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博物馆建设的湖南境内赣语展示研究

蒋军凤 屈泽宇 湖南工业大学

建立可长久保存使用的语言博物馆，已成为现阶段急迫而重要的任务。中国语言博物馆应设总馆及各省分馆，在各省分馆展陈各省语言文化资源。湖南馆内展陈对象有湘语、赣语、客家话、官话、濒危方言等。赣语展陈结构可分为五部分：赣语概况（分布分片和源流）；赣语音像（中国语言保护工程一期摄录的湖南境内赣语点音视频）；赣语特色（语音特色、词汇特色、语法特色、方言文艺特色、方言民风民俗特色、方言名物特色）；赣语研究成果；赣语语料采录（参观者自主摄录）。湖南境内湘语、客家话、官话、濒危方言等均可按照以上框架展示。

语言文字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保护文化多样性是人类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方面。中国是语言资源大国，但随着现代化、全球化的不断深入，各种语言及部分汉语方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急剧萎缩和衰亡，只会说普通话不会说方言的人越来越多。在全面调查整理的基础上，利用现代化技术手段，建立可长久保存使用的语言博物馆，已成为当前一项急迫而重要的任务。

早在2002年，全国政协委员朱新均就提出建立中国语言文字博物馆的建议。2008年，人大代表王建华在全国两会上提交了语言普查和建立语言博物馆的建议；同年，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实施“中国语言资源有声数据库建设计划”，江苏、上海、广西、云南、辽宁、山东、北京等省区市开始试点。2014年，濒危语言数字博物馆建设理论与实践研究的重大课题批准立项。2015年，教育部、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启动了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在语保工程传播效应的感召下，建设语言博物馆成了语言文化领域的热门议题。近年来，一些省区的民间团体、公共机构或高等院校已建立或筹划建立本地语言博物馆。例如，云南民族大学和黑龙江省牡丹江师范学院分别于2014年和2015年建立了语言文字博物馆；广西壮族自治区贺州学院于2016年建有方言博物馆；广西民族大学正筹建广西民族语言博物馆。2020年1月，湖南卫视著名主持人汪涵以政协委员的身份提交了《在湖南建设中国语言博物馆的提案》，湖南一批学者也一直在为中国语言博物馆能够落地湖南而努力。2018年首届世界语言资源保护大会在长沙召开，2022互联网岳麓峰会在长沙开幕以及《岳麓宣言》发布。湖南境内丰富的语言资源，实力雄厚的语言研究队伍，以及主持人汪涵“响应”计划的影响等因素都使得中国语言博物馆落户湖南成为可能。在这样的背景下，对中国语言博物馆建设的相关问题展开讨论显得意义重大。

建设中国语言博物馆是实现从语言资源记录保存到社会利用的重要途径，除了语言特性，还需要考虑博物馆应当具备的观赏性、公众性。因此，中国语言博物馆应全面收集中国语言文字各方面的历史资源和现实成果，充分展示中国语言文字的历史发展脉络、文化特色和现实价值；同时，要结合现代高科技手段，利用多媒体采集新语料，展示现有成果。

本文认为，中国语言博物馆应设总馆及各省分馆，总馆展陈中国语言、方言及语言文化的总体情况，分馆则展陈各省的具体语言文化资源，如湖南馆内的展陈对象有湘语、赣语、客家话、官话、濒危方言等。本文以湖南境内赣语为例，讨论湖南分馆中湖南境内方言的展陈内容及方式，其中，赣语展陈分为五部分：概况、音像、赣语特色、研究成果、语料采录。

湖南境内赣语概况及展示

该板块主要展示湖南境内赣语的基本情况，包括方言分布分片、历史源流等，利用文字、音标、方言地图等方式进行展陈。

分布分片

分布分片采用“文字+地图”的展陈方式。文字部分可参照《湖南省的汉语方言（稿）》（陈晖、鲍厚星，2007）中湖南境内赣语的分布分片情况的描述：湖南省境内的赣语主要分布在湘东及湘西南部分地区，使用人口大约1042万，分为大通片、宜浏片、吉茶片、耒资片、洞绥片。每片分布范围均有大致描述，例如大通片主要分布在岳阳市（市辖区岳阳楼区、君山区、云溪区）、岳阳县（主要分布在县境东部和北部）、平江县（包括县城在内的绝大部分地区）、华容县（只分布于部分乡镇）、浏阳市（主要分布在原沙市区、社港区和北盛区除永安镇以外的部分地方）以及临湘市。但上述描述使用了不少方位词语以及模糊词语，如“北部、东部、绝大部分地区”。语言博物馆的方言分布应当精准到乡村，这还需要进一步做地毯式调查，之后结合文字说明绘制湖南境内赣语地图。

