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左诗人徐田《栩野诗存》初探

2023-01-24 02:05
潍坊学院学报 2022年6期

臧 茗

(天水师范学院 文传学院,甘肃 天水 741001)

清代著名诗人赵执信在《谈龙录》中说“本朝诗人,山左为盛”,此言不虚。诸城作为清初山左文学重镇,出现了一大批诗人,仅乾隆版《诸城县志》卷三十六《文苑传》中所载,清初诸城诗人就有丁耀亢、丁豸佳、刘翼明、丘元武、丘元复、丘元履、丘元音、丘宗圣、李澄中、徐田、徐蔚、隋平、范德寿、王翰、王谦、曹玉锡、王咸炤、王咸奇、张衍、张侗、张佳、张傃、李让中、王沛思等,另外《艺文考》中还记载臧尔昌、王瑛、王斗枢、王钺、孙必振、丘玉常、丘石常、臧振荣、刘果、赵清、窦长琰、曹玉锡、杨蕃、王沛恂等都有诗集。一邑之中,如此众多的诗人同时涌现,诚为难得之盛事。《文苑传》在介绍丘元武时说:“是时县人多结社为诗,元武归,唱和其间,与刘翼明、李澄中、徐田、张侗相伯仲。”可知在众诗人中,以刘翼明、李澄中、丘元武、徐田、张侗成就最高。

在这五人中,以徐田最为狷介,而诗歌气象也较为浑融。刘翼明以岁贡任利津训导,李澄中考中博学鸿儒后官至云南乡试主考官,丘元武考中进士后曾任施秉知县,他们三人在明末都亲身感受过清兵劫掠之痛,但在清初都能忍辱出仕,可谓节操有失;而家境富裕的张侗作为普庆村“张氏四逸”中名声最著者,既在放鹤园广交四方名流,也游遍大江南北,可谓不甘寂寞。而徐田不曾出仕,他除了跟参加放鹤园雅聚的诗人有交集外,也很少跟其他名流交往;他家境贫寒,经常挨饿,但他从不以家境贫寒为意,仍然每天吟诗不辍——即使家中炊烟迷蒙、即使晚年得了渴病在井泉之侧,依然不废吟哦。

因而徐田是一位真正的诗人,他不应被埋没在历史长河中。下面简要论述徐田其人、其诗,以期为清初山左文学研究添砖加瓦。

一、徐田的生平与著作

徐田(1631-1698),字若木,号栩野,清朝初年诸城著名诗人。乾隆版《诸城县志》卷三十六《文苑传》有徐田小传:

徐田字若木。居放鹤村西里许。日与张侗游,侗杖履所至,田皆至焉。尝作《田家缫丝行》,李澄中曰:“可传不在多,即此足矣。”田诗各体皆工,尤长于五古。贫甚,顾不以为意,以诸生终。卒之夕,罍无一粟,友人共葬之,为立碣曰:“诗人徐栩野墓”。栩野,田别号也。

除此之外,《山东通志》《青州府志》《山左诗钞》及徐田好友张侗《其楼集》中也有徐田小传。今所见徐田诗集为《栩野诗存》,分为“鉴庐丛刊之一”和“鉴庐丛刊之二”,由王统照付印,山东省图书馆、诸城市博物馆皆有藏本。此本收入《山东文献集成》第4辑第27册(本文所引徐田诗皆出自此本)。丛刊之一于民国二十一年(1932)十月付印,卷前有王统照的序和例言,书中收录徐田五言古诗104首、七言古诗77首和五言绝句9首,另有王统照等辑录的补遗诗30首和投赠诗19首;丛刊之二于民国二十三年(1934)付印,卷前有隋平序,卷末有王统照跋,书中收录徐田五言绝句31首、五言律诗97首、七言绝句22首、七言律诗128首、五言排律3首。两部诗集共收徐田诗501首,投赠诗19首,是后人了解徐田及其诗歌的重要资料。

