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蜡染纹样的造型特点对现代图案设计的启示*

骆光艳 秦海波（凯里学院）

本文对传统蜡染纹样的造型特点进行分析。将传统蜡染纹样的造型智慧应用于现代图案设计中，对现代图案设计的元素的提取与再设计具有一定的启发作用。其从对自然观察与感受力的个性表达、具象特征的提取与抽象转化、图案中复合纹样与空间意识等三个方面对图案设计的启示进行研究。

我国传统纹样璀璨夺目，历史悠久，不仅代表社会的发展也是世界文化艺术宝库中的巨大财富。从各类的装饰纹样中可以看出，各个时代的工艺技术水平和中华民族一脉相处的文化传统。中国传统纹样常常以具象为抽象的运用到各种生活中常见的器皿、服饰、建筑装饰当中。图案纹样造型不受承载物造型和区域形象的限制。图案纹样构图具有对称、均衡的特点，以中心点为画面的中心，以中心点展开在上下左右配置相同或相似的纹样。纹样布局在图案中具有组织性、规律性，图案纹样讲究均衡、稳定、和平衡的美感构图形式。繁杂多样，乱中有序是中国传统纹样的另一特点。讲究在繁多复杂的纹样中体现乱中有序，在均衡中求变化，局部的变化多端需要服从整体。如此，也是传统蜡染纹样的共同特点。蜡染是中国古代防染技艺之一，蜡染古称蜡缬，缬是有花纹的丝织品。蜡染最早可追溯至秦汉时期，到唐代时期达到鼎盛，宋代时逐渐落末，目前贵州少数民族地区还在使用这一技艺。蜡染主要运用在少数民族服饰中，从传统服饰的蜡染纹样中，还能看到中国古代的传统纹样，如云雷纹、万字纹、回纹、叶脉纹、卷草纹……（如图1、图2 所示）。由于少数民族受不同生活习俗及文化观念的影响，体现出独特的传统蜡染纹样造型思想及艺术审美观。

图1 黄平 家蜡染中的万字纹（图片来源：骆光艳拍摄）

图2 黄平 家蜡染中的回纹与鸟纹（图片来源：骆光艳拍摄）

从现代汉语词典中看，图案是指有装饰意味的花纹或图形，以结构整齐、匀称、调和为特点，多用在纺织品、工艺美术品和建筑物上。纹样指丝织物上的花纹、样式。图案与纹样都有花纹的意思，但图案的概念更为广泛。纹样也表示是经过多年积累后形成的一种定式模版。现代图案设计中常常运用某种纹样元素进行设计，所以现在纹样与图案之间的关系是，纹样既是图案，图案包含纹样，但图案不等于纹样。传统蜡染纹样的造型是经过代代相承的演变形成具有各地定式的独特风格。一些传统蜡染纹样源于原始社会的彩陶图案，历史悠久。蜡染纹样在历史中也反映各时代的不同审美风格，也呈现代代相异的特点。蜡染纹样在不同地区，风格有的典雅秀丽，有的形态古拙，有的夸张生动，哪怕是同一种纹样也有万千变化，不由赞叹传统蜡染纹样的精妙。其将自然物象进行提取与转化再进行加工设计，最后形成独有的定式模版。这个过程需要个体对自然物象有很深的感受，才能将自然物中具象物转化成具有个性化的表达。现如今，图案设计中元素的提取与转化缺乏个性的表达，在互联网时代，图案素材的获取尤为便捷。现成的图案虽然提高了设计效率，但缺乏对自然物象的真实感受，没有经过写生来转化的素材，始终只能是机械的复制粘贴，缺乏个性的感受力表达。所以，哪怕是同一种元素，用现成的素材来复制的人多了，同一种元素的造型也变得程式化了。

所以，素材的来源、转化、定式需要经历反复的打磨，才能成为所谓的定式纹样。从传统纹样造型特点进行分析，希望对现代图案设计中纹样元素的设计有一定的启发。

一、传统蜡染纹样的造型特点分析

（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复合型纹样

传统蜡染纹样中，复合型纹样是最为常见的造型形式。在我国半坡类型的彩陶上的纹样就有人面和鱼的奇特复合纹样造型。纹样概括几何化的人面与鱼特征，传统蜡染纹样中就有此复合造型的传承。有织金地区蜡染纹样中蝴蝶与鸟及鱼的复合、丹寨地区鸟纹与花的复合、黄平地区蝴蝶与鱼的复合和榕江地区的鸟龙纹、蜈蚣龙纹、蝉龙纹，以及枫叶与蝴蝶、水涡纹与蝴蝶纹等。传统蜡染纹样中常出现的复合类型有动物与动物的复合、动物与植物的复合、动物与人的复合、植物与人的复合。传统蜡染纹样的造型受万物有灵的观念影响，将物象观念化、形象化，将物象拥有的现实能力幻化成超自然的能力赋予自身，让自身也能拥有此神奇的力量。呈现纹样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图必立意，纹必随意的复合纹样特点，如图3、图4。

