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玠《谈薮》辑校研究综述

2022-12-29 01:16许中荣
天中学刊 2022年6期
关键词:太平广记佚文太平

许中荣

阳玠《谈薮》辑校研究综述

许中荣

(信阳师范学院 文学院,河南 信阳 464000)

《谈薮》是隋人阳玠所撰的一部志人小说集,此书久佚,在《太平广记》《太平御览》等类书中今存佚文107条,在《金石录》中有1条间接引文。《谈薮》辑本发轫于南宋的《类说》《绀珠集》,明清时期著录并出现了一卷本、清钞本和《南北朝杂记》3个辑本,近代以来有鲁辑本、程校本、校笺本、何辑本等多个辑本,其中黄大宏的《八代谈薮校笺》最为完备。

《谈薮》;佚文;《南北朝杂记》;程校本;校笺本

《谈薮》是隋人阳玠所撰的一部志人小说集。《谈薮》作为现存少有的几部隋朝志人小说之一,在古代小说史研究中具有重要文献价值,故为学界推重。由于此书在南宋时即已散佚,佚文又经辗转传抄,因此异文颇多,且有的零碎不全,早已失却本来面貌;甚至连作者、书名、成书年代、体例等最基本的信息也异说纷纭。经黄大宏《隋〈谈薮〉及其作者阳玠考》详细考证,《谈薮》成书于隋开皇十二年后,作者为阳玠;历代著录的《谈薮》“二卷”“八卷”之别“与条目遗佚”无关,而是“以‘二卷’对应南北朝,以‘八卷’对应‘八代’”的“源自对记事范围的不同概括”[1]。至此,《谈薮》的作者、成书时间、体例等方逐渐清晰起来。

虽然《谈薮》久佚,但在《太平广记》《太平御览》《类说》《绀珠集》《事类赋注》等类书中保存了不少佚文,这为《谈薮》的辑校研究提供了可能。近百年来,经过鲁迅、程毅中、黄大宏等学者的辑校整理,《谈薮》佚文得到了较为充分的发掘,为相关研究的深入展开奠定了坚实的文献基础。

一、《谈薮》书名辨析

此书的书名,程毅中、程有庆的整理本(以下简称“程校本”)题作《谈薮》;黄大宏的整理本(以下简称“校笺本”),题作《八代谈薮》。子曰:“必也正名乎!”两者孰是孰非,值得辨析。缕述历代有关阳玠《谈薮》的著录和引用情况可见,唐代刘知几《史通》卷一〇《杂述》篇、萧颖士《赠韦司业书》;北宋《太平御览经史图书纲目》《崇文总目》卷三小说类;南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七传记类、尤袤《遂初堂书目》小说类、《通志》卷八六小说类、叶廷圭《海录碎事》卷六“嵬峩我”条注、吴曾《能改斋漫录》卷二“以物质钱为解库”条注与卷七“鸣蛙鼓吹”条注,以及蔡梦弼《杜工部草堂诗笺》卷二一《绝句二首》笺、郭知达注《九家集注杜诗》卷七《病柏》注、王洙《分门集注杜工部诗》卷二《绝句二首》注;元代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一九八《经籍考·史部传记》类中所记载的作者虽有阳玠松、阳玠、杨松玠等差异,但书名均作《谈薮》。

《八代谈薮》一名始见于南宋。章如愚《群书考索》卷一四、潘自牧《记纂渊海》卷七五均有一处引文注引“阳松玠《八代谈薮》”,然其他引文均作引自“《谈薮》”,可见当时一书二名的现象已经出现,只是相对而言,《谈薮》之说更为普遍。尤袤《遂初堂书目》“小说”类著录“颜之推《八代谈薮》”后,又著录“杨松玢《谈薮》”,无论颜之推《八代谈薮》是否误录,杨松玢(“玢”应是“玠”之误)所著书的题名为《谈薮》则绝无问题。