二、徐田诗歌的内容

徐田诗内容丰富,以交游诗、纪行诗居多,农家诗也颇有特色。

(一)交游诗

徐田交游诗所涉及的诗友,既有外地诗友李灿章(绘先)、李焕章(象先)、杨涵(水心),更多的是跟他经常饮酒赋诗的同乡友朋李澄中(雷田)、张侗(石民)、刘翼明(子羽)、金奇玉(琢庵)、赵清(壶石)、隋平(昆铁)、丘元武(龙标)、张衍(蓬海)等。其中写给李澄中、张侗、刘翼明的诗最多。

张侗(1634—1713),字同人,一字石民。张侗与其叔伯兄弟张衍、张傃、张佳俱为名士,合称“张氏四逸”。张氏兄弟居住的诸城放鹤村(普庆村),是清初山左遗民诗人的主要活动中心。乾隆《诸城县志》卷三十六有张侗小传,称其“为古文词,喜造奇语”。他著有《琅邪放鹤村诗集》《其楼文集》《卧象山志》等。《其楼文集》卷一有《诗人徐栩野小传》,开篇即曰“放鹤村西去里许,余老友栩野家也”,可知两家距离很近;文中有“风晨月夕,与兄蓬海、弟白峰分韵赋诗,无虚日”之句,可知徐田跟张氏兄弟皆交往密切;徐田跟张侗更是密友,两人一起游山玩水,赋诗抒怀,“盖予杖履所至,栩野不必不至也”。徐田交游诗写到张侗的最多,共24首。他在诗中可以向张侗倾诉自己的贫困——“家贫糊口水之涯,岁歉西邻酒不赊”(《春日即事寄张石民》),交代自己的日常——“试问此时余何事,孤村雨过正锄瓜”(同前);他写二人的同异——“子弹成连琴,我学稽公锻。命志各有归,浊醪同一恋”(《饮张石民天吟草堂》),也不掩饰自己对张侗的浓烈思念——“思君不得见,日暮依枯松”(《海上怀张石民赵壶石》)。

刘翼明(1607-1688),字子羽,诸城琅邪(今属胶南)人,著名诗人。据乾隆《诸城县志》卷三十六刘翼明小传记载,刘翼明好友胶州王僩被人所杀,刘翼明为他“被发哭州庭”,又到青州“哭于兵备道门,三日夜不绝声”,凶手终于伏法,刘翼明因此名传遐迩。据李澄中《刘子羽〈镜庵诗选〉序》记载,刘翼明“少负经世才,喜交游,读书任侠”,但“久不遇,蹉跎以老。贫益甚,乃讳言侠,专其力于诗。积五十年,存四千余首”。[4]560《栩野诗存》中收录了徐田写给刘翼明的7首诗歌,而刘翼明写给徐田的诗歌也在卷后的投赠诗中收录了2首。徐田在《利津县晤刘子羽先生》中说“相逢惊喜后,诗赋待君论”,字里行间透露出久别重逢的欣喜;而刘翼明在《初夏寄怀徐栩野、张同人》中也以“潮水声过门,良友聚于门”表达对徐田的怀念。徐田在《将别即席呈子羽先生》中说:“明日将离别,徘徊长者前”——因刘翼明比徐田年长二十多岁,故徐田称刘翼明为“长者”;而“相逢尽此日,重会复何年?”两句充分表达出两人分别时的依依不舍之情。

隋平号昆铁,他在徐田诗中也多次出现。隋平年少于徐田,视徐田为兄长,《栩野诗存》就是由隋平在徐田去世后整理成书的。隋平在《栩野诗存序》中深情回忆了他跟徐田长达“三十又三年”的交往,说“栩野一生心血尽于诗”,因此他搜集徐田“杂体诗千首”,并“求甲乙于渔村先生,又拔其尤于石民、于琢严、于霞标”,才有了今天所见到的《栩野诗存》。

(二)纪行诗

徐田性好游,不仅游于齐鲁,还畅游于大江南北,因此他的纪行诗很丰富。

徐田的纪行诗,如登高游览的《游五莲山》《游大耳山、峪泉石诸胜》《登扶云峡望霜潭》《仰天山道中望十石道士》《九日登洪山寺·怀王樵泾》《雪后登曹渭符春浮阁》,探访景色的《桃花洞歌》《桃花洞短歌》《孟夏寻积霖谷最幽处》,行于道中的《石门道中》《赴龙湫约石梁道中作》《山行》,观日看海的《日观观日》《琅琊台观日行》《琅邪听潮吟》《九日胡家山观海》,等等。徐田还有专颂家乡诸城的组诗,如《东武吟》四首分别描写诸城的山水景色、名人风俗、烟火人家、文化踪迹,字里行间透露出对家乡的热爱。

