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片《雨中曲》中主要角色的性别气质分析

吕帛伦

（谢菲尔德大学，英国 谢菲尔德 S37RD）

电影《雨中曲》是米高梅公司出品的歌舞片，1952年在美国上映，电影的故事背景发生在好莱坞默片时代向有声电影时代转变的历史时期。这部电影讲述了一个成熟的无声电影明星和一个有抱负的女演员的演艺经历，并提出了一系列关于性别、阶级的问题。影片围绕着唐纳德·洛克伍德（简称唐，吉恩·凯利饰，《雨中曲》的导演）和凯西·塞尔登（黛比·雷诺斯饰，简称凯西）之间的爱情故事展开，讲述了男女主角从最初的相互对立态度到之后的互相帮助，最后一起走向成功的故事。电影中有大量吉恩·凯利（简称凯利）先生演唱和舞蹈的情节，形成了他电影的特色。作为这部电影的导演和男主角，凯利的电影技巧和舞蹈天赋已经发挥到了极致。许多精致的舞蹈片段和经典歌曲也是主要的亮点，给观众带来了非常深刻的视觉体验。

一、基于电影历史现实的描述

任何艺术作品的表达都要基于现实的生活素材，《雨中曲》作为歌舞片也运用了现实主义表现手法。《雨中 曲》作为一个经典的歌舞片，歌曲和舞蹈有很强大的表现力，但它是基于现实主义的艺术表现手法。一部歌舞片在很多情况下就像一部歌剧，是建立在社会现实基础之上的，歌舞片是用各种音乐舞蹈片段的戏剧化手法试图让描绘的情节更加可信，就好像它发生在现实中。在情节设计方面，可以概括为好莱坞从无声电影向有声电影过渡期间的视听盛宴。这部影片跨越了整个25年的电影音乐传统，明确引用了首个有声电影和音乐“爵士歌手”，以及弗雷德·阿斯泰尔风格的歌曲“你来找我”。对历史的阐述和表达是这部电影的一个重要特点，反映出这部电影的现实主义风格，并且借助这个历史转折时期的有声电影以及歌曲，在某种程度上，具有很强的真实性［1］。虽然影片 对早期默片时代和无声到有声电影转型时期的各种因素进行了艺术讽刺，并且也有夸张的表现手法，但这是一种叙述历史的方式，而不是对历史与现实的逃避。这种方式不同于其他普通的音乐剧或电影，它更像是以一种更有意义、更吸引人的方式来讲述这段过渡时期的历史。现实主义风格的戏剧化表现手法可以让观众在真实历史背景下对主要角色的塑造有更深刻的理解与认识。

二、唐的男性气质的外在表达

《雨中曲》的灵 魂在于舞蹈，而不是特技表演、声音、歌曲。在整部电影中，唐是主角，他的男性气质特征主要由各种音乐舞蹈片段来展示。“《雨中曲》中的音乐通过丰富的音乐风格将观众带入了不同的时间与空间。”［2］在电影的开头，描绘的是唐的记忆开始于小时候在酒吧跳踢踏舞，然后是在十几岁的时候，他和他的好友科斯莫·布朗（唐纳德·奥康纳饰）试图通过在酒吧表演小丑式的双人舞来赚钱生存，这些幽默而快乐的音乐舞蹈也反映了唐艰难的青年生活与奋斗历程，同时一系列的舞蹈动作与艺术手法在一开始就奠定了唐是一个有着男性气质的舞者的基调。唐的肌肉发达，舞蹈是即兴而无约束的，充满了阳刚之气。基于他的踢踏舞步，更加凸显了男性特征。如舞步迅捷，躯体扭曲幅度大，跳跃腾空高度高。他的舞蹈动作给观众带来了更多的视觉冲击和欢快的体验；肌肉和身体的展示能够突出男性舞者敏捷、强壮的身体，使观众深入理解身体姿态和歌舞片段的内涵，凯利可以说是那个时代很具有代表性的舞者。男舞者可以通过其男子气质的内在品质来展示他的男子气质，例如信心、运动能力、自控力、冷酷无情。作为导演与男主角，凯利为这个影片的舞蹈、歌唱定下了基调：欢快、活泼的气氛伴随着即兴的表演。凯利在影片中表现的男子气质是比较复杂的，还需要结合时代背景来进行分析。战时和战后美国的年轻人或士兵体现了一种新的男子气质，可以解释为拥有一定的力量、勇气和能力，在这之前这些年轻人通常在电影中会被描述为经历过身体和情感上的创伤。男子气质在形象和身体上的表现是基本的，经过一些经历和心理收获后的转变是男子气质的内在表达。

