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关注如何影响企业研发投入？

朱 佩

(长江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 湖北 荆州 434023)

研发创新不仅是企业发展的动力，更是中国经济转型的战略需求。在疫情冲击与全球经济下行压力增大的背景下，国家“十四五”规划提出：坚持创新驱动发展，全面塑造发展新优势。企业是创新的主体，如何激发企业创新动力、使企业加大研发投入引发广泛关注。随着国内市场的发展，媒体作为信息传播的主要方式，其外部治理作用日益增强[1]。然而，媒体关注作为影响企业创新投入的外部因素之一，受到的关注却有所不足，国内相关研究较少。

一方面，学者们对媒体关注度能否提高企业研发水平尚未达成一致看法。阳丹等[2]从市场压力假说出发，发现媒体报道增加会使企业重视短期效益，抑制创新投入。刘萌等[3]同样也发现媒体关注度的提高会降低企业研发投入水平，并且这一现象相比于国有企业，在非国有企业中更加显著。然而，也有学者持有相反看法[4-5]。许瑜等[6]根据媒体性质，从政策导向型、市场导向型及网络型媒体的角度分别进行研究，发现媒体关注能够显著提升企业的创新绩效。另一方面，已有的研究中对媒体关注如何影响企业研发投入的分组分析也有所不足。Dai等[7]研究发现媒体关注的增加会对企业及管理者带来压力，进而对企业创新产生抵消效应，但并未考察不同报道性质的影响区别。已有研究大多对媒体关注度影响的分类讨论有所欠缺。因此，本文选取2009—2018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数据，探究媒体关注度及媒体报道性质对企业研发投入的影响以完善相关研究。

1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1.1 媒体关注度与企业研发投入

随着社会信息化的不断深入，媒体作为区别于行政、立法与司法的新型“权利”[1]，被越来越多的学者认可其在市场发展中发挥的信息中介作用，媒体所发挥的功能形成了对已有制度的补充。

媒体关注度的提升对企业研发投入的促进作用主要通过缓解企业与外部市场间的信息不对称[8]。从外部视角来看，信息不对称的降低有利于外部投资者获取企业经营信息，增加投资缓解企业融资约束。从内部视角来看，企业在进行创新活动的过程中，也为管理层借创新之名侵占股东权益创造了条件。Xiao[9]的研究证实了这一点。媒体关注通过信息中介作用发挥监督功能[10]，能够使管理层进行自我约束，有利于企业长期效益最大化。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1：媒体关注度能够促进企业研发投入。

1.2 媒体报道性质与研发投入

媒体关注度是一把“双刃剑”，对企业研发投入水平既有正向效应，也有负向效应。媒体报道的性质不同，对企业研发投入的影响也不同。

基于市场压力假说，企业在面对负面报道时，相比于正面报道，受到来自负面报道的压力将更大。一方面，企业由于担心政府介入导致的处罚问题，将会把更多资源用于治理负面报道事件而非研发活动，从而抑制了研发活动；另一方面，负面报道会加大管理层业绩压力，研发活动的长期投入很难体现管理层的业绩能力，迫于负面报道的压力，管理层对于增加研发投入这种收益具有较大不确定性及风险的活动，未来会更加倾向于不作为，进而抑制企业创新水平，杨道广等[11]的研究也证实了这一点。据此，提出以下假设。

H2：相比于负面报道，正面报道对研发投入的促进效果更强。

2 研究设计

2.1 样本选取和数据来源

选取2009—2018年中国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以年度观测数据为样本。为了保证结果的可靠性，对样本数据进行以下处理：①剔除ST公司样本；②剔除金融保险业企业样本；③剔除数据缺失样本。最后得到13 493条观测数据。其中，媒体关注度数据来自CNRDS数据库，其他数据来自CSMAR数据库。为了避免极端数据的影响，对主要连续变量进行了首尾各1%的Winsorize处理。

