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杨绛 智慧人生

一、腹有诗书气自华——最才的女

杨绛，本名杨季康，江苏无锡人，1911年出生于北京，中国当代著名作家、外国文学研究者、戏剧家、翻译家。杨绛先生的文学创作以散文为主，兼及小说、戏剧和文学评论等。杨绛出生于书香门第，性情淡泊，才情出众，却又饱受岁月风霜洗礼，一生著作颇丰，长篇小说《洗澡》《洗澡之后》使其成为享誉文坛的小说家，戏剧《风絮》《称心如意》《弄真成假》等让她名声大振。此外，杨绛翻译的外国文学名著《堂吉诃德》是我国第一部自西班牙语原文翻译的中文译本，译文忠实流畅，神形兼备，深受各国读者喜爱，邓小平同志甚至在1978年将杨绛翻译的《堂吉诃德》作为国礼送给西班牙贵宾。《小癞子》是流浪汉体小说的鼻祖，杨绛先生先后从英法译本和西班牙语原文翻译了3次，《斐多》是杨绛先生在90岁高龄时翻译的，深受读者喜欢。波恩大学莫芝宜佳教授在为此书所作的序中称：“在西方文化中，论影响的深远，几乎没有另一本著作能与《斐多》相比。因信念而选择死亡，历史上这是第一宗。”

在杨绛的文学生涯中，她最先涉足的是散文，她的处女作是1933年发表在《大公报·文艺副刊》上的散文《收脚印》。此后，她又相继写了许多追忆往昔、怀念故人、感慨人生、洞察自我的哲理散文，如《干校六记》《丙午丁未年纪事》《将饮茶》《杂论与序文》《我们仨》《走到人生边上》《坐在人生的边上》等，这些书给后人留下了许多精神财富，引人深思，给人启迪。杨绛散文大致分为四种不同的题材：

（一）个人亲历感受

这类散文以《干校六记》《丙午丁未年纪事》《第一次下乡》等为代表，这些散文描述了知识分子的命运，但杨绛没有像其他文人一样猛烈抨击现实的黑暗，反而用极其舒缓甚至是诙谐的语气，描写他们凿井、种菜、建厕所等生活情节。有一次她在下雪的黑夜里去看钱钟书，她甚至称他们老夫妇在菜园相会，远胜于旧小说戏剧里后花园私相约会的情人。《干校六记》里最引人深思的一段话是：“我还是问心无愧，因为——什么理由就不必细诉了，我也懒得表白，反正‘我自巍然不动’。打我骂我欺侮我都不足以辱我，何况我所遭受的实在微不足道。至于天天吃窝窝头咸菜的生活，又何足以折磨我呢。”这些都表明她拥有乐观豁达的胸怀、坚强不屈的品性和超然的人格魅力。

（二）怀人记人之作

这类散文有一部分是回忆亲人的，如《回忆我的父亲》《回忆我的姑母》《记杨必》，这些文章满怀爱意地写出了父亲的严厉而温情、姑母的种种不合时宜、妹妹杨必的要强和宁静，这些都让读者深切感受到大学者严谨之外的生活状态，以及这个温暖和谐的书香家庭里的天伦之乐。有一部分散文是纪念朋友的，如《记傅雷》，傅雷的严肃和微笑、孤傲与谦逊、固执和随和都跃然纸上，见字如见其人。《怀念石华父》和《纪念温德先生》写尽了对友人的无限追思。另外一部分是写一些普通人的，如《顺姐的“自由恋爱”》《林奶奶》《老王》《赵佩荣和强英雄》等，描写了可怜的顺姐、能干的林奶奶、厚道的老王、爱吹牛的赵佩荣等人，表现了作者对穷苦人民的深切同情、理解与关怀。

（三）追忆旧事之作

这类散文主要记述逝去岁月里的琐事，如《客气的日本人》《大王庙》等。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如讲故事般将过往之事一一道来，没有一点矫揉造作、老气横秋之感，反而写得生机盎然，趣味横生，让读者深切体会到作者年轻而积极向上的心态、孩童般的天真及文人的雅致情趣。

