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实推动共同富裕:缘起、内涵与路径

2023-01-05 02:19:31李家林
哈尔滨市委党校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共同富裕发展

梁 峰,李家林

(中共阜阳市委党校,安徽 阜阳 236115)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1]9。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解决收入差距问题,促进共同富裕。党的十九大首次对共同富裕作出战略安排,明确时间表和路线图,分两个阶段推动共同富裕:2035年迈出坚实步伐,2050年基本实现[1]22。在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上,党中央进一步明确了推动共同富裕的三个重要节点:“十四五”末要迈出坚实步伐,至2035年要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至本世纪中叶要基本实现[2]19。新时代共同富裕实践的着力点由过去解决“落后的社会生产”下的“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问题转向解决“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下的共同富裕问题。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现在,已经到了扎实推动共同富裕的历史阶段。”[3]新阶段共同富裕的缘起何在?共同富裕表征着什么?推动共同富裕的路径是什么?这是需要从理论上和实践上不断探索和深化的问题。

一、缘起:理论、历史、现实、文化多维逻辑的统一

(一)理论逻辑: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必然和应然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之所以好,最根本的原因是马克思主义行[4]。中国共产党是与时俱进的马克思主义执政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一条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具体实际结合、融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道路。共同富裕这个词虽然不是马克思的创造,但蕴含在他的全部理论之中,是其所有理论的归宿,是必然和应然的统一。扎实推动共同富裕,正是党中央将马克思主义共同富裕理论与中国具体实际结合,立足新发展阶段作出的战略部署。

历史唯物主义从社会基本矛盾出发,在揭示人类历史发展规律的同时,也揭示了人类实现共同富裕的历史规律。社会基本矛盾的运动发展使人类社会“有机体”演变成不同的形态。最初的原始社会是生产力低下、生产方式落后的“原始公有制”的社会形态,人们只能实现物质极度匮乏下的平均分配,满足基本生存需要。无论是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还是后来的资本主义社会,本质上都属于生产资料由私人占有的社会形态,虽然它们的社会生产力发展呈现出递增性,但社会财富并没有“普度众生”,私有制导致了阶级剥削、社会两极分化,与共同富裕“南辕北辙”。恩格斯指出,在共产主义以前的一切形态,生产是有限的,为了生存,人类之间存在对立,只有特权阶级左右着历史的进步,而广大群众一方面为了生存终生劳作,另一方面,还要接受特权阶级的压迫[5]459。历史唯物主义告诉我们,人类社会发展的最终形态是共产主义,这是规律性和必然性的统一,而共同富裕就是共产主义社会形态的社会图景,是未来社会的应然。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揭示了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表明了无产阶级的政治经济学观点,为实现共同富裕指明了一条革命性的道路:消灭私有制,建立生产资料公有制。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揭示了资本对劳动的剥削,深刻阐释了其剥削的目的是榨取剩余价值;其剥削的秘密在于劳动力成为商品;其剥削的形式是商品经济;其剥削的前提是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其剥削的结果是两极分化:资产阶级一端财富的累积,无产阶级一端贫困的累积;其剥削的后果是资本主义周期性的生产过剩,经济危机的频发。资本主义虽然“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6]32,但其周期性的经济危机给资本主义世界广大的无产阶级以及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带来了深重灾难。这说明资本主义不是人类社会的最终形态,而只有被剥削阶级——无产阶级联合起来,打破旧的国家机器,重构公有制经济基础,才能消除资本主义社会的周期性危机以及两极分化,实现共同富裕。

