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甄真是个很奇怪的人。他的同事都这样说,谈论的时候,眼神还带着一丝轻蔑。
仇甄大学毕业应聘到一家晚报做记者,他和其他上班族一样,就像一只跳蚤,每天朝九晚五地生活,早上跳上去,晚上跳下来,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始终跳不出那个固定的框框,生活范围非常狭小。
仇甄在他的岗位上想干出点名堂来也不容易。他也没有特殊的爱好,唯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电脑前写新闻稿子,他更没有好的人缘,单位举办的一些活动,他参加的次数也不多。
仇甄之所以被同事们看作一个奇怪的人,不光是因为他的沉默寡言,最主要的还是他的一些奇怪的行为。
仇甄没有电动车,更没有像有的同事那样有私家车。他每天上下班都是坐中巴车。他每天早上七点准时赶到中巴车的始发站,每天都乘坐车牌号为XAH5647的中巴车。奇怪的是,他只乘这辆中巴车上下班,就算是要迟到或天黑了也要等到这辆车才坐。这辆车一到站,仇甄总是第一个冲上车的人,然后霸占着门口的那个座位,就如同候鸟一般。
下班后,仇甄也比同事行为奇怪,他总是第一个冲出办公室,总是匆匆忙忙地,好像天塌下来一样,但没人知道他究竟干什么去了,或许这也是同事们觉得他奇怪的原因之一吧。
报社里几个好管闲事的人对仇甄总是怀有很大的好奇心,对他们来说仇甄的一切都是秘密,因为他从来没有对同事谈起过自己,于是他们就开始暗中侦察仇甄的社会背景。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他们完全没想到仇甄的家庭背景还真是不简单呢。
他们侦察的结果是,仇甄的父亲是交通局副局长,母亲是交警大队的会计,他自己更是复旦大学新闻系的高才生。如此优秀的大学毕业生,为什么要屈身在一家不起眼的报社做记者呢?满身都是谜的仇甄一下子成为报社八卦的焦点。有人说他是高分低能,报社领导能要他就已经不错了;有人说他有个性,不靠父母这棵大树;有人说他和父母关系不融洽,他们根本就不管他。总之是各有各的说法。
一年过去了,他依然每天过着他那奇怪的生活。报社的同事已经习惯他的奇怪做法,渐渐地就不太关注他的所作所为。
一天,仇甄没来上班。第二天,他依然没有来单位上班。同事就感到十分奇怪,大家开始议论起来。
仇甄自从到报社上班可从来没有旷过工,连迟到都没有过,这可是仇甄第一次旷工,也没有向报社领导请假,更没有和任何一个同事说他不来上班。同事们感觉到了一丝不安,毕竟一年的相处,同事已经习惯了奇怪的仇甄。
第三天,报社领导心情十分沉痛地告诉大家,昨晚他在电视里看到一则新闻,是一则关于仇甄的新闻。就在前天早上,在中巴车里仇甄发现一个小偷把手伸进孕妇的口袋,他上前制止的时候,被几个歹徒用匕首刺了十多刀,生命垂危,正在医院抢救。
大家都震惊了,看似弱不禁风的仇甄居然敢与歹徒搏斗,这是大家难以想象的。
后来,有人证实,仇甄之所以来报社做记者,是因为车牌号为XAH5647的中巴车始发站在他家附近,而终点站也在单位附近。最主要的是那辆中巴车的司机曾被交通局的人暗算过,暗算司机的人就是仇甄的父亲,现在的交通局副局长。仇甄之所以要霸占门口的座位,是为了给每天去晨练的一位老人让座,即使那位老人总是不领情,仇甄还依然照样做下去。后来大家知道了,那位晨练的老人,就是被他父亲“挤”下来的交通局的一位副局长,仇甄下班匆忙离开单位的原因也是为这位老人,是赶到他家去给他做晚饭,默默陪着这位孤寡的老人。
仇甄是个很奇怪的人,同事们都这样说,眼中透出某种悲伤。从此,同事们像仇甄一样,总会有意无意地等那班中巴车。
选自《红豆》
2022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