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菲
(广西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4)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其中蕴含的协和万邦、居利思义、和而不同、世界大同、天人合一等思想是中国人民在长期生产生活中积累的国际观、义利观、社会观、天下观、宇宙观的重要体现,同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具有高度契合性。“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1],也是中华优秀文化的核心要义。习近平总书记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指出:“如果不从源远流长的历史连续性来认识中国,就不可能理解古代中国,也不可能理解现代中国,更不可能理解未来中国。”[2]10年前,面对百年未有的世界之变、时代之变、历史之变,习近平总书记从世界历史发展和人类价值体现的视角上,提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对西方社会“二元对立”“普世价值”“霸权主义”等思想的超越,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是解决全人类难题的中国方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理论来源之一,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学理支撑。衣服有冠冕,木水有本原。寻找人类命运共同体5 个具体内涵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思维方式、理想追求等方面的契合点,可以为人类命运共同理念体提供更丰厚的哲学底蕴,增强人类命运共同体传播的信服力与说服力。
习近平指出,“儒家倡导‘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主张‘协和万邦,和衷共济,四海一家’”[2]。这种“协和万邦”的国际理念同人类命运共同体“持久和平”的政治观有很多相通之处。中华民族自古以来都向往和平,始终坚定地做和平的维护者与捍卫者,把爱好和平的基因融汇在对外交往理念、安全观念之中。在国际交往中,中华民族坚持以“和为贵、亲仁善邻”的交往理念。在安全观念中,中华民族崇尚和平、反对战争。早在春秋战国时期,爱好和平的思想就已为百家共识,并被历代文人骚客继承发展和弘扬。协和万邦思想体现在对外交往理念上就是追求“以和为贵”,在交往实践中用和谐来化解国家矛盾与冲突。传统文化中含有追求与崇尚和谐的理念,在农耕经济背景下,社会稳定和分配均衡一直是人们所追求的目标。和谐是天下根本,是可遇不可求的社会发展因素,是中华儿女朴素而崇高的社会理想。“和为贵”(《论语·学而篇》),“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中庸》),“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孟子·公孙丑下》)皆体现了和谐是世间万物产生的源泉。如果说稳定的自然环境孕育了万物,那么良好的社会环境推动着社会发展与人的全面发展。正所谓“天地合而万物生”(《荀子·礼论》),“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老子》)。和谐还是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相处准则。矛盾具有普遍性,和谐则是推动矛盾由对立走向统一的制胜法宝。所以,“内者父子兄弟作怨恶,离散不能相和合”(《墨子·尚同上》),“与人和者,谓之人乐;与天合者,谓之天乐”(《庄子·天道》),“家和万事兴”。
中华传统文化和谐思想强调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而持久和平的政治观正是对古代和谐文化的继承与发展。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中华文明具有突出的和平性,从根本上决定了中国始终是世界和平的建设者、全球发展的贡献者、国际秩序的维护者。”[2]中国把持久和平放在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首位,认为和平是世间万物产生与发展的社会基础,没有稳定的环境,其他的社会发展活动就无从谈起。和平犹如空气阳光,受益不察,失之难存,是人类普惠性的产品,需要大家共同维护。但总有一些国家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其他国家的痛苦之上。资本主义通过暴力掠夺与强制剥削实现了自身的发展,把自己国家的发展建立在对其他国家的暴力和血腥之中。从自由竞争时代的坚船利炮到垄断时代的世界大战,再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干涉他国内政、瓦解意识形态等隐性文化战争,都可以看出资本主义霸权本性没有改变。持久和平的政治观正是应对当今世界出现的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的时代诉求,是应对恐怖主义等安全威胁的有力举措。在这样一个复杂多变的世界中,只有通过建设持久和平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促进国家间相互尊重、平等协商,才能够有效地解决全球性挑战,维护世界和平,实现人民的幸福生活。中国始终“在坚定维护世界和平与发展中谋求自身发展,又以自身发展更好维护世界和平与发展。”[4]23中国参与联合国维和行动维护世界和平,以实际行动做世界和平的建设者、国际秩序的维护者,皆源于中华民族的和平基因,源于中国人民的天下情怀,展现了中国的大国担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对利益的追求源自人本身的需要,获取更多的利益会为国家与个人的发展提供更充足的物质条件与精神支撑。中华传统文化中有很多关于义利关系的深刻探讨,先贤大儒们在“义利之辩”中达成了“以义为先、义利相兼、重义轻利”的义利观共识,成为评价人格的道德标准,制约着中华儿女的行为规范。正确对待和处理“义”与“利”的关系,坚持居利思义、重义轻利是君子的价值追求与行为准则。如:“君子以义为上”(《论语·阳货》),“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君子义以为质”(《论语·卫灵公》);“义利相兼、尚利贵义”是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双赢,体现了义与利的辩证统一性。古人云:“义,利也”(《墨子·经上》),“利物足以和义”(《周易·乾卦·文言传》),“义以生利,利以丰民”(《国语·晋语》),“居利思义,在约思纯”(《左传·昭公二十八年》)。总之,“兴天下利,取天下义”是从整个世界的利益出发想问题、办事情,体现了中华儿女兼济天下的胸怀与格局。
