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少女与独角兽》看中世纪晚期新贵族的女性教育

2023-02-19 11:43初楚苗春笛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23年11期
关键词:挂毯

初楚 苗春笛

作者简介:初楚(2000-),女,山东威海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艺术史。

通信作者:苗春笛(1972-),女,山东威海人,本科,高级教师,研究方向:艺术作品中的女童教育,通信邮箱:1304183480@qq.com。

摘要:女性形象的定义服务于女性教育。挂毯《少女与独角兽》的淑女形象反映了中世纪新贵族的理想女性标准,这与中世纪女性教育的原则相一致,即使她们成为完美的妻子。在这样的女性期待下,挂毯的用意远远超出感官寓言画或仅供贵族表达高雅这一相当笼统的主题,作品表明了女性教育特有的一些思想和要求。这种教育的有效性,从维斯特家族的女性命运可以看出。因此,该文将中世纪的文学作品与挂毯中少女形象的道德寓意对比解读,同时联系维斯特家族的女性命运来探究新贵族阶层的女性教育,最终的解释都指向了女性教育的思想内涵与要求。

关键词:《少女与独角兽》;挂毯;维斯特家族;新贵族;女性教育;完美妻子

中图分类号:H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4110(2023)04(b)-0006-06

Female Education  of the New Aristocracy in the Late Middle Ages as Seen in The Lady and the Unicorn

CHU Chu1, MIAO Chundi2

(1.The University of Edinburgh,  Edinburgh,  EH3 9DF, Scotland; 2.Ongle Road Primary School, Weihai Shandong, 264211, China)

Abstract: The definition of the female figure serves  female  education. And the image of the lady in The Lady and the Unicorn reflects the ideal standard of femininity for the new medieval aristocracy, in line with the principles of medieval female education: to make them perfect wives. With such feminine expectations, the tapestry is intended to go far beyond the rather general theme of sensual allegorical painting or the expression of elegance for the aristocracy only; the work indicates some of the ideas and requirements specific to female education. The effectiveness of this education is evidenced by the fate of the women of the Westerns. Therefore, the author's interpretation of the medieval literature in contrast to the moral allegory of the maiden in the tapestry, as well as the female education of the new aristocracy in relation to the fate of the women of Le Viste family, ultimately point to the ideological connotations and requirements of female education.

Key words: The Lady and the Unicorn; Tapestry; Le Viste family;Robed nobility;Female education;Perfect wife

《少女與独角兽》(The Lady and the Unicorn),是16世纪法国维斯特(Le Viste)家族的一组挂毯,共有6幅。1841年Prosper Mérimée在布萨克(Boussac)城堡发现了这组挂毯。从1882年至今,这组挂毯作为镇馆之宝一直保存在法国中世纪博物馆。

1924年,A.F.肯德里克(A. F. Kendrick)提出以五感的寓言解释这组挂毯。法国中世纪博物馆曾经也从五感角度展示了这组挂毯。尽管这些淑女形象各异,但她们的共同特征却集体诠释了那个时代贵族阶层对淑女的形象标准与美德要求。

1 《少女与独角兽》的时代背景

欧洲中世纪的城堡以防御为主,窗子小而少,内部阴冷,墙壁粗糙,时有缝隙。挂毯的重要性因此凸显。这些厚实的织物不仅用来阻挡寒冷的气流,同时也为贵族的日常生活提供了优雅悦目的背景[1]。在漫长的中世纪,挂毯是比画作更受垂青的室内装饰品。法国国王查理五世的财产目录记载,他拥有200幅挂毯,远多于他所拥有的画作数量。哥特末期,人们的兴趣从宏大的教堂和城堡转向体量较小的精致事物,订制和占有艺术品不仅是权势和品位的表现,也是积累财富、悦己娱人的手段。在这样的氛围中,挂毯也就更为流行了。

