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尔吉落
[摘 要] 余华的长篇小说《文城》将时代背景置于清末民初的动荡年代,讲述寻妻的林祥福在溪镇落脚生存,并与溪镇的百姓形成休戚与共、患难与共的生命共同体。作者通过人物性格特征、环境变化等,描写溪镇百姓共同体意识的萌生和形成条件,以兵匪横行、暴力伤害,展现溪镇绅士阶层与底层人们共抗匪患和溃军,突出反战主题,溪镇百姓在共同捍卫溪镇的和平安宁中彰显强烈的共同体意识。本文将从文章细节去分析共同体意识,从而提炼出其中的精神以及意义。
[关键词] 《文城》 反战主题 共同体意识
[中图分类号] I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7-2881(2023)24-0028-04
《文城》是先锋作家余华暌违八年的全新长篇之作,引起学界的高度关注。这部长篇小说以主人公林祥福寻妻来到南方“文城”为线索,用大量篇幅描绘了寻妻路途中以林祥福、顾益民、陈永良为代表的乡绅在乱世中组建民兵抗击土匪、筹集赎金解救人质、共商化解军阀抢掠等情节。本文将从故事情节发展、人物性格特征与自然环境的变化,人物之间的社会关系等几个方面去分析反战主题中的共同体意识。
一、《文城》中表达的反战主题
本文通过《文城》文本的细节分析人物的性格特征,以及溪镇绅士阶层与底层人士共抗匪患和溃军,探究文本的反战主题。
1.以人物、环境描写体现反战主题
文中的主人公林祥福家境富足,母亲饱读诗书,父亲是秀才,外公是举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从小见多识广。年幼丧父的林祥福成了家里唯一的男丁,他不畏艰难,有较强的自主意识。当顾益民被土匪张一斧等人绑架时,他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主动提出去赎救顾益民。林祥福可以为了一句诺言千里迢迢南下寻妻,也可以为了一份情义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这些都体现了他身上的勇气、担当和正义感,这也是他成为溪镇反战团体中核心成员的原因。
在小说中,溪镇商会会长顾益民决定着溪镇大大小小的行动,从长达十八天的雪灾到北洋军的到来顾益民都没有退缩,带领群众与雪灾和军阀正面抗争,还建立了防卫民团,筹集资金解救人质。顾益民一次次明智的决定,将溪镇的百姓解救于水火之中,他是溪镇的保护神。从顾益民的行为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决不屈服于压迫,他的反战思想也影响了溪镇百姓。
秉持了半辈子不杀人理念的陈永良,最后在土匪的步步紧逼下改变了想法。土匪血洗齐家村一案彻底激发了他的反战意识,“既然苟且偷生不能,那就与张一斧土匪决一死战。”[1]他带领复仇的民众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将土匪杀得四处逃窜。陈永良是带领这场反战走向胜利的关键人物,使一直处于被动状态的溪镇百姓变为主动进攻模式,也将反战思想推至极致。
除了以上三位主要人物,其他溪镇的百姓也对外来的侵略充满反抗心理,如知耻而后勇的“独耳民团”、老当益壮的朱伯崇以及拿着农作物工具的平民,他们身上体现出的反抗精神,足以证明《文城》的反战主题。人物特征也是表达反战主题必要的细节,通过剖析主要人物特征,充分展现了人物的反战意识,小说的反战主题进一步凸显出来。
《文城》不仅书写了人间温情与命运苦难,对当时环境变化的描写也是反战主题的体现。首先是自然环境,原本富饶、安宁的“鱼米之乡”,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天灾,使溪镇陷入深渊般的黑暗之中,变成萧条的荒凉之地。
其次是社会环境,随之而来的兵匪暴力抢掠,致使乱世中的“堡垒”不再是人们理想的避难之所。社会的混乱、土匪杀伤抢掠,老百姓流離失所,最终迫使溪镇民众破釜沉舟,彻底激发了人们的反战意识。
2.以战争事件描写突出反战主题
