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军
“错位”是文学作品中普遍存在的艺术规律,孙绍振先生首先根据自己阅读小说的体验归纳出“错位”的规律和特点,继而将其升华为“情感错位”理论。对于这样一个突破以往对文学文本解读的全新理论,只有引导学生进行深入学习领悟,进行内涵解析寻求启示意义,才能进一步用其指导教学实践。
《现代汉语词典》第7 版中对“错位”一词有两种解释:一是离开原来的或者应有的位置;二是比喻失去正常的或应有的状态。“错位”作为一种理论是由孙绍振最早提出来的。他明确提出:“在小说人物之间情感错位的问题上,‘错位’是情感范畴,这不是对立,也不是分离,而是在统一的,甚至紧密的情感联系中,拉开距离。”而且强调了“情感错位”这个概念并对其具体内涵作了进一步阐释。他认为就单个人物而言,在不同情境中人物显示出多重性格,同一人物的多种性格表现“不是绝对统一的,但又不能简单归纳为矛盾的,这两个方面既是势不两立的,又是‘同情’的,最恰当的概括就是错位。”
基于上述基本概念和孙绍振的内涵阐释,我们可循此方向对“情感错位”理论产生基本的认识。一是“情感错位”理论具有高度的原创性。孙绍振提出“错位”的理论是在认真学习了诸多文学理论之后,凭借个人阅读体验和他多年深耕的文本细读领域的经验,直接从个人的文本分析经验中提取观点,加上深度的理论加工形成了个人结构化的认知体系,然后经过系统的衍生,形成个性化的理论架构,具有高度原创性。二是“情感错位”理论具有独特的延展性。孙绍振在总结归纳错位理论的衍生和发展时也曾强调,该理论不是完全孤立的,也有其理论渊源,如借鉴了俄国形式主义、法国结构主义等某些方面的权威理论成果,也曾受朱德熙结构主义语言学基础的影响。孙绍振勇于在文本解读领域建构新的理论体系,他打破固有的权威,敢于质疑和突破。因此,他提出的错位理论与以往理论之间都存在着差异性,是全新的理论,正是因为理论之间的相互影响才能使相关体系的建构更加完整。三是“情感错位”理论具有广泛的适用性。情感错位理论有极强且严密的逻辑,它并非固守一种特定的模式,它能够揭示出文学作品中人物塑造和情节发展的深刻规律。孙绍振先生在提出这一理论之初,是针对小说而言的。他指出:“小说是人的感情动态错位学”“小说形象的感染力在于同一情感结构中的错位,错位越是丰富,艺术感染力越是强烈。”[1]后来,叙事性文本解读中广泛运用“错位”理论,使文本的解读更有深度且更加多元。因此,该理论不仅适用于一种文学作品样式,而且具有广泛的适用性。
孙绍振的“情感错位”理论为文本解读拓宽了视野,它引导文本解读走向深入和多元,具有很重要的启示意义。
1.文本解读现状反思。著名教育家叶圣陶先生曾指出学生读书要像生活中讲话一样自然,学语文不要脱离生活现实。学生读书的要求其实和文本解读的前提要求是一致的,即不能脱离生活本身。目前,文本解读存在脱离生活、脱离审美甚至脱离文本的问题。例如,在常规的文本解读中,尤其是小说的解读,仍旧依循开端、发展、高潮、结局四个部分开展。解读的方法千篇一律,带有明显的模式化,让教学过程变成了程序化的加工。长此以往,学生对文学作品丧失了阅读的热情,教师对文本的分析失去了审美的趣味。此外,解读的功利性特征也是十分明显的。教师为了短时间促进纸笔测试的成绩提升而忽略了对学生语文学科核心素养的培育,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研究文本的考点和应对考试题型的答题模板上了。久而久之,文本解读就指向了答题公式和套路,学生的文本解读则走向了机械僵化的刻板思路。这样既限制了学生对教学文本的探索空间,又令学生失去了思维提升的机会,更谈不上审美和创造了。教师自身也很难从优秀的经典的文学文本中获取营养,很难触及文本的审美价值并进行有效解读,教师的专业素养也很难提升。