2.2 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企业研发投入(RD)。由于专利在企业间可比性差，专利申请的过程中受外界因素影响较大，也难以受管理层控制，而研发投入直接由公司管理层决定，能够更为直观地反映管理层对研发投入的态度变化[12]。因此，参照大多数学者的做法[13-14]，选择企业财务报表中研发投入数额的自然对数来衡量。

2)解释变量：媒体关注度采用中国研究数据服务平台(CNRDS)中的上市公司财经新闻数据库。由于媒体报刊仍是主要的信息传播媒介，因此参照杨广道等[11]、刘萌等[3]的做法，选择数据库中企业当年的纸质报刊新闻数加1取对数作为媒体关注度(lnM)，并进一步区分正面报道(lnP)与负面报道(lnN)。

3)控制变量：借鉴已有研究，选择资产收益率、资产负债率、产权性质、股权集中度、股权制衡度、董事会规模、独立董事比例、企业规模、企业年龄、年度虚拟变量和行业虚拟变量。具体变量定义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

2.3 模型设计

为验证前文猜想，构建如下模型：

RDi,t=α0+β1mi,t+β2ROAi,t+β3LEVi,t+

β4STATEi,t+β5OCi,t+β6BDi,t+β7IBDi,t+

β8Zi,t+β9SIZEi,t+β10AGEi,t+β11yeari,t+

β12industryi,t+ε

(1)

式中：α0表示常数项；ε表示误差扰动项；m表示媒体关注、正面报道及负面报道。

3 实证结果与分析

3.1 描述性统计

表2为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根据表2可知，研发投入RD指标数值最大值为21.57，最小值为13.24，由于研发投入RD是在原始数据的基础上取对数，因此换算成原始数据后，可以看出最大值与最小值之间存在较大差异，说明不同企业的研发投入处于不同的水平。媒体关注度lnM最大值为7.138，最小值为0.693，说明企业受媒体关注度最多的达到1 200多次，最少的有2次。媒体关注度lnM均值为3.399，说明中国企业平均媒体关注达到30次。各指标最大值与最小值均存在一定差异，说明数据分布广泛。计算方差膨胀因子VIF发现，最大值为2.31，说明变量之间不存在严重的共线性问题。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

3.2 实证结果分析

表3展示了媒体关注度及媒体报道性质与企业研发投入的回归结果。根据列(1)可知，媒体关注度与企业研发投入回归系数为0.036，在1%的水平上显著，说明媒体关注度能够显著促进研发投入，验证了假设H1。主要原因可能是媒体的关注与报道在市场中扮演着信息中介的作用，缓解了企业内外信息不对称的问题，拓宽了企业获取资金的渠道和来源，有助于企业长期获得研发所需的资金。列(2)中回归结果表明，正面报道能够促进企业研发投入，回归系数为0.042，在1%的水平上显著。列(3)中结果也表明，负面报道能够促进研发投入，回归系数为0.027，在1%的水平上显著。比较列(2)、列(3)中的结果可以看出，相比负面报道，正面报道对企业研发投入的促进作用更强，即正面报道回归系数大于负面报道回归系数，验证了假设H2。

表3 媒体关注、媒体报道性质与企业研发投入的回归结果

3.3 稳健性检验及内生性处理

为了进一步检验研究结果的可靠性，采用以下方法分别进行稳健性检验：①考虑到互联网的发展，网络新闻的影响力逐渐增强。因此，参照于波[15]的做法以CNRDS中网络新闻为媒体关注度的数据来源，将上文中媒体关注度、正面报道及负面报道替换成网络新闻数据，并代入回归方程中检验。②为了缓解内生性问题，采用工具变量法与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结合的方法控制内生性带来的测量误差问题。参照已有研究的做法[16]，分别选择媒体关注度、正面报道、负面报道的年度行业均值作为工具变量。根据表4回归结果可知研究结果是稳健的。

表4 稳健性检验及内生性处理结果

4 进一步分析

4.1 影响机制分析

媒体监督假说认为，媒体对企业违规或者舞弊行为的报道能够引发市场的关注和评价，进而通过外部治理作用实现对企业的监督。企业研发需要稳定的资金投入，有些企业管理层为了粉饰财务报表而进行盈余管理，导致企业未来经营现金流量减少、造成研发投入不足等问题[17]。因此，借鉴其他学者的研究[18]，引入真实盈余管理(REM)进行中介效应检验。