马克思通过对资本主义社会深刻的批判,揭示了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特点。马克思恩格斯指出,无产阶级首先要取得革命胜利,夺取资产阶级的所有资本,组织无产阶级力量进行社会生产,最大限度地增加生产力[7]287。这是“丰富和提高工人的生活的一种手段”[8]287。恩格斯指出,在社会主义制度下,通过计划方式组织社会力量进行生产,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每个人的合理需求得到满足的程度会越来越高[8]336。在《反杜林论》中,恩格斯进一步指出,通过社会生产,不仅全体社会成员的物质生活越来越富足,而且体力和智力也会得到全面的发展[8]633。在《哥达纲领批判》中,马克思将共产主义划分为初级阶段(社会主义阶段)和高级阶段,在初级阶段实行的按劳分配,是建立在权利平等、机会平等基础之上,由于个体差异而带来个人消费资料分配差异的分配模式。而共产主义高级阶段将呈现的生产与分配模式是:分工对人的禁锢消失,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差别也不复存在,这个时候劳动成为每个人的一种行动自觉,一种发自内心的需要,在这种情况下,人的积极性、能动性被充分调动,社会生产力充分涌流,到那时,人们已经超越了阶级的限制,社会将实现“各尽所能,按需分配”[6]435-436。可以看出,马克思恩格斯设想的未来社会将以高度发达的社会生产力为前提,以全社会占有生产资料为条件,以有计划的组织生产为方式,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生产关系的不断变革,社会成员物质生活水平不断提升,精神境界不断提高,社会共同体意识不断增强,人的解放和自由全面发展成为常态,在那个阶段,共同富裕不是一种追求和目标,而是社会本身的一种“自然状态”。

(二)历史逻辑:中国共产党百年共同富裕奋斗史的传承和赓续

回顾中国共产党百年征程,共同富裕越发清晰可感。百年来,中国共产党“始终把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作为为中国人民谋幸福的着力点”[9],在践行初心使命中共同富裕的社会图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可感。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领导人民推翻“三座大山”,取得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为共同富裕创造了根本社会条件。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党领导人民建立社会主义制度,为共同富裕奠定了根本政治前提和制度基础。也正是在这个时期,毛泽东提出推进农业合作化,实现社会主义的工业化,最终达成农民的共同富裕。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党认识到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应该尽快富起来,提出社会主义本质论,走一条先富带后富帮后富的共同富裕之路,使广大人民摆脱贫穷,走上小康。进入新时代,党中央更加重视解决收入差距问题,把共同富裕放到更加突出的位置,并且明确了共同富裕的路线图、时间表。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完成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之际,中国共产党接续奋斗,踏上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新征程,致力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推动经济社会发展,归根结底是要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2]72回顾党的百年奋斗历程,共同富裕深深嵌入党的初心使命,融入中国式现代化全过程,是继温饱、小康、全面小康之后的社会新图景。推动共同富裕是在新的历史阶段,中国共产党对百年共同富裕奋斗史的传承与赓续,是坚守初心使命的体现。

(三)现实逻辑:新时代新征程的目标追求与问题倒逼

共同富裕的社会图景必然要根植于“国民经济事实”,这既是推动共同富裕的现实基础,也是实现阶段性目标的历史基点。

推动共同富裕是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转化的倒逼。从需求端看,人民需要从聚焦解决“有没有”的问题转向解决“好不好”“优不优”的问题,美好生活需要更加多元化、全面化。从供给端看,发展面临着不平衡不充分的挑战。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缩小城乡区域发展差距、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和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仍然任重道远。”[10]2020年,我国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倍差为2.56,虽有所下降,但仍处于高位。按全国居民五等分收入分组,最高组人均可支配收入为最低组人均可支配收入的10.2倍。2020年人均GDP最高省份与最低省份之比为4.6,人均可支配收入最高省份比最低省份高出2.6倍[11]39,仍然处于相对高位。我国基尼系数2020年为0.468,高于0.4的警戒线。扎实推动共同富裕,不断缩小城乡、区域、群体收入差距,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是破解当前社会主要矛盾的战略选择。

推动共同富裕是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要求。进入新时代,我国经济虽然要实现从高速增长向高质量发展的逻辑转换,但是“高质量发展不只是一个经济要求,而是对经济社会发展方方面面的总要求”[12]。实现高质量发展的根本目的就是使全体人民共享发展成果,满足美好生活需要。从实质上看,推动共同富裕的过程也是促进高质量发展的过程。通过推动共同富裕,提高居民收入水平和公共服务保障水平,带动了人力资本质量提升,有助于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为高质量发展注入不竭动力。因此,共同富裕与高质量发展二者是统一体,高质量发展的目标指向是共同富裕,共同富裕为高质量发展提供了动力支撑。