另可佐证宋人所见书名为《谈薮》的,是北宋著名文人宋庠《〈谈苑〉序》中的一段记载:“然按本录,但杂抄旁记,交错无次序,好事者相与名曰‘谈薮’……昔隋有杨松玠纪南北朝事,已著此号行于世,今袭之将为后生所惑,辄改题为《杨公谈苑》。”[2]371据此可见,宋庠之所以把杨亿的著作改题《谈苑》,正是为了避免“谈薮”与《谈薮》撞名;如果北宋文人所见杨松玠“纪南北朝事”的是《八代谈薮》,就不会有“已著此号行于世”而“为后生所惑”的顾虑了。

因此,笔者认为,虽《八代谈薮》与“事综南北,时更八代”的体例以及二卷、八卷的卷帙似乎更为契合,但从两者被著录与引用的情况看,阳玠此书原题为《谈薮》,应比《八代谈薮》更接近原貌。

二、元代以前类书保存的《谈薮》佚文情况

《谈薮》的佚文,最早见于唐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卷四:

北齐高祖常宴群臣,酒酣,各令歌。武卫斛律丰乐歌曰:“朝亦饮酒醉,暮亦饮酒醉。日日饮酒醉,国计无取次。”帝曰:“丰乐不谄,是好人也。”[3]1656

此条即《太平广记》卷一六四所引“斛斯丰乐”条。

据今所见《谈薮》佚文主要保存在《太平广记》《太平御览》《类说》《绀珠集》《事类赋注》等几部类书中,具体如下:

(1) 卷七六“方士”篇,引“庾诜”,计1条;

(2) 卷一一一“报应”篇,引“张畅”“王玄谟”,计2条;

(3) 卷一三五“征应”篇,引“齐太祖”“陈高祖”,计2条;

(4) 卷一四一“征应”篇,引“沈庆之”,计1条;

(5) 卷一六一“感应”篇,引“萧叡明”“解叔谦”“宗元卿”“匡昕”“曾康祖”,计5条;

(6) 卷一六四“名贤”篇,引“斛斯丰乐”,计1条;

(7) 卷一六五“廉俭”篇,引“齐明帝”“甄彬”“高允”“长孙道生”,计4条;

(8) 卷一七一“精察”篇,引“李崇”,计1条;

(9) 卷一七三“俊辩”篇,引“范百年”“张融”“庾杲之”“王俭”“周颙”“王融”“李膺”“商铿”“萧琛”“朱淹”“崔光”“陈元康”“李谐”“卢恺”“卢思道”“王元景”,计16条;

(10) 卷一七四“俊辩”篇,引“阳玠”“薛道衡”“陆琇”“王绚”“萧遥欣”,计5条;

(11) 卷一八五“铨选”篇,引“谢庄”,计1条;

(12) 卷一九一“骁勇”篇,引“杨大眼”,计1条;

(13) 卷一九八“文章”篇,引“谢朓”“沈约”“王勃”,计3条;

(14) 卷二〇〇“文章”篇,引“高昂”,计1条;

(15) 卷二〇二“儒行、怜才、高逸”篇,引“刘献之”“卢景裕”“沈约”“孔稚珪”“李元诚”“陶弘景”,计6条;

(16) 卷二〇七“书”篇,引“王僧虔”“萧特”,计2条;

(17) 卷二一八“医”篇,引“徐文伯”“徐文伯”,计2条;

(18) 卷二二八“博戏”篇,引“羊玄保”,计1条;

(19) 卷二三五“交友”篇,引“孙伯翳”“湘东王绎”,计2条;

(20) 卷二四六“诙谐”篇,引“张融”“何承天”“刘绘”“徐孝嗣”“沈文季”“沈昭略”“胡谐之”“梁武”“徐摛”“徐陵”“李谐”“周捨”,计12条;

(21) 卷二四七“诙谐”篇,引“穆子客”“僧重公”“北海王晞”,计3条;

(22) 卷二五三“嘲诮”篇,引“高爽”“司马消难”,计2条;

(23) 卷二六五“轻薄”篇,引“刘祥”,计1条;

(24) 卷二六七“酷暴”篇,引“宋幼帝”“高洋”“罗织人”,计3条;

(25) 卷二七七“梦”篇,引“徐孝嗣”,计1条;

(26) 卷四四〇“畜兽”篇,引“萧悉达”,计1条;

