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开展思想政治教育的载体运用及启示

张瑞锋

革命战争年代，毛泽东在开展思想政治教育过程中，有意识地选取蕴含人民军队思想政治观点和价值规范的事情，以言语、文字、诗歌等多种载体传递给官兵和其他与军事活动密切相关的人员，引导他们领悟事情背后的价值意义并提升他们的认知水平，为军队完成不同时期的使命任务提供思想保证。教育载体是事情（故事、事件）信息传递过程不可或缺的媒介，毛泽东开展思想政治教育以言语、文字和诗歌等为主要载体，承载着丰富的内涵，发挥出思想政治教育强大威力，其基本经验对新时代军队思想政治教育仍有深远启示意义。

一、毛泽东开展思想政治教育运用的载体述要

思想政治教育过程依托教育载体来呈现，不同载体各具特色和价值。言语载体具有面对面、直接便捷、即时呈现等特点，文字载体则具有一定突破时空的能力，诗歌载体具有旋律动人、艺术美感和易于传播的特性。毛泽东巧妙运用、自成一格，以此开展大量卓有成效的思想政治教育实践。

（一）演讲。毛泽东在红军大学的一次演讲中活用“乞丐与龙王比宝”，告诫红军学员作战时不能以己之短去攻彼之长，不能去拼消耗。他还用“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来强调打歼灭战对我军的极端重要性。1939年7月，毛泽东在延安陕北公学对即将奔赴抗日一线的学员演讲。他叙述了封神演义中的神话故事，勉励学员们使用好“统一战线、武装斗争和革命中心的团结”三样法宝，就如同姜子牙下昆仑山时获赠的杏黄旗、四不像和打神鞭一样，凭此可建伟大功勋。他以讲故事的方式营造轻松愉悦的氛围，为学员们传授工作方法、鼓舞战斗士气，坚定了大家抗日战争必胜的信念。

（二）报告。1935 年12 月，毛泽东在党的活动分子会议上作了《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的报告。他化用坐井观天的寓言故事，强调不能只见局部而不见整体，以此告诫官兵不能只看长征期间遭遇损失的一面，更要看到长征是宣言书、宣传队、播种机的一面。他指出，“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于今”，长征是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奇迹。他辩证全面的科学态度和评书般的语言风格，极大鼓动了部队士气。1945 年4 月，毛泽东在党的七大上作《论联合政府》的报告，其中针对国民党政府提出的“军队是国家的”、交出军队换自由等阴谋言论，毛泽东采用叙述事实的办法，列举大革命时期我党军队少而遭受屠戮、民主人士没有军队也没有自由等实例，有效教育全党全军认清“没有人民的军队，就没有人民的一切”。

（三）谈话。毛泽东谈话对象众多，尤以与记者谈话最能表明我党我军立场观点，扩大宣传教育范围。1937 年10 月25 日，毛泽东接受英国记者贝特兰的采访。贝特兰问到共产党倡导的民主政府与某些战时内阁是否符合时，毛泽东列举英国路易乔治政府的反面例子和法国、俄国、西班牙等革命战争的正面例子，叙说战争性质决定战时政治制度的道理。谈话内容通过新闻媒体广泛传播，教育引导全国人民坚信正义的人民战争必胜、民主政府必胜。1946年8 月，毛泽东在与美国记者斯特朗谈话时，提出了“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的著名论断。他列举俄国沙皇、德国希特勒、意大利墨索里尼和日本天皇等事例，指明国民党反动派、美国反动派和原子弹等都是纸老虎，真正的力量在于人民。

（四）文章著作。1936年12月，毛泽东撰写《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文中认为劣势军队要学会“战略退却”，以退为进，寻到破绽，再反攻取胜。为此，他叙述了《水浒传》中豹子头林冲和洪教头比武时，先退后攻取胜的故事；他还对照《左传》中长勺之战原文详细讲解，指出“彼竭我盈”是反攻的有利时机；还列举了成皋之战、官渡之战、赤壁之战、夷陵之战、淝水之战等战例，充分证明以弱胜强需要适时退却而后发制人。1945年6月，毛泽东为党的七大撰写闭幕词，叙述了愚公移山的故事。他把中国共产党比作愚公，把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比作王屋、太行两座大山，把人民群众比作神仙上帝，教育全党全军要努力工作，感动人民群众，就可以推翻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两座大山。