推动共同富裕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关键所在。扩大内需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战略基点,而扩大内需的关键在于发挥消费的基础性作用。扩大内需一方面要通过发展提高居民收入;另一方面,要解决收入差距较大的问题。据相关研究显示,2019年我国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是改革开放之初的127倍,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是改革开放之初的97倍,但我国居民整体消费率从1978年的48.7%下降到2019年的37.8%,比世界平均水平低了20个百分点,但同时期的基尼系数却从1978年的0.18上升到2019年0.465[13]。由于收入差距的扩大,在边际消费倾向递减规律作用下,消费也出现分化,影响整体居民消费率,导致经济循环不畅。因此,推动共同富裕,缩小收入差距,能有效激活新消费,拓展消费新领域,对构建新发展格局至关重要。

共同富裕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是新征程的奋斗目标。中国式现代化经历了从温饱到小康再到全面小康的历史性跨越,既踏上了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也踏上了共同富裕的新征程。共同富裕作为中国式现代化的基本特征,与现代化具有目标的一致性、价值的统一性、阶段的同向性。具有共同富裕特质的中国式现代化是对西方“两极分化”现代化的超越,是对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创造性贡献,是现代化的中国方案,集中体现了对马克思主义共同富裕思想的创新与发展,彰显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展现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深层次的强大力量。

(四)文化逻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基因

中华文明源远流长,上古先贤在“天地”之间思考着人道,认为“天地之大德曰生”“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14]。也就是说天地无私,泽被万物,人们应该学习天地之道,公平惠及,万类不遗。“小康”社会、“大同”理想正是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写照。几千年来,中国人民一直追寻着共同富裕的梦想,这种梦想往往以民众反抗暴政的形式展现出来。这一点,可以从封建社会历朝历代农民起义的口号中得到印证。除了明末清初是以“反清复明”的民族情结进行的农民革命以外,其他起义均以“财富平均”为诉求,体现出农民阶级对剥削的反抗和对封建社会财富分配的不满[15]。陈胜、吴广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展现出对平等的渴求。北宋王小波、李顺起义以“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为号召,提出“均贫富”口号。在历史上影响较大的太平天国运动,以“田同耕、钱同使、衣同穿”为口号,凝聚起最广大的底层革命力量,致力于建设没有饥饿、人人均等的理想社会。孙中山倡导“民族、民权、民生”三民主义,推动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进程,试图在国家间、在政治与生活中体现公平正义。虽然这些革命实践由于受到阶级与历史的局限而失败,但是激发了中国人民对共同富裕的追求和向往,并在人们的精神世界中打下深深烙印。正是因为千百年来共同富裕的文化基因一直流淌在中华文明之中,马克思主义共同富裕思想才为广大中国人民所接受与认同,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超越了传统的阶级认知与生产力桎梏,经过百年的艰辛历程,开创了当代中国社会的共同富裕实践,推进了大同理想、美好愿望、共富憧憬逐步走进现实。

二、内涵:主体、客体、进程、方式等多维视角的考察

如何把握和理解新时代共同富裕的内涵?一是受历史局限,人们往往将共同富裕等同于平均主义、“吃大锅饭”。二是基于部分低收入群体对现实收入差距的不满以及部分高收入群体对共同富裕的误解,将共同富裕理解为“新打土豪分田地”“劫富济贫”。三是受西方思潮影响,将共同富裕理解为西方的“福利主义”“搭便车”“养懒汉”。这些都是对新时代扎实推动共同富裕的误读甚至歪曲。根据马克思主义理论,我们走社会主义道路,坚守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就是要实现共同富裕,这是一个基本的常识,但是共同富裕道路毕竟是前无古人的伟大创造,同时由于社会主义自身还在不断发展完善之中,目标与现实的碰撞导致人们对共同富裕的认知往往出现忽左忽右的偏差。因此,把握共同富裕的内涵必须立足新时代的时代背景,体现新阶段中国式现代化目标的特征,打破各种社会认知的误解甚至扭曲,从主体、客体、进程、方式等多维视角进行全面把握。