(27) 卷四四七“狐”篇,引“北齐后主”,计1条。

《太平广记》所引以上佚文,除“罗织人”条外,每条均以人名立题。除了“王勃”“罗织人”2条为唐人事,显系误引外,《太平广记》实引《谈薮》佚文87条。

2.《太平御览》。《太平御览》注明引自《谈薮》的有27条,其中卷九二二所引“刘景素”条误作《谈数》;注明引自《谭薮》的有2条,合计29条。《御览》所引佚文,均无题名,现依《太平广记》例拟补题名,依卷次先后,胪列如下表:

(1)《太平御览·卷四·天部·日下》引“魏文帝”,计1条;

(2)《太平御览·卷三〇·时序部·人日》引“魏收”,计1条;

(3)《太平御览·卷五四·地部·岭》引“崔挺”,计1条;

(4)《太平御览·卷三六六·人事部·目》引“杨大眼”“后魏昭成帝”,计2条;

(5)《太平御览·卷三六七·人事部·鼻、口、舌》引“宋废帝”“齐世宗”“谢朓”“王伟”,计4条;

(6)《太平御览·卷三六八·人事部·颐颔》引“李庶”,计1条;

(7)《太平御览·卷三七一·人事部·腹》引“阳玠”,计1条;

(8)《太平御览·卷三七三·人事部·发》引“卢景裕”(注出《谭薮》),计1条;

(9)《太平御览·卷三七六·人事部·肝》引“徐摛”,计1条;

(10)《太平御览·卷三八〇·人事部·美丈夫下》引“张绪”,计1条;

(11)《太平御览·卷四〇七·人事部·交友四》引“孙伯翳”,计1条;

(12)《太平御览·卷五二一·宗亲部·乳母》引“何承天”,计1条;

(13)《太平御览·卷六〇〇·文部·思迟》引“卢思道”,计1条;

(14)《太平御览·卷六〇四·文部·史传下》引“崔光”,计1条;

(15)《太平御览·卷六五四·释部·奉佛》引“王玄谟”“梁高祖”“崔光”,计3条;

(16)《太平御览·卷六五五·释部·僧》引“稠禅师”“周捨”“僧重公”,计3条;

(17)《太平御览·卷七一〇·服用部·杖》引“邢峦”,计1条;

(18)《太平御览·卷七四〇·疾病部·聋》引“邢子才”,计1条;

(19)《太平御览·卷七五五·工艺部·弹》引“萧遥欣”“惠子”,计2条;

(20)《太平御览·卷九二二·羽族部·燕》引“刘景素”,计1条。

如卷七五五所引“惠子”条,文前缀“又曰”,似漏引出处,故而鲁辑本、程校本均误以为是《谈薮》正文,实非。校笺本详辨此条出自《说苑·善说》,《御览》引文为节文,可信从。故《太平御览》实引《谈薮》佚文28条。

3.《事类赋注》。北宋吴淑《事类赋注》注明引自《谈薮》的有3条,即卷一的“魏文帝”条、卷一四的“邢峦”条、卷一九的“刘景素”条。

4.《类说》。南宋曾慥《类说》注明引自《谈薮》的有5条,均在卷五三,题名“庾诜算术”“楼鼓”“弈赌宣城太守”“丁公藤酒”“别后阑干”。

5.《绀珠集》。《绀珠集》注明引自《谈薮》的有5条。其中卷三收录4条,题名“诗赋常有生气”“一株桃李”“丁公藤”“别后阑干”;卷一三收录1条,题名“种眉艺须”。其中卷三所引“一株桃李”实出《唐摭言》,校笺本有详细考证,可信从。故《绀珠集》实引《谈薮》佚文4条。

6.《群书考索》。南宋章如愚《群书考索》卷一四注引《谈薮》1条:

沈约修《宋史》,书裴子野父、祖殊无令誉,云:“自松之下无闻焉。”子野乃撰《宋略》,书沈约家世备有丑声,又云:“盱眙太守沈璞斩于建邺市。”璞,约之父也。约见之,乃削《宋书》;子野见之,亦削《宋略》。[4]202

潘自牧《记纂渊海》卷七五亦征引此条,文字略异。

元代以降诸多文献虽仍注引《谈薮》,但几乎都是辗转抄录上述几部类书。此外,明清时期的《正杨》《广博物志》《(崇祯)吴兴备志》《渊鉴类函》等书也均有注引《谈薮》的佚文,但经考察均系误引,难以凭信。