2.“情感错位”理论的意义阐释。孙绍振曾经高度赞扬维果茨基的“情感逆行”学说,该学说的观点认为“以寓言和戏剧文学作品为例说明,这些作品之所以动人是由于在情节进展过程中,作用于读者心灵的不是单一的情感,而是两种相反的复合的情感”。孙绍振认为它“改变了把形象中的情感因素笼统地当成一个不可分割的单层次的因素的思维定势。”[2]其实,“情感错位”理论就是在这种观点的影响下形成并发扬的,利用好这一理论可使得学生对以往文本解读中人物形象那种单一的、固定的、刻板的分析产生颠覆性的冲击。同时,孙绍振还创造性地认识到“情感逆行”学说尚未深入小说的特殊心理特点,他认为人的情感是一种复杂的多维结构,并不是只有简单的两极。经过孙绍振丰富和完善后的“情感错位”理论突破了传统的解读规律,这不仅为教师优化文本解读知识结构,提升教学能力起到了推动作用,也为学生能够更深层次分析人物提供了一条新的路径。教师在运用理论的同时,结合教学实际进行拓展,可以给教学带来新的生命力,学生的视角也会得到有效扩展,对其语文学科核心素养的培育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和意义。
“错位点”往往是文学文本教学的“紧要处”。教师要积极引导学生去发现“错位”,欣赏“错位”,理解“错位”的根源和逻辑,和学生一起对文本的内容进行重组,并在重构与批判视角中提升学生的思维能力和审美品位。
1.“情感错位”理论运用于教学实践的深度问题。一是对理论的进一步完善和发扬。孙绍振先生能够在权威理论的学习和掌握的基础上,创造性地提出“情感错位”理论,说明理论的衍生和发展是不断进行中的。由此,我们在将“情感错位”理论运用于教学实践的过程中,也应该结合实际将其进一步完善和发扬。从小说的教学迁移到其他文学作品的教学之中。孙绍振早在20 世纪80 年代即提出了此种理论,之后的许多文章中都有关于此理论的解读。仔细学习发现,他多次将理论运用到散文《背影》的解读之中,而且分析得十分透彻,堪称理论导引下的实践典范。在朱自清的《背影》诞生之后,不少读者指责父亲违反交通规则爬过月台买橘子的事实,也有反对者认为这一幕恰是最令作者感动的情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而孙绍振利用“错位”理论解读这段文字,让大家心服口服。他抓住了“错位点”,将“我”的不领情,与父亲“艰难”的举动以及由此引发大家的争议形成了错位关系解读。言外之意,“买橘子”的其实应该是“我”,享受父爱的“我”却与现实显得格格不入,这种矛盾冲突越是激烈,文本解读的魅力就越大。教师在教学时,不妨也尝试将理论更加细化,将小说的矛盾内容进行切分和再造,例如事与愿违、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等都可以为丰富理论进一步指导课堂实践做出有益尝试。二是学会利用理论的逻辑规避操作的僵化。“错位点”的找寻,可以重点从故事冲突、因果关系倒置、情与理悖逆等方面着手,以突破常规解读,规避机械僵化的思维定式。
例如在《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中,有两处“窃听”谈话的情节,描写的可谓是各循情理,独具匠心。其中一处就是陆谦等人来到沧州,进入李小二开设的酒店,这段情节引人入胜。李小二夫妇和陆谦等人之间首先因情节所需构筑了一堵“墙”,当陆谦等人将李小二夫妇隔于“墙”外时,李小二夫妇作为店家理应回避,而非偷听客人说话。只有这样的小说描写,情节的发展才是合乎常理的,但作者却巧妙借助情与理之间“错位点”,刻意制造了可以让故事情节跌宕起伏的艺术效果。因为李小二狐疑不浅,而且来者口中又呐出一句“高太尉”三个字来,他便定要隔“墙”侧耳,以释狐疑,主客双方便演了一场“窃听戏”,而且是非常自然巧妙,合乎了“社会情理”,也将李小二夫妇塑造成为真实而又丰满的“圆形人物”[3]。教学过程中教师可尝试着围绕情和理“错位点”来引导学生对此处合乎“社会情理”的情节进行充分解读,来帮助学生理解“表层情理”的错位是为了达到与“深层情理”一致性,从而让故事更加深刻的目的。