(一)共同富裕的主体是全体人民

“共同富裕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3],主体是全体人民,而不是任何利益集团、任何特殊阶层、权势集团等一部分人,更不是某一地区、某一行业、某一领域的一部分人。

人民群众是共同富裕的实践主体。毛泽东指出,创造历史的动力是人民[16]。从根本上说,社会生产力的发展需要人民来承担和推动,人民群众是“供给与需求”相统一的发展主体,人是生产力最基本的要素,同样,任何真正有价值的精神财富都是来自社会实践,而实践的主体正是人民群众。人民群众在创造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实践过程中,作为社会中的人,不断形成并改造当下的社会关系,推动着社会的进步。

人民群众是共同富裕的评价主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而实践的主体是人民群众,在一定意义上,群众标准等同于实践标准。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共同富裕不是一个口号,而是要在不断发展中成为让人民群众“看得见、摸得着、真实可感的事实”[17]。共同富裕作为一种新的社会样态,有具体的、科学的、多样的指标去衡量,使共同富裕具有经济学、社会学意义上的可衡量性,但这种可衡量性可能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具有不同的指标体系,或同一指标体系具有不同的阈值。从历史唯物主义角度来看,衡量共同富裕成果最永恒的标准是“人民”,人民群众有没有共享发展的成果,有没有在发展中感受到公平正义,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有没有“双提升”,这应该成为检验共同富裕成果的“人民标准”。

(二)共同富裕的客体是全面领域

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是推动共同富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是建设共同富裕社会的主要内容。在经济社会发展的不同阶段,人的需求也会不断地发展变化,但总体趋势是“人的全面发展”,因为“促进共同富裕与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是高度统一的”[3]。推动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就是要共享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的发展成果,以实现人活动的全面化、社会关系的丰富化、个性发展的自由化。

物质文明体现在物质的富裕富足。物质财富的不断丰富是共同富裕重要的前提性和基础性条件,推动共同富裕就是要依靠发达的生产力创造殷实的物质基础,这是进行分配的首要条件。当前,我国已经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目标,但整体上还不是高收入国家,“发展仍然是我们党执政兴国第一要务,仍然是带有基础性、根本性的工作”[18]。

政治文明体现在民主法治不断加强。要在物质丰富的基础上不断推进政治文明建设,加强党的领导、不断推进人民民主、全面实现依法治国,在推动共同富裕的实践中通过发展政治文明保障人民权益,激发人民创造力。

社会文明主要体现在促进社会公平正义。社会公平正义本质上是社会关系的属性,是权利、机会、过程、结果全方位的公平。只有促进社会公平正义,才能不断增强社会的流动性,防止出现阶层固化,让更多人享有更多出彩的机会,破除“内卷”“躺平”现象。

精神文明主要体现在文化自信自强。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促进人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3]。在推动共同富裕中不断增加高质量文化供给,丰富人民精神生活,实现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相促进。

生态文明体现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良好的生态环境是生产力,是民生福祉的一部分,是最公平的公共产品[19]。生态环境是美好生活的一部分,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内涵,也是共同富裕的题中应有之义。

共同富裕的客体是一个有机整体,涵盖经济社会的全方位、多领域,彼此之间相互依存,既不能顾此失彼,也不能彼此割裂,他们在相互作用中构成了共同富裕社会的“全貌”。

(三)共同富裕的进程是循序渐进

推动共同富裕是社会基本矛盾各要素从量变到质变不断演进的过程,需要一个长期的历史进程。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共同富裕是一个长远目标,需要一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3]。从横向看,我国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社会主义仍然处在初级阶段,从中等收入国家稳定迈入高收入国家需要一个过程。从现实看,我国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依然突出,地区之间、行业之间、城乡之间收入差距较大。当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再加上疫情的影响,对就业和收入分配格局都带来一定的冲击。由于不同区域在资源与区位上的差异,个人和家庭间在基础性条件、后天努力程度等方面的差异,以及在协调各利益主体、利益群体关系上的制度性差异,决定了共同富裕不可能同时、同标、同量、同质地实现。承认这种差异是为了更好地缩小由差异造成的差距,既不能无所作为,任由差距扩大,也不能超越发展阶段,寅吃卯粮,要力求做到实事求是。历史实践证明,“低水平的平均主义”[20]不是共同富裕。改革开放后,允许人群间、地区间差异性发展,极大地解放和发展了生产力,起到了示范带动作用。进入新时代,既要鼓励勤劳创新致富,又要完善分配制度体系,将整体差距控制在合理区间。