人类命运共同体倡导各个国家携手开拓共同繁荣的发展之路。共同繁荣的经济观是对传统义利观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有利于改变当前世界经济遇冷、逆全球化、贸易保护主义的现状,推动着国际经济向好发展,更符合中华儿女的处事理念和凸显出中国特色的大国外交形象。中国以义为先、重义轻利,始终“秉持真实亲诚理念和正确义利观加强同发展中国家团结合作,维护发展中国家共同利益”[4]61。中国希望广大发展中国家加快发展,并对贫穷的国家发展急难问题提供帮助。“‘一带一路’倡议已吸引世界上超过四分之三的国家和32 个国际组织参与,拉动近万亿美元投资规模,形成3 000 多个合作项目,为沿线国家创造42 万个工作岗位,让将近4 000万人摆脱贫困。”[3]正确义利观是建立在相互尊重、相互平等相待的基础上的,强调合作共赢、共同发展,反对霸权主义和丛林法则,也就是义利相兼、尚利贵义。中国扩大对外开放,朋友圈越来越大,关系网越来越密,对世界发展的贡献也越来越大。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致力于解决全球和平赤字、发展赤字、治理赤字等全球性难题。“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非洲是发展中国家最集中的大陆。相似的历史遭遇、共同的历史使命把中国和非洲紧紧联系在一起,中非从来就是命运共同体。”[6]中国向非洲等欠发达地区提供资金、人才、技术、设备等各方面支持,有效促进了欠发达地区的发展,将中国发展机遇拓展为世界发展机遇,使更多的国家搭乘中国发展的顺风车,更多的人享受到中国发展的红利,为全球共同发展创造新的机遇,充分展现了中国的国际道义与“兴天下利、取天下义”的大国担当。
早在西周时期,先贤就从哲学角度展开“和”“同”之辩,和而不同的思维早已成为中华儿女潜意识的处事准则。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从矛盾双方的对立中求共性,包容差异中促发展。和而不同是与人之交的价值尺度,古人云:“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论语·子路》),“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中庸》)。君子强调和谐、合作,但不能丧失主体性、消解自我意识;和而不同是君子待人处事的人文精神,是万物和谐并行的事实。先贤们认为“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声音相和,前后相随”(《道德经》),“凡物必有合,合必有上,必有下;必有左,必有右;必有前;必有后;必有表,必有里”(《春秋繁露·基义》),“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周易·系辞下》)。万物竞相生长,遵循着世间规律与运行法则,彼此并不妨害,如同日月运行、四时更替;和而不同是推动事物发展创造动力。如:“夫和实生物,同则不继”(《国语·郑语》),“和羹之美,在于合异”(《三国志》)。以和而不同的眼光来看待差异性,在尊重多样性基础上,通过良性竞争来促进创新,在差异性方面达成共识,在统一性方面促进事物质的飞跃。
人类命运共同体开放包容的文化观与传统文化和而不同的社会观不谋而合,提倡以开放、包容和尊重的态度来寻求共识,以相互理解和协商共进的方式来化解冲突,“以海纳百川的宽阔胸襟借鉴吸收人类一切优秀文明成果”[4]21。开放包容的文化观是对西方冷战思维、文明冲突、普世价值等观点的超越,强调倡导和尊重世界文明的多样性,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以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以文明共存超越文明优越。开放包容的文化观是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现实需要,从“一带一路”倡议,到自由贸易试验区建设、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中国是文明交流互鉴的实践者与引领者。不同文明没有优劣之分、文明的差异不是世界冲突的根源,各种文明都是世界文明的宝贵财富,文明交流互鉴是人类文明进步的不竭动力。中华民族是世界文明交流的重要参与者与受益者,中华文明在兼收并蓄中历久弥新。从张骞出塞、唐玄奘取经、郑和下西洋,到近代以来的洋务运动、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再到改革开放以来全方位对外开放,中国积极推动文化交流互鉴,在异中求同,在合作中双赢。开放包容的文化观将会创造更多的发展机遇,需要加强国与国合作来应对共同挑战。“开放包容的人类命运共同体”要求各国在全球事务上放下偏见和成见,尊重不同文化、种族、性别和制度的差异,相互信任、平等协商,通过对话和妥协解决问题,实现共同繁荣和发展。
