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勇玲
(中南林业科技大学涉外学院语言文化学院)
词义是词汇的关键,同时词汇又是组成语言的最小单位,在各国所使用的语言中,均存在大量一词多义的情况。作为人类探索和了解世界的出发点,人体词始终是学者关注的重点。对英汉人体词进行研究,可以帮助把握英汉民族在思维、认知规律等方面存在的差异。以认知语言学为导向,对比并分析常见人体词的一词多义情况是本文所讨论的主要内容。
西方学者对隐喻的研究主要分为四个阶段,首先是修辞学,其次是语言学,再次是语言哲学,最后是认知语言学[1]。生活中较为常见的隐喻,均与人类所积累经验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以“生活就是航海”为例,这句话将人们的生活体验与航海范畴域进行了结合,人脑在对生活这一概念进行相应的加工后,便形成了“生活就是航海”的认知。可以说,任何事物都能够通过人脑的加工,进而转化成相应的概念。受体验方式和文化背景的影响,各民族人民所形成概念范畴化往往存在明显的区别,但由于人类体验大致相同,使得由此而形成的概念系统在某些方面存在极高的相似度,这点需要尤为注意。
无论是认知体验理论、还是互动理论,均为语义转移及延伸奠定了基础。有学者指出,隐喻所包含载体、主旨间极易出现不对等的情况,进而形成一定的张力,随着不对等程度的提高,词汇语义将变得更加复杂,使得词义呈现出多样性的特点[2]。
隐喻和转喻间既存在着一定的联系,又有较为明显的区别。转喻是指以本义和其他事物的内在关系为依据,对事物进行概念化处理的过程。目前,较为常见的转喻类型有两种,分别是整体联系部分、各部分间进行转喻。一般来说,事件转喻和标量转喻属于整体联系部分,而感知转喻、行为转喻属于后一种转喻类型。
CM是指在认识、了解世界的过程中,人类所形成的心智结构,通常被用来解释概念结构和语义范畴等问题[3]。ICM指的是以特定时间或环境为背景,认知主体通过概括或是抽象的方式,对某些知识进行统一解释。对该模型进行建立时,通常需要遵循以下原则:首先是命题结构。简单来说,就是对特定概念进行定义并描写,该结构可被拆分成本体、结构两部分,通常不需要认知主体调用自身的想象力。其次是隐喻映射。将A认知域所包含模型向B认知域进行映射的过程,又被称作跨域映射或是隐喻映射。该模型更适合被用来对较为抽象的事物进行描述,确保认知深度及准确性达到预期。再次是意象图式。作为认知主体以自身所积累经验为依据,利用互动等方式所获得的概念,意象图式的抽象性更强,它不仅是建立模型的前提,同时还是人类形成认知思维的关键。最后是转喻映射。在特定认知域内,认知主体往往会利用更容易感知的方法,对认知域所包含内容进行概括。
在上文所介绍的认知模型中,主要分为主观模型、客观模型两类,其中,仅有命题结构属于客观模型。在理想状态下,认知模型可被视为多种模型的结合体,西方学者所进行的人面花瓶图试验明确指出,每个人对事物进行观察的切入点均有所区别,对同一事物所形成认知自然也有所不同。在学习人体词时,极易受到分析角度、映射方式或是认知手段的影响,而使语义表现出明显的多样性特征。
一词多义所依托拓展机制有三个,分别是隐喻、转喻还有ICM,其中,前两个还是人类的主要认知手段及思维模型,对比英汉词汇在词义延伸方面所遵循的规律,有助于人们准确把握中西方思维所存在的异同[4]。
1.本义
义是指词汇基本含义,考虑到汉字多为象形字、会意字,通常可根据写法对词汇本义进行猜测。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来看,本义主要是指词汇认知原型,又被称为原型概念,而词汇引申义强调以相似性、相关性为落脚点,按辐射状或是链状的形态向外侧扩展。要想准确掌握词汇所具有多义性,前提是要对词汇的本源义加以了解。
2.共性特征
(1)多义性
