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画江山水润山青

卢海娟

这世界，有什么可以离开水？

一泓清泉，一眼深井，一涧溪流，一湾小河，一条江，一片海……或是温存细弱，或是威武雄壮，或是细腻婉约，或是粗犷豪放——水就是这样，淋漓尽致地浸润在万物之中，有时它化为云，化为雾，化为雨，化为雪，化为冰……它随形于万物，就是为了滋养、荡涤、褓抱。水让这个世界变得温存，变得润泽，有水的世界才会清亮，才会生机勃勃。

即使是一座山，没有水的滋养也会塌陷。

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有时水要化整为零，变成溪，变成泉，在高山上攀援。没有水的造访，花草树木，蜂蝶虫蚁，这些鲜活的生命必将枯萎凋零，没有水的滋养，岩石也会被风吹散，高山必将荒芜成土丘和坟冢。

在山上，我常常拨开枯朽的树叶，看到水藏身于树叶的下面，正在四处行走，奔流不息，像山的血脉。

我继续深挖，那一脉细流便因欢喜而不断壮大，和我隆重相见。折一根草管，我总会贪婪地把水吸入嘴里，那一份野性和甘甜也便滋养并洗濯了我的肺腑和灵魂。

幸运一点的山还会驻扎一匹甘泉，那是水涌动的激情，它们往往来自于深深的地下，要走过漫长的旅途。高山上，石隙间，一股清泉纵情激荡，汩汩地喷薄而出，倘若还带着熔岩的温度，是谓温泉，可以疗疾治病，怯病延年；倘若要穿过多种岩层，水质有一种纯澈的白，那一定是带着地壳的礼物——多种矿物质的，是谓矿泉水，可以补充生命的给养，洗去积郁和沉疴、烦恼和杂念。

更多的时候，水居于低处，滋养、蓄积、孕育。“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水宁静、安详，养育万物却居于万物之下。每一个村庄里都有一眼深深的井，它们往往在苍凉的村口，洗过父亲的犁铧，母亲的白发。井水养育着村民，见证着村庄的故事、村庄的生活，把整个村庄凝聚在一处；而一条河，一条江则可以冲刷出一片平原来，可以给出肥沃平整的土地，从而凝聚出一个民族，聚拢起一个或多个城市来，可以演绎错综交杂的历史，可以记录人类文明的所有盛事与哀歌；至于一片海，那里一定繁华富庶，是连上帝也要觊觎的地方了，海是水的天堂，是水最终的家园，那里不但可以承载船只，孕育神奇的海底世界，即使濒临的陆地，也必然被滋养得万物丰饶盛世繁华。水深入我们的生命，深入到万事万物之中，哪怕是死后，也要由风水大师来寻一块风水宝地——有了水的凝聚，连儿孙以及来世都会被滋润得鲜润舒畅呢。

当然，水有时也会怒吼，也会杀戮。但我相信，杀戮不是水的本意。

海啸就是水带给生命的灾难，然而水为什么要咆哮呢？水的杀戮，归根结底还是人为的。

水带给我们的灾难，正是因为我们彻头彻尾地忽略了水，轻慢了水，在我们麻木的内心里，一直对这生命之水视若不见。

是的，水遍布于我们的生命之中，把万事万物连成不可分割的整体，水是宇宙的性情，是社会的性情，也是人生的性情，以水为师，我们柔弱的心灵才会多一份大爱，我们多舛的人生才会多一份从容。

也许，只有读懂水的人，才能珍惜生命中的种种福泽，种种恩惠，才能读懂居于低处的幸福圆融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