尼德兰南部佛兰德斯地区 (今比利时)生产的“千朵繁花” (Mille-fleurs) 挂毯式样最受青睐,在千朵万朵的草木花卉背景下,刻画着圣经故事、骑士传奇或战争史诗等家喻户晓的故事,有时也用来展示世俗生活和爱情。《少女与独角兽》正是在这样的语境下产生,无论是画面中的“千花”背景,还是少女的仪表动作都能看出这个时期风格的影响。

挂毯制作的复杂性使得《少女与独角兽》的起源模糊不清。据考证,有两人可能是该挂毯的定制人,他们是16世纪法国维斯特家族的一对叔侄:叔叔约翰·维斯特四世和侄儿安东尼·勒·维斯特二世。做此推断的依据是:在每幅挂毯上都出现了3枚新月纹章,这种新月纹章可以在与维斯特家族有关的各种纪念碑上找到。有学者认为该挂毯作为订婚礼物,因为宫廷爱情的主题在该时期非常流行。但如果是订婚礼物,新娘的家族纹章也应该出现在上面。这驳斥了挂毯是在婚礼前赠送礼物的假设,但可以确定地判断它归属于维斯特家族[2]。

本文所讨论的两位定制人所属的维斯特家族属于新贵族阶层。中世纪末期的法国贵族阶层大致分为两类:宝剑贵族和长袍贵族。前者拥有封地,但生活并不富裕;后者拥有财富,但其新晋的贵族地位却没有获得广泛认可。新贵族不再是用武器而是用知识为国王服务,文化和艺术成为他们证明自己精英血统的标志,因此他们习惯于凭借昂贵的艺术品来展示其地位与财富。作为新贵族的一员,维斯特家族也希望借助艺术来提升他们的社会地位。定制《少女与独角兽》,可以被纳入该策略的一个环节,因此,这幅挂毯既呈现传统贵族的端庄感,同时暗示了新贵族的特殊身份。

2 中世纪晚期的女性教育

自14世纪起,随着世俗文学的发展,女性形象在艺术和文学中越来越丰富。中世纪女性教学文献的核心原则即:女童教育的主要目标是为了让她们成为完美的妻子。这些论著列出了完美妻子的各种品质。由于人文主义思想影响了贵族的定义,新人加入贵族会影响这一阶层的生活方式和职业,也势必影响到新贵族对“完美妻子”的定义。《少女与独角兽》中的理想女性形象与《完美妻子指南》(Le Ménagier de Paris,1393 年)中描绘的女性形象相吻合(书中写道:“他嘱咐妻子要目光平视前方,要有正确的姿势和仪态……”),同时,也与中世纪女性教育的原则相一致[3]。

尽管文学体裁与绘画类型各不相同,但理想女性的形象差异并不大。在中世纪,女性的一切活动都归于家庭事务,并被限制在一个非常有限的空间内。书籍是贵族女性生活的一部分。阅读是为数不多的被批准的激发女性智力的活动之一,她们通过阅读 ——一种孤独的消遣学习美德。女性文学的扩散表明了贵族女性在社会结构中的重要性,由于她们尊贵的社会地位和作为下层阶级模范的身份,贵族和贵族女孩成为大量道德论著的主题,其中不乏有关理想妻子的教育文学。

同一时期,由于婚姻制度的变化,女性作为妻子的角色在联姻中发挥作用,这加大了贵族阶层对理想女性的期待。从12世纪起,教会宣布废除一夫多妻制和内婚制的古老习俗,以限制家族力量的无限膨胀。因此为女儿选择丈夫成为家族的重大事件。就连法国的珍妮公主、奥地利的玛格丽特、布列塔尼的安妮,以及都铎的玛丽,这些公主的命运也会受到影响。婚姻不是根据她们自己的意愿,而是根据王朝家族的政治利益来决定的。同理,为王朝服务的新贵族也通过婚姻寻求不同类型的联盟,与传统贵族联姻是一种典型的新贵族精英政治策略。这种联盟是互利的。虽然一个女孩的出生并不像儿子那样受欢迎,但理想女性却有可能为家族提供巩固地位、权力和财富的机会。