图3 榕江地区蜡染蜈蚣龙纹（图片来源：骆光艳摄于凯里学院博物馆）

图4 丹寨地区蜡染蝴蝶水涡纹复合纹样（图片来源：骆光艳摄于凯里学院博物馆）

（二）以线造型，抽象传神

传统蜡染纹样传承了我国绘画的传统方式以线造型，以线写意，用线条表现物象的结构、形体、质感、节奏、空间，线能够精练的提炼物象的精要特征。以线来造型需要对物象有很强的观察力，才能将自然之美从再现到表现。传统蜡染纹样中很多的动物纹与植物纹形神兼备，多数以弱化形体，高度概括化的抽象形体轮廓，只重点表现物象的重要特征，如鸟的眼睛和嘴、鱼的身体鳞片、蝴蝶的翅膀等。虽然抽象表现，但是神态特征更加突出，如丹寨地区的鸟纹。千百姿态的鸟纹造型、各种角度鸟的姿态，并没有再现与还原，但是用线的造型，抽象的传神毫不逊色于写实的逼真神态，以线造型提炼与概括出了鸟不同姿态的精气神，有憨态可掬、昂首挺立、翘首以盼、姿态优雅、展翅欲飞等多种不同的姿态。这样丰富的造型离不开对自然中鸟的观察，从观察到表现这个过程是最难的。但丹寨地区的蜡染中鸟纹的表现好像掌握了表现鸟纹的“密码”。表现出的鸟纹造型生动，比例协调、特征分明、饱满丰盈、神情到位，具有很强的装饰趣味。对鸟纹的百般表现也源自于该地区苗族对祖先崇拜之意，榕江地区的鼓藏幡中的纹样造型，也是以线造型，抽象传神。但造型更为夸张，以线的粗、细、疏密、节奏、韵律等来营造鼓藏幡神秘与神圣的氛围感。抽象夸张地表现鱼、龙等纹样不像丹寨地区传递出的动物的外在神态，而是以抽象夸张地表现手法传递纹样内在的“神秘力量”，以此“神秘的力量”驱邪庇佑。如祭鼓幡中用蜈蚣龙的造型，夸张地强调蜈蚣的头部与牙，以蜈蚣龙神秘的力量恐吓附近的陆地邪魔不敢靠近祖先灵魂的地方。总的来说，传统蜡染纹样中主要以线造型，抽象传神。抽象传神传递的是纹样物象神态，也是祖先的崇拜，更是传递“神秘的力量”。

（三）幻象空间效果

在岜沙地区的百褶裙蜡染纹样中用交错的直线表现惊涛骇浪，中间用三角几何块面表现惊涛骇浪中的船，是表现该地区迁徙的记忆，用几何形体与线条构成表现出想象的场景空间。水城纳雍地区的蜡染纹样中，将蝴蝶飞行在空中的每个凝固的瞬间构成一朵花的造型，是一种幻象空间感受的表达，把蝴蝶飞翔展翅的姿态用慢动作平面式的记录下来，是将立体空间思维转化在平面的空间表达上，更是把蝴蝶飞翔与花朵造型结合在一起，这是一种独特的幻想视角。所以，传统蜡染纹样的造型不受平面局部大小的约束，不受空间、思想的约束，想象奇妙，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传统蜡染纹样通过无拘的想象结合意境空间的表现，让理解的观者能够突破平面布局的束缚，进入到幻象空间之中感受纹样表达的意境空间。

二、对现代图案设计的启示

（一）自然观察与感受力的个性表达

艺术来源于生活，不论多么久远的纹样，最初也是从生活中自然中提取后进行的加工转化，成为代代传承的纹样。所以，最初对自然的观察与感受力是很重要的，对自然的观察深入与否决定了图案设计素材的积累是否足够。传统蜡染纹样中蝴蝶和鸟的纹样各个地区都有表现，但是风格各异，造型千变万化。现如今的素材大多都是从网络中寻找，网络中的图案已是经过别人加工再加工，不知道经过多少人加工后形成的图案。就像嚼别人嚼过的菜已经不知道原来的味道了，没有强烈的原始感受制作出的图，别人也感受不到你所传达的意境，同时也打动不了人。在做图案时，往往忽略从自然中发现美，即使能发现美也不勤于表现，体会自然物象不仅需要眼睛观察，更需要动笔和动脑，在手、眼、脑的相互作用的配合下才能加深对自然素材的感受。顺序是眼、脑、手，观察为先，再经思考加工最后才是用手绘制表现出来。这是先以自然物象为主的表达，另外以物托意的表达顺序是脑、眼、手。本身已经对某种自然物象有了自己的理解，借物抒情为主，如传统蜡染纹样中很多反复出现的蝴蝶纹样和鸟的纹样就是源于苗族对祖先的崇拜表达。纹样素材需要夸张还是变形，都根据自己的情感观念来选择不同的表现方式。对于自然之美的感受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感受，即使是同一种感受，不同的人去表现也会略有差异，这种差异就是个性的表现。如果想体会自然之美，首先要学会感受。每个人感受不同也就会出现不同的个性表现。感受力的表现同时也是审美观念的表现，不同的审美观念也受自身文化差异的影响，但提高自然观察体验与感受力，也能培养审美情趣。

