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续金瓶梅》对《金瓶梅》的人物承继关系

2023-01-06 04:59
关键词:原书李瓶儿西门庆

翟 影 影

(陕西理工大学 人文学院,陕西 汉中 723000)

《金瓶梅》问世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其对于人物形象的深入刻画及对现实的真实反映对世情小说产生了深远影响。“作者之于世情,盖诚极洞达,凡所形容,或条畅,或曲折,或刻露而尽相,或幽伏而含讥,或一时并写两面,使之相形,变幻之情,随在显见。”[1]在《金瓶梅》之后,一批续书陆续出现,最具代表性的当属丁耀亢的《续金瓶梅》。目前,学界大多对《金瓶梅》及其续书的整体成就、人物形象及思想意蕴进行研究,鲜有对人物之间的继承关系进行细致的梳理。通过梳理《续金瓶梅》和《金瓶梅》①人物的承继关系,可对《续金瓶梅》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的贡献有更清晰的认识。

一、《续金瓶梅》塑造的三种人物

《金瓶梅》塑造了众多人物形象,这对《续金瓶梅》的人物刻画起到了一定的示范作用。《续金瓶梅》中的人物形象主要分为3类:1.承继原书《金瓶梅》而来,如吴月娘、孟玉楼和孝哥等;2.原书人物的转生,如郑玉卿系花子虚转生,刘瘸子系陈经济转生;3.根据续书中线索或情节增添而成,如狡猾心狠的李师师与不为女色所动的严秀才等。

《续金瓶梅》中的大部分人物都沿袭了《金瓶梅》中的人物,甚至有些人物性格比原书更为立体。这些人物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忠义效主且知恩图报的善人,如玳安;另一种则是在西门庆死后立即暴露出可恶嘴脸的奸恶小人,如应伯爵。在续书中,不忘主人并有恩知报的人最后都获得了较好的结局——或得到钱财,或寿终正寝,或归隐入山。如玳安在《金瓶梅》中不过是西门庆的贴身小厮,但在续书中则一跃成为主要的正面人物形象。他忠心护主,对落难窘迫的月娘母子不离不弃,锲而不舍地寻找孝哥。这极大地彰显了他忠仆和义仆的正面形象,其忠义得到了作者的高度称赞与表扬。值得注意的是,这种效忠除了是仆人对主子的忠心外,还更多地体现了封建时代臣子对君主的忠诚,带有儒家的伦理纲常色彩。与之对应的则是一群只顾利益的奸恶小人,最典型的莫过于西门庆的好友应伯爵,孟超在《〈金瓶梅〉人物》中称他为“帮闲的祖师爷”[2]92和“豪门势力底下的头号寄生虫”[2]95。如常时节向西门庆借银子时,应伯爵在旁边帮了很大的忙;李瓶儿去世,西门庆伤心欲绝时,“当时被伯爵一席话,说的西门庆心地透彻,茅塞顿开,也不哭了”[3]798。但西门庆死后,他却换了一副嘴脸:撺掇李娇儿嫁人,丢弃贫弱的孝哥,甚至昧去月娘的银子……在《续金瓶梅》中,原书中的人物性格得到了进一步深化,他们的忠心效主、趋炎附势及怜孤悯弱都得到了尽情的展现,就连妓女出身的李娇儿与吴银儿也表现出了人性的光辉。