三、今见《谈薮》辑本简述

(一)宋代的辑本

1. 南宋曾慥《类说》卷五三辑录《谈薮》5条,题名“庾诜算术”“楼鼓”“弈赌宣城太守”“丁公藤酒”“别后阑干”。

2.《绀珠集》卷三辑录阳松玠《谈薮》4条,题名“诗赋常有生气”“一株桃李”“丁公藤”“别后阑干”;卷一三辑录1条,题名“种眉艺须”。其中卷三所引“一株桃李”条,程校本认为此条中“裴耀卿为唐玄宗时人,显非阳氏原书”[5]53;校笺本考证此条出自《唐摭言》卷六[6]286–289。

上述两者,可视作今见《谈薮》最早的辑本。

(二)高儒《百川书志》著录的一卷本《谈薮》

明代高儒《百川书志》卷八著录了题作“宋杨玠撰”“凡三十四则”的一卷本《谈薮》,已佚。程校本怀疑其是一个“节本”[5]2;黄大宏在《隋〈谈薮〉及其作者阳玠考》一文中认为,“这个本子当是宋人所辑,至明代被误系于‘宋’”[1],然并无确凿证据,可备一说。

(三)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清钞本《谈薮》

程校本“辑校说明”中透露,“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有一个钞本《谈薮》,就是根据《太平广记》辑录的,疏漏很多”[5]5–6。此书为一卷本,据北京大学图书馆官网显示,典藏号为LSB/7976。程校本“除《沈约》一条外,都没有采用钞本作校”[5]6。校笺本“整理说明”转述程校本此则信息时,把“北京大学图书馆”误题为“国家图书馆”[6]41,读者应予注意。

(四)一个特殊的清代《谈薮》辑本:《南北朝杂记》

曹溶《学海类编》收录的托名宋刘敞所著《南北朝杂记》一书,所辑条目的内容、顺序与《太平广记》所引《谈薮》相同,也应视作是《谈薮》的一个清代辑本。据《太平广记》辑录80条,其中事关“徐文伯”的两条合辑为1条,所以实辑录81条。《南北朝杂记》漏辑卷一一一“王玄谟”条、卷一三五“齐太祖”条、卷一三五“陈高祖”条、卷一四一“沈庆之”条、卷一七三“朱淹”条、卷一七四“王绚”条、卷二四七“魏彦渊”条、卷二五三“司马消难”条,凡8条。孙齐《〈八代谈薮校笺〉校勘拾遗》一文认为《太平广记》有而失辑者7条,实乃漏掉卷一三五“陈高祖”条所致。此文认为“从文字来看,《南北朝杂记》所依据的《太平广记》版本,与《八代谈薮校笺》所利用到的汪绍楹校本、四库本等并不相同,当别有所本”[7],是符合实际的。孙齐认为《南北朝杂记》在不少地方有独胜之处,具有一定的校勘价值,并以《南北朝杂记》校勘校笺本20处,颇有参考价值[7]。

(五)鲁迅的《谈薮》辑本

鲁迅从《太平广记》(88条)、《事类赋注》(1条)、《绀珠集》(5条)、《太平御览》(28条)、《酉阳杂俎》(1条),辑录《谈薮》凡123条,惜辑本未加整理,手稿编入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出版的《鲁迅辑校古籍手稿》第四函第五册,共28页。据学者研究,手稿中分别留有鲁迅与周作人的笔迹,故推测应该不会晚于1912年2月,即“鲁迅离开绍兴到教育部任职之前,此书盖已竣工”[8]。鲁辑本每条前均无题名,所辑佚文均据原书引用顺序编排,故佚文有重出者。

鲁迅从《太平广记》辑录《谈薮》的佚文88条,其中漏辑卷一一一“王玄谟”1条,误辑卷二四六出自《渚宫旧事》的“柳信言”1条,把卷二四六未注出处的“王琳”1条辑入正文。从《太平御览》辑录《谈薮》的佚文28条,其中漏收卷三八〇“张绪”1条;卷七五五“惠子”条注出《谈薮》,实非,鲁迅未加详考,误辑入《谈薮》正文。

