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伟 浙江省临海市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过了“大雪”节气,天气愈发寒冷了,北方好些地区开始下雪,让南方人着实羡慕不已。话说咱们现代人在雪天里会做些什么?想来无非是打雪仗、堆雪人,或拍个小视频配文“好大的雪啊!”可古人们就不同了,他们总能将平凡的日子过成一幅画、一首诗,譬如雪天,就有很多的花样与趣味。
有人钟情“踏雪寻梅”。说起雪天的野外休闲活动,古人最推崇的莫过于“踏雪寻梅”,尤为文人墨客所偏爱。“踏雪寻梅”的典故,最早见于张岱的《夜航船》,其中记载,孟浩然情怀旷达,常冒雪骑驴寻梅,曰:“吾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背上。”想象这么一幅画面:漫天飞雪,一人骑一头驴,披一顶红斗篷,身后背把瑶琴,旁边带个书童。寻一处梅林,树下架琴,或吟诗,或抚琴,或弄梅,渴了喝盅雪煮的茶水。若于此时,巧遇一知音,一唱一和,琴箫合奏,岂非快哉?而要说起“雪梅”诗,最著名的当推南宋诗人卢钺的《雪梅》二首,其中“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两句,至今仍广为传诵。
有人执著“寒江钓雪”。钓鱼是一项富有趣味的休闲活动,今人喜欢,古人也不例外。垂钓者往往以苦为乐,耐得住寂寞,他们不畏酷暑严寒,不管刮风下雪。要说其中敬业者,柳宗元算一个。这位被世人尊称为“河东先生”的大文学家,因故被贬到蛮荒之地永州做个闲职小官,政治前途几乎终结,内心是何等愤懑、压抑。在这种心境下,雪天出来写写诗、钓钓鱼,不失为一种很好的减压手段,于是就有了《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此诗简洁、凝练,勾画了大雪纷飞、人鸟绝迹的江边,一个渔翁独钓的形象,借此表达了自己在遭受打击之后不屈而又深感孤寂的情绪。
有人醉心“把酒言欢”。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脾气、志趣相投的人聚在一起,自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再整几个下酒菜,喝上几杯,什么忧愁、烦恼,全都消散了。有道是“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古今知名的“饮者”确实不少,但要说喜欢在雪天找朋友喝几杯,且留下千古名篇的,则非白居易莫属了。这位自号“醉吟先生”的唐代大诗人,平生好诗、好酒、好交友,就是下雪天,也不忘约好友来寒舍一会,再小酌几杯。他在《问刘十九》里写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刘十九是白居易在江州时结交的好友,两人意气相投,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此诗描绘的就是一次雪天聚会的情景:室外天寒地冻,晚来欲雪,而室内温暖如春,炉火烧得旺旺的,新酿的米酒也已烫上,酒香四溢,下酒菜也准备好了,十九兄,就等你来,咱们不醉不归!这种场景,这么纯的美酒与友情,别说真去赴会,就是想想都能让人心醉吧!
有人偏爱“烹茶煮雪”。在古人看来,“雪为五谷之精,尤宜茶饮也。”用雪水泡出来的茶,分外清香甘冽。不过,烹茶之雪是有讲究的,花瓣上的雪,或者未落地的雪,用来煮茶,最为美妙。唐代诗人陆龟蒙在《煮茶》诗中吟道:“闲来松间坐,看煮松上雪。”想象一下:在树林里悠然地静坐、冥想,渴了取松针上的雪泡茶喝,可见此人境界、品味不俗啊!而把雪水泡茶这一套玩到极致的,则要数《红楼梦》里的妙玉姑娘了,她请宝玉、黛玉他们喝的茶水,采的可不是当年的雪,更不是雨水,而是“梅花上的雪”,只得了“一花瓮”,还在地底下埋了五年。我的天,这哪是雪水,分明是陈年女儿红啊!
诗词里的雪仍在韵味悠长地落着,掩卷凝望,千年时光,如露如电,如梦如幻,片片消散。只有那些经典的诗文得以流传,经久不衰,伴随着年复一年的飞雪,穿越尘封旧事,与我们生生世世,相遇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