基于《金瓶梅》原故事脉络和佛教轮回观念对人们的影响,《续金瓶梅》中塑造了很多转生人物。这些人物原是《金瓶梅》中淫荡的主角,作者为使续书与原书联系紧密,故采用转生手法使人物以不同的身份出现,但人物的情性仍与原书大体相同。再加上受佛教因果循环观念的影响,转生人物的遭遇及命运结局多数与前生所积福缘或所造罪孽有关,其中最典型的男性人物是西门庆和陈经济。西门庆一生浪荡风流,以占有女性为荣,最后死于纵欲。《续金瓶梅》中除对其鬼魂进行惩罚外,还在轮回上进行了报应。陈经济与潘金莲偷情,逼死西门大姐,故转生为刘瘸子。面对潘金莲转世后绝美的金桂却不能尽于飞之乐,偏是“好马却驼痴汉,拙夫偏遇佳人”[4]455。女性人物如潘金莲、庞春梅和李瓶儿则转生为黎金桂、孔梅香和李银瓶,她们依旧有着姣好的容颜与俏丽的身材,仍是令人魂牵梦绕的佳人,但她们身上却背负了前世命运的因果报应。黎金桂淫心日炽,却遭鬼魅缠身,最后变成石女,“如今弄的有了色心没了色相”[4]454,最后得悟出家。春梅因凌辱孙雪娥致使其自缢故转世为梅香,被孙雪娥转生的粘太太折辱打骂,最后在莲净的帮助下脱离苦海。李瓶儿气死丈夫花子虚,后转世为李银瓶,幼时即被骗到烟花场中,又被郑玉卿花言巧语蒙蔽,最后被转手卖给苗员外,结局悲惨。《续金瓶梅》中转生人物的塑造受到原书人物影响,比较注重因果报应的循环,且人物延续了原书人物性格,概念化比较严重,这使人物形象在一定程度上缺少深度和独特性。

新增人物是相对于原书人物而言。《续金瓶梅》的社会空间更为开阔,整部书除了有孝子寻母的线索外,还有兵乱及抗金的故事,故事情节腾挪跌宕,不仅有莺莺燕燕的小儿女语,更有国家大事的荡气回肠。新增人物有历史真实存在的人物,如宋高宗、张邦昌和宗泽等;也有根据情节发展而来的人物,如严秀才、锦屏与樱桃等;还有受佛经启发而来的人物,如女喇嘛和番僧等。《续金瓶梅》的背景是宋金战乱时期,因此月娘母子被迫离散。有人评论丁耀亢是“借宋喻明”,“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一部《续金瓶梅》就是明朝亡国的历史经验的总结”[4]13。因此,《续金瓶梅》比《金瓶梅》的叙事空间有所扩大,人物也不仅局限于清河县的西门家族,而是增添了一些历史人物。例如,书中描写“靖康之难”后皇室在北地凄凉的生存境地,“五国城有一黑河滩,死人俱抛在里面,二帝的陵寝也就在此了”[4]584。并且金兵残酷,对待汉人像牲畜一样,将铁链皮条直接穿到人的身体里,致使“中国人到了冷山,十人九死,再无还乡的”[4]584。这样的描述令人触目惊心,其中有影射清兵暴行之意,全书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作者的愤慨之情。书中还有出于情节发展需要而塑造的人物,这使得人物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如描写银瓶时,为表现其风流典雅与天生丽质,因而有了被李师师的看中拐骗、郑玉卿的倾慕垂涎、翟员外的魂牵梦绕和苗员外的算计哄骗,由一人而写及众人,使故事脉络更为完整。此外,书中描写了空时带出锦屏,描写金桂时牵出严秀才和王雷公,这使得人物故事互相关联,共同发展。

二、塑造人物手法的承继与运用

《续金瓶梅》在塑造人物方面受《金瓶梅》的影响颇深,主要采用衬托对比法、对照法和预叙法等手法来刻画人物形象。

《金瓶梅》经常采用衬托对比手法来塑造人物形象,展现出人物的不同性格。如潘金莲与庞春梅被逐时,一个哭哭啼啼,一个则略有豪情。潘金莲与李瓶儿一个泼辣善妒,一个则温柔大度。“官哥的诞生一开始就成了她俩发生对抗的焦点”[5],使她们之间的矛盾升级,最终导致了瓶儿的死亡。《续金瓶梅》也借鉴了《金瓶梅》的这种手法。衬托有正衬和反衬之分,所谓正衬是用相似的事物进行对比衬托,从而使主体形象更加鲜明。如《续金瓶梅》在描写师师和银瓶的容貌时即用了正衬手法,师师出现时:

也有三十岁年纪,身子儿不短不长,面庞儿半黄半白,颜色也只平常,打扮得十分娇贵。穿一件天蓝翡翠漏地凤穿花绉纱衫儿,下衬着绛红绉罗衲袄,系一条素罗落花流水八幅湘裙,紧罩着点翠穿珠莲瓣,云肩宫袖,总是内家。一阵异香,兰芬桂馥[4]184。