表5列(1)、列(2)中结果显示真实盈余管理在媒体关注度与研发投入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表5中列(5)、列(6)中结果说明负面报道能够显著降低企业盈余管理，且真实盈余管理期部分中介作用。主要原因在于负面报道更能给企业与管理层带来压力，媒体的跟踪报道会监督企业积极纠错，提高业绩真实度。而列(3)、列(4)的结果说明正面报道不能通过降低真实盈余管理促进研发投入。由此可见，整体上媒体关注度的提高能够增加投资者与市场的关注，进而监督企业行为；相比正面报道，负面报道更能够让企业及管理层重视自身声誉，约束自身行为。

表5 真实盈余管理中介回归结果

4.2 异质性分析

4.2.1 产权性质的影响

根据表6可以看出，整体上，媒体关注度对非国有企业研发投入的促进作用显著为正，对国有企业的促进作用不显著。具体地，在非国有企业中，媒体关注度的回归系数为0.056，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面报道与负面报道同样能够正向促进研发投入，并在1%的水平上显著。此外，可以看出非国有企业中正面报道的回归系数为0.063，负面报道的回归系数为0.032，说明正面报道的促进作用更强，与上文中研究结论一致。

表6 产权性质分组回归结果

4.2.2 地区差异的影响

根据表7结果可以看出，处于东部地区的企业，媒体关注度与研发投入的回归系数为0.042，在1%的水平上显著促进研发投入。正面报道与负面报道对于东部地区的企业研发活动的促进作用同样显著，均处于1%的水平，且正面报道比负面报道的促进作用更强，与前文结论相符。处于西部地区的企业，无论是媒体关注度，还是其中的正面报道、负面报道，对研发投入的促进作用均不显著。这也证实媒体关注对研发投入的影响是有地区差异的，处于中西部地区的企业由于市场经济发展水平不高，制度不完善，企业对于研发活动积极性不高。

表7 地区差异分组回归结果

4.2.3 资源冗余度的影响

借鉴已有研究[19]，分别以流动比率、资产负债率和费用收入比率各自均值为基准，进行赋值并加总。其中总分为0,1的为资源匮乏型企业，总分为2,3的为资源冗余型企业，进行分组回归。表8结果显示，对于资源匮乏型企业，媒体关注度、正面报道与负面报道分别在1%和5%的水平上显著促进研发投入；而对于资源冗余型的企业，只有正面报道与负面报道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正向促进研发投入。进一步对比两组回归中解释变量的系数，可以发现媒体关注对研发投入的促进作用在资源匮乏型企业中发挥更强的促进作用。因此，整体上媒体关注对研发投入的促进作用在资源匮乏型企业中更为显著，促进作用更强。

表8 资源冗余度分组回归结果

5 结论与启示

5.1 结论

以2009—2018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基于信息中介假说、监督假说等探究媒体关注对企业研发投入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①媒体关注度显著促进企业研发投入，正面报道与负面报道均能显著提升研发投入额，但是正面报道的促进效果更强。②对媒体关注的影响机制探究发现，媒体关注可以通过抑制企业真实盈余管理来促进研发投入，正面报道的作用路径无效，但负面报道的作用效果更显著。③进一步研究发现，在非国有企业、东部地区以及资源较为匮乏的企业中，媒体关注对研发投入促进作用更加显著。

5.2 启示

基于本文的研究结论，得出以下主要启示：①进一步规范、引导媒体报道。通过运用媒体这一公司外部治理工具，进而引导企业加强研发投入，为产业转型升级助力。②要充分发挥媒体关注对企业盈余管理的监督作用，引导企业将更多资源投入到创新活动中去。③重视国有企业、中西部地区以及资源冗余性企业的发展，进一步发挥媒体关注对这部分企业研发投入的促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