综上,“阅读的一大障碍是语境错位”[4],教师要在课堂实践中多带领学生还原语境,充分理解“错位点”并以文本解读中情感错位的内在逻辑来规避其僵化生硬的解读方式,在把握情和理的基础上寻找“错位点”,能使学生发现更多的精彩,获得更深层的情和理,课堂实践中多给学生类似的故事冲突、因果关联等错位分析和梳理,能使得学生在深度解读的过程中产生深度感悟,促进思维的发展和提升。
2.“情感错位”理论运用于教学实践的多元问题。在具体的教学实践中,教师不仅要善于引导学生发现文本中的“错位”之处,更要善于引导学生解读文本中的“错位”产生的文学价值并尝试着带领学生归纳整合以致重构其对“错位”认知。
前文我们提到孙绍振先生的“情感错位”理论可以有广泛的适用性,也以散文和小说作为分析对象进行了说明。下面我们以古代诗歌《春江花月夜》为例,同样是以“情和理”的关系作为切入点。这是一首即景抒情诗,本诗借景抒发了哪些情,又托物寄寓了什么样的理?教师在引导学生分析其情其理时,如何借助“情感错位”理论把学生的思维引向多元呢?本诗很显然是抒发的是两地相思之情,本诗的理主要是对月临江时有感而发,面对宇宙的永恒,悲叹人生的短暂,从而引者读者深深的思考,使得本诗诗情与哲理俱存,耐人寻味,诗人可以说是在为天下所有相思之人代言。但仔细解读文本会发现:这首诗除了表现相思的感伤外,却在咏诵开头几段感受这优美的意境时会让读者有一种享受的喜悦和融入的冲动。为何如此?有研究者认为,在永恒博大的宇宙的面前诗人并未感到悲观,正是本诗的一大亮点。这就是一处巧妙的“错位点”,教师就要牢牢抓住此处情与理的“错位”,让学生多角度、多层面地思考。教师也要试着转换视角制造“认知错位”:即本诗的相思之情究竟是否值得深究,还是将学生引入到对浩瀚宇宙中以重新建构他们的认知?以此激发学生的好奇心,联系苏轼《赤壁赋》中儒释道思想的融合,面对长江无穷尽来慨叹人生短暂,借助享受造物者的无穷财富来化解内心矛盾冲突。这也应该是现代多元社会,我们要努力使得学生学会多角度思考问题并形成批判性思维的素养。
孙绍振的“情感错位”理论为语文教学拓宽了一个新的层面,它引导教师和学生积极创新对文本解读的方法,学会寻找文本的矛盾点和错位点,更加深刻地把握文本的内涵特点。依此理论,教师和学生在进行文本解读时可以扩大解读点,多角度、深入且多元地思考问题。
在日本,对“宽松教育”最大的批判落脚在削减课时和学习内容导致学生学力下降这一点上。实际上,20 世纪90 年代是日本电视机和游戏机普及的时代,这一时期恰逢《学习指导要领》对学生在校时间进行削减。在校时间减少带来课后时间增加,手机、电视、游戏等大众文化媒介在大量的课后时间中极大地分散了学生注意力。与此同时,拥有良好家庭背景的学生在课后被送返于各类补习班之间,这也导致了“宽松教育”背景下不同阶层家庭背景的学生之间学力差距拉大。除此之外,日本人口自然增长率从1973 年开始逐年下降,并于1997 年进入少子化社会,加上这一时期大学数量的增加使得大学升学竞争逐渐缓和,而日本企业的终身雇佣制和年功序列制也在逐渐崩塌,越来越多的青少年认为没有必要寒窗苦读,这进一步导致了学生学习动机的减弱。因此,在分析“宽松教育”的时候,要看到上述社会背景与教育改革之间的关联。
——李冬梅 《中国教育报》2022 年11 月24 日09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