徐田写泰山的诗歌多达21首,涉及泰山诸多景点,如《丈人峰》《东岳庙》《石经峪》《大磨崖》等。他咏泰山的诗中常流露出世事沧桑的感慨,如七古《大磨崖》:“今人削去昔人记,后人又铲今人志”。他甚至批评帝王:“登临何必多封土,犹恐民劳问刍荛”(《大驾登岱》其二),这在当时社会中尤为难得。

(三)农家诗

徐田生活在农村,他写了很多农家诗,真切反映了农家生活。

徐田是心思细腻、颇具才气的诗人,他能看到“断垣青竹关,春雨桃花岸”(《坐望海峰下临丁孟白山村》),注意到“犊觝屋边树,鸟散杏花飞”(《耕田》),捕捉到“朝林濛夜露,池蛙沸野塘。农人清歌动,白云袭南冈”(《雨后锄田》)。他的这些农家诗写出了美好的农家生活和美丽的农村风光。

徐田家贫,“卒之夕,罍无一粟”,因此对农家之苦深有体会。如灾荒来临时的绝粮:“长眠对鼠啼,高呼起魅风”(《绝粮》),雨水联绵时家中进水:“屋底伏泉涌,枕上夜潮生”(《丙子苦雨》其一),冰雹、干旱之后遇雨的喜悦和忙碌:“雹收郭外麦,小旱接春饥”“十亩青陂豆,蓑衣带月归”(《喜雨》)。

徐田写蚕的四首诗《采桑》《饲蚕》《簇蚕》《缫丝》观察细致,将养蚕人的活动写得丝丝入扣。如母子的温馨互动:“手提两筥南陌长,稚子牵衣索母抱”(《采桑》),养蚕女挑蚕叶之轻快:“一寸桑叶一寸丝,绿云两筥一肩挑”(同上);他还写了蚕成长中的变化:“小姑柱上挂菱花,蚕蠋入镜变龙蛇”(《簇蚕》)、缫丝过程:“釜上缫车耔耔鸣,柔玉烹金细作缕”(《缫丝》)等。李澄中对这四首诗评价很高,认为“足敌张籍、王建一流”。

徐田的农家诗融入了亲身经历,能让读者身临其境。此外,他还有咏史诗、佛学诗、抒情诗、叙事诗等多种题材,也自有风格,本文不再赘述。

三、徐田诗歌的艺术特色

关于徐田诗歌的艺术特色,李澄中在《与徐栩野》中说“雄杰之语,亦时时错出其间”,[4]731乾隆版《诸城县志·文苑传》评曰“各体皆工,尤长于五古”,王统照在《栩野诗存序》中说“朴劲清茂”。这三个评语分别指出了徐田诗歌在语言、体裁、诗风方面的突出特点,皆概括恰切。

(一)语言:多雄杰之语

徐田喜欢用“鸿濛”“洪濛”“天地”“乾坤”“山河”“万里”“万仞”“千 古”“百年”“千年”“万年”等雄杰之词,这是其诗歌“雄杰之语错出”的重要原因。例如他用“一椎动天地,电扫力士迹”(《读秦皇记》其一)来写刺秦时气势之雄大,“一椎”之击能够令天地振动,这夸张之语虽然不是事实,却表达出诗人的雄浑之气;再如“当筵筑声死,徵歌天地迴”(《易水》),易水送别,高渐离击筑,荆轲以悲壮亢烈的变徵之声相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歌声在天地间荡漾回旋,此处“天地迴”三字悲烈阔大;其他如《登岱》其三“凭高望八极,万里见洪濛”中的“八极”“万里”“洪濛”,都令读者精神为之一振。而《琅邪听潮吟》以“大海雷霆雪里生,蓬山浪接越王城”写潮水之声势,令人骇然。