在这样的女性期待下,挂毯的用意远远超出感官寓言画或仅供贵族观众表达高雅这一相当笼统的主题,很可能表明了女性教育特有的一些思想和要求。纹章盾牌、身体感官、爱、自由意志这些都是贵族定义的核心,但在《少女与独角兽》这组挂毯中,画面却是以少女为中心展开的。这在一定程度上可能是艺术惯例的结果,根据这种惯例,抽象概念应该由一个女性形象来表现。然而,挂毯以少女形象为主角,笔者认为可能也与定制人的婚姻状况以及女孩在维斯特家族延续中所扮演的角色有关。

3 维斯特家族的女性教育

就像同时期的大多数新贵族王朝一样,维斯特家族的男性通过求知跻身精英阶层,获得权力与财富。又通过与贵族联姻,获得了尊贵身份。女性,为维斯特家族注入了古老而高贵的贵族血统。重视女性,琴瑟和鸣,成为美满婚姻的重要因素。笔者试图通过了解女性在维斯特家族中的地位和作用,来探究《少女与独角兽》中完美女性的形象意义对家族女性产生的潜移默化的影响。最终,它们为笔者理解和阐释这些少女形象及挂毯的意义,指向了两个方向。

3.1 女儿的婚前教育

约翰·维斯特四世生于1435年,1458年在巴黎获得法学博士学位,从此向政治的最高阶层靠拢。他是16世纪末被称为“长袍贵族”的新兴贵族的第一批成员之一。约翰四世多次担任高级皇室职务。1462 年,路易十一授予他巴黎议会议员的职位;1489 年,约翰四世受任援助法院院长,作为治安法官负责重要的外交和军事事务。他的身份远不仅是一名法官那么简单,更是王权和政权的真正代表[4]。

约翰四世的妻子吉列梅特·勒·克莱克(Guillemette Le Clerc) 出身于一个显赫的贵族家庭,有着古老的贵族血统。岳父热内维芙 (Geneviève de Nanterre) 是当时一名权力较大的政党领袖,他的名字和他的财富一样受人尊敬,他成为约翰四世在巴黎宫廷的有力盟友。婚姻给约翰四世带来了财产、声望和金钱。约翰四世和热内维芙有3个女儿——克劳德、珍妮和热内维芙。因为没有男性继承人,约翰四世被迫将完整的家族纹章和几处房产授予女婿。如果他是《少女与独角兽》的定制人,那么挂毯上强调的家族纹章,除了强调身为贵族的高贵之外,也可能是他作为家族纹章最后继承人的感叹。

作为父亲的约翰四世,他要通过女孩维护家庭荣誉,特别是通过对女孩进行教育,使她们为未来的婚姻角色做好准备。因为教育后代和留下遗产是很重要的[5]。挂毯提供了履行这两项义务的一种方式。作为被继承的贵重物品,这些挂毯不仅说明了贵族的品德,而且说明了女性教育的核心原则。这些方面主要涉及美德和模范行为,挂毯通过人格化的形式做出了最好的说明,通过将家族纹章与完美的女性形象联系在一起,约翰四世完成了他心中理想的肖像,他认为,自己是女儿的保护者,是传递贵族价值观和美德的好父亲。他的未婚女儿也佩戴完整的纹章。由此推断,完美的女性形象可以用来描绘他的未婚女儿们——克劳德、珍妮和热内维芙·勒·维斯特。所以,第六幅挂毯中帐幔上的话“我心所愿”,可以理解为定制人约翰四世身为父亲的愿望,希望這些贤惠的女儿有美好的婚姻。