历史源流

湖南境内的赣语历史源流采用文字说明的展陈方式，以下文字可作为源流部分的展陈内容。湖南赣语的形成，主要是因为历史上的湖南接收了大量来自江西的移民。由于移民时间不同，形成时间也可能不同。湘东中部的赣语，应该形成于元末明初。湘东北部、南部以及湘西南主要来自唐宋时期，是补充式移民。湖南赣语的内部差异除了与移民有关，方言与方言之间的碰撞也是重要原因，例如，湖南赣语有省外赣语没有的一些音韵特点，有的普遍见于湘语，这是湘语影响湖南赣语的结果。如见组三四等与知三章在细音前合流，浏阳的猪（知组三等字）和举（见组三等字）的声韵相同，均为ty，即为例证。

湖南境内赣音像展示

该板块展示的音像内容包括湖南境内赣语点的语音系统、词汇、语法等音视频材料，此部分音视频材料现阶段主要取自中国语言保护一期工程。中国语言保护一期工程中对湖南境内的赣语调查点包括十三个县市：岳阳市、临湘市、华容县、平江县、浏阳市、醴陵市、茶陵县、耒阳市、常宁市、安仁县、永兴县、资兴市、洞口县。音视频包括以下七方面内容。

一是语音系统：湖南境内各赣语点老年男性发音人（以下简称老男）的声母、韵母和声调；青年男性发音人（以下简称青男）的声母、韵母和声调。音视频均配有声韵调例字、国际音标两行标注。二是单字：湖南境内各赣语点老男单字1000个、青男单字1000个。单字结合中古声母以及平上去入四声选取，按中古“果、假、遇、蟹、止、效、流、咸、深、山、臻、宕、江、曾、梗、通”16韵摄依次排列。音视频均配有单字、国际音标两行标注。三是词汇：湖南境内各赣语点老男词汇1200个，包括天文地理、时间方位、植物、动物、房舍器具、服饰饮食、身体医疗、婚丧信仰、人品称谓、农工商文、动作行为、性质状态、数量、代词、副词、介词、连词十七大类。音视频均配有词汇、国际音标两行标注。四是语法：湖南境内各赣语点老男语法例句50个，包括体现方言基本语序、部分词类的使用特点、句型句类特色等。音视频均配有语法例句、国际音标两行标注。五是话语：包括讲述和对话两部分。四种讲述：老年男性、青年男性、老年女性、青年女性，每人20分钟；对话：老年男性必须参与，青年男性、老年女性、青年女性任意选择组成两人组合或三人组合进行对话，共20分钟。音视频均配有方言、国际音标、普通话意译三行标注。六是地方普通话：包括故事讲述和朗读。3位普通话水平三级乙等以下水平的发音人用普通话讲述《牛郎和织女》的故事，讲述时长不低于3分钟，另用普通话朗读两篇文章。音视频均配有方言、国际音标、普通话意译三行标注。七是口头文化：包括童谣、摇篮曲、民歌、民间故事、口彩、禁忌语、隐语、顺口溜、谚语、歇后语、谜语、祭祀词、戏剧、曲艺、吟诵等。因中国语言保护一期工程口头文化部分时长仅20分钟，部分方言点口头文化特色没能得到充分体现，需补充调查摄录。音视频均配有方言、国际音标、普通话意译三行标注。

湖南境内赣语特色展示

特色框架及展示方式

语言博物馆内特色展示不局限于语言本体，也不局限于语音、词汇和语法三方面，可以从以下六方面体现赣语特色：1.语音特色：声母特色、韵母特色、声调特色；2.词汇特色：特色词缀、特色词汇等；3.语法特色：特色词类、特色句类、特色句型；4.方言文艺特色：方言创作、表演或者包含大量方言成分的方言熟语（俗语、谚语、歇后语、谜语等）、方言歌谣（童谣、顺口溜、山歌等）、方言故事（方言民间故事、传说）、方言曲艺戏剧（曲艺作品、各种地方戏等）；5.方言民风民俗特色：与方言有关的民俗事象，或用方言主持进行的民俗活动（岁时节令、身体称谓、家族称谓、红白喜事、产业活动、饮食习惯等）；6.方言名物特色：用方言命名的具有地方特色、濒临灭绝或已经消失的事物（传统建筑、器具、物产、食品、服饰等）。

