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联邦与非洲国家：渊源与前景

李靖堃

2022年11月22日，南非总统拉马福萨访问英国，与英国国王查尔斯三世等王室成员会晤。

2022年6月25日，西非国家加蓬和多哥正式加入英联邦，这是自2009年卢旺达加入以来该组织的最新一批成员国。至此，英联邦成员国达到56个，包括21个非洲国家、13个美洲国家、11个大洋洲国家、九个亚洲国家和两个欧洲国家。在英联邦扩员后不久，9月8日，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去世，英联邦的前途一时间成为外界热议的话题。由于非洲国家在英联邦中占比最大，非洲媒体也十分关注英联邦的动向。

英联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英国维护大英帝国遗产所做的一种尝试。19世纪末20世纪初，去殖民化运动风起云涌，为缓解白人自治领对英国统治的日益不满，英国政府被迫做出改变，实行的举措之一就是弱化“帝国”色彩。1917年，南非政治家扬·史沫资提出了“英联邦”（British Commonwealth of Nations）一词，以取代“英帝国”。1926年伦敦帝国会议上通过的《贝尔福宣言》宣称英国与其自治领“地位平等，在内外事务上互不隶属，但均效忠于英国国王，并自由结盟”。1931年英国议会通过《威斯敏斯特法令》，英联邦正式成立。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为进一步减少殖民色彩，1949年英联邦首脑会议发表了《伦敦宣言》，将“英国的”（British）一词从英联邦名称中删除（但中文仍译为“英联邦”）。

英联邦成员国之间并不具有法律义务，主要以共同的语言、历史和文化等为联系纽带。英联邦元首传统上由英国国王担任，但没有实质性权力，只具有象征意义，而且并非“法定”或“世袭”，而是由英联邦成员国共同决定。尽管理论上英联邦成员国一律平等，但英国无疑是该组织的核心。

英联邦成员国绝大多数为英国的前殖民地或自治领，但也有例外，如新加入的多哥和加蓬，均为法国前殖民地。缅甸、爱尔兰、津巴布韦和巴巴多斯出于各种原因退出了英联邦。南非、巴基斯坦、斐济、冈比亚和马尔代夫曾退出过英联邦，后来又再次加入。

非洲英联邦成员国分别为：南非、加纳、尼日利亚、塞拉利昂、坦桑尼亚、乌干达、肯尼亚、马拉维、赞比亚、冈比亚、莱索托、博茨瓦纳、毛里求斯、斯威士兰、塞舌尔、纳米比亚、莫桑比克、喀麦隆、卢旺达、加蓬和多哥。

对非洲成员国而言，英联邦这一非美国主导的组织可以给其带来政治、经济等多方面利益。在政治和外交方面，非洲成员国利用英联邦拓展“朋友圈”和影响力。在经济方面，英联邦中部分富裕成员国尤其是英国，是非洲国家工业发展的主要资本来源。英国目前是非洲的第五大投资国。为了加大对非投资力度，英国于2020～2022年已连续主办了三届英非投资峰会。英国还是世界上第五大对外援助国、非洲第四大援助国。此外，英联邦目前仍有一定的机制在保持运作，例如设有多种基金或奖学金，以促进成员国公民在文化和教育方面的交流与合作。

当然，这种依赖和需求并非单向的，英联邦成员国对于英国同样十分重要。自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开始，非洲国家陆续取得独立，英国在“三环外交”（英美、英欧以及英国与英联邦三重关系）思想的指导下，继续保持与发展同非洲国家特别是非洲英联邦国家的联系。当前，英国“脱欧”后失去了一个维系其影响力、大国地位的重要依托，更欲借助英联邦维系和巩固其国际影响力和地位，进而实现其“全球英国”的外交理念。尽管英联邦的实力远不能与欧盟相比，但若英联邦国家能够就某些国际事务形成共识，无疑也可以使英国在国际政治和经济议程中保住主导地位。“脱欧”后，英国与欧洲国家的贸易额大幅减少，亟需开拓欧洲以外的海外市场。非洲不但拥有巨大的“人口红利”和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自由貿易区（以国家数量计算），且经济增长速度快，这对英国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投资和贸易机遇。非洲和英国在打击恐怖主义方面具有共同立场。英国欲借助自身安全与防务力量，在全球安全事务中继续扮演重要角色。

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在位时通过大量外访等外交努力，对维系英联邦存续起到了重要作用。因此，女王去世后，有不少声音认为英联邦可能走向解体。当前，英联邦面临的问题和挑战包括：

英国综合实力下降。英国的实力无疑决定着这一组织的发展。英国在“脱欧”后接连遭遇新冠疫情、乌克兰危机等多重冲击，经济形势低迷。英国从2020年开始大幅削减对外援助，将其从占国民生产总值（2020年英GNP约为2.68万亿美元）的0.7%削减为0.5%。有分析认为，在2027年之前英国对外援助将无法恢复到以前的水平。由于大多数受援国为贫穷的非洲国家，削减对外援助对于英国保持国际影响力、维持英联邦的凝聚力十分不利。

英联邦部分成员国对君主制的质疑加剧。2021年11月，巴巴多斯宣布成立共和国，以选举产生的总统而非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作为国家元首，随后于当年12月退出英联邦。继任国王查尔斯三世的号召力远无法与已故女王相比，一些以英王为国家元首的英联邦国家再次出现有关废除君主制、建立共和制的舆论。尽管根据1949年的《伦敦宣言》，共和制与英联邦成员国身份并不冲突，但这一问题毕竟是导致有些国家退出英联邦的潜在因素之一。

作为国际组织，英联邦自身存在一些问题。英联邦结构较松散，其运行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依靠的是惯例而不是正式的协定或具有约束力的法律文件，这导致成员国退出英联邦也较容易。英联邦给成员国带来的实际收益也因此具有高度不确定性。英联邦在国际舞台上的可见度并不高，最吸引世界关注的可能就是四年一度的英联邦运动会了。可见，英联邦缺乏核心吸引力。

英国与一些英联邦成员国、特别是非洲成员国之间的贸易和投资关系极不平衡，大多数非洲国家的对英贸易长期为逆差，且向英国出口的商品结构单一，多为原油、矿产和食品等初级产品。英国在非洲的商业投资也多集中在能源和资源部门，在制造业部门的投资仅占其总投资的1%左右，这对当地的工业发展拉动效应有限。英国以及英联邦中一些发达国家成员国的民众对来自非白人成员国、特别是非洲国家的移民抱有排斥心理。2022年6月英国政府将难民强行遣送至卢旺达的举动引起多方不满，这也有可能损害英国与非洲英联邦成员国的关系，进而影响英联邦的前景。

总的来看，英联邦的未来取决于英国自身的实力，以及能否给成员带来利益，同时也取决于英国与其他英联邦成员国、尤其是在其中占比例最大的非洲国家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