3.2 未婚妻的理想典范

安东尼·勒·维斯特二世生于1470年前后。他和叔叔约翰四世一样,是巴黎议会的一名议员。安东尼二世还担任过其他有声望的职务,包括1520年的商业教务长,1523年12月23 日被任命为巴黎议会议长。安东尼二世结过两次婚:杰奎琳·拉吉耶 (Jacqueline Raguier) 是他的第一任妻子,早逝。1526年安东尼与夏洛特·布里索内特(Charlotte Bri■onnet) 结婚。两位妻子均来自贵族大家庭。拉吉耶家族是当时最古老的宝剑贵族,他们与皇室有着紧密的亲缘关系。布里索内特家族则更有声望,这个家族是16世纪初最有影响力的家族之一[6]。联姻使双方家族都从中受益。妻子为雄心勃勃的丈夫带来多重利益。除了提供物质财富 (嫁妆,甚至土地),妻子也是促进贵族之间联系的纽带,这些家族开始成为王室政治的主要参与者。家族中的女性将继续通过生育子女来巩固和扩大这些王朝网络,维护家族繁荣。由于这些责任,这些女性是简单的,但又是复杂的。这从《少女与独角兽》中神态各异的少女形象可以略窥一二。

假设安东尼二世是挂毯定制人,从挂毯的创作时间 (16 世纪初)推断,他定制挂毯时可能是单身。这个完美女性形象不仅表达了他个人对未来妻子的尊重与赞美,因为每一个与他地位相似的男人的“我心所愿”都是:与完美的女士结婚。挂毯中的女性形象正是他们对未来妻子的理想与期待。

4 《少女与独角兽》中的女性教育

挂毯是一种公共艺术品。受不同因素影响(如时代、年龄、性别、教育水平或社会地位……),观众对艺术的感受力是参差不齐的。克里斯汀·古尔莱(Kristina Gourlay)在她对《女性的力量》的评论中提出:中世纪的画面意象是多语义的,其含义随着观众身份的变化而各不相同。这种多语义图像研究方法对《少女与独角兽》的解读同样适用。虽然挂毯的第一目的是满足定制人的愿望和要求,但定制人也会考虑到挂毯的主要观赏者。久居深闺的家族女性或许是这组挂毯最忠实的观众,因为完美的女性形象更容易在女性中产生共鸣。

从图像意义的角度分析,《少女与独角兽》挂毯中蕴涵的女性教育集中表现为以下几点。

4.1 少女与花环——智慧

在“嗅觉”挂毯中,侍女手持装满鲜花的花篮,少女正在编织花环。花环、花篮与知识有一定的联系。在让·罗伯特的《十二位修辞学女士》(Twelve Ladies of Rhetoric) 中,人们把采摘的花和研究过的书相提并论,书中一位女士坐在花园里,周围都是放书的篮子和一篮鲜花。阅读不仅对文学家是必不可少的,阅读也是王室成员追求的品质,对服务王室的新贵族阶层来说更是必不可少[7]。因为对于法官而言,专业知识的重要性不容小觑,这些专业知识在他们的聘书中被称为“知识”“科学”。可以说,知识是新贵族阶层身份的核心。对他们来说,阅读既是一种职业素养,也是一种社会等级的标志。

4.2 少女与镜子——谦逊

“视觉”挂毯的画面对谦逊有独特的阐释:少女手持一面精美的镜子,她的膝上依偎着一只独角兽。镜子没有照向少女自己,而是照向独角兽。镜子在中世纪语境里代表着一个不被自己的外表所吸引的女性美的典范。镜子中呈现的是独角兽,独角兽是她贞洁的象征。阿尔布雷希特·丢勒 (Albrecht Dürer) 为《兰德里骑士之书》(Le livre du Chevalier  de la Tour Landry,1371-1373) 所绘制的插图中描绘了一个故事:一位女士把一天中的四分之一时间用在照镜子上。丢勒为了强化对“骄傲”的道德劝诫,他形象刻画了这个故事的高潮—— 女人整日沉迷于观赏自己的美貌,镜中的她变成了魔鬼的形象。与这个懒惰骄傲的女性形象相反,“视觉”挂毯中的少女衣着华丽,面容姣好,却眼眉低垂,显得对自己的美貌毫无兴趣。她美丽的容貌并没有映射在镜中。这种人格化的表现,暗示了女性教育中所珍视的另一种美德:谦卑。在中世纪晚期,谦逊是一种至关重要的美德。