三、唐的男性气质的内在表达

在舞蹈片段“Singin'in the rain”中，凯利在倾盆大雨中展示了丰富多彩的歌舞。他沉浸在爱河之中，像一个快乐的孩子在路灯和水坑之间舞蹈穿梭，激情四射。这段歌舞中每个舞蹈的不同动作都表达了不同的情感：时而沉浸在爱恋之中，时而沉浸在梦幻中，时而愚蠢任性，时而变化无常。凯利的创作意图是表达当时二战战后的狂喜，而这种狂喜可以被解释为“必胜信念”。凯利认为舞蹈需要强调歌词的内涵，比如歌词“我要有一个光荣的感觉”“我要再次快乐”在他的舞蹈中都有对应的形式表达。这部电影创作的历史时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在与二战中的其他参战国相比，美国人尤其应该感到胜利的喜悦；而不像在欧洲和亚洲，战胜国和战败国都遭受了巨大的灾难。这些历史背景“促成了美国民众形成了追求自由、上进、美好、幸福感等价值观，同时也深刻地影响到了包括艺术在内的美国各个领域发展方向的转变。”［3］美国人心中胜利的喜悦体现在了影片中，唐在经历了爱情和事业的双收后，摆脱了之前在自己演艺事业以及前途上的困境，此时他的内心充满了无限快乐和自信，这与凯利在战后的创作意图、快乐和自信完全一致。这些都是唐男子气质的一部分：一种自信、力量和从一些经历中解脱出来的感觉。歌舞片段“Singin'in the rain”被从音乐剧的舞台上带到了电影场景中雨天的大街上，在这个片段中唐的表演纯粹而充满活力，使舞蹈达到了身体狂乱的巅峰，不只是舞蹈动作的外在表现，他内在的心理情感也被生动地展现了出来，这些都是男性气质的内在表现。

图1 “Singin'in the rain”歌舞片段

四、唐并非“女性化”的舞者

唐的柔和、唯美的舞蹈动作和舒缓、具有女性气质的歌声体现了他内心的欢乐、爱的喜悦、成功的“狂喜”以及困境中释怀的复杂情感，是男性气质的内在表现，因此唐不是一个“女性化”的舞者。

从当时的历史角度看，凯利的舞蹈形象超越了异性恋的规则，但仍然显得很有男子气质，一些电影评论人说他在电影中所表现的形象像是一个“女性化”的舞者，他具有潜在的、不确定的女性气质。在“Fit as a Fiddle”“Moses Supposes”这两个舞蹈片段中，凯利展示了快节奏、高频率、力量和复杂的动作，在“Singin'in the rain”片段中，展示了柔和、缓慢、轻盈等舞蹈动作。在凯利的大多数舞蹈作品中，坚持了一种“运动”的舞蹈姿态。虽然芭蕾这种舞蹈动作掩饰了男性在上肢力量上的天然优势，但凯利通过让观众欣赏他肩膀和手臂力量来保持其男子气质，他对力量有着天生的自信。仅仅根据柔和、缓慢、轻盈的舞姿来判断一个男性舞者的性取向或性别气质是不准确的，“女性化”的气质在这里是对男子气质的补充。凯利的“女性化”舞姿贯穿于整体的男子气质中，他柔和的声音和缓慢的动作旨在展示他微妙的心理情感。如“Singin'in the rain”中唐的柔和、唯美的舞蹈动作和舒缓、具有“女性化”的歌声就是体现他内心的欢乐、爱的喜悦、成功的“狂喜”以及在经历困境后释怀的复杂情感，是男性气质的内在表现。因此，凯利的“女性化”和缺乏男子气质的表现只是从舞蹈和歌唱本身来肤浅地理解男子气质，没有深入到歌舞片的舞蹈艺术片段以及具体故事情节，并且没有仔细探究角色的内心世界，这是不合情理的。