郑玉卿看后已是心惊骨软。后银瓶出来相见:

晕红粉颊,却才梦醒扶来;淡绿眉弯,恰是晚妆重画。偷觑人一点秋波,内藏着许多羞态;泄露出三分春色,外安排无限风流。丁香未破雨中春,豆蔻初含枝上血[4]186。

玉卿“见了师师,眼里已是出火,又见了银瓶,只是心窝里乱跳”[4]186。通过师师的容貌来衬托银瓶,更显出银瓶的豆蔻梢头与倾国倾城。“所谓‘反衬’,就是对不同的性格类型进行对比,这可以加大人物性格之间的反差,从而起到突出人物性格的作用。”[6]《续金瓶梅》常把不同的人物放到同一环境中,以此突显出人物的不同品性。如同是仆人的来安和玳安,当月娘母子仓皇逃到庄上时,来安盘算着劫掠月娘的钱财,而玳安却始终恪守忠义,陪在月娘左右。

《续金瓶梅》在描写人物和事件时以原书为参照,时时照应前文,称为对照法,这种手法使原书与续书互相呼应并浑然一体。最为典型的是银瓶与玉卿二人深夜私奔时,樱桃以唤猫为号引玉卿下墙。书中写道“今日又犯了前病”[4]235,这与原书李瓶儿使迎春唤猫叫与西门庆赴会相呼应。《续金瓶梅》中,李银瓶看不上貌寝口讷的翟员外,为与郑玉卿做长久夫妻而私奔。这与《金瓶梅》中李瓶儿厌烦丈夫花子虚,一心要嫁西门庆而半夜隔墙密约的情节一致。郑玉卿乃花子虚转世来报复,自然不如西门庆宠爱瓶儿一样,银瓶真心被辜负,无故遭打,最后自缢而死。这种手法既显示出因果报应,也在提醒读者回忆前世恩怨。续书作者在写作过程中时时照应原书,人物的前世所为对他们的来世产生了相应影响。在《续金瓶梅》中,陈经济托生为刘瘸子,幼时被金兵砍伤了腿,对身体产生了巨大伤害。续书中最具讽刺意义的是刘瘸子与黎金桂结成了夫妻,但两人不能再像前世一样如胶似漆,金桂对性无能丈夫充满了无尽的厌弃。这与前世中乱伦的陈潘之恋形成强烈对照。这样的对照描写具有很大的戏剧性,尽管前世已尽,但后世还在循环轮回,诉说着前世的恩怨与悲凉,无形之中使故事又多了一层反讽意味。

中国古代小说经常出现预叙法,即对文中未发生的事情进行提前揭露和预先暗示,它有利于预示人物形象的发展和故事情节的走向。此外,预叙法也使文本时间跳跃,在结局设置悬念,引起读者强烈的阅读兴趣。在《金瓶梅》及《续金瓶梅》中,预叙法主要通过梦中算命及卜卦的方式来表现。古人往往把梦境看得很重要,认为它能够预示未来。因此,出现了专门的解梦人。古人认为,可以通过对梦的解读预测以后的灾难祸福,进而采取一定的方法手段进行规避,这在古典小说中被描写得淋漓尽致。“小说中写梦,往往不是简单地写出一个实际梦境、一次体验,而是依据某种释梦学说来编织梦境。”[7]《金瓶梅》中,最典型的就是瓶儿身体羸弱时总梦到花子虚状告她,要寻她一起住。这既是由瓶儿身体极度虚弱时回忆往事所致,同时也预示着她即将殒命。在续书中,作者利用梦境的预示功能安排李瓶儿投生到袁指挥家做女儿,从此展开对银瓶一生的叙写。由此可见,梦境对人物的命运结局和全书的情节走向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它跨越了阴间与阳间以及过去与未来的界限,为文本营造了神秘离奇与诡异恐怖的气氛。