徐田的雄杰之语,来源于他的雄杰诗心,这使得诗人在面对世事之憔悴变迁时,不仅没有消沉低落,反而能以雄杰之语表述之。例如《竹溪饮台》中的“转瞬天地变,胜迹已成灰”、《秦篆碑》中的“惜哉天地变,金石日憔悴”,将胜迹成灰、金石憔悴这些令人心情低落的话题置于“天地变”这一雄浑意境下,凄凉之境顿时开阔、悲壮起来。寒冬之季雪中独行,该是何等凄冷,但徐田能写出“天地若虚舟,千山惟一身”(《雪中独行》)这样的旷达阔大之语。再如“万里”一词,在徐田笔下可以用来写山、写海,例如“岱巅斧削洪崖起,截断高天近万里”(《大磨崖》)“我来登台望海水,海水迢迢几万里”(《琅琊台观日行》),也可以用来写白骨,例如“长城万里青,白者是人骨”(《读秦皇记》其二),还可以用来写残阳,例如“远市孤烟灭,残阳万里开”(《雪后登曹渭符春浮阁》其一)。

(二)体裁:各体皆工,尤长五古

徐田诗诸体皆备,尤以五古成就最大。《栩野诗存》所收徐田501首诗歌,除补遗之外,其他都是按照体裁排列,充分展示出徐田诗“各体皆工,尤长于五古”的特点。这些诗歌已经过李澄中、张侗、金奇玉等诗友的筛选,皆为精品之作。

徐田五古题材多样,有咏物写景、赠答友人、游玩古迹、拜谒古墓等。例如《雨后锄田》以“池蛙沸野塘”写雨后池塘群蛙乱鸣,此“沸”字生动贴切,非高手不能为;《绝粮》以“无衣寒岌岌,无食心忡忡”写衣食无着,以“八口共一釜,十朝九见空”写绝粮,以“冰霜生户牖,饥渴怨童蒙”写饥寒,以“负喧怜日白,乞米发颜红”写窘迫,皆情惨意凄,非饥饿中人不能道也。徐田的一些五古颇有新意,例如《爱妾换马篇》和《妾答换马篇》,前者是以“男儿”的口吻写一位男子用爱妾换宝马,“前门马入庭,后门妾去席”的痛快,“朝发黄腫山,暮宿青海驿”的快意,“千里赴人难,曾不违咫尺”的得意,“将马来比妾,玉貌何足惜”的豪气,一位洋洋得意的豪士跃然纸上;但《妾答换马篇》则是以“妾”的口吻戳穿了豪士的假面目,在怒斥了豪士“千金买妾身,弃捐在中路”的行为之后,说他以妾换马的原因是没钱:“马食刍与粟,妾衣纨与素”,而现在既然“恩情化为仇,薄幸托远御”,那你就“从此撤罗帷,郎宿马厩处”吧———最后这两句揶揄之诗讽刺性极强。这两首五言古诗构思新奇,令人耳目一新。

徐田其他体裁的诗歌也多有佳作。七古《冬日潍上望庐山怀古》结构精妙,视野阔大,从眼前的“云中柱杖立潍阳,庐山东望何苍茫”落笔,再以“博士成仙隐古洞”写卢敖洞,以“洞出白云吊始皇”引出始皇及秦朝诸事,又以“此时韩信胯下卒”引出韩信,以“囊沙计就三齐亡”写韩信的潍水之战,以“功成剑冷未央前”写韩信之死,最后又以“高峰尚戴卢敖姓,秦汉那复旧山川”回到眼前的卢敖洞,首尾照应,充分抒发了怀古之幽情。五绝《哭查哉生》中的“哭友青山下,哀音回苍穹”、《送别李象先先生》中的“出门望牛山,雪峰似古岱”,平常诗语颇耐回味;而《洪光寺》中的“大珰剥民膏,力作万佛祠。殿中增一佛,民间卖一儿”,为民发声,令人心痛而又震撼;《抱膝长吟》把自己抱膝吟诗作为写作对象:“独坐闻天籁,长吟答孤响。抱膝寒松下,结想羲皇上”,视角独特。五律《喜竹马船张卯君夜至游石屋步卯君韵》中的“马耳双峰古,柴门相对开。霜骄千岭兔,云净一林梅”,远近相宜,动静相兼,美不胜收;《苦雨》其二用“南山化为水,片石亦生波”来写大雨连日不停,诗意清奇;《述病诗六首》其一的中间两联“孤衾尝死味,独鸟作离声。岁歉饥寒泪,疴沉儿女情”,把自己病重时的绝望、困苦、软弱都表达出来。七绝《春日怀象山》中的“夜来梦食桃花片,不是人间浊酒香”,以梦食桃花之美来写对象山的美好回忆,可谓独出心裁。七律《过故衡藩废宫有感》中间两联以“秋风鬼哭胭脂井,春雨人耕翡翠楼。北寺晨钟花带泪,西邻暮霭笛生愁”来写前明衡王废宫,对仗工整,意象选择恰当;《渠丘怀赵壶石》的颔联“潍水柴门沙似雪,荒村贫士淡如秋”,用“柴门”“荒村”来写贫士非常恰当,而“淡如秋”堪称神奇之笔;《九月一日哭马东航先生》其三中的“一天白雁鸣秋谷,满地黄花哭故人”,虽然所写皆为眼前寻常景物,却情真意切、撼人心魄。