(六)程毅中、程有庆的《谈薮》辑校本

1996年中华书局“古小说丛刊”出版程毅中、程有庆辑校的《谈薮》(与范宁校点的《异苑》合订一册),撰者题作北齐阳松玠。程校本从《太平广记》《太平御览》《事类赋注》《绀珠集》《类说》《五色线》等书辑录《谈薮》佚文106条,每条各注出处,间有校记;另有注明引自《谈薮》,而实非《谈薮》佚文的5条,列入附录,各有详考。

本书辑校的特色是,鉴于“各书所引文字详略不同,今以各条所注的第一个出处为底本,加以必要的校勘”[5]5,且“《太平广记》引文都以人名立题,《太平御览》引文无题,亦依《广记》例拟补”[5]6。本书的“辑校说明”对《谈薮》的著录情况、作者姓名、成书年代、小说史意义等均有较为细致的梳理与辨析,具有很高学术价值。

然程校本在佚文辑录、校点上也存在一些问题。

一是未加深考,误把出自《太平御览》卷七五五的“惠子”条、《施顾注苏诗》卷五《孙莘老求墨妙亭诗》注的“王谌”条辑入《谈薮》正文。

二是漏辑了出自《太平广记》卷一三五的“齐太祖”条、出自《太平御览》卷三八〇的“张绪”条、出自《群书考索》卷一四的“沈约”条,以及《金石录》卷二一《大代华岳碑》跋尾的《谈薮》间接引文,共4条。

三是囿于参校文献,不少校点也有待商榷,主要体现在以下两方面:(1) 一仍原书,未加详考而误引,如“成淹”条,程校本据《广记》作“朱淹”,校笺本据《魏书·成淹传》改作“成淹”;“斛律丰乐”条,程校本据《广记》误作“斛斯丰乐”,而《酉阳杂俎》续集卷四正作“斛律丰乐”等。(2) 原书无误,程校本误录,如“崔挺”条,《太平御览》卷五四作“雷风”,程校本误录作“风雨”;“高昂”条,《太平广记》卷二〇〇作“敖曹酷好为诗”,程校本漏引“酷”字,等。

(七)黄大宏的《八代谈薮校笺》

2010年中华书局“古体小说丛刊”出版黄大宏的《八代谈薮校笺》,撰者题作隋阳玠。校笺本辑得佚文108条,被沈伯俊先生誉为“《八代谈薮》的最佳辑校笺释本”[6]6。校笺本剔除程校本误辑入正文的“惠子”条、“王谌”条,计2条;实比程校本新增4条,即“崔浩驳祁纤改国号”条、“萧道成得九锡之征”条(“齐太祖”)、“张绪少年风流似柳”条(“张绪”)、“沈约子野互删史传”条(“沈约”)。其中,“崔浩驳祁纤改国号”条注为“文阙”,乃按《金石录》卷二一《大代华岳碑》跋尾:“右大代华岳碑,欧阳公《集古录》云:‘魏自道武天兴元年议定国号,群臣欲称代,而道武不许,乃仍称魏。自是之后,无改国称代之事。今魏碑数数有之,碑石当时所刻,不应妄,但史失其事尔。’余按《崔浩传》云:‘方士初纤奏改代为万年,浩曰:“昔太祖道武皇帝应期受命,开拓洪业,诸所制宜,无不循古。以始封代土,后称为魏,故代、魏兼用,犹彼殷商。”’盖当时国号虽称为魏,然犹不废始封,故兼称代尔。此事亦见阳松玢《谈薮》云。”[9]485–486是意引,而非原文引用,故作为佚文似有不当。笔者认为,此条划入“存疑”或许更为合适。因此,《谈薮》佚文实在可考者共107条。

与此前辑校本相比,校笺本的辑校特点有二:

一是“本书各条原无题目,今逐一代拟,并注明辑录出处。对事件系年、本事背景、所涉人物事迹及流传情况等皆为详笺”[6]42,是首次对《谈薮》的系统校笺。校笺本未采用程校本“以人名立题”之旧例,而是代拟题目,如程校本“后魏昭成帝”条,校笺本拟题“昭成帝不罪射目人”,等等。校笺本所拟题目,虽较以人立题在内容概括上更加详细具体,“起到了提纲挈领的作用”[6]5,然“七字或八字题目。题目文字较多,自不便于称引记忆;而为了将就字数的整齐,难免有削足适履之嫌,所拟题目或有不确切处”[10],也是其主要问题之一。