在中国文化中,人们相信算命和卜卦等可以预示人的命运,能够对人们的日常生活起到指导作用。《金瓶梅》中,大型的集体算命卜卦活动共出现了两次,分别在第二十九回和第四十六回。第二十九回中,吴神仙为西门庆及其妻妾相面,西门庆:承浆地阁要丰隆,准乃财星居正中。生平造化皆由命,相法玄机定不容[3]334。月娘:女人端正好容仪,缓步轻如出水龟。行不动尘言有节,无肩定作贵人妻[3]334。潘金莲:举止轻浮惟好淫,眼如点漆坏人伦。月下星前长不足,虽居大厦少安心[3]335。

这些评判对人物的一生进行了概括,包括人物的外貌、性格及命运走向,这对后面塑造人物形象起到了一定的预示作用。在第四十六回中一个老婆子也为众人卜了卦,所不同的是此处有卦帖,如月娘:

上面画着一个官人和一位娘子在上面坐,其馀多是侍从人,也有坐的,也有立的,守着一库金银财宝[3]550。

把人物的命运以图像方式表现出来,再加上老婆子的解说,这比二十九回单有卦辞更加生动与直观。《金瓶梅》中卦辞与卦帖结合的方式是对传统占卜形式的发展,这种图与文字结合的方式使得作品的预示作用更为明晰,也对《红楼梦》产生了深远影响。《红楼梦》将寓含人物结局的图像与平仄合韵的判词紧密地结合起来,给人物命运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神秘和哀愁。在《续金瓶梅》中,作者仍采用梦境的方法来预示情节的发展。如西门庆几次出现在玳安梦里,对孝哥所处的方向、家中埋藏的银子和沈家藏的金银财宝进行指示。这种预示法对人物形象的发展和故事情节的走向产生了一定的作用。

三、人物承继关系的作用和意义

《续金瓶梅》与原书人物承继关系的安排有利于续书作者安排线索和宣扬佛理,也反映了明清时期续书现象背后创作者一些共同的创作心理。

《金瓶梅》仅有一条线索,即西门庆升官发财到官运亨达再到纵欲而亡,构成了全书纵横交错的网状结构。《续金瓶梅》中,作者突破了原书结构,采用了两条线索,一条线索是月娘寻子与孝哥寻母;另一条线索是抗击金兵。这样的结构布置能够使续书故事与原书不相脱离,使人物的性格发展得到承继;也能够扩大人物的活动空间,在兵荒马乱且朝不保夕的境遇下展现每个人的生存状况,从而突显出人物的性格。月娘在母子分散后仍不放弃寻找亲人,她手中的胡珠由舍去到复得,无疑不映衬着母子从分离到团聚的线索。月娘在由清河县到东京和淮安再到南海期间见识到各种旧友的品性,如李娇儿的同情帮助、秋菊的淳朴厚道、王六儿的冷漠回避、翟云峰的热心侠义以及孟玉楼的倾囊相助等。此外,其他很多人物都是依着金兵战乱这条线索活动的。如原书中蒋竹山费尽心思娶了李瓶儿,却被西门庆“摆了一道”。而在续书中,他治好了金兀术的瘟疾和兀术宠姬的寒症,在盐船上得一笔横财后又遍选扬州美女,一路青云直上,最后罪有应得,被乱箭射死。张振国在《〈续金瓶梅〉的人物塑造艺术》中称这种手法为“欲抑先扬”,“为了让作恶者得到应有的报应,作者往往采用欲抑先扬的手法,为他们作恶提供环境和条件,使其淋漓尽致地挥洒一回之后再予以惩戒”[8]。两条线索用以点带面的方式将全书人物更好地串联在一起,但与《金瓶梅》相比,续书故事整体发展不太流畅,故事与故事之间紧密度不高,从而有碍全书的艺术成就。