对词义进行转喻或是隐喻,可使其多义性变得更加明显。例如,头的本义是人/动物脖子以上的器官,考虑到头在身体的最高位,在制定决策的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因此,可将其转喻为首领及领导。另外,由于每个动物仅有一个头,可通过头的具体数量,对动物数量进行说明,此时,头作为量词而存在。汉语中,头还具有以下含义:一是式样、发型;二是尽头或顶端。head的转喻含义与汉语相近,可被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其一,首领或首脑;其二,能力及智力;其三,处于领导或是主导地位;其四,数量;其五,率领和发源于。
虽然在对词汇进行学习的过程中,人们通常无法做到准确了解词汇的全部义项,且词典编写、更新工作相对滞后,极易出现漏项或是其他问题,但在掌握引申模式以及演变机制后,人们便可以根据词汇原型,对其在不同场景中的真实含义进行推导[5]。
(2)文化性
萨丕尔指出,语言分界线、文化分界线还有种族分界线高度相似。作为确保文化得以传承的载体,语言与文化的联系十分紧密,由此可见,要想对某个民族特有的文化还有认知机制进行研究,关键是要围绕该民族所用语言展开讨论。
(3)变化性
社会意识源于社会存在,作为和世界进行互动期间,人类形成了范畴化以及概念化的成果,语言文字的意义并非一成不变,导致词汇意义发生变化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客观世界或客体发生变化,二是认知主体发生变化。
3.认知和意象的联系
王宁和黄易青认为,意象所描述的内容是在命名过程中,认知主体对事物所表现出特征的看法及取意,针对相同特征所形成的理解,通常会存在细微的差别,由此而确定的取意自然也有所不同。由此可见,提取意象的关键是要理解事物特征[6]。在对词义进行演化时,人们往往会以自身经验为依据,参考观察对象所表现出特征,对相似事物进行指称。每个人针对相同事物所确定取象点均有所不同,这也说明人类在认知取象方面存在极大的差别。
文中所涉及人体词均来源于《英汉大词典》(陆谷孙编)[7]和《汉语大词典》(罗竹风编)[8],本章以头部词汇为例,对英汉词汇在义项数量方面所具有的特征进行深入剖析,内容主要涉及共性特征、个性特征两个方面。
1.共性特征
在英语头部词汇中,引申力最强的词汇为head,其次是face,最后是mouth;在汉语头部词汇中,引申力最强的词汇为头,其次是须,最后是口。其中,头、口的排序完全一致,这表示英汉民族均对这两个词汇具有较为全面的认知,并在此基础上,赋予了这两个词汇大量的引申义。而英语词汇中引申力最弱的词汇为forehead,其次是brow,最后是brain;中文词汇的排序为睛、嘴还有脑。上述词汇所对应同称词,均表现出了极强的引申力,由此可得出引申力可在同称词间进行转移的结论。
2.个性特征
汉语受同称词影响较大,使得其关于头部的词汇总数较英语同类词汇的总数更多,同时汉语词汇引申义数量较英语词汇更多,但各英语词汇对应引申义数量明显多于汉语词汇,这表示英语词汇在引申力方面的表现更为突出。
3.取象点分析
(1)共性特征
英汉头部词汇均赋予了“face/面”极为突出的形貌取象,并赋予了“head/头”突出的位置取象。“head/头”能够获得极高位置取象的原因,主要是其处于人体的最高点,在位置方面的优势有目共睹,由此可见,各族人民所表现出认知取象大致相同。而从功能层面上看,功能取象最高的词汇为“mouth/口”,致使该情况出现的原因有两个:其一,口是人类交流、沟通的器官;其二,口是人类进食的器官。
(2)个性特征
研究表明,在功能取向方面,英语词汇的表现更加突出,但在位置、形貌方面,汉语词汇所具有引申力均较英语更大。这表示英语民族普遍更重视功能取象,但汉语民族所关注重点多向位置、相貌取象倾斜。
研究表明,英汉民族在思维、认知等方面既存在相似性,同时也存在明显的差异,使得英汉转义取象点表现出了以下特征:
1.共性特征
受生理体验、生理结构的影响,英汉民族所形成认知取象存在共性特征,对躯干、器官及头部取象点进行对比分析,可得出下列结论:一是英语躯干、器官及头部人体词的引申含义均以功能含义为主;汉语躯干、头部人体词的引申含义多为位置,器官引申含义多为功能。二是英语躯干词汇的引申含义多为功能,汉语同类词汇的引申含义为位置。三是英汉器官词汇的引申含义均以功能为主。四是英语头部词汇的引申含义多为功能,而汉语同类词汇的引申含义为位置。