有战争的地方就有反战。北洋军与国民革命军交火,北洋军战败后,沿途烧杀抢掠,往溪镇的方向行来,于是“逃难的恐慌在溪镇蔓延”[1]。溪镇未能逃过这场灾祸,居民变成了难民,人们慌张地四处逃难。在这样的危急关头,顾益民挺身而出说道:“身处乱世,溪镇民众更应团结一致,有难共当。”[1]他号召人们站在城外列队迎候,备好酒席,试图以礼遇政策化解北洋军抢掠的意图,这场以礼相待最终使北洋军想起了军人的职责,他们盘踞三日后撤出北门,沿着大路蜿蜒而去。初次主动面对灾难便成功化解,溪镇百姓更加坚定了反战意识,由此作品的反战主题悄然诞生。
随之而来的是可怕的匪患。土匪视人命为草芥,对人票实施挖眼珠、割耳朵,还有“手摇磨、拉风箱、划鲫鱼、耕田”等血腥残酷的恶行,溪镇百姓过着担惊受怕、朝不保夕的生活。面对第二场祸乱,顾益民用土匪的刑罚“耕田”进行比赛来化解和安抚惶恐不安的民心,还以商会名义组建民团,做好防卫系统。林祥福深入匪窝进行决斗,陈永良带队主动向土匪发起进攻。至此,《文城》中第一次出现了面对暴力的积极对抗,展现了“求仁得仁的复仇,通过死命拼搏赢回尊严、与恶进行终极对决的方式来一一清偿”[2]。在祸乱的逼迫下,溪镇百姓出现了反战行为,此时文章的反战主题更加鲜明。
无奈生于匪患横行的乱世之中,顾益民以身作则维持着溪镇的社会秩序,以仁义厚爱对待镇上的百姓,用自身的能力和智慧保护民众的安危,这样的顾益民被土匪百般折磨,最后只剩一道羸弱苍凉的背影。还有宽容大度的林祥福,也在舍身救人中惨遭土匪杀害。曾万福、陈顺、张品三主动去赎救人质却丢掉了性命,善良的齐家村人也遭到屠杀。土匪横行以及兵荒马乱带给人们无尽的创痛,使读者同文中受伤者在精神上产生共鸣[3]。战争本身是一种巨大的伤害,但人类又无法避免。在兵匪无尽的伤害下,溪镇人民不是以逃避的方式去解决,而是团结起来一次又一次去反抗,由此作品的反战主题得到升华。
二、反战主题中呈现的共同体意识
原本安居乐业的溪镇百姓,在天灾人祸面前,不屈不挠,选择了共同反抗一切侵略。在与土匪和北洋溃军的战斗中,他们守望相助,形成共同体,在长期尊重理解、平等的相处中产生共同体意识,共同守护美丽的家园。
1.守望相助中形成共同体意识
共同体是一个包含政治、经济、文化、历史和社会生活等在内的多重复合的生命共同体[4]。共同体意识包括共担意识、共建意识、共享意识等。溪镇百姓在长期交往、交流、交融的过程中,心灵相通、情感相融,逐渐形成内部互相信任、依赖和合作,并一致为共同的目标和利益而奋斗的共同体[4]。
在应对兵灾和匪患的过程中,他们共担责任,共建和谐,共享反战胜利带来的安宁生活。《文城》反战主题中所呈现的共同体意识,是基于溪镇民众共同的价值理念和基本道德以及共同的追求。在长期维护溪镇和平安宁的过程中传递共同体意识,凸显了溪镇人民的共同性、整体性和一体性。在“反战”过程中,彰显出的人性本质都超越了个体的私欲,如仁义多智的顾益民、忠厚善良的陈永良、质朴温厚的林祥福、助人为乐的溪镇老百姓。“当这种人性遭遇兵匪横行、天灾频发之时,便在公共生活的层面上迅速汇聚成正义伦理,也使我们看到了溪镇百姓与兵痞周旋、与土匪恶战、与天灾抗争的坚韧和无畏。”[5] 围绕林祥福、陈永良、田氏兄弟等人情同手足的关系,体现了他们之间的情义、信任、依赖以及人性的至情至善。在溪镇共同体是人性的统一,也是生命的统一[6]。在这片天地里,溪镇人民意识到他们的生活是息息相关的,谁也逃不掉时代带来的灾难,也只有意识到他们是共同体关系,才能形成意识形态的凝聚力,共同对抗外来侵略,生活才可能安稳,那些只顾自己安危的个体,是摆脱不了苦难的。
一味地逃避现实,只会让侵略势力得寸进尺,唯有共同扛起消灭土匪的责任,这些灾难或许才不会再发生,团结起来的民族,其力量越强大。保卫共有的精神家园,是各民族认同和尊崇的安身立命之本,是各族人民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现实需要[7]。在巩固共有精神家园中铸牢共同体意识,精神纽带在铸牢共同体意识的过程中增强对国家的使命感与责任感。
2.尊重理解中铸牢共同体意识
反战主题下,人们共同体意识的形成也离不开溪镇所有人之间的家庭关系和社会关系。“家国情怀是对家国共同体认知和情感的统一。”[8]家是生命的最终归宿,是一个人身心的寄托之处。林祥福对妻子小美不辞而别的做法心有疑虑,但面对小美的沉默,他并没有进行质问,而是选择了尊重与理解对方。林祥福南下寻妻,是因为深深的家庭情怀,陈永良一家迁至万亩当,也是为了守护家庭,溪镇人民拼死抵抗匪患更是为了守卫家园。独耳民团誓死捍卫溪镇的和平与安宁,陈永良逐渐壮大的复仇队,顾益民病危中送来枪支、支票等行为,都反映了他们尊重和理解各自的选择,互相信任,一起守护和维持着和平的人际关系。