4.3 少女与剑——勇敢

在“触觉”挂毯中,少女头戴桂冠,右手持印有家族纹章的旗帜,左手握着独角兽的尖角(剑),背景中,几只动物被锁链囚禁。这使少女具有一种大气英武的女骑士气质。在《完美妻子指南》中,“勇敢”是妻子的理想品德之一,对妻子来说,英勇的美德是“一种神圣的美德,抵制轻率和懒惰的罪恶 ” (une sainte  vertu contre le pechié d'accide et de paresce)。克里斯蒂娜·德·皮桑建议,贵族夫人应该具备某些男性气质,以便在丈夫不在的情况下,对庄园进行管理,甚至保护庄园。这一时期许多公主和王后代替男性处理政务,在艺术上可以表现在维拉戈纪念皇室新娘的画作《珍妮·德·卡斯蒂尔在布鲁塞尔的欢乐之旅》(Lajoyeuse tournée de Jenny de Castille à Bruxelles)。画面中乔安娜以布拉班特公爵夫人的身份掌管布鲁塞尔,她头戴花冠,左手执剑,展现出一种勇敢坚强的女性形象。《女士之城》中的九贤插图以纯粹女性的形象强调了女性英勇的美德[8]。“触觉”挂毯中的少女形象同样展示了这样的美德。这提示观者对贵族女性的重要性引起关注,以及关注她们被赋予的不逊于男子的英勇与坚强品质。

4.4 少女与康乃馨——贞洁

在“嗅觉”挂毯中,年轻女子编织花环的形象与千花背景共同暗示了婚礼的主题。花环有时作为新娘的头饰,因此花环与订婚或婚礼有关,这个主题也在《完美妻子指南》中提到。作者明确地向他年轻的妻子建议:“种玫瑰花,保存紫罗兰,制作花环。”[9]另外“嗅觉”挂毯前景中拈花的少女与远处坐在长椅上的猴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长椅上的猴子紧挨着装满鲜花的篮子,作为人类情欲的化身,猴子在闻一朵玫瑰,而少女手拿的康乃馨显得更加朴素。因此,少女和猴子体現了两种爱的对立——纯洁的和肉欲的。

这种视觉上的构图让人想起汉斯·梅林创作的《真爱的寓言》(The Parable of True Love) 的主题。画面由两个部分组成。左侧描绘了一位年轻少女手拿一朵康乃馨。画中的少女没有被绘成肖像,而是符合梅林寓言和宗教绘画中的女性形象,她的服装也不符合当时的时尚风格。复古朴素的服装、女主角面无表情的程式化面孔,使我们能够将她确定为一个寓言人物或人格化的象征。画面右侧有一白一棕两匹马。棕马正望向少女,白马则只顾低头饮水来解渴。与传统的色彩象征义不同,梅林把棕马与纯洁之爱联系在一起,而白马则化身为“邪恶的情人,只寻求感官的满足”,代表情欲之爱[10]。此外,坐在白马背上的猴子也暗示了白马的恶。康乃馨、少女与动物形象的平行对比,同样出现在“嗅觉”挂毯的构图中。画面中猴子被玫瑰的香气所吸引,而不是少女手中的康乃馨花环。康乃馨是贞洁和婚姻的花,代表着正义的爱。挂毯上的猴形象是被用来强调和对比少女的美德本性。