《续金瓶梅》中最多的是对佛理的宣传,多是对佛典经义的赞颂及对佛义的解释,包括故事解说和经义阐释。原因在于:一是佛教劝人为善与戒人为恶,提倡轮回和宿命之说。“明清时期,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社会与民族矛盾的尖锐,士人更加关注现世的生死祸福及人的生命价值。由于传统儒家对生死、福报等问题的探索远不及佛教轮回说论述得详密,许多明清士人信服于佛教。”[9]佛教认为人有前生、今世和来生,如前生作恶,今世便遭受报应;如前生积德,今世将会大富大贵。这种认知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约束人的行为,使人向善。如西门庆、潘金莲和李瓶儿死后,除在阴司受相应惩罚外,在转生投胎时也受到了前世的报应。因此,《续金瓶梅》提倡人要多修善缘,以为来生更好地转世投生积累福分。二是佛家提倡人要节制自己的欲望,非己之物莫强求,莫要贪婪,莫要奢靡。如大财主沈越年过六十依然无子,这正是他平生收敛不义之财的恶报。后来虽有了沈金哥,但孩子双目失明,最后沦落为乞丐。又如花子虚状告李瓶儿,对簿公堂时,“才知子虚坐耗宫,原该赤贫,不应有妻财之富”[4]55。此外,佛家还提倡君子不受不义之财,不食无功之禄。如来安与张小桥父子合谋劫去月娘的行李和钱财,张小桥父子为了独吞财物设计害死来安,但路遇强盗将银子劫去大半,最后又因银子双双丧命。《续金瓶梅》以《太上感应篇》为全书骨架,以“金瓶梅故事”为其注解,中间穿插对佛理的阐释,从而达到宣传佛理的目的。这在一定程度上使《续金瓶梅》成为宣教说教的注本,极大减弱了其文学性和艺术性。

续书现象一直存在于中国文化的历史长河中,“小说的‘续仿’现象稍迟,但至少在魏晋就开始了”[10]。大概原因或在于人们对原书喜爱尤甚,兴味仍浓,故以续书延长对原书的兴趣;或是因人们接受不了原书的结局,情愿以续书的结局来宽慰自己。高玉海在《明清小说续书》中指出:“小说续书具有双重性质,从接续原著角度来说,它是对原著的延伸和继续;从续作者角度来说,它同时也是相对独立、完整的新作品,所以续书在小说发展史上具有承前启后的过渡作用。”[11]2《续金瓶梅》与《金瓶梅》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作者利用《金瓶梅》中人物可发挥的空间进行故事构造,一方面既要与原书互相照应,不能违背原书中人物的个性;另一方面又要使人物性格更加完善,最终形成血肉丰满的性格。另外,就续书本身看,它也存在自己的价值。一些学者指出,丁耀亢在书中用以宋代明和以金代清暗寓当时的时代背景。“……《续金瓶梅》都是文人借续书表达对清朝政府不满和对明朝眷恋情绪的通俗小说。”[11]22其中金兵对汉人的凶残恶行则很大程度上取材于清兵的残忍杀戮。对历史悠久的大一统封建王朝而言,金与清是来自关外的少数民族,且都推翻了汉族建立的统治政权,实行了不平等的民族区分政策,这对生活在异族统治下的汉人而言,自然有种大厦将倾灭国亡种的濒危感。丁耀亢以笔为剑,泼墨挥洒着自己的爱国热情,其书中含有很多影射清兵的部分,以致古稀之年仍不免牢狱之灾,且书稿几近消散。

《金瓶梅》说的是“色”,而《续金瓶梅》说的是“空”。在《金瓶梅》中,西门庆的贪欲使众多女性聚在一地勾心斗角,争宠夺爱。西门庆由一妻一妾发展到一妻五妾,同时还聚敛了巨量财富。西门庆死后,众妾各怀鬼胎、各谋生路及各寻前途,西门庆积累的财富也在败落与兵祸中消弭殆尽。而在续书中,作者利用原书与续书的联系塑造出3种类型的人物,推动以往的故事内容向前发展。在月娘寻子的过程中,作者描述了各位故旧或雪中送炭、或落井下石、或冷漠旁观、或生死不离等。母子期盼团圆的过程也是与众人聚合的过程,这是用佛法将诸人前世今生所作之恶净化,使佛愿得到发扬。但《续金瓶梅》充斥着大量的宗教描写,其说教色彩更为浓郁,大量说教冲淡了书中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减弱了作品的文学性和艺术性。因此,《续金瓶梅》的艺术价值显然不如《金瓶梅》。

注 释:

① 文中所提到的《金瓶梅》版本均使用的是2008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金瓶梅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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