在融洽的家庭关系和社会关系背景下,溪镇人民的心才紧紧地抱在一起,才能铸牢共同体意识,将土匪剿灭,并将北洋军送走。溪镇共同体意识是维系溪镇的团结统一,增强其凝聚力的强大精神纽带[4]。
三、《文城》的团结反抗精神及其现实意义
“战争让一切错乱、失常。”[9]一场又一场的战争,最终逼得溪镇民众不得不反战,在面对共同的敌人时更加团结,“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10]。从《文城》“反战”环节中,溪镇人人献出自身的力量化解了北洋军残部扫平溪镇的意图;面对土匪的残暴行为,人们毫不退缩,视死如归进行反抗,就像千万根细绳拧在一起,最终打得土匪落荒而逃,守得一方安宁。《文城》反战主题中呈现的共同体意识,溪镇百姓的反抗精神和勇气值得我们学习。
《文城》中的这种反抗意识和共同体意识正是当下我们所提倡的。世界的格局正发生变化,科技的进步和社会的快速发展,我们会面对更复杂的外部环境,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与担当,儒家传统文化给予我们的使命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而在今天,青年应深刻认识自身所面临的时代际遇与责任担当,有鲜明的家国情怀和大局意识。
四、结语
综上所述,《文城》中的人物形象各具特色,如顾益民作为当地乡绅的杰出代表,始终坚持以仁义精神善待全镇子民,以身作则地规范着溪镇的礼制,捍卫着溪镇的平安;林祥福是一位朴实忠厚的好丈夫,更是一个侠骨铮铮的江湖义士;忠厚善良的陈永良,在救出顾益民、为林祥福复仇而手刃土匪张一斧的过程中,胆大心细、智勇双全;还有老当益壮、奋不顾身的首代团领朱伯崇、知耻而后勇的“独耳兵团”、良心未泯的土匪“和尚”等,聚在溪镇这个小地方形成了共同体[2]。余华通过溪镇子民与土匪张一斧之间的暴力叙事传达出正义终会战胜邪恶、人格的高尚终会消弭乱世中的不幸这样的价值观念[11]。在当时动荡的社会背景下,溪镇就是他们要守护的“家国”。
从文本中理解共同体意识,有助于铸牢中华民族的共同体意识。同时,经营好自己的小家,努力做到不拖后腿,正是这个时代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当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相冲突时,国家利益至上,先有国才能有家,家国命运紧紧相连。
参考文献
[1] 余华.文城 [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21.
[2] 孟觉之,胡小兰.先锋作家的“出城”记——从《文城》看余华创作的再转型[J].南方文坛,2021(6).
[3] 刘世浩.他乡亦有温情,“文城”自在心中——评余华长篇小说《文城》[J].名作欣赏,2021(32).
[4] 尹世尤,罗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新时代增强民族凝聚力的当然选择[J].领导科学坛,2022(3).
[5] 洪治纲.寻找诗性的正义——论余华的《文城》[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21(7).
[6] 穆再排尔·安外尔,眭国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综述[J].大学,2022(9).
[7] 宋才发.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国家凝聚力的精神纽带[J].社会科学家,2021(5).
[8] 桂璐璐.新冠疫情背景下大学生家国情怀培育的意蕴及有效路径[J].豫章师范学院学报,2022(1).
[9] 章于红,洪庆福.反战:《金色笔记》的一个重大主题[J].北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6).
[10] 姜洁.各族人民像石榴籽一樣紧紧抱在一起[J].中国民族,2022(4).
[11] 高玉,肖蔚.论《文城》中的暴力叙事[J].中国当代文学研究,20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