（四）想象奇特的心灵散文

此类散文最有代表性的是《孟婆茶》和《隐身衣》。前者借助玄妙、神奇、象征的超现实主义手法倾诉了自己的心灵世界;后者则是作者阅尽人世繁华之后所得的人生智慧。她认为：“世人若能得到‘卑微’制作的隐身衣，则可‘万人如海一身藏’，摆脱羁束，自由遨游，就能保其天真，成其自然，潜心一志地完成自己所做的事。”在《读书苦乐》一文中，读书被杨绛生动比喻为“‘隐身’的串门儿”，在她看来，“不论古今中外的名人，都可以可登堂入室或不辞而别，洗耳恭听或抽身而退”。这些都是作者的人生感悟，是其人格修养和艺术修养的集中体现。

杨绛的散文以平常心写平常事，情真意浓，谦和自然，语言平实，幽默诙谐，真正显示了其博大的学识、丰富的生活经验和高尚的人格修养。

二、此情只应天上有——最贤的妻

对于钱钟书和杨绛，冰心曾说：“他们是现在中国作家中最幸福美满的一对，学者才人，珠联璧合，相得益彰！”这话着实不假，这对学者伉俪不仅陪伴彼此一生，而且时常交流读书心得，互相批阅文章，进行精神交融，携手熬过人生中艰难的岁月，他们美好而温暖的情谊，使得那段艰苦岁月都逊色不少。他们浪漫而温情的一生确实羡煞旁人。

钱钟书和杨绛相识在清华大学，对文学的共同热爱、性格上的互相吸引、心灵的交融默契使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从此便频繁书信往来，之后确立恋爱关系，并于1935年夏天在江苏无锡七尺场钱家新居举办婚礼。杨绛回忆初见钱钟书的情景时说：“他穿着一件青布大褂，一双毛布底鞋，戴一副老式大眼镜，一点也不‘翩翩’。”钱钟书的感受则有他1959年写的追忆诗为证：“缬眼荣光忆见初，蔷薇新瓣浸醍醐。不知洗儿时面，曾取红花和雪无。”足以说明两人一见钟情。

1935年秋季，钱钟书在妻子杨绛的陪同下赴英国留学。生活上，满腹经纶的大才子钱钟书确是笨手笨脚，杨绛就此揽下生活的所有琐事，做饭洗衣，修理家具、电器等，无所不能，尽显贤妻本色。杨绛在牛津坐月子期间，钱钟书时常哭丧着脸，向她报告，“台灯打坏了”“墨水染了桌布”“颧骨生疔了”等等，而她则温柔说“不要紧，我会修”，这句普通的话语让惊慌失措的爱人安心回家。确实，之后她都修好了，此后的生活中，“不要紧”伴随了他们一生，杨绛甘为“灶下婢”的奉献精神也为钱钟书安心埋头学术研究做好了充分准备。此后，他的《围城》《管锥编》等相继面世，文学界人士交口称赞，当然这与身后默默支持他的夫人息息相关。杨绛也在《记钱钟书与〈围城〉》一文中分享了他们的“闺房之乐”：“每天晚上，他把写成的稿子给我看，急切地瞧我怎样反应。我笑，他也笑;我大笑，他也大笑。有时我放下稿子，和他相对大笑，因为笑的不仅是书上的事，还有书外的事。我不用说明笑什么，反正彼此心照不宣。”钱钟书在《围城》序中说：“这本书整整写了两年。两年里忧世伤生，屡想中止。由于杨绛女士不断的督促，替我挡了许多事，省出时间来，得以锱铢积累地写完。照例这本书该献给她。”钱钟书曾说过：“我见到她之前，从未想过要结婚;我娶了她几十年，从未后悔娶她;也从未想过要娶别的女人。”是啊，艰难的岁月里，他们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相敬如宾、相濡以沫，这该是世间最浪漫最美好的感情了吧。