(四)共同富裕的方式是共建共享

从过程上看,推动共同富裕要靠全体人民共同劳动,没有生存何谈发展,更何谈富裕。从结果上看,劳动成果要全社会共同享有,而不是一部分人独享,正所谓“共同劳动所创造的财富将归全体劳动者享用而不是归一小撮富人享用”[21]。共建共享实质上是在推动共同富裕过程中要实现过程和结果的统一,必须“作出更有效的制度安排,使全体人民朝着共同富裕方向稳步前进,决不能出现‘富者累巨万,而贫者食糟糠’的现象”[22]。因此,一方面要鼓励一部分人通过自身辛勤劳动、依法经营、创新创业先富起来;另一方面,要构建“先富带后富、帮后富”[3]的制度体系,不断促进共同富裕。我们既要警惕西方国家高财富值、低共享度造成的两极分化,又要避免拉美国家低财富值、高共享度造成的“福利主义陷阱”。一方面根据发展阶段、能力、条件“量力而为”;另一方面,在制度建设、完善公共服务、缩小差距等方面“尽力而为”,在动态中实现高水平的“共建共享”。

三、路径:前提、基础、关键、重点、根本的系统集成

从唯物史观视角分析,共同富裕是一个历史过程,它从属于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社会形态,是社会形态下的“社会图景”。社会形态是在历史长周期中“演进”,而社会图景是长周期“演进”中短周期的“切换”,这种“演进”和“切换”根源于社会基本矛盾运动,即马克思指出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对立统一。社会形态的“演进”是基于基本矛盾的质变,社会图景的“切换”是基于基本矛盾的量变。在社会基本矛盾视角下把握共同富裕兼顾了量变与质变、当下与未来。基于这种认识,推动共同富裕就要立足社会基本矛盾,抓住社会主要矛盾,通过改革与创新推动共同富裕从初级阶段向高级阶段迈进,实现静态共同富裕与动态共同富裕的统一。在静态共同富裕下,实现社会基本矛盾各方面的自洽,在动态推进过程中,实现社会基本矛盾各方面螺旋上升。

(一)推动共同富裕的前提是推动高质量发展

高质量发展是推动共同富裕的生产力前提,发展仍是解决我国所有问题的关键。进入新时代,我国面临着人口老龄化加剧、生态资源约束趋紧、资本边际收益递减等微观要素层面的问题,部分产业产能过剩、生产效率不高、产业处于中低端等中观产业升级问题,以及新科技革命的酝酿、大国博弈、逆全球化等宏观国际格局的问题。这些问题从内部“紧逼”和外部“倒逼”我国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实现生产力发展由数量累积转向质量变革、由量变向质变的螺旋式上升、从单维到多维的不断拓展。一是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通过改革、创新赋能产业,实现产业价值链向中高端迈进,创造高质量产品供给。当前,我国产业整体正处于从中低端向中高端迈进阶段,创新成为制约产业升级的关键要素。因此,要加大科技投入,尤其是基础研究的投入,构建产学研教平台,攻克“卡脖子”技术,为我国产业链、供应链高水平发展和安全打下基础。二是不断提高人力资本水平。我国就业人口近8亿,但是高技能人才占就业人员比重仅为7.2%,技能人才占就业人员比重为26%,远远低于发达经济体水平。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劳动者素质决定着国家和民族的未来,对高质量发展意义重大[23]。高素质劳动力一方面为高质量发展提供高智力支撑;另一方面,获得较高劳动收入,有助于缩小收入差距。三是不断满足高品质生活需要。高质量发展要聚焦高品质生活,不断增加绿色低碳、内涵丰富、科技赋能的消费品供给,在满足生存资料需要的基础上,提供更加丰富的发展资料、享受资料。

