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世界上最孤独的鲸

[英] 基兰·马尔瓦尼

世界上最孤独的鲸生活在北太平洋。30多年来，科学家断断续续地追踪着它，听它在自己生活的那片海域里一边游来游去，一边向虚空叫喊却永远等不到回应。一支新纪录片的摄制团队试图找到这头鲸，但最终他们发现，一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被听到的鲸或许根本没有那么不同寻常。

故事的源头

世界上最孤独的鲸的故事源自冷战时期。那时，美军在海底部署了大量水听器，用于监听苏联潜艇的动静。在监听过程中，操作员接收到了意想不到的背景杂音，其中就包括一连串奇怪的低频呻吟声。起初，人们以为那声音源自不为人知的神秘怪兽，但后来证实，那只是蓝鲸和长须鲸低沉的叫声。20世纪80年代末，随着冷战结束，五角大楼将水下监听系统提供给了研究鲸类的科研人员，威廉·瓦特金斯便是其中之一。通过叫声来辨认并定位海洋哺乳动物，瓦特金斯是这一领域的先驱。

获准使用水下监听系统后不久，瓦特金斯就听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叫声：这种叫声具有蓝鲸和长须鲸叫声的显著特征，但长须鲸的叫声频率基本在15～30赫兹范围内，而这头鲸的叫声频率达到了52赫兹。

瓦特金斯和他的团队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来追踪这头鲸。2004年，他们发表了一篇论文，以五角大楼的水下监听系统为例，探讨了将这类系统应用于追踪鲸类个体的可能性。然而，经主流媒体报道后，这头鲸却游进了人们想象的海洋。孤独之鲸让人们诗兴大发，还激起了雕塑艺术的火花，社交媒体上有人以鲸的名义发帖道：“你好好好好好好？！哟哟哟哟吼吼吼吼！有谁能听到吗？悲伤的日子。”

一位饱受孤独折磨的音乐家从这头鲸身上获得了灵感，并创作出一张专辑。一位焦虑的电影导演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象着这头独自生活在海里的鲸，又找来了它的叫声录音听。

讽刺的现实

可惜，根本没有科学依据能证明这头鲸是孤独的，更别说它比大海里的其他鲸更孤独了。在有关鲸类交流方式的研究领域里，康奈尔大学的克里斯托弗·克拉克是世界上最著名的专家之一。2015年，在接受英国广播公司的采访时，克拉克说：“蓝鲸、长须鲸、座头鲸都能听到这头鲸的声音，它们不聋，只是这头鲸的叫声真的很怪。”

然而，人们对孤独之鲸的迷恋没有那么容易褪去。纪录片导演兼制片人乔舒亚·塞曼听说了这头鲸的故事后，开始了新片的拍摄工作。他发起众筹，找来一艘船，又说服了一个科学家团队来协助他找到這头世上最孤独的鲸。

这场探索之旅从一开始就显得极其异想天开，一位海洋学家称这比大海捞针还难。更糟糕的是，科学家告诉塞曼，他们怀疑这头鲸已经死了，因为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它的消息了。后来，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一名实习生认真研究了录音，发现这头鲸还活着，而且可能还活得很健康，只是它所在的位置很奇怪。根据早期科研人员的追踪记录，这头鲸的活动范围主要在阿拉斯加湾和东北太平洋。但如今，它可能活跃在靠近美国西海岸的海域，似乎离洛杉矶不远。

如果52赫兹的鲸真的活跃于加利福尼亚海岸附近，那么人们确实更有可能接触到它，但加利福尼亚海岸汇聚了世上最繁忙的海运航道。正当摄制团队希望接近他们苦心追寻的目标时，一艘货船轰鸣而过，搞垮了他们的水下监听系统。

交错穿行于海上的集装箱船成千上万，只需其中一艘发出震耳欲聋的噪声，就足以让我们认清极具讽刺意味的现实：当我们替世界上最孤独的鲸操心时，成千上万艘货船正在打造一片满是孤独之鲸的海洋。日常的商业活动淹没了鲸的叫声，为了让自己的声音被听到，它们在绝望中叫得更加响亮。

离萧天//摘自《海外文摘》2021年第12期，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