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在中年的庭院（组诗）

王珏

四川通江人，中学语文教师。已在省级报刊发表诗歌作品若干，出版诗集《波纹与音阶》《我在你的边缘行走》两部。

阳光洒在中年的庭院

每当我走进这方净土

你的嘴角总是微微上扬

日光放荡地写意着万物

你仍是满园最艳的一朵

我乐意轻轻地

打马自你身边而过

哒哒的马蹄像一阵风一丝雨

护你暗香缕缕

红芍年年，知为谁生？

只有我知道

你娇艳盛放的理由

白发祭

母亲赐我十万精兵，居高临下

在高处守护我的粮食、青春和爱人

把叮咛当使命。十万里栉风沐雨冷暖相随

它们列阵保护我也淹没我

因为爱我蛰伏，不想出人头地

因为恨我想放马平川，无阻无挡

十万精兵被我折腾了一生，岁月更替，草木荣枯

许多青春粮食和爱情相继被沦陷

被丢弃，唯有这青丝白发于我不弃

如今我只剩白發三千，在残兵集结的蓬草下

仍将佑我平安，仍将慵懒地伴我余生

今夜，我独居老宅

我定义的老宅

是中梁街旁的一栋四层民居

处在城乡接合部

前临闹市背靠青山

老宅其实不老，因为

居守养老的父母老了

我并非出生在这屋

我是从漆黑的月光里跑出来的

白色马匹，孤独中

一匹因为长生而孤独的马匹

渴望着居有定所

大半生都风餐露宿

我从骡子坡起步，穿越显山露水

从童年到中年

在欲望和空虚间往还

一站接一站，终结于此

今夜我独居老宅

对自己除了更深的怜悯

还能想什么，做什么？

许多温柔的同情像流星路过我

窗台上的紫罗兰，在浓密的漆黑中

已飞扬跋扈地枯萎

暮色装饰着后山的窗子

还好，我从这里探出头

还可旷想远山的深度

在窗玻璃上呵一口气

用手指画一条长长的小路

又一个背影在这条路上

隐隐约约

乙亥年，最后的诺水

也好，凌空的一场雪

在这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姗姗来迟

在一个自己尚未预设的地方

在曲径通幽的山涧

或开阔的原野

一袭飞天误入蛮荒

停下来，并等候一条河流

和她相遇，命定的纷扰

让她的每一分踌躇

都屈从了百草枯萎

青色褪尽，尘世寂寥

草木总想漫过西楼

今夜好静

我在想这薄凉的月光

如何穿越心中那片林荫

枝头上残存的骨节

如何含苞孕结

真的要经历这场寒冬吗？

伴着忧郁的心跳

四季在这里漂泊成霜

仰望曾经浩瀚的星空

只剩如此坚硬的寒光

整个旷野

漫天的雪花播撒着慈悲

被风搅乱的一层层银屑

抚慰着冰凉的希望

严寒之下

枝头红果正在收缩

好年景的又一次雪崩

祥瑞嘲讽着丰年

西楼的灯光豆点斜出

多么好，我还浮在夜的表面

尽管预期被反复切割

刀锋过后，草木伸伸头

傻傻地，又顶了上来

落日

靠山而居，乐于与落日为伴

只是落日落得太频繁让我心乱

每天落，每天都在我倚柱的怀想里游走

每天落，每天都在我向晚的离别里滞留

春去秋来，直到山坳里又多一颗落日

落日便落进土里

直至它对应的实体熄灭，不再落

面对落日，我的心猛地收紧

面对落日，我的心猛地收紧

满世界嫩生生的绿还泛着一天的热气

点水的蜻蜓嬉戏初生的小荷，倒立成趣

满园玫瑰含蕾待艳

摧折的风暴，又会在夜里骤起

一只白鱼潜游，鳍羽初成

片片银鳞润滑而柔弱，可御坚冰和十二级龙门

落日映我，心事浸入迟暮

细微的哀愁满山遍野，难以挥动的右手羁绊成石

黑夜吞噬的万千美梦，让一道晚霞草草作了志铭，当旗挥舞

我真不知道

明朝是否碧水蓝天，艳阳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