4.5 少女与珠宝——慷慨

在最后一幅挂毯中,少女拿着珠宝盒,以一种慷慨美德的姿态呈现。慷慨是贵族的基本特征,不仅是男性的,也是女性的。已婚妇女的慷慨主要表现在布施中[11]。布施既是一种活动 (中世纪推荐给女性的为数不多的外向型工作之一),也是贵族女性特别珍视的美德,它有助于培养虔诚的信仰,也有助于培养女性的精神。《完美妻子指南》讨论了慷慨的道德含义,慷慨必须以理性为指导。艺术家经常以不同的女性形象对“慈善”人格化。在第六幅挂毯中少女的姿态堪比布萨这样的慈善模范。薄伽丘在《神职人员和高贵的女士》(The Clergy and theNoble Lady) 中称赞布萨在汉尼拔入侵期间帮助了难民,她是一个世俗的慈善典范。作为神学美德的化身,她把财富分给战争的受害者。挂毯中少女的行为可以理解为慷慨解囊,拿出自己华丽的珠宝并赠予他人。财富是慷慨的基础,这个巧妙设计既暗示了维斯特家族的富有,又展现了“慷慨”的贵族美德。

综上所述,挂毯可以提供多种阅读和解释,它可以是一个关于“五感”的寓言,也可以传达出对女性美德与理想的追求。对约翰四世来说,通过挂毯教育女儿成为智慧、谦逊、勇敢、贞洁、慷慨的理想女性,履行了他作为父亲的职责;对安东尼二世来说,表达了他对拥有美好品质的理想妻子的期待。那么在现实生活中,挂毯有无产生潜移默化的效果呢?

约翰·维斯特四世的两位年长女孩的婚姻,不仅扩大了家族的关系网,也增加了家族的名望。克劳德的第一任丈夫是杰弗里·德·巴尔萨克 (Geoffrey de Barsac) ,他来自奥弗涅一个显赫家族;她的第二任丈夫是让·德·夏巴内 (Jean de Chabannes) ,他是旺德斯(Vendenesse) 的领主,他的兄长是当时有名的雅克二世·德·沙巴内斯 (Jacques II de Chabanes) ,帕利斯元帅作为弗朗西斯一世的元帅,他与意大利军队作战,并在帕维亚战役中阵亡(1470-1525年)。事实上,女儿们的婚姻已经作为一种手段,提升了父亲的社会地位与职业利益,同时也表现了他作为一个高尚的、有道德的贵族对女儿的教育责任。从另一个角度说,促成女儿理想婚姻的原因之一,是父亲对女儿的婚前教育将其塑造成了理想女性的形象,这在一定程度上显示了挂毯的教育意义。

对安东尼二世来说,事实上,婚姻是其职场晋升的一个必要步骤。他的两次婚姻足以表明女性在维斯特家族崛起中所扮演的战略角色。他的“我心所愿”——与完美的女士结婚——实现了。挂毯中的女性期待实现了。

5 结语

《淑女与独角兽》挂毯中每一幅构图都呈现了一个人格,并暗示一种美德寓言,最终的解释都指向了女性教育的思想内涵与要求。不管定制人是约翰四世还是安东尼二世,现实生活中,他们都如愿以偿,女儿与妻子辅助他们实现了家族的强强联合。这个家族的女性,正如挂毯中的淑女,堪称新贵族的“完美妻子”,证实了挂毯中女性教育的有效性。或者可以说,《淑女与独角兽》成了维斯特家族乃至整个新贵族阶层理想女性的美德寓言。

艺术的演进就是逐渐贬低物质因素而提高精神因素的过程。挂毯中的少女形象折射出中世纪晚期的女性教育是科学与进步的。与古老的宝剑贵族不同,新贵族阶层依靠知识而成为显贵。他们期待的理想女性是有知识、有勇气、敢担当的。这样的完美妻子才能与自己琴瑟和鸣,共同进步。时代对卓越的定义发生了改变,这体现了时代的进步。当然,挂毯呈现的是男权统治下的女性教育,当它发展成一种女性自觉,文明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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