上述各类特色有各自的展示方式，例如，采用“图表（文字+音标）+音频”方式展示语音特色和词汇特色；采用“视频（动漫）+文字+音标”方式展示方言文艺特色和方言民风民俗特色；采用“实物（图片）+文字+音标”方式展示方言名物特色。除了基本材料的展示外，为增加参观者的参与感，还可以设置互动展台，通过模仿、测评、竞猜活动、简单对话等形式进行互动。

湖南境内赣语全浊声母今读特色及展示思路

湖南境内赣语全浊声母今读特点是今读逢塞音塞擦音时，与次清声母合流，一般读送气清音（普通话读p、t、k、ts、t、t；赣语方言点读ph、th、kh、tsh、th、th）；临湘点不论平仄与次清声母合流，有读浊音的现象，不过气流较弱；安仁点一般读清音，送气与否以声调为条件，平声一般不送气，仄声大都送气；永兴和资兴一般读清音，送气与否同时以声母和声调为条件：永兴并定母一般不送气，其他全浊声母平声一般送气，仄声部分送气、部分不送气；资兴并定母上声口语常用字一般送气，其他一般不送气，其他全浊声母一般送气。

由上可见，湖南境内赣语全浊声母今读特色描述有普遍性，也有特殊性。普遍性在于今读逢塞音塞擦音时，与次清声母合流，一般读送气清音；特殊性主要指临湘、安仁、永兴、资兴四个赣语点。这些必须要通过内外对比，与普通话进行对比，与其他方言进行对比，才能体现出特色。首先需要选取一批能体现普遍特色的例字以及用以对比的全浊声母和次清声母字。 展示思路简要说明如下：1.利用文字说明及图表（13个赣方言点全浊声母字的比较表）整体展示13个赣方言点全浊声母字今读情况；2.通过技术手段设置以下板块：（1）点击某一全浊字发音（例如“弟”），体验者感受到同一字在13个赣语点今读声母情况，同时与普通话进行对比，感受差异。（2）点击某一组全浊—次清字发音（例如“弟”和“剃”），感受单点读音对比，体现普遍性特点，全浊与次清合流，并与普通话进行对比，感受差异。（3）点击临湘、安仁、永兴、资兴四个赣语点的某几组字发音，体现特殊性，例如临湘的“铺”和“簿”今读声母相同，均为浊音；3.互动展台，设置以下模块：（1）模拟发音。操作屏分左右两栏，左边是模拟对象库，每个字由字形、声韵音标、声调数字、语图轨迹组成。右边是模拟区，通过语音控制，模拟者根据左边出现的字发音，语音传送到机器里，右边屏上显示语图轨迹，两边语图轨迹相似程度高，说明模拟成功，若相似程度低可以反复模拟。（2）互动游戏，例如有奖竞答。设置问题（例如：岳阳话里的“弟”与普通话的“弟”声母是否相同？），每道题分为两个层次，第一层展示问题和选项（伴随技术实现的红绿灯），第二层设计“解答”按钮对答案进行解释展示。互动展台部分的游戏板块可以灵活设置有奖竞答，简单对话均可。

湖南境内赣语研究展示

该板块主要展示湖南境内赣语的研究情况，利用文字、图片或电子档等方式进行展陈。这需要进行穷尽式资料查询，并从语音、词汇、语法、综合研究以及单点专著五方面对湖南境内赣语研究现状进行综述。综述部分可以时间为序，并从语音、词汇、语法、综合研究以及单点专著等方面进行梳理，进行穷尽搜集。此外，还应全面搜集方言教材、方言韵书、地方志、乡土文献等。

湖南境内赣语研究展示板块需要建立在结合研究综述收集到的研究成果基础上。早期没有电子研究成果及拍摄照片进行展示，后期成果均可以电子档案形式进行展示，所有研究成果建立目录，点击即可展示。

湖南境内赣语语料采录

语言博物馆内设立赣语语料采录区域，由参观者按规定自助录制发音人基本信息和语料。馆方可依照中国语言保护一期工程项目调查手册提供调查材料，用方言逐条录制，也可让参观者用方言唱儿歌、讲故事，等等。自助采录的语料经审定合格可汇入语料库。

综上，中国语言博物馆里湖南分馆中湖南境内赣语展示结构框架为赣语概况：分布分片和源流；赣语音像：中国语言保护工程一期摄录的湖南境内赣语点音视频；赣语特色：语音特色、词汇特色、语法特色、方言文艺特色、方言民风民俗特色、方言名物特色；赣语研究：调查报告、专著、论文、学位论文、方言教材、地方志、乡土文献等；赣语语料采录：参观者自主摄录。本文以湖南境内赣语为例，讨论方言的展陈内容及方式，湖南境内湘语、客家话、官话、濒危方言等均可按照以上框架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