(二)推动共同富裕的基础是完善基本经济制度

在社会的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的循环中形成了一定的社会关系,具体表现为由生产资料归谁占有问题所形成的生产资料所有制关系,由生产决定并对生产产生反作用的分配关系,以及在商品经济条件下形成的交换关系。这些既是生产关系的核心内容,也是构成我国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的主要方面。同时,建立在基本经济制度基础上的财税制度、企业制度、宏观调控制度等重要制度也是生产关系的重要方面。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不仅会对生产力产生“阻碍”或“促进”的反作用,还会决定社会上层建筑的构建。推动共同富裕,要根据生产力发展水平不断优化生产关系,完善基本经济制度,调整重要经济制度,提高经济政策的精准性,不断切好分好“蛋糕”。

1.所有制层面:不断完善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经济制度。推动共同富裕的重要基础在于公有制经济的发展壮大,要通过推进混合所有制改革,推动国有经济高质量发展,为共同富裕奠定强大的社会公共福利。通过推动农村产权改革,盘活农村资源与资产,完善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直接入市交易办法,不断通过产权改革壮大村集体经济,提高农民财产性收入。毫不动摇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保护非公有制经济产权,为非公有制经济发展营造“亲清”的营商环境,促进非公有制经济健康发展和非公有制经济人士健康成长,发挥非公有制经济在促进就业、涵养税源、满足多样化多层次需求方面的作用。

2.资源配置层面:坚持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建设高标准市场体系。不断完善产权制度,使产权激励有效,要素自由流动。提高要素市场化配置水平,完善土地、金融、科技、数据等领域的要素市场化配置制度建设,让价格、供求、竞争机制主导要素的流动与配置。完善公平竞争制度,强化反垄断,防止资本无序扩张,为资本设置“红绿灯”,加大对平台垄断的规制,规范平台经济运行。推动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打破市场割裂、统一市场标准、强化市场竞争。政府要在环境保护、公共服务、政府治理、宏观调控等方面更好发挥作用,确保不缺位、不失位、不越位,为高质量发展营造良好的社会环境。

3.分配制度层面:坚持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构建相互协调配套的分配制度体系,促进效率公平的有机统一。初次分配按照生产要素的贡献大小进行分配,主要由市场机制决定,这是形成分配格局的关键。在初次分配中要提高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探索“集体工资谈判制”。营造公平公正的市场竞争环境,打击非法收入,遏制权力寻租现象。再分配是在初次分配基础上通过税收、社会保障、转移支付等手段对国民收入进行重新分配。要加大再分配调节力度,扩大直接税比重,提高社会保障的精准度,缩小由转移支付、社会保障标准不统一、不精准带来的城乡差距。按照自愿原则,完善捐赠、慈善、志愿服务等三次分配制度,建立鼓励捐赠税收激励制度。提高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制度的完整性、系统性,使其相互衔接配套,发挥分配制度的最大效能。

(三)推动共同富裕的关键是扩大中等收入群体

中等收入群体是消费的动力源,是社会的稳定器。中等收入群体的扩大既是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体现,也是分配格局不断优化的结果。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经济增长,中等收入群体规模逐步扩大。按照国家统计局标准,我国中等收入群体规模约4亿人,占人口比重约为29%。从人口占比来看,我国中等收入群体比重低于英、德、法等国家约40个百分点,低于韩、日等国家约30个百分点。从中等收入群体分布看,60%分布在东部地区,40%分布在西部地区,我国城镇中等收入群体比重约是农村中等收入群体比重的2.88倍[11]182。同时,我国中等收入群体还面临着收入以工资为主、受教育水平偏低,所在行业相对集中在金融、教育、科技研发等技术知识密集型行业等问题。

扩大中等收入群体要精准施策,做到“识别精准、措施精准,抓住重点、攻克难点”。首先,要锚定特定人群,重点对象为高校毕业生、技术工人、中小企业主和个体工商户、进城农民工、基层一线公务员及国有企事业单位基层职工。其次,要坚持就业优先战略,提高就业质量,拓宽就业渠道,完善就业服务体系,规范灵活就业,保障灵活就业人员劳动权益,实现劳动收入增长与劳动效率提升同步。对低收入群体实施技能提升培训工程,提高就业能力。大力发展乡村产业,吸纳农村高龄劳动力就业。再次,加大教育投入,提高全民受教育水平,畅通向上流通渠道,增强低收入群体人力资本。减轻教育成本,加大学前教育投入,探索实施12年义务教育,规范课外培训,减轻家庭教育负担。最后,要高质量推进新型城镇化,吸纳进城务工农民工市民化,培育新市民群体,落实农民工新市民待遇,破除横向流动障碍。

