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杰
月儿又从屋脊后升向了蔚蓝。
夜,开始落霜。
房后的树叶由金黄渐渐成了一片深红,不久将要落满庄院、瓦渠、门道……在屋脊的两端,一双飞头朝天若起之势,向着蔚蓝眺望。
清晨,一层薄霜在屋脊之上,沉重地写下秋天的思念,若是下雪,将又是另一番光景。雨天,滴水将雨拉成了一条长线,傍晚时分,又滴答滴答地落下,像深夜的乡愁,一缕接一缕。
在窑炉里,火将泥做成了青色的屋脊,匠人把它砌在屋上。我将它写进乡愁,轻轻地画在纸上。
每当看见飞鸟,我就想起屋脊两端的飞头。在夜晚,在清晨,在落雪的冬天。冬天的屋脊落上一层厚厚的雪,又一次走进我的记忆,就像青色的屋脊,再次落上了一层斑驳。
冬天的山村,被一片雪封在桃园,梁上、沟壑、树梢落满了白雪,好像木棉花开落的季节。一囱浓烟在清晨升向天空。在打麦场里扫开一片空地,“扑” 地一声,落满了麻雀。
清晨的窗外,白茫茫一片,就连候鸟的巢穴里也堆满了积雪,整个世界都被裹进白色的冬袄里。这时,万物一片寂静。叽叽喳喳的声音打破了原本的那份宁静,为冬天的山村添上了声音。
啄拾着盖在雪下的秋落,在浮雪上踩踏出一片密密麻麻的脚印。等雪落后,它们不再喧闹,把自己藏在檐下、草丛、枝梢,等待着庄户人家扫开一块空地,来开始它们的游戏与啄食。
当你走近,它又起飞了;当你远离,它又落下了。
傍晚,雪又落满了人间。
好多年后,又是一个清晨,我扫开了一块空地,撒了把糜谷。看着它们啄食的样子,仿佛那就是我的童年。
每当雪纷纷扬起时,我赶紧用脚拨开一片空地,等待着它们落满那片没有下雪的地方。
一条长长的河,沿着通往上河湾的泉边,在朦胧中,挑着担,赶着牲畜,正往泉的地方走。
夏天,在水草的中央,有一块蓝天装着月亮,清澈而又明亮。到了冬天,白色的冰床上凿出一口浅浅的井,早上,盖着一块玻璃似的盖子。
冻冰还未消尽,泉水溢出泉沿,向河的方向流去。
它向大地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春之泉,像极了一个少年,流淌过干涸,奔向遥远的四季。
几年前的一个夏天,一场大雨过后,泉里一片浑浊,就像成年后的我们,迷茫,心永远沉淀不下来。
夏之泉,时而浑浊,时而清澈。
早上的浓霜在落叶上,在泉里,倒映着落叶。秋之泉,倒映着凋谢与冰凉。多年后,我时常在落满桐叶的沥青路上走过,会想起长长河沿路旁的那眼泉,它倒映着蓝天白云,还有我孩提时代的快乐。
春之生猛,夏之清浊,秋之荒凉。
才是那眼泉应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