2.个性分析
(1)位置
汉语词汇往往更看重位置的隐喻,在现有人体词中,基于位置所引申出义项的数量明显多于英语词汇,现将该现象的形成原因归纳如下:首先是相较于功能取象,位置取象更加直观,对形象思维占据主导地位的汉民族而言,确定或掌握位置取象的难度自然较小。其次是汉语同称词自带位置含义,使得位置隐喻数量大幅增加。最后是无论是古汉语,还是现代汉语,均存在大量可被用来表示器官的同称词,例如,首——头,颜面——脸[9]。
(2)功能
英语词汇隐喻义多为功能隐喻义,其占比明显大于汉语词汇。这是因为英语词汇对器官位置、形貌的认知及描述更加直接,汉语仅能用较为模糊的词汇对器官进行说明,极易出现过于看重感性认识,但未能对理性认识充分重视的情况。
(3)形貌
汉语词汇的形貌隐喻明显多于英语,其引申数量较英语词汇更多,这是因为汉字普遍具有图画的性质,可给人类思维产生影响,为形象思维的形成奠定了基础。辜正坤认为,象形文字普遍具有一定的暗示性,能够给以汉语为母语的人群带来影响,促使人们用更直观且具象的思维分析问题[10]。而以英语为母语的人群,其思维往往更加抽象,与汉民族所表现出的直观性、整体性还有具体性大相径庭。
综上,汉语取象义多为位置或形貌取象义,功能取象义占比明显小于英语,这表示汉语多以词义位置或形貌为依据,对其更深层次的含义进行引申,英语更倾向于按照器官功能对词义进行引申,即:在汉民族人群中形象思维占据主导位置,英民族更容易受到理性或是抽象思维的影响。以上差异形成的原因与我国文化、文字密切相关,可以说,人们的认知习惯主要由思维决定,而思维又由文化、文字决定。英汉人体词所具备引申义的文化特征均极为浓厚,这表示词义不仅能够反映文化,同时还为文化提供了发展的载体。以eye为例,作为典型的岛国,航海文化给英国产生的影响十分深远,使得eye在英语中被赋予了两重含义,一是眼睛,二是绳索环形圈,而汉语中的眼睛一词,并未衍生出相似的含义。
英语人体词拥有较汉语更多的义项引申量,也就是说,英语出现一词多义情况的频率更高,这也间接表明在创造英语词汇时,英国人民更看重经济性。在英语及汉语中,拥有最多/最少引申含义的躯干、器官及头部词汇完全相同,换言之,在词义延伸、认知取象等领域,人类所表现出的认知机制并不会受到其所属民族、所接受文化教育的影响。另外,思维和语言属于典型的互构关系,语言文字给思维模式产生影响的情况无法避免。从认知语言学、哲学的角度来看,人类往往需要借助语言完成思考,同时利用文字对自身观点或认知进行表达,由此可见,语言文字会在不同层面给认知思维产生影响,甚至可以说,语言具有模塑思维的功能。
汉字多为图画式文字或象形文字,强调外形统一且和谐,在利用汉字思考并且表达的过程中,人们通常会将形貌取象放在重要位置,进而形成天人合一或是以和为贵等认知。英语更强调扩展性和流线性,不仅语法系统极为严密,每个词汇在句子中发挥的功能同样十分清楚,使得以英语为母语的群体,普遍在逻辑思维方面拥有更加突出的优势,日常生活或是工作中,更看重事物的定位以及功能。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来看,划分语言功能及成分的做法,为二分法的形成奠定了基础,而二分法所强调的重点为二元对立,与汉语的天人合一存在明显差别。
综上,作为语言中十分常见的一种现象,一词多义强调以转喻和隐喻为基础,通过拓展或是外延的方式,赋予词汇更加丰富的含义。由于转喻、隐喻是人类探索世界所依托的主要思维及手段,基于认知语言学展开研究,其现实意义有目共睹。考虑到人体是人们探索世界的“第一站”,人体词所表现出的一词多义现象,在各国语言体系中均占据着重要位置。本文通过对英汉人体词一词多义进行研究,总结出了人体词所适用的转移规律,并在此基础上对中西方人员在认知方式和思维理念方面所存在的异同进行了揭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