(四)推动共同富裕的重点是促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基本公共服务发挥着保基本民生的兜底作用和增强发展能力的赋能作用,能有效改善收入分配格局,有利于贫困人口基本生活和发展。当前,虽然实现了公共服务的普遍覆盖和服务均等化水平的不断提高,但仍然面临着城乡差距较大、保障质量和水平不高、效率偏低等问题,还不能满足人口老龄化、新型城镇化的需要。到2035年实现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是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的目标任务,是推动共同富裕的重要抓手。

一是优化公共服务资源配置,缩小城乡、地区差距。根据人口流动规律合理配置公共服务供给资源,建立“服务”与常住人口挂钩的配置制度。要加大中央财政转移支付力度,按照“尽力而为、量力而行”的原则,提高中央和省在公共服务支出中的比重,缩小城乡和地区人均公共服务经费差距。二是提高公共服务供给质量和效率。利用互联网、大数据等数据化、智能化手段,不断创新公共服务供给方式,如教师轮换、远程教育培训,让偏远地区也能享受优质公共服务资源。打破地区间公共服务显性与隐性壁垒,建立快捷的通道、统一的标准,推进公共服务一体化进程。三是建立公共服务动态平衡调整机制。建立公共服务清单制,保基本、兜底性项目优先列入,根据经济发展水平适时动态调整服务项目,建立公共服务质量监测体系。

(五)推动共同富裕的根本是强化上层建筑的保障作用

推动共同富裕要改革生产关系,形成共同富裕的经济基础,但不可忽视政治、意识形态等上层建筑的反作用。经过四十多年的改革开放,改革已经进入深水区,“帕累托”改进的空间收缩,需要打破利益固化的藩篱,要求强大的上层建筑来形成改革推力。在“先富起来”的过程中,一部分群体形成了先富阶层意识形态,鼓吹新自由主义,片面地认为自己的“富裕”是依靠知识、技术、努力获得,而忽视基础设施建设、公共服务发展、党的改革政策所带来的“正外部性”,想当然地认为“帮后富”是市场效率低下的表现。这些现象说明,强化上层建筑对推动共同富裕的促进作用既是必要的,也是紧迫的,更是根本的。

推动共同富裕必须坚持党的集中统一领导作为政治保证。要发挥党把握方向、制定战略、推动立法、促进改革、优化环境的重要保证作用。在推动共同富裕的历史进程中,强化顶层设计,全面深化改革,完善基本经济制度,打破利益固化藩篱,推进党的自我革命,斩断资本与权力的勾连。

推动共同富裕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立场。坚持发展为了人民、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只要我们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办,一年接着一年干,就一定能够不断推动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24]在推进共同富裕过程中,要防止资本、权力凌驾于人民利益之上,更要防止资本与权力勾连进行无序扩张,严厉打击“黑色”收入、“灰色”收入,规范不合理收入,使发展改革成果惠及全体人民。

推动共同富裕必须强化共同富裕意识形态。共同富裕从属于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制度是追求“公共福利”最大化,而不是私人、团体利益最大化。在“先富”走向“共富”的历史进程中,传统意识形态的“惯性”依然存在,新自由主义思潮仍然存在一定市场。推动共同富裕不仅要发达的经济基础,更要有先进的文化、理论和精神力量的指引。共同富裕的意识形态可分为三个层面:一是党的共产主义远大理想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二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三是关于共同富裕的正确认知的价值体系。强化这三个层面的意识形态,让共同富裕凝聚起全党、全国人民、中华民族、全社会的力量,使马克思主义共同富裕思想、中华民族共同富裕文化、新时代中国共产党的共同富裕思想融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宏伟实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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