《礼记·礼运》中讲:“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先秦时期不论儒家“大同社会”“天下一家”“四海之内皆兄弟”的理想,还是墨家的兼爱、非攻思想,又或是兵家的慎兵思想都可以看出我国人民向往繁荣和谐、稳定有序的理想社会,所以才会有“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礼记·大道之行也》)。春秋战国时期,战乱频繁,生灵涂炭,历经磨难的百姓渴望安定有序的生活,天下大同的思想也就应运而生。比如:“天下兼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墨子·兼爱》),“兵者非君子之器也,不祥之器也,不得已而用之”(《道德经》),“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孟子·公孙丑下》)。这些都可以看出中华民族自古以来都是把军队作为维护国家安全的保底手段,从不会主动挑起战争,更不会把执强欺弱当作自我发展的途径。中华儿女历经磨难、饱经沧桑,更渴望一个安定有序的发展环境。“世界大同”的天下观虽是一种理想,但是它追求的理念仍然值得我们认真思考,时刻激励我们为促进人类社会在和平、平等、文明的基础上全面发展不懈努力。
中华传统文化中的大同思想包涵不同性质的事物之间的聚合关系,尊重和保障人的生存权利,摒弃地域以及时空对社会发展的限制。“中华文明具有突出的和平性,决定了中国不断追求文明交流互鉴而不搞文化霸权,决定了中国不会把自己的价值观念与政治体制强加于人,决定了中国坚持合作、不搞对抗,决不搞‘党同伐异’的小圈子。”[2]大同思想同样适应于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当今社会疫情警示、俄乌危机等不安全因素层出不穷,国际安全形势不容乐观,迫切需要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的新安全观,不能再用冷战思维、零和博弈思想来理解世界,而是要尊重和保障每个国家的安全。新安全观需要各个国家共同维护传统领域和非传统领域安全。任何国家都不是一个孤岛。世界交往的快速发展,彼此的联系性增强,世界越来越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同体。中国一直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践行者,在国际交往中积极参与多边事务,遵守国际法和国际道德准则,实行良好的外交政策,提高国防能力,推动和平解决争端和冲突。
天人合一理念跳出了“主客体二分”的窠臼,在尊重二者差异性的基础上,把握人与自然的动态平衡,实现和谐共生。天人合一理念以整体性的视角来处理“天、地、人”的关系,认为人与自然本就是统一体,人不能过度掠夺自然资源,否则会受到自然的谴责,并把这种谴责归为不可违背的天意。天人合一理念包括自然有自己的规律,人类不可以征服自然,只能认识与利用自然规律。如:“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荀子·天论》),“乾道变化,各正性命”(《周易·象传》)。天人合一理念也包括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人要遵循自然法则,崇尚自然,效法天地。如:“人与天地相参也,与日月相应也”(《黄帝内经·灵枢·岁露论》),“天地者,万物之父母也。合则成体,散则成始”(《庄子·达生》)。天人合一理念还包括自然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条件,为人类提供生活必需品,人要有节度地获取自然资源。如:“钓而不网,弋不射宿”(《论语·述而》);“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孟子·梁惠王上》)。“天人合一”理念认为人是自然界共同构成一个整体,体现了非二元对立理念,丰富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对自然的认知。
人类命运共同体中“清洁美丽”的自然观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天人合一”的宇宙观一脉相承,共同体现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清洁美丽的自然观是对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进程中所呈现的“主客体二分”理念的超越。“主客体二分”的理念使得人类社会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关系出现了裂缝--人成为自由的主体、认识的主体、实践活动的主体,成为绝对的中心;自然界则成为自由主体的客体、被认识的客观对象,实践活动的客体。“主客体二分”的理念引发了人与自然相互对立的认知,这一种认知导致人类忽视自然界的规律和价值,将自然视为可利用的工具和可消耗的资源,造成了环境污染和资源浪费,最终导致生态问题的出现。清洁美丽的世界,宜居宜业、宜工宜学的生存环境是人们共同的期盼,能不断提高人对美好生活的幸福感与满足感。一个清洁美丽的世界是建设生态文明的应有之义。只有在一个清洁美丽的环境中,才能够实现社会、经济、环境等多方面的可持续发展。因此,我们“必须牢固树立和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站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高度谋划发展”[4]50,通过各种手段来实现减少环境污染、保护自然资源和原始景观、促进可持续经济增长目标的达成。2021 年10 月14 日,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指出:“发达国家从碳达峰到碳中和,欧盟将用71 年,美国用43 年,日本用37 年,而中国给自己规定的时间只有30 年。”[6]30年目标体现了中国在气候治理方面的雄心壮志与大国担当。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积极稳妥推进碳达峰碳中和”[4]51。唯有共同努力,才能够营造一个清洁美丽、充满活力的生态环境,从而让人类命运共同体更加美好。
当前,我们正处在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时代,这是一个充满挑战的时代,也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时代。我们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都更接近人类社会发展的最终联合体形态。顺应时代发展潮流,认同并支持拥有深厚学理支撑人类命运共同体,已成为世界发展的历史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