（二）具象特征的提取与抽象转化

传统蜡染纹样造型表现中最为常见的是纹样的抽象化。不同地区的抽象思维方式略有差异，有的对物象的头部造型进行抽离夸张，有的对形态特征进行重点表现，有的对动态造型进行抽象简化。所以，从传统蜡染纹样中可以发现，抽象的表现也是有很多不同方式的变化。抽象的转化源自具象物特征的提取，将具象物进行提取抽象换化需要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形象思维是是以感觉或想象到的事物为起点，抽象思维是以概念为起点去进行思维，进而由抽象的概念到具体的概念性表达，运用抽象思维抽取物象的共性特征，抛开不重要非主要特征进行抽象转化。形象思维是直观的形象和表象解决问题的思维，图案设计中的具象特征的提取与抽象转化也需要形象思维的结合。直观的形象感受与抽象概念形象结合起来，在图案设计中相互转化与补充。对自然物具象特征的提取与抽象转化，难点在于取、舍，而决定如何进行取舍又与个体的感受差异有关。对自然物纹样造型的取舍是“意”与“形”的表达。重点突出表现“意”，那么“形”就得随“意”。有了这样的概念，如何进行夸张、变形以及对形体的去取与舍就很明确了。如果想表现物象的形体之美，那么形需要重点表现，“意”就要从“形”，突出纹样形体之美的意境。具象特征的提取与抽象转化设计过程需要反复打磨，才能形成趋向完美的视觉效果。

（三）图案中的复合纹样与空间意识

图案中的空间表现是通过图案元素的不同形式变化产生视错觉的空间感。具有空间感的图案画面层次分明视觉效果丰富，传统蜡染纹样中运用蝴蝶飞行的动态造型与花的造型复合，既有蝴蝶的动态又有花的造型美感，形象互借用，相互成就。在图案设计中，其可以借鉴此设计方法，大胆想象，进行复合图案搭配，寻找相互间契合的变化关系进行组合。图案设计中需要有空间布局的概念意识，局部空间视错觉的运用需要服从于整体风格。图案设计中可以借鉴传统蜡染纹样中复合纹样与视错觉空间感的表现。其通过比例的变化、利用平面产生三维空间的方式，在平面中产生空间幻觉来表现平面的空间感。复合纹样造型利用暧昧空间关系，将形体位置进行错觉处理，从而产生模棱两可的幻觉关系，从而产生交错扭曲的空间错觉。其也可以运用矛盾的空间表现方式进行复合纹样的变化组合，用视觉分离与共用面结合，将共用面的形体交接组合成一个形体。其也可以将视点分离与矛盾连接结合，组成个形体纹样，还可以用两个纹样进行组合，用另一个纹样将两个形体纹样组合在一起，不一定形成一个整体，但两个纹样能有机组合在一起，利用矛盾连接的方式进行复合纹样的变化设计，并产生视错觉的矛盾空间效果。图案设计中，空间的布局概念需要在一开始就设计好。图案设计中，空间感的表达能加强视觉的冲击力，画面空间层次分明、交错，使得纹样元素间能够有机融合在一起，使独立的纹样元素融合于图案的整体之中，将纹样元素需要重点突出时也能融于整体，这就需要掌握一定的度，过于突出会导致画面失衡，元素过于独立融合过度又缺乏特点。这个时候就需要建立整体画面空间意识，运用复合纹样与矛盾空间进行设计转化，加强图案中元素融合的协调感。

三、结语

传统蜡染纹样造型具有中国传统纹样造型特点同时，又具有自己独特的造型智慧。人们在感受传统纹样的独特魅力时，通过分析传统纹样的造型特点，借鉴传统蜡染纹样的独特造型思维，运用到现代图案设计中。

本文将传统蜡染纹样造型特点进行分析后得到三个方面的启发。传统蜡染纹样造型的独特魅力启示人们一是需要对自然物象有很深的感受力才能有个性的表达。二是借鉴传统蜡染纹样造型的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进行具象特征的提取与抽象的转化。三是借鉴传统蜡染纹样中复合纹样造型与空间的概念的结合，通过平面空间的视错觉变化规律进行分析设计。传统蜡染纹样造型特点及造型思维模式对现代图案设计有非常重要的借鉴意义。现今，个性化消费群体越来越多，对图案的视觉要求也越来越高，从传统文化中吸取宝贵的设计经验，将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有机地结合起来，在常规中打破常规、大胆创新，让现代图案设计更加多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