二是与此前辑校本仅据佚文出处的先后辑校不同,《八代谈薮校笺》在体例上,根据宋庠《谈苑序》中“纪南北朝事”与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中“事综南北,时更八代”等说,以及目录所载《谈薮》有“八卷”“二卷”之异,认为“著录中的卷帙出入与条目遗失的事实无关”“这种差异当源自对记事范围的不同概括,即以‘二卷’对应南北朝,以‘八卷’对应‘八代’”[6]19。因此,校笺本按所考年代编为两卷八门,列为正编;注出《谈薮》,实与《谈薮》无关的15条,列为外编。这一编排是《八代谈薮校笺》的重要创举与亮点所在,“如此编排,与《八代谈薮》的书名正好合辙,使得全书纲目清晰,逻辑关系井然”[6]4。笔者认为,虽这一编次体例乃《八代谈薮校笺》的一家之言,是否与原书体例相同另可商榷,但这也是目前《谈薮》佚文编排次序最为清晰、最便于读者利用的方式了。

(八)何旭的《〈谈薮〉研究》

2010年日本不二出版社出版何旭的《〈谈薮〉研究》,系其博士学位论文(日本大东文化大学,2005年)修改而成。据王晓辉透露,何辑本认为此书作者为阳松玠,成书年代在隋开皇年间(581―600),散佚年代应在南宋景定二年(1262)以后[11]。由于笔者迄今尚未目验原书,其他详细情况暂付阙如。

综合而言,近百年来《谈薮》辑校工作虽然推进相对缓慢,但在鲁迅、程毅中、黄大宏等学者的不断努力下,佚文的搜集、校点、编次不断趋于准确、精细、完备。佚文辑校是《谈薮》研究的基础,迄今所见有关《谈薮》的重要研究成果也都是建立在扎实的文献辑校、考辨基础上的。程校本的“辑校说明”、校笺本的“代前言”——《隋人阳玠与〈八代谈薮〉》是目前最具代表性的《谈薮》研究成果;特别是黄大宏在充分吸收程校本辑校研究的基础上,以“校笺”形式首次完成了对《谈薮》佚文的辑校、笺注,使《谈薮》研究真正走向深入。《八代谈薮校笺》至今出版已10年有余,学界针对此书的辑校也提出了不少有益的修订意见,在充分吸收最新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一部更加完善的《谈薮》整理本也为目前学界所亟须。宁稼雨教授主持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全汉魏晋南北朝小说辑校笺证”即以此为目标展开《谈薮》的辑校整理工作,我们也期待该项目的研究成果之一“《谈薮》辑校笺证”能够成为一个新的《谈薮》权威整理本。

[1] 黄大宏.隋《谈薮》及其作者阳玠考[J].文学遗产,2011(1):128–131.

[2] 宋庠.元宪集[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

[3] 许逸民.酉阳杂俎校笺[M].北京:中华书局,2015.

[4] 章如愚.群书考索[M]//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5] 刘敬叔,杨松玠.异苑谈薮[M].北京:中华书局,1996.

[6] 黄大宏.八代谈薮校笺[M].北京:中华书局,2010.

[7] 孙齐.《八代谈薮校笺》校勘拾遗[J].书品,2011(5):90–92.

[8] 王国良.鲁迅辑录整理中国古典小说之成绩[J].鲁迅研究月刊,2000(10):47–53.

[9] 赵明诚.宋本金石录[M].北京:中华书局,1991.

[10] 韩云波.填补隋代小说研究空白的重要著作:读黄大宏《八代谈薮校笺》[J].西南大学学报,2010(6):187–188.

[11] 王晓辉.白鹤梁题刻所见“人日”管窥:兼论对“人日”的创世纪误解[J].三峡大学学报,2017(3):7–12.

I206

A

1006–5261(2022)06–0068–07

2022-07-29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17DA251);河南省社科规划项目(2022CWX046)

许中荣(1988―),男,山东聊城人,讲师,博士。

〔责任编辑 刘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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