女儿和丈夫相继离去时，这位世纪老人忍着悲痛，用她的缠绵动心之笔，一笔一画描述着“我一个人思念着我们仨”的岁月。斯人已逝，杨绛先生的温情却在岁月轮回中静水流深，生生不息。在这部有血有肉的《我们仨》中，有一个场景让人每每想起就不禁动容：丈夫钱钟书与女儿钱瑗生病时，杨绛在一条曲曲折折的古驿道上颤颤巍巍，蹒跚而行，日复一日，走过了四季轮回。那个孤独而坚强的背影给读者留下了柔韧、独立、充满力量的印象，让人们对她的坚强不屈肃然起敬。除此之外，她还尽全力井井有条地整理了丈夫几麻袋天书般的手稿和中外笔记，多达7万页，很难想象这位耄耋老人克服了多少体力不济和身心憔悴的困难。钱钟书曾用一句话概括他与杨绛的爱情;“绝无仅有的结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妻子、情人、朋友。”是啊，杨绛不仅是钱钟书一生相濡以沫的生活伴侣，更是心心相印的精神伴侣。此情知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人得？经历了这样的婚姻，杨绛在婚姻方面也有独特的见解：“男女结合最最重要的是感情，双方互相理解的程度，理解深才能互相欣赏吸引、支持和鼓励，两情相悦。我以为，夫妻间最重要的是朋友关系，即使不能做知心的朋友，也该是能做的伴侣的朋友或互相尊重的伴侣。”愿天下所有有情人都能像钱钟书和杨绛这样拥有美好的感情，永远拥有自己的一方“围城”，并且守住“围城”内的温馨。

三、繁华落尽见真淳——最明的智者

常言道：“知仁者智，知己者明。”走过一个多世纪的杨绛也确实做到了“知仁”和“知己”，她应当被称为既“智”又“明”的人儿。

据说，杨绛和钱钟书的稿费已攒了近千万元，全部捐赠给清华大学教育基金会，用以设立“好读书”奖学金。然而，他们的房子却是极其简朴的：他们的寓所没有任何装修，水泥地板，非常过时的桌子、柜子等家具，室内也没有昂贵的摆设，只是浓浓的书卷气。连杨绛自己都说她家没有书房，只有一间起居室兼工作室，也充作客厅，但每间屋子都有书桌、有书柜，所以随处都是书房。这足以显示先生的平和素朴、淡雅睿智、旷达超然的人生态度。她如此回首自己的百年人生：

我今年一百岁，已经走到了人生的边缘，我无法确知自己还能往前走多远，寿命是不由自主的，但我很确定我快“回家”了。我得洗净这一百年沾染的污秽回家。我没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过平静的生活。

细想至此，我心静如水，我该平和的迎接每一天，准备回家。

四、小结

杨绛先生一生都活得清醒自持，她在是非原则上有着清醒的认知，在困难之境也不改其志，哪怕到了垂垂老矣的暮年，不再耳聪目明，但那盏点于心中的长明灯一直烛照前行。所以，无论她身处何种境地，都活得自在从容。这个历经了百年沧桑的灵魂自始至终都没有迷失生命的方向，保持了一贯的冲淡和悦，明心见性，悲喜自治。无论生命给予她的是狂风骤雨还是和风细雨，无论是面对时代的大江大河还是最终归于生命的涓涓细流，她都能清醒通透地面对一切境遇。顺境时能皈依本心，逆境时能恬然自适、取舍有度、进退自如，这样的女人，不仅活出了顶级智慧，更活出了一生的万千气象。杨绛曾多次引用19世纪英国诗人兰德的诗：“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杨绛的恬淡、超然、淡泊名利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先生已创造了生命奇迹，她能把精彩写于平淡之间，唯有大师才会有如此的胸怀！

（西安交通工程学院公共课部）

作者简介：谢丹（1987—），女，陕西西安人，硕士研究生，讲师，研究方向为二语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