(三)诗风:朴劲清茂

王统照在《栩野诗存序》中说“徐氏诗朴劲清茂,流传匪广,就旧诗论固不失为一时作者”——作为“一时作者”的徐田,其诗歌确实具有朴素本色、苍劲有力、清雅高洁、丰茂秀美的特点。

朴素本色之句。如《毕都旅壁观李杞园遗笔》中有句云:“毕逋啼寒村,茅堂阅车马。”“毕逋”(乌鸦)“寒村”“茅堂”“车马”皆朴素之物象,一“啼”一“阅”亦常见之动词,它们在诗人笔下结合成句,顿觉诗味无穷;李澄中以“无魔气,便是佳作”评此诗——朴素之笔,当然没有“魔气”。其他以“游子千里归,儿女牵衣服”(《金琢岩归自长安赋赠》)叙述友人金奇玉归家,以“驴鸣知君至,儿童齐拍手。开瓮漉酒浆,雨后剪尧韭”(《以诗代柬赵壶石》)写赵清来访,以“春事不妨三日醉,老年须插满头花”(《丘吉六置酒西村杏花下与王鲁珍、张白峰醉赋》)记叙跟老友们花下饮酒,皆朴素而生动。

苍劲有力之句。如《毕都旅壁观李杞园遗笔》中的“高飞青云上,忽坠黄泉下”,其力千钧,分量十足;再如《穆陵关道中》中间两联:“谷口苍烟迷猎网,山头白草掠饥鹰。寒村远树连姑幕,霸国残山拥穆陵。”烟为“苍”,草为“白”,鹰为“饥”,村则“寒”,树则“远”,国为“霸”,山为“残”,皆为苍劲之意象。

清雅高洁之句。如《雪中独行》:“琉璃清世界,空花落满巾。梅雪香成梦,人天一色新。”此诗写出了诗人雪中独行的奇妙感觉:整个世界清丽如同琉璃,空中的雪花寂无声息地飘落在衣巾之上,梅香与雪花交融令人如梦似幻,此时此刻天地人焕然一新皆为洁白之色——雪中独行之人多矣,却很少有人能写出如此清雅高洁之句。其他如《盘龙村赠别李象先先生》中的“相期红叶来,白石可漱齿”,《雪中访张石民南园夜饮》中的“独坐抱冰雪,隔林闻啸声”,《冬日闲居》中的“茅屋当山谷,炊烟出大荒。孤村劳日月,高岭散牛羊”,皆有清洁高雅的特点。

丰茂秀美之句。如《秋日至莒观东郭红莲》中的“白鸟狎同群,驱逐波澜倒。秋雨洁泉苔,红香落晚照”,以丰茂秀美之句写白鸟相狎驱逐于波澜之上,秋雨冲洗洁净了泉苔,红莲的清香在落日余晖中飘散开来,显示出高超的语言驾驭能力。其他如《重阳前徘徊栗里率尔成诗》中的“万里春风开栗皱,一林残雨湿萸花”,《子陵钓台》中的“石梁啄白鹤,花间落红泉”,这些诗句皆茂美可人,值得再三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