（五）信件。1930年1月，有同志对革命前途产生悲观情绪，发出“红旗打得多久”的疑问，毛泽东撰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来回应疑问，指明前途。毛泽东认为，中国革命的形势像是已到处铺满了干柴，遇一点儿火星，就会燃成熊熊烈火，呈现燎原之势。他认为革命高潮已近在咫尺，“快要”到来了。他采取比喻修辞，连续使用排比句描述出三个生动画面解释“快要”一词：已见桅杆的航船、喷薄欲出的红日和躁动母腹的婴儿。1937年10月，因“黄克功案”，毛泽东写信给审判长雷经天并要求在公审大会宣读。黄克功因逼婚未遂而枪杀青年女学生刘茜，由一名战功卓著的红军领导干部沦为令人痛恨的罪犯，在陕甘宁边区引起热议，又经国民党报纸添油加醋大肆渲染在全国引起轩然大波。面对昔日爱将黄克功战场赴死的请求，毛泽东来信肯定了黄克功曾经的功绩，但要求坚决依法处置，指出如果赦免罪刑就“无以教育红军”。

（六）社论。1941 年1 月，在举国抗战的艰难时刻，国民党反动派竟将枪口瞄向新四军，导演出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毛泽东悲痛万分，立即通过新华社揭露亲日派的阴谋罪行，忠告他们“悬崖勒马”。毛泽东引用“祸起萧墙”的故事，指责国民党反动派破坏团结抗日大局；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谚语，指出事变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用“亡羊补牢，犹未为晚”的寓言，要求国民党主动医治“伤痕”，悔过自新，继续团结抗日。

（七）诗词。毛泽东以诗叙史，大气磅礴。1931年春，毛泽东指挥红军打破敌人的第一次“围剿”后，作词叙述战斗经过。“天兵怒气冲霄汉”，把红军比作“天兵”，虽然当时红军力量尚小，但是坚信我党我军代表正统，不可战胜；用“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叙述了我军将士互传捷报的喜悦。1935 年10 月，筚路蓝缕的中央红军冲破敌人围追堵截到达陕北，国民党追兵一路尾随而至，彭德怀指挥部队执行“扫尾”任务一举歼灭来敌。毛泽东写诗赞曰“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高度赞扬彭德怀截断追兵的光荣战斗和英勇无畏的大将风度。1949年4月，人民解放军以风卷残云之势占领南京，毛泽东作七律诗《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诗中用“百万雄师过大江”叙述了人民解放军排山倒海、势如破竹的战斗挺进；用“不可沽名学霸王”教育全军以史为鉴，将革命进行到底。

（八）革命歌曲。早在古田会议上，毛泽东就批评了“革命歌谣简直没有”的现状，明确指示政治工作机关“负责征集并编制表现各种群众情绪的革命歌谣”，部队随之创作了大量的红色歌曲。如以毛泽东提出的“三大纪律”“六项注意”为基础发展成的《红军纪律歌》，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教育官兵要做到上门板、捆禾草等，后来进一步发展为《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传唱至今。延安时期，毛泽东还亲自咏唱革命歌曲。他对辣椒很有偏爱，以至于最爱唱的歌曲是《红辣椒》。这首歌曲叙述了辣椒不满自己被吃的命运，愤而反抗，领导其他蔬菜起义的寓言故事。显然，毛泽东赋予辣椒“革命者”的身份对其热情讴歌。

二、毛泽东开展思想政治教育载体运用的启示

凭借对马克思主义的坚定信仰和娴熟运用，对人民群众的真挚感情和脚踏实地的调查研究，手不释卷的阅读习惯和深耕厚植的学养积淀，毛泽东思想政治教育载体运用臻于至善，炉火纯青。他的运用聚焦问题、辩证全面、话风多变，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思想政治教育实践经验，值得新时代军队思想政治教育者学习借鉴。