五、凯西的女性气质

凯西的女性气质体现在作为一个充满活力、有很高音乐和舞蹈天赋的年轻女性，青春靓丽、歌声甜美、身材娇小，她的歌曲和舞蹈充满了浪漫与活力的色彩。

人物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把握本歌舞片中叙事和展示人物的一个重要因素。唐和凯西之间的爱情故事是这部电影的重要情节主线。与琳娜不同的是，凯西一直扮演着唐人生道路中的推动者，而且在电影开头就作为舞台剧演员的她，有着和唐一样的舞蹈与歌唱天赋。在电影开头的片段中，唐由于意外和凯西首次驾车同行，此时作为舞台剧演员的凯西嘲讽唐的表演只是一个“影子”，作为无声电影明星的他无法让观众听到他真实的声音，这让唐感到惊讶和羞愧。“‘尊严，尊严大于一切’这句人生座右铭贯穿了话语叙事的全过程，而‘维持尊严’和‘取悦公众’的平衡，正是唐作为演员整个职业生涯的重要课题。”［4］凯西的评论只是有感而发，但对唐作为演员的尊严发出了挑战，她暗示了唐将超越莉娜，超越当前的无声电影时代成为一个真正的有声电影明星，预示了电影剧情的走向。“影子”这个词是对无声电影的批判，表明了未来电影创作将会向有声电影发展，凯西这样一个聪明伶俐、充满活力、率真的女性形象在这里反映得淋漓尽致。然而，她从来没有在非叙事管弦乐的伴奏下，通过自发的演唱表达对唐的情感，这部电影旨在抑制她在叙事和音乐上对自我表达浪漫爱情的尝试。在影片中，个人通过音乐、歌唱和舞蹈表达情感主要集中在唐的自我表现上，凯西没有自己单独的镜头来表现自己的舞蹈和歌唱，她在一定程度上只是唐个人情感的接受者和反应者。在“You Were Ment for Me”这个歌舞片段中，主要描绘的是唐再次见到凯西时对她表达爱意的浪漫场景。为了表达对她的爱，唐用一系列舞台布景特效创造了日落、薄雾、彩色灯光和柔和的风，风情万种，浪漫抒情。此时凯西没有任何演唱和歌词，只有肢体语言，用很有魅力的眼神表达对他的爱，人字梯的构图使男女主人公相互暧昧的目光相互交织在一起，静态的身材和眼神展现了女性的气质，此时的凯西就像天使降落人间。

图2 “You Were Ment for Me”歌舞片段

结合当时20世纪50年代电影创作的历史背景，1952年的女性往往不能承认个人的职业和欲望。当她想说“是”的时候，必须假装说“不”；爱情必须被动追求，事业必须从属于伴侣。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女性在社会中的地位和独立性与男性有所不同。在影片中凯西成了唐的情感被动接受者，也是他事业的积极推动者，凯西的音乐和舞蹈天赋彪炳，但在影片中和唐在一起时就被有意削弱了。凯西一直扮演着唐缺失的一面，好像从电影一开始就暗示两人是为对方创造的，凯西是被动的，但她也帮助创造了一个完美的唐的形象。

在影片的最后部分，当唐和凯西最终以爱人的身份出现时，二者的体态和音乐、舞蹈、歌唱完美同步，同时有声电影在这个时刻声音和画面上的技术正式匹配。这代表了有声电影的正式诞生，也体现了荧幕下这对情侣的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的和谐融合。凯西的青春靓丽、甜美的歌声、小巧的身材与唐的成熟、明星形象、男性气质的舞蹈和强健的体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通过这种双重聚焦，展示出了有声电影的丰富多彩。

六、结语

歌舞片《雨中曲》以一种戏剧性的风格，再现了20世纪20年代好莱坞从无声电影到有声电影转型的发展历程，其中现实主义是这部歌舞片的重要特征，影片中的现实主义手法主要体现在用戏剧化的手法来描绘真实发生的历史进程，并加入了众多特定历史时期出现的音乐、电影片段等。唐的男性气质的外在表达体现在身体强健，舞步迅捷，躯体扭曲幅度大，跳跃腾空高度高，以及超强的运动自控力。唐的柔和、唯美的舞蹈动作和舒缓、“女性化”的歌声是男性气质的内在表现。凯西的女性气质体现她充满活力、青春靓丽、歌声甜美、身材娇小，歌曲和舞蹈充满了浪漫的色彩。凯西的音乐和舞蹈天赋彪炳，但在影片中被有意削弱了，这与当时电影创作的历史背景相吻合，体现了战后美国女性的社会地位是处于从属地位的。电影从唐和凯西等人物的经历逐渐展开故事的叙述，让观众最初的视角集中在角色的个人经历，最终视角停留在唐和凯西以爱人的身份出现，二者体态和音乐、舞蹈和歌唱的完美同步标志了有声电影的诞生。探寻借助音乐与舞蹈的多样性手段对男女主人公性格、心理、性别气质进行表述的方式方法也是当代歌舞片的研究重点。歌舞片《雨中曲》所创造的这种“艺术化的生活世 界”，客观上表明歌舞片许诺给观众的最大观影体验，其实并不在于音乐与舞蹈片段本身的华丽外表，而在于对歌舞片中男女主人公情感故事、心路历程、性别气质的深刻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