪悬厘穴连线、曲池、合谷、足三里、三阴交等，同时运用透穴刺法和电针，证实该疗法能改善患者运动症状，提高生活质量。赵善路［21］治疗PD 美多芭作为基础用药，配合针刺和中药。针刺取主穴和配穴，穴位有百会、四神聪、风池、足三里、曲池等，止颤针法与头针法交替使用。中药选用苓桂术甘汤加味。结果显示西药联合针刺中药组临床疗效确切，PD 患者病情改善明显，治疗安全可靠。王征等［22］给予PD 患者“补益肝肾法”针刺（穴位选双侧肝俞、肾俞、太溪、太冲等）联合多巴丝肼治疗，能改善患者精神行为和情绪，提高日常生活能力和运动功能，较单纯西药和针刺临床疗效更优。倪光夏等［23］根据中医理论提出帕金森病的病机是“脑神失职”，又依据现代医学“脑肠轴”理论认为帕金森病大脑病变与肠道菌群失调有关。将“脑神失职”病机和“脑肠轴”理论结合，提出“醒神调肠”理论，即同时调整大脑和肠道功能的治则治法，根据该理论选取穴位和指定针刺治疗方案。有报道［24］治疗PD 时采用贺氏火针点刺颅底穴位，配合毫针针刺肢体穴位，临床效果满意。可见针刺治疗PD 由于理论依据不同，在临床中选穴和针刺手法也不相同，但疗效得到证实。

2.3 脑血管性痴呆脑血管性痴呆（Vascular Dementia，VD）是指各种脑血管性疾病引起的认知功能障碍，临床主要表现为语言障碍、记忆力丧失、情感缺失、思维简单等，严重影响患者生活质量。VD 属中医“痴呆”范畴，病机肾虚髓亏、痰瘀蒙蔽清窍［25］。针刺对改善VD 患者认知障碍和提高生存质量疗效确切。魏娟等［26］在常规西药基础上加针刺治疗VD，穴位选择百会、四神聪、风池、神门、涌泉等，结果显示联合治疗效果明显，患者认知功能得到一定程度改善，生活质量提高。赵志轩等［27］根据VD 患者不同临床症状分型进行配穴治疗。主穴为百会、四神聪、神庭、头维、率谷、风池，结果针刺组血液流变学指标降低，脑部缺血、缺氧状态缓解，认知功能和生活质量改善。

2.4 脑梗死《柳叶刀》于2019 年6 月发表了关于中国疾病负担研究的论文，指出2017 年居首位的中国人十大死亡原因是脑卒中［28］。脑梗死是临床最常见的脑卒中类型之一，患病率约占脑卒中的70%～80%［29］。大量临床研究证实针灸治疗脑梗死具有积极疗效［30］。胡墅婷等［31］回顾调任通督针刺组（穴位为神庭、百会、肝俞、肾俞等）和普通针刺组（患侧内关、足三里、三阴交、委中等）治疗脑梗死，发现调任通督针刺法治疗脑梗死恢复期肝肾亏虚证，临床疗效满意。谌爱华等［32］总结脑梗死的不同针刺方法（毫针疗法、微针疗法、特殊针刺法和其他疗法）理论依据和作用机制，为脑梗死的不同证型、不同时期针刺治疗提供导向。郭静姬等［33］报道采用患者少量自身静脉血注射（自血穴位注射［34］）到曲池、足三里等穴位治疗脑梗死疗效优于传统针灸疗法，患者的神经功能、血液流变学状况、血脂水平都得到了改善。

针刺对于中风后遗症的治疗有明确疗效，如有研究提出“通利枢机”针刺法治疗中风后抑郁疗效确切［35］。有研究用通督调神针法治疗卒中，能改善患者运动能力和抑郁状态［36］。针药联合运用可缓解中风后患者吞咽功能障碍，且能提高患者活动能力和生存质量［37］。脑卒中后遗症吞咽障碍的针灸治疗目前微针系统特色（舌针、头针等）运用广泛，对改善患者吞咽功能、提高生活质量及调理心理状态效果满意［38］。因此针灸不仅能治疗脑梗死同时也对其后遗症有一定疗效，提示医者在制定针灸方案时需要综合考量患者状态，兼顾治疗主证以外的兼证。

2.5 其他脑病脑萎缩属退行性病变，根据脑病理性改变命名，以脑组织体积缩小，细胞数目减少为特征，多由脑动脉硬化、脑缺血、中风等引起。临床主要表现为行动、语言障碍及记忆力减退等。中医将其归为“痴呆”“痿证”等范畴。多由髓海亏虚，痰瘀火邪侵袭导致［39］。有研究报道［40］将脑萎缩患者分成针刺组和中药组，针刺组用耳针、头皮针配合体针治疗，中药组用八珍汤加减。根据患者不同证型进行穴位针刺和中药加减应用，结果显示针刺疗效优于中药。

针刺在脑病危重症的治疗中发挥了重大作用。有研究者用豚鼠实验证实交叉电项针治疗脑出血后咳嗽反射障碍的安全性及交叉电项针对脑出血后的抗炎作用［41］。贾坤平等［42］在常规治疗基础上选取风池和翳风穴，进行交叉电项针治疗，连接脉冲针灸治疗仪，正极接翳风，负极接对侧风池穴，使用连续波治疗至患者气管切开插管封管为止。证实该针法可有效缩短气管切开插管患者封管时间，可改善患者换气功能，增强患者咳嗽反射功能。蔡国锋等［43］发现交叉电项针可有效减少脑梗死后气切插管患者肺部感染几率及促进咳嗽反射重塑［44］，缩短封管时间，为患者减少治疗时程，减轻痛苦，体现了针灸在危重症中的重要作用。

3 结论

老年脑病多发且病情紧急、复杂、致残致死率高，成为危害老年人身体健康的重要疾病［45］。中医针灸治疗该病有独特理论，有学者以中医藏象理论为基础，明确肾在脏腑理论中的重要作用，认为老年脑病的病机是肾精亏虚、髓海不足为本，痰瘀互结、脑脉痹阻为标［46］。强调临床治疗重在补肾，兼顾祛痰化瘀，结合证候变化制定治疗方案。

针刺治疗老年脑病选穴规律以督脉［47］和头部穴位为主，力求精巧，《针灸大成·策论》载：“不得其要，虽取穴之多，亦无以济之，苟得其要，则虽会通之简，亦足以成功。”提倡选穴精巧［48］，才能更加精准治疗疾病。百会穴有“三阳五会”之称，《针灸大成》中记载百会穴有治疗“惊悸健忘，忘前失后，心神恍惚”之功，针刺“百会”可调节诸经气血，治疗老年脑病。因此，百会是脑部疾病治疗的重要穴位。还有学者提出一些穴位（如十二经井穴）可作为有效治疗老年痴呆的特定穴，并深入研究特定穴的治疗机制与效果［49］。治疗老年痴呆应与预防学、心理学等学科进行交叉研究，可为降低老年痴呆发生率、减轻临床症状及提高疗效提供更多方案。

针刺治疗老年脑病有独特优势，没有毒副作用，疗效确切且作用机制越来越明确［50-51］。本文总结老年脑病的针灸临床治疗进展。各针灸医家根据老年脑病不同类型提出了醒脑开窍、张力平衡针法、调任通督、孔雀开屏、交叉电项针等针灸选穴理论及针刺手法和针刺方式，依据患者不同证型、不同疾病发展阶段用不同针刺选穴规律、针刺方法，对老年脑病的治疗提供了丰富的临床数据及可行性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