（一）聚焦问题，有的放矢。教育者头脑中带着问题，就会主动寻找答案，注意力更易集中，从而达到较好的教育效果。毛泽东无论运用何种载体，都是针对现实问题进行探索或作答，从没有无病呻吟的行文或言语。如，《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全文聚焦此问题进行解答；《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是回答当时红军官兵中“红旗到底打得多久”的问题；《反对本本主义》文如其名，是针对反对教条主义这个问题而写的；《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首先提出设问“目前形势怎样”，再提出“这样的形势下，各阶级怎么办”，进而提出“我们该用怎样的策略”，用这些问题使教育进程有的放矢且环环相扣。问答式谈话也是毛泽东经常采用的教育方法。1936年7 月和9 月，毛泽东两次同美国记者斯诺谈话，主要回答了抗日战争的策略和建立统一战线等问题。1938 年2 月，毛泽东同合众社记者王公达谈话，对中国抗战前途、八路军处境、国共合作前景等问题进行了回答。

（二）辩证全面，循循善诱。通过对事情的全面叙述、辩证分析，引导教育对象“自主”作出正确选择，从而心悦诚服接受教育。卢沟桥事变后，毛泽东在《反对日本进攻的方针、办法和前途》一文中，叙述应对事变可采取的两种方针（即坚决抗战和妥协退让）、可实施的对应两种方针的两套办法、可能的两种前途（自由解放和当亡国奴），供全国军民“自由”选择，经过权衡思虑，绝大多数军民会选择为着自由解放的前途而坚决抗战。在《论持久战》中，他既驳斥亡国论，也驳斥速胜论，提出了持久战；他叙述日本战争力量之强，也叙述中国“地大、物博、人多、兵多”；他还叙述了“防御中的进攻，持久中的速决，内线中的外线”等对立统一的具体战略方针，使我军官兵在辩证全面的叙述中提高了对全面抗战的认知水平。另外，毛泽东以辩证思维克服极端问题，既反对“左”也反对右。如1938 年10 月，毛泽东在《论新阶段》中要求中国共产党正确认识和强化自身，既要反对右倾错误路线（陈独秀、张国焘等），也要反对“左”倾错误路线（李立三等）；面对严峻复杂抗日形势，既要“反对右的悲观主义”，也要“反对‘左’的急性病”。

（三）多重话语，雅俗共赏。毛泽东将政治话语、生活话语、评书话语等不同风格灵活运用于思想政治教育中，不同话语风格相得益彰，达到雅俗共赏的效果。毛泽东作为党和军队领导人，政治话语是其话语体系中必不可少的重要成分，不胜枚举。如在《关于纠正党内的错误思想》一文中，使用单纯军事观点、极端民主化、非组织观点、绝对平均主义、主观主义、流寇思想、盲动主义等；在《矛盾论》中用到宇宙观、形而上学、矛盾的普遍性等；解放战争的三大战役胜利结束后，毛泽东将解决国民党残敌的方式命名为天津方式、北平方式和绥远方式，以城市命名的作战方式本身就承载着解放该城市的叙事，丰富了政治话语。生活话语是人民群众的日常话语，甚至目不识丁的人也能张口就说、一听就懂。毛泽东主张“向人民群众学习语言”，多用群众语言即生活话语。他用“失败是成功之母”教育官兵勇于实践探索，不要害怕失败；用“青黄不接”来形容形势十分危急严重；要求游击队像“渔人打网”一样能收放自如；用“不挖墙脚”来强调国共双方都不能破坏统一战线；用“挂羊头卖狗肉”来形容国民党所谓的“统一论”等；用“睡觉于前，又起床于后”等日常生活情形来解释“英勇战斗于前，又放弃土地于后”的合理性。毛泽东自幼喜爱古典名著等经典作品，使他的教育风格呈现评书话语特色。他用“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教育官兵要抓住事物的内部联系来提高认识、指导实践；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来强调认识不能离开实践；用“视敌人如神物，视自己如草芥”来讽刺在抗日战争中信奉亡国论的人；用“贪官污吏，实为其党徒；摩擦专家，皆属其部下”来发动全国军